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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古手记-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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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大胡子点头:“不会有错,继续。”
夏明若说:“说完了。”
“啥?”
夏明若强调:“我可能看见赤奢城了。”
“等等等等,让我理一下思绪,”钱大胡子敲着脑瓜子:“也就是说刚刚那条红柳沟有可能就是……”
“曾经的赤奢水,”楚海洋接口:“如今早已干涸成几个小水潭了。”
“有证据吗?”
“双塔,”夏明若竖起两根手指:“非常清晰。”
大胡子死死盯着他的脸,夏明若郑重地点点头。大胡子深吸一口气,突然平地里一蹦三尺高,嗷嗷嗷冲出帐篷在沙地里滚了两圈,跑回来拉着夏明若,两只眼睛锃锃发绿光:“现在!!!现在就去看!!!”
夏明若抬抬眼皮说:“您就歇着吧,您不歇我还要歇呢,我可是从早上七八点一刻不停忙到现在了。”
钱大胡子说:“咦咦咦!你这个小家伙!难不成我还比你闲啦?……”
夏明若拍拍楚海洋:“走,回去睡觉。”
楚海洋跟着他,扭头要笑不笑地对大胡子做关切状:“早点歇啊。”
大胡子吼叫着用废纸团砸人:“臭小子!!”楚海洋笑嘻嘻地闪开。
大叔被闹醒了,迷迷瞪瞪从睡袋里探出头来,一副过来人口吻:“唉……孩子大啦,不由人啦。”
大胡子点头说就是就是,熄了灯问:“你怎么又跑这边帐篷里来啦?上回不是嫌我和豹子呼噜声跟响雷似的嘛?”
大叔翻个身,嘟哝:“我才不回那边呢……那边有只猫,掉毛,还老往人怀里钻……”
天还没亮,钱大胡子就钻出帐篷,一手夹着皮帽,一手夹着大衣,风风火火地掀帐篷帘子挨个叫队员们起床:“打屁股啦!打屁股啦!”他蓬头乱发,褐中带黄的虬毛胡子爬了满脸。
众人心不甘情不愿,磨磨蹭蹭爬到沙地上打呵欠,好在天气不错,风速大概相当于平原上的七级。吃早饭时,通报了今天的行程,知识分子们内部全票通过。
大叔拍着大腿呼天抢地:“你们这些人呐——!走走又停停啊——!见了岔道就要拐啊——!啥年月才能到楼兰呐——!”
队员们用盐卤水痛痛快快地洗了把脸,如今至少都能看出是个人来了;吃饱喝足的骆驼也精神奕奕地扬着头,热心善良的维族小伙古力姆把炊具挂在肉孜骆驼身上,一边高兴地哼歌,一边用拐了八道弯的普通话安慰大叔。
大叔说:“说维语,听得懂。”
古力姆如蒙大敕,连忙好一通叽里哇啦,意思是没办法啦!自己也跟过好多科考队了,每批都是一个样,见了新鲜东西就不要命!
大叔指着自己鼻子也说:“那我老人家可是要命的呀!!”
“算啦,算啦!”古力姆推着他上骆驼。
夏明若的骆驼一马当先,老黄在它脑袋上正襟危坐,二者迎风招展,彼此心有灵犀。钱大胡子紧随他们,又拍鞍子又踢镫子:“快快快!走呀!同志们走呀!”
大叔叹口大气:“瞧把你们急的。”
北风卷起了细沙,在红柳尖上飞舞,楚海洋骑在骆驼上,对着地图研究来研究去,大叔问:“怎么?还看出花来啦?”
“……嗯,”楚海洋咬着铅笔:“如果猜测没错的话,那真是大发现了。我就怕明若看错了,可得替他兜着点。”
“你们胡子不是同意了嘛?”
“嗐!”楚海洋笑着摆摆手:“那两人一脉相承,说穿了就是人来疯。”
豹子不知什么时候凑了过来,斜着身子看楚海洋手上的地图:“咱们要去的地方图上没有啊。”
楚海洋说:“这是我们科学院六零年绘制的地图,当然没有。”
“哦,”豹子问:“那城叫……?”
楚海洋说:“赤奢。”
豹子问:“啥叫赤奢?”
楚海洋仰头想了想说:“其实就是红城的意思。大沙漠中有很多古城以颜色命名,比如赫连夏的都城叫白城,西夏的都城叫黑城——这两个不是一家,前后差了一千多年——再比如青城。现在青城还在,就是呼和浩特。”
“哦,红城。”豹子貌似明白了。
“三十年代的时候发现了这个赤奢水边的城池,因为古籍上无法查到,所以到现在也没搞清楚它的来历,于是干脆以水为名。但由于国事危急,始终都没能组织考古队实地考察,结果就耽搁了。”
“一直耽搁到今天?”大叔问。
“嗯,”楚海洋说:“据说建国初新疆所还专门找了一次,结果没找着。”
“为什么?”
“因为它会移动。”楚海洋说。
“啊——?!”豹子瞪大眼:“还长着腿呐?!”
“哪儿呀,”楚海洋小心翼翼地收起地图:“后来才想通:这个城四面流沙,不知道当初建城的时候是不是这样。总之会动的是沙丘,而不是城。当然还有河流。都以为城在水边,但沙漠河流往往改道频繁,有时候又凭空消失。当初偶尔发现没留记号,茫茫戈壁广袤无边,从何找起啊。”
“的确,”大叔感慨:“咱们运气不错,撞上了。”
“夏明若撞上的,从小他撞鬼的机率就比平常人高,”楚海洋伸长脖子张望:“咦?他人呢?”
大叔说:“还用你问?早冲锋去啦。”
行进途中经过芦苇滩和冰湖,周围宁静极了,湖面阳光下像镜子一般反着光。冰层很厚,众人放心大胆地让骆驼踩上去。
赤奢城就在冰湖对面,离水面大约只有五六百米,此时望去,能看见土墙以及各自占据东西两角的高塔。钱大胡子举着望远镜:“东边的那个是佛塔,”他扭头,又着急:“看啥?!有啥好看的?!没见过水啊?!快快快快快!”
大叔笑着说:“行啦您老,那城又不会跑。大块头过来砸冰吧!还是顺路带去好啊,否则来来回回,消耗的还是骆驼。”
大胡子马上服帖了,乖乖跑去抡镐子。抡了一会儿实在心焦,便招呼不劳动的闲人说:“快过来!快过来!”
夏明若问:“干嘛?”
大胡子说:“叫你过来你就过来!”
夏明若一溜小跑到他身边。
大胡子正色说:“阿米尔!我现在以司令员的身份命令你担任第一突击纵队队长!你将率领你的部下……”他指指其余的闲人:“不惜一切代价,迅速占领波兰!”
夏明若说:“阿米尔明白!”
胡子说:“事成后赏你帝国的勋章!去吧!赤奢城是我们的!”
夏明若说:“对,没错,是我们的!”他两脚后跟一磕,装模作样敬了个德国礼,刚走几步又转回来:“我有条件。”
胡子问:“什么?”
夏明若说:“我中午要吃饺子。”
钱胡子扬起巨灵掌,夏明若抱头鼠窜。
“还不给快我冲!”胡子吼道:“北非也是我们的!”
夏明若跑去跟楚海洋说,楚海洋满头的汗,问:“谁陪你去?”
“没谁,”夏明若说:“就我和老黄,还有厨子。要不让舅舅也跟着?”
“得了吧。”有前车之鉴,楚海洋知道大叔也靠不住。他转念一想,觉得也没什么不放心的,厨子先去了,今天准能提前吃饭。
“记得帮古力姆干活,”他吩咐:“我们不久就来。”
“知道啦,”夏明若漫不经心挥挥手,招呼古力姆出发。谁知古力姆的老骆驼肉孜却不肯离开水,两人是又拽又拉,豹子也过来帮忙,最后干脆三人一同往赤奢城去了。
半小时后第二纵队进城,大胡子刚跑过东门,就中了绊马索,扑通扑通摔出去老远,其余人吓了一跳,愣神之际只听一声呼哨,城墙头上竟然冒出了许多人,个个端着枪,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他们。
众人慌了,拉扯缰绳要往回逃,城墙上不知是谁便朝天开了一枪,把他们全吓趴下了,只能乖乖的被牵走骆驼,夺走行李,唯二的两把猎枪也没敢留着。这还没完,最后在武器的威逼下大家进了城,抱着脑袋,在灰白色、被流沙掩埋了大半的城垣下蹲成一排。
蹲下来才发现老黄和肉孜骆驼原来就在旁边望呆。它们背后两人高的粗木架上,绑着第一纵队的三名成员,底下是古力姆和豹子,木梢上栓着的是夏明若。三人都被剥得只剩一件衬衣,也摘了帽子,脱了鞋,嘴里塞着破布,在冷风中冻得脸色青白。
城墙上的人陆续下来,举着枪站在科考队面前。
他们似乎也在戈壁中生活了很久,脸色糙黑,嘴唇起皮,眉毛胡子上沾满了沙粒。他们打量着科考队,其中有个戴狐狸皮帽子的开口:“谁是头?”
钱大胡子刚要说话却被大叔眼神制止,大叔说:“我。”
狐皮帽子问:“你是谁?”
“好汉,”大叔说:“我们是北京来的考古队,主要考察的是罗布泊巨大的水文地理变化。大胡子,给他们看证件。”
“屁话!”狐皮帽子叉着腿:“老子当然知道你们是考古队!老子就想问问你他妈是谁,哪儿来的!闯了爷爷的地盘还他妈理直气壮的!”
楚海洋嘟囔:“我们这是穿越到哪个朝代了……”
“不许说话!”有人喝止。
大叔眼皮子一吊说:“我就是北京来的考古队的头,够明白了吧?”
“你他妈……”狐皮帽子火了:“吃屎长大的啊?!”
大叔斜着脑袋,咧咧嘴:“谁他妈的裤裆子破了,把你漏出来?”
绑在桩子上的夏明若咕咕笑起来,狐皮帽子用鞭子指着他吼道:“那个瘦眉窄骨儿的!冻不死你啊!你笑个屁啊!”
夏明若含着破布肩膀直抖,照笑不误。
狐皮帽子算是真被惹毛了,他高举着骆驼鞭,似乎思考着哪一个更欠抽,最后他朝夏明若走去。
楚海洋站起来:“你敢。”
狐皮帽子回头盯着他。
楚海洋摘下帽子甩在地下,脱了大衣扔给大叔,往前走几步对他勾勾手:“有种我俩练练。”
狐皮帽子怒吼一声提枪。
这当口大叔突然毫无征兆地喊起来:“救命啊————杀人啦————!!!”
众人被他吓了一跳,就听到有人喊:“卧倒!!!”枪声立刻霹雳啪啦地炸响起来,好一阵后众人抬头,发觉谁都毫发无伤,只是从古城门残垣中飞速跑进来一支队伍,足有四五十人,步伐整齐,手里挺着冲锋枪。
钱大胡子说:“乖乖!拍电影呐!”
狐皮帽子们的气焰瞬间没了,那支队伍跑到他们跟前,有条不紊的缴械、上铐,命令列队,蹲到墙垣底下去。也就是几分钟的时间,他们便与科考队完全颠倒了处境。
科考队还愣着,楚海洋冲出去解夏明若的绳子,其余人才回神,一哄而上松开豹子和古力姆。
夏明若哆嗦着吐了好几口唾沫:“呸!呸!什么破布就往我嘴里塞!臭死了!”
老黄也凑过来,喵喵地叫着。
楚海洋迅速地替夏明若裹上大衣:“冷不冷?”
“冷得不行,”夏明若牙齿直打颤:“先帮我把鞋找来。”
楚海洋一躬身把他搂在怀里,腾出手来搓他的脚,又一边喊:“舅舅!舅舅!快帮忙找鞋!”
大叔跑过来:“别急!鞋被钱大胡子找到了!哎哟你现在揉什么,等找个避风的地方再揉啊!”
“他妈的!”楚海洋脸都气青了:“都快让他们给冻死了!”
“你别急嘛!老黄,你躺倒他心口去,猫身上热乎。”大叔也帮忙搓着夏明若的脸和耳朵:“没事的!对吧明若?你没事的!”
夏明若勉强睁了睁眼:“……我没事儿。”
“对嘛!没事的!海洋你别急嘛!哎哟,海洋!海洋!……”
这时,有人拍了拍楚海洋的肩膀:“人给我。”
楚海洋回头,身后站着林少湖。
林少湖头戴皮帽,身穿翻毛皮袄,不像杨子荣,倒像座山雕。
“医生来了,”他轮廓分明的脸上带着笑意:“人给我吧。”
第三十五章
夏明若挂着清水鼻涕,裹着毛毯,搂着老黄躺在火堆前,林少湖不停指导他:“先烤前胸,再烤后背……对,翻过来,要烤均匀。”
夏明若就颠过来倒过去前后耸动,老黄喵呜喵呜叫,最后林少湖说:“停!”
“出汗没有?”他问。
夏明若气喘吁吁把老黄送出去:“少湖叔,请用膳,猫终于熟了。”
林少湖“啪”一声打飞老黄,掏出针管,面无表情地对夏明若勾手指。
夏明若问:“干嘛?”
“扎针。”
夏明若眼神一闪,林少湖越过火堆猛扑向前,一招擒拿将人放倒,针起针落,夏明若惨号一声,不动了。
“……想逃,”林少湖慢条斯理收拾好凶器,不知道从哪儿又翻出两条毯子,便把一条扔到夏明若头上,另一条则轻轻替楚海洋盖好。
楚海洋就在火堆旁酣睡。
夏明若挪动到他身边,偏着头一动不动地看。跳跃的火光中他的神情既关切又小心翼翼,缺少血色的嘴角带着微微的笑。
“别吵海洋,”林少湖做一个噤声的动作:“他累了。”
夏明若点头,给楚海洋掖毯子:“海洋也不是铁打的……”
林少湖盘弄着医药箱,突然问:“明若你得过心肌炎吧?”
“啊,得过,”夏明若问:“你怎么知道?”
林少湖朝楚海洋努努嘴:“那家伙说的,怪不得急得跟什么似的。”
夏明若强调:“我早好了!”
“看得出来,”林少湖说:“还挺耐摔打。”
豹子步履蹒跚地掀开帘子跌进帐篷,叉腰扭胯哎哟惨叫。林少湖问他:“怎样?走了一圈有没有好点?”
“哎哟别提了!”豹子龇牙咧嘴:“我可是生生挨了一枪托!那帮狗日的!老子日后非往死里收拾他们不可!”
“别自己吓自己,你再挨十枪托也不会有事,”林少湖说:“不过多亏你,勇敢地保护了自己的同伴。”
老黄一听,立刻仰望豹子,圆溜溜的眼睛露出了纯真的喜悦。
夏明若摸摸它的脑袋:“……黄啊,太假了啊。”
老黄瞬间恢复了正常表情。
豹子受了表扬有些不好意思,他摸摸鼻子,在火堆旁坐下来,问林少湖:“林同志怎么在这儿?您不是和咱们一起去云南山里的么?”
“云南?”夏明若敏感地问:“你们又去那儿干什么?挖什么?”
“咳……”豹子说:“我们……”
“我去找静钧。”林少湖把话题岔开。
“对,去找那个牛医了!”豹子拍着大腿笃定地说。
“他现在怎样?”夏明若问。
“在我家,准备明年考大学。”林少湖长舒了口气:“中间很费了些周折,他的户口丢失,国内举目无亲,父母亲的老朋友则基本上都没能熬过文革。洋房倒还在淮海路,没有拆,但里面竟然住了十几户人家。物是人非啊,二十年前上海还是他家的天下,二十年后连立足之地都没有了,只能跟着我回北京。”
“回你家北京老宅?就是和我家只隔了一条胡同的?”夏明若说:“那户口怎么办?”
“就是,户口真麻烦,还牵扯到粮油供应,”林少湖笑了笑:“我还想到了走后门,结果派出所那办户口的女同志,听我说缘由,听着听着就哭了,拉着静钧的手掉了半天眼泪,竟然立刻就给办上了,我们连来回跑腿功夫都没费。”
“呃?”夏明若愣了愣:“办户口的女同志?多大年纪?”
“四十来岁。”
“是不是白白胖胖,上下一般粗的?”
“对,就是她,”林少湖思考片刻说:“大姐胖是胖了点……但眉毛弯弯还挺和蔼可亲。”
夏明若容光焕发,跳起来与林少湖握手:“谢谢亲人!谢谢敬爱的少湖叔叔!谢谢您给我娘留了面子!我和老黄永远爱戴您!”
林少湖说:“啊?”
夏明若说:“我妈是片警,管户口。我爹常说我妈是真正的好汉,您见识到了吧?”
豹子挺感兴趣:“好汉?啥样?”
“我给你们说个故事,”夏明若盘起腿,凑近了他俩:“我爷爷五七年不是出了事嘛,我爹也被拉去交代情况。我爹很像我早逝的奶奶,只耐看,不耐打,再说那帮人也缺德,我爹现在一到下雨天就膝盖疼,都是当年他们做的好事,逼着人往冰天雪地里跪。”
“当时我爹才十七岁,基本上只会吹笛子,但也不能白白受罪呀。后来一有风吹草动,我爹就在家里喊‘玉环——!玉环——!’”
“啊,玉环就是我妈。”夏明若解释。
“我妈家就住在隔壁,只要一听到声音,不管她在做什么,立刻抄家伙,带着我的大舅金环和二舅银环,冲过来保卫我爹。想想看,我爷爷和我爹都已经是打入另册的人物了,但我妈统统不管,认准了就坚持,你说她是不是好汉?”
“是好汉!”豹子竖起大拇指。
“是好汉,”林少湖充满敬意:“改天我和静钧登门拜谢。”
“谢就不用了,”夏明若说:“我娘还有个外号叫‘杨大喷’,这么多天了,你们的故事也该传到祖国边疆了吧。”
林少湖说:“喂……”
“不管怎样,”夏明若抱着老黄微笑:“苦尽甘来,大家都要好好过日子不是?”
“嗯,”林少湖埋头乐了一会儿又仰头大笑:“杨大喷的儿子!好了,我也该走了,今天必须押解他们上路。”
他探出帐篷问外面站岗的人:“小陈,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那个叫小陈的跑步过来:“一刻钟后!”
“这就走了?”楚海洋坐起来,在夏明若头上敲一下:“吵死人了。”
“好嘛!”夏明若捂头:“偷听!”
楚海洋替他重新把毯子裹好,边裹边问林少湖:“话说您怎么到这儿来了?”
“我主动要求来的,”林少湖开始整理衣服,把手枪重新别回腰上:“抓人。”
“那些人是谁?”
林少湖想了想:“这件事涉密了,我不太能说。总之这些人当中有逃犯,为了抓捕他们,公安和武警的同志们已经在大漠里埋伏了三天。其实你们今天砸冰,包括昨天追骆驼,都已经进入我们的警戒圈了,但我们没有接到命令,不能暴露,后来行动是迫不得已。”
“就像一场战争。”楚海洋说。
“嗯,”林少湖说:“民族地区的工作不好做,那个所谓的‘老大哥’,从来就没有停止过对我们的策反和武力威慑,他们的民族伟大极了,但侵略性也同样强烈。不过,我们的战士也不是吃素的,对不对小陈!”
“对!”小陈啪的敬了个军礼:“祖国的利益高于一切!”
林少湖说:“我们走了。”
他把狐皮帽子扣在夏明若头上:“缴获物资,给你留个纪念,过两天回了北京,请你们全家吃饭。”
夏明若追出帐篷:“叔!您……那些人……当心点儿!”
“放心!我是谁呀?”林少湖跨上骆驼,挺直着高大的脊背微笑:“我是林少湖啊!”
他是有胆量,有担当,军人的儿子林少湖。
这也许是最奇怪的事了,程静钧后来上了大学,读了研究生,娶了个同样腼腆、在上海弄堂里长大的姑娘,生了两个温柔和善的好孩子,甚至回了南方开始教书育人,几十年培养了无数学生,户口却始终挂在北京南城的一间小院子里。
户主的名字叫做林少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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