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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学良与随军夫人谷瑞玉-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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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请吧。”直到有人轻轻的唤她,谷瑞玉才发现一位含笑的使女正在催她上楼。她的名字叫凤谨,是张学良特别从大帅府里要来伺候她起居的。谷瑞玉急忙抬头向二楼一看,只见楼梯拐弯处,正伫立着一位穿着雪白衬衣的青年军人,他双手卡腰地站在那里,向沿着楼梯爬来的谷瑞玉张望着。
“汉卿,为什么让我到这里来了?”谷瑞玉眼睛一亮,她再也顾不得有使女凤谨和佣人在旁,快步向那螺旋式的楼梯上跑来。她娇喘吁吁地跑上三楼,惊愕地望着含笑不语的张学良,一时摸不透这所房子的底细,就问:“这小楼究竟是借何人的?”
“为什么总要借别人的?”张学良随手将一串亮闪闪的钥匙,丢给了惊魂未定的谷瑞玉,然后将她引向三楼一间书房,说:“这是我送给你的礼物。”
“送我的礼物?这是真的!”
“君子无戏言。我什么时候说过谎话?”
谷瑞玉站在闪亮的大吊灯下,看着那棕红色的地板和一排排崭新的书架,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都是真的。当她发现张学良正站在那里,以欣赏的目光凝视着她的时候,正为这崭新环境面现惊奇之色的谷瑞玉,心里立刻涌来了一股热血。
她庆幸自己当初在吉林没看错人。张学良虽然在前线对她动过怒,发过火,可是她理解他,那只是他在心烦意乱的时候不能不表现出的激情。她知道在这敢爱敢恨的男儿心里,隐含着用任何语言都无法描述的真诚。谷瑞玉从李小四驾车将自己从周家接回这件事上,就可以看出张学良决非那种将她丢下不管的人。
她知道张学良是个负责的军人,他对她言而有信。特别是经过了一场战事的考验以后,她觉得张学良变得更加成熟了。他不惜重金为自己购下这座价值连城的小洋楼,就充分说明自己在他心里的分量已经够重了。谷瑞玉想到这里,再也忍不住心里的冲动,不顾一切地扑进他的怀里,嘤嘤哭了起来。她的泪是幸福喜泪,是一个无依无靠的飘泊女子,终于找到了避风港湾时的欢喜之泪!
“瑞玉,你为什么哭?”张学良小心地用帕子为她拭泪,望着身边小鸟依人般哭泣的姑娘,他感到几分满足,说:“莫非你对在这小楼有什么不满意?”
“不不,我住在这里很好,汉卿,我决不是那种非要回帅府当太太的女人。住在这里,已经是天大的幸运了。”谷瑞玉越是拭泪,那泪水竟越是婆婆娑娑的沿着粉腮往下流淌。她对张学良这种安排实在太满意了,就说:“我落泪,是因为我高兴!汉卿,莫非你不知道,人到悲时可以落泪,到极度高兴的时候更要落泪吗?”
“先住在这里吧。住在这里虽然有些冷清,可这里安全。”张学良和她双双走进大大小小的房间,让她睁大了眼睛观赏那古色古香的小楼。他见她不时为墙壁上的壁画、挂毯和各种琳琅满目的古董陈设所惊呆,心里就感到满足。他知道在梨园闯荡出来的姑娘,她的前半生几乎都生活在低人一等的境遇里,如今一旦找到可做终身依靠的归宿,谷瑞玉心里的归宿感是没经历风浪的人难以理解的。
那天,张学良将谷瑞玉接回经三路公馆时,就已经为她的今后设计了一条崭新的道路。现在,当他和她独处一室的时候,张学良决定郑重对她说出自己的全部打算:“瑞玉,你知道我们走在一起之前,父亲已经有了约法三章。那三个条件并不是权宜之计,它是我们今后生活的一个家规,你理解我的话意吗?”
“我懂。”谷瑞玉脸上仍然漾着灿烂的笑容,她对张学良送给自己的礼物尤为满意,所以对所谓的约法三章,已经不像从前那样看重了。她喃喃地说:“我知道像我这样的人,住在这种地方就是最合适的了。我可以不再唱戏,也可以不参政,因为我不喜欢政治。只是,让我一个住在这里永远也不能出门,实在是有点冷清啊。”
“也不是永远不能出去。”他在幽幽灯光下凝视她那双汪着泪的大眼睛,感到她有种于凤至不具备的凄凉之美。也许当初他在哈尔滨那冬雪覆盖的小楼里,与她发生缠绵的感情,看中的就她脸上的那种凄美?如今,他和她终于冲破家庭与社会的种种障碍,在张作霖和于凤至首肯默许的情况下,好不容易走到一起来了。张学良忽然感到,那个约法三章对谷瑞玉确实有点不公平了。于是他说:“如果将来沈阳城里知道你的人,将你渐渐淡忘了的时候,你不但可以到外边去,甚至还可以去戏楼听戏。只是,现在千万不要出门!瑞玉,你可听懂了我的意思?”
她认真地点点头。她心里虽然很不平,很苦涩,可她清楚地知道,自己走到今天这一步是何等的不易。她知道张学良那郑重的眼神说明了什么,她知道自己所以被划地为牢,生活在寻常人无法企及的小楼里,就是因为她委身的是一颗正在东北政治舞台上崛起的新星。想到这里,谷瑞玉释然一笑,说:“我懂,汉卿,你放心,我不是三岁孩子。你是担心我一旦出现在大庭广众面前,会影响你的形象,是吧?”
“也不尽然。”张学良感受到她的聪明。但是她的话说得过于直露,让他心里微微有点不舒服。他沉吟片刻说:“瑞玉,我又何尝不希望你像从前那样无拘无束的生活,可是,你是否意识到,从你和我走在一起那天起,你的自由就不可避免的要受到限制了。因为我毕竟是个特殊的人啊!”
谷瑞玉亲昵地依偎着他,说:“我情愿作这种寂寞小楼里的人。只要我能和你在一起……就行!” 从那天晚上开始,谷瑞玉就住进了这幢经三路的小楼里。
第二卷 夏第二章 寂寞丽人(3)
在这里她衣食无虞,女佣男仆们都在她的颐指气使之下,俯首贴耳地来来去去。谷瑞玉平生第一次感受到做女主人的安逸与快乐。但是,她无法忍受的是无边的寂寞。尽管张学良将经三路当成了他的第二个家,同时他也再三对她说过:“瑞玉,你尽可以放心,只要我有了时间,就会到这里来看你的。”可是,谷瑞玉不久就发现,张学良到她身边来的时间,其实是少得可怜的。自从在奉直战争中失利以后,谷瑞玉发现张学良精神一直崩得很紧很紧。她知道他正在蓄谋着一次新的战争,他要在另一次战争中为失败在吴佩孚手里的东北军讨还旧债。聪明的谷瑞玉隐隐体察出张学良的身上有一种强烈的复仇意识。她从他在经三路别墅里写下的那些作战计划中,就可以看得出一颗急于报仇的心。她还听说张学良正在日夜和郭松龄操演军队,在公公张作霖的指导下,张学良正在加紧建立一支空军。她知道张学良现在所做的一切,都表明一场大战随时都可能再次发生。与即将开始的战事相比,谷瑞玉清醒地知道她——一个女人当然是无足轻重的。
从韩淑秀的贫儿小学回到经三路小楼以后,谷瑞玉发现院落里仍像往常那样冷冷清清。只有几位熟悉的女佣男仆在楼上楼下清扫卫生。谷瑞玉走进这种清寂的环境,就感到心里凄凉。从前看惯了热闹戏台的她,忽然一下子跌入了一个清静无人的环境,无疑难以适应。
她走进二楼书房。那里仍然空空荡荡。桌前没有她日夜思念的张学良身影。谷瑞玉呆呆坐在桌前,她看见桌上留下的几页纸笺上,还留着张学良的墨迹。她多么希望这时候见到张学良,她要将自己去贫儿小学捐款的事情告诉他。同时,也把韩淑秀希望得到张学良支持的意见转达给他,但是,张学良始终没有回来。
在无边的寂寞里,她只好拿那架张学良送给她的电唱机消愁解闷。
自叹多情是足愁,
况当风月满庭秋。
洞房偏与更声远,
夜夜灯前欲白头。
谷瑞玉在电唱机那凄婉的旋律中,低声随唱片吟唱着。她知道自己心情与唱片中的歌声十分合拍。在电唱机发出的悱恻旋律中,谷瑞玉竟然倚在桌前睡熟了。她在梦境之中,发现自己来到一片战后的废墟上,她看见脚下出现了一汪汪血污,横七竖八的尸体都仰卧在她的面前。她忽然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惧正向她袭来,忽然,她惊叫了一声,转身就向一座高山飞快跑去。可是,她越是疾跑,越感到脚下不时被那些可怕的尸体绊羁着,她时而跌倒,时而爬起来继续向前奔去。也不知她在血泊和尸体中奔跑了多久,忽然来到一片浓密的森林里。
“瑞玉,瑞玉!”就在她在那浓密阴森的树林里到处狂奔,却又寻找不到出路的时候,耳边忽然响起了熟悉的叫声。她听出那是张学良的声音。谷瑞玉急忙循声望去,发现偌大一片阴森森的密林里,几乎没有人迹。应声由密林深处飞蹿而出的,则是两只可怕的猛虎。那老虎张牙舞爪地直向谷瑞玉扑来。她惊恐地大叫一声,转身就跑,就在她走投无路的时候,前方突然跳出一个手持利刀的英武军人。谷瑞玉看时,原来就是她日思夜想的张学良。
“汉卿,快快救我!”谷瑞玉如见救星一般,不顾一切地扑进张学良怀里。张学良手举着一把闪闪发亮的长刀,将她护在怀里,对她说:“瑞玉别怕,有我在这里,你还怕什么?”张学良说着,突然手举刀落,直向那只直扑谷瑞玉而来的猛虎刺去。只见眼前喷出一股鲜红的血,张学良和谷瑞玉的衣服都被那殷红的虎血染红了。她惊叫了一声,忽然从梦中醒来。
“汉卿,汉卿!”谷瑞玉左右寻觅着,她发现自己正坐在宽大的书房里,那架电唱机仍在播放着凄楚的曲子。可是眼前哪里有什么张学良的影子。偌大一间书房满壁字画图书,惟独不见她梦中的张学良:“你在哪里?为什么还不回来!”
沈阳城外北大营。
宽大的操练场上排列着整齐的队列,那是东北军航空处的成立大会。张学良作为东北航空处的总督办兼东北空军总司令,他戎装整齐、器宇轩昂地出现在成立大会检阅台上。在他身边站着同样军装整齐的奉系老将张作霖、张作相、吴俊升、杨宇霆、常荫槐、汤玉麟、王永江等等。
由于这是第一次直奉战争后东北军在沈阳举行的首次空军成立大会,所以整个北大营都军旗猎猎、士兵雄武。四支刚刚组建的东北空军士兵,都雄纠纠的列队在检阅台的最前面。在他们的身后,则是24架崭新的德国飞机。那是在直奉战争失败以后,张学良向张作霖力主拨款,派人去德国购买的新式战斗机。在昂扬激越的军乐声中,张学良向台下的空军士兵发出了授阅的命令。
“汉卿,你不应该萎靡,一个军人不仅能经受得起高升和荣耀,更要经受得起失败的打击。你为什么不想一想,东北军为什么败于吴佩孚?他们直军不但有陆军,还有空军啊!”张学良眼望着从检阅台下雄纠纠经过的战士,他耳边忽然传来一个女人温婉的语音。他的神情忽然振作起来,他知道这是谷瑞玉对他的慰勉。他想起谷瑞玉来,就会想起已有半个多月的时间不曾到经三路小洋楼去了。自从他由山海关回到沈阳以后,一直都在忙碌着筹划建立东北空军和海军。这也是他受谷瑞玉在山海关那番谈话的启示,才决定奋发图强,重整东北军旗鼓的一个重大举措。从前他和父亲张作霖对在东北建立空军和海军,连想也不敢想,自从他在山海关听了谷瑞玉的谈话,忽然眼睛一亮,想起了这个主意。他当时冲动地对她说:“对啊,瑞玉,幸亏有你的提醒,我们也应该有自己的空军,也要有我们的海军啊!”
张学良望着从检阅台下经过的空军士兵,头脑里却出现另一个场景。那是他在杨柳青前线撤回关东以后,在山海关停留的日子里,他见到的最惨壮的场面。大批东北军集聚在山海关城楼下,他们都是前线败下来的官兵,他们在那里大声地喊叫着:“东北人为什么这么无能?!我们有何脸面回东北去见我们的父老乡亲?!”
呐喊声惊天动地!
那时候,平生第一次经历大战的张学良,由于在杨柳青的失利,致使他和郭松龄刚刚组建的东路军也惨遭重创。他知道在吴佩孚军队的接连进攻面前,死伤人数已近三分之一。大量精锐武器多在这次战争中被直军所掠。处于千疮百孔的东路军让好胜心强的张学良悲痛万端。他恨不得一头撞死在战场上,正是因为他有这种消沉的思想,所以才发生了他掏枪自杀的事情。幸好身边有谷瑞玉,她的拼命哭求,才使他从极度的自恨自疚中清醒过来。
“如果你在战场上遇上强敌就产生畏怯之念,那么,你又怎么能够成为一个百折不挠的战将呢?”谷瑞玉在张学良冷静下来以后,对他说过一番让他现在回想起来仍然感到热血沸腾的话。他没想到一个梨园中唱戏的女子,居然会有如此坚韧的意志。即便在那种士气低落,战将气馁的时候,谷瑞玉竟然没有任何胆怯和消沉。
他记得,到了山海关以后,张学良和郭松龄都发现张作霖在经历这场与吴佩孚激烈的交战后,神情沮丧,他整天躺在天泰栈楼上吞云吐雾地抽水烟、发怨火和不时大骂部下将领。张学良知道父亲的心情和他同样痛苦。所以,他和郭松龄不敢去天泰栈面见张作霖。
第二卷 夏第二章 寂寞丽人(4)
可是,就在这时候,又是谷瑞玉给他精神上的鼓励,支持张学良去天泰栈面见父亲,她说:“汉卿,虽然你们东路军这次战争失败了,可是,你应该看到东路军是三路军队中损失最小的一路。你如果丧失了再战的志气,你父亲就会在别人面前更抬不起头来了。所以,我劝你要去见他。不但要去见父亲,还要替他收拾残局才是!”
“收拾残局?”那时的张学良简直不敢再想东北军的将来,浑身几乎连一点勇气也没有了。但是当他看到谷瑞玉亮闪闪的眼睛时,心里怦然一动,暗想:“他妈的,我怎么在这种时候气馁了,连一个女人都不如吗?”
第二天清早,张学良果然和郭松龄一起来到了天泰栈。没想到他父亲听了他收拾残局的一系列建议后,非但没有责骂他的军事失利,反而一骨碌从炕上爬了起来,拍着他的肩膀说:“好,小六子,从你这句话里,就看出你像我的儿子。好吧,现在我就命令你给我守住山海关这个大门,只要吴佩孚的军队打不进山海关,将来我们东北军就有东山再起的希望!”
张学良和郭松龄就在九门口集结了从河北撤退下来的东北军第三旅、第四旅和第八旅的散兵游勇,不久,即在山海关组成了一支新的队伍。然后他们沿山海关布下防线,与那企图趁东北军溃逃之机杀进东北地界的吴佩孚军队,在长城脚下展开了一场殊死的决斗。由于张学良和郭松龄指挥得当,战事虽然仍很激烈,但是吴佩孚的军队再也没有逾越山海关这道重要的隘口。张学良在关键的时刻为东北军立了一功。
战事结束后,张学良作为东北军的首席谈判代表,和他敦请的调停人、从前沈阳基督教青年会的好友赖普顿先生一齐赴秦皇岛。当他代表父亲张作霖出现在海面上那艘英国军舰“克尔留号”上的时候,张学良才真切感受到他从颓废中振作起来的虎将之威。
站在兵舰上,他从心里暗暗感谢着已回沈阳的谷瑞玉。他知道战败以后,如果身边没有她的精神鼓励,自己也许早被这场失败的战争压垮了。正是由于他在困境中振作起来,才从兵败的绝望中走向了新的天地。
在那艘英国军舰上,张学良精神抖擞,显示出他机敏灵活的谈判才能,在唇枪舌剑之中,终于战败了吴佩孚的军事代表王承斌,从而签订了一个让张作霖和吴佩孚都能接受的协议。
三架德国飞机从北大营操场上一跃飞上蓝天。张学良在爆起的阵阵喝彩声中抬起头来,他看见经自己派人从德国购买的飞机,已经飞上了碧蓝的天穹。飞机在高空中按照德国教官的指挥,进行各种飞行目标的演习。那些训练有素的中国飞行员们驾驶的飞机,在高空中自由的飞行,让站在检阅台上的奉系老将们,不得不对东北空军的指挥者张学良投以敬佩的目光。
“汉卿,我们成功了!”吴俊升第一个走过来,向这位英武挺拔的少帅翘起了大拇指,说道:“如今我们有了空军,就不怕吴佩孚的陆军了。将来再进关打仗的时候,我们就可以派空军去炸他吴佩孚的军火库了,哈哈!”
“是啊,我们东北军不但要有空军,还要有海军!这都是汉卿给我们想的好主意呀!”张作相作为发现张学良的伯乐,当他看到空军在几个月的时间里竟能如此大展神威,高兴得有些忘乎所以。
张作霖心里虽然对儿子十分满意,可是他却显得一脸郑重。按捺住心底的兴奋对张学良说:“小六子,好好地干吧!等你把东北的海军也给我建了起来,到那时候,我会发给你一枚半吨重的金质奖章!如何?”
张学良自重地笑笑。
奉系老将们一阵哄笑。
在昂扬的军乐声中,张学良忽然感到他有些对不起幽居在经三路的谷瑞玉了。自从与德国空军教官共同承担起训练东北空军的重责以后,大半年来他已经极少去经三路上那幢小洋楼了。谷瑞玉因受到张作霖约法三章的限制,她每天只能在小楼里远避尘嚣的生活,几乎连外出的机会也很少。这让张学良心里稍稍感到不安和愧疚。对在战败的困厄中支持他发奋振作的如夫人,自己给予她的关爱越来越少。现在,张学良虽在观望那些德国新式战斗机一架又一架地从北大营飞上蓝天,可是他的心里却悄悄开起了小差,眼前始终出现她那哀怨的眼睛。
“汉卿,孙中山是谁?”她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张学良记起那是半月前的一个清晨,谷瑞玉在书房桌上发现了他刚写成的一封信。那是第一次直奉战结束后,张学良新结识的一位南方朋友。他和孙中山的神交,完全是因为身边有郭松龄的缘故。早年在广东当过兵的郭松龄多次向张学良介绍孙中山。张学良正是由于多年对孙中山的景仰,所以才充任起孙中山与张作霖中间引线搭桥的工作。由于东北军与吴佩孚在河北交战的失败,导致了张学良积极联络南方革命党的主观意愿。正是由于张学良的积极努力,才使得远在南方的孙中山不断派出程潜、宁武等一批要人到沈阳来。张学良从此与孙中山书信不断。
“孙中山是了不起的革命家!”张学良抑制不住内心的喜悦,将孙中山给他的书信展示在谷瑞玉面前。他对她说:“在当今中国,我最最敬佩的人就是他了!孙中山与吴佩孚那些北洋政府的大员们相比,他是一颗当空的太阳,而那些暂时得到一些既得利益就沾沾自喜的北洋官僚们,在孙先生的面前永远只能是一些不足挂齿的丑类!”
“是吗?”听了他的话,她两只眼睛闪出了光彩。
“瑞玉,你看孙先生怎么评价我们东北军的?”张学良将孙中山的来信送到她面前,指着上面的毛笔小楷说:“他说‘东三省刺军经武,养锐待处’,是明智的革命之举!看得出孙先生和我的心是相通的啊。”
谷瑞玉脸上绽出了多日不见的笑纹,说:“汉卿,看起来你发奋建军的主张,不但得到了家父大帅的支持,连远在广东的孙中山也表示赞许。如若直奉战事再起,我相信你会让东北军报仇雪恨的!”
“瑞玉,借你的吉言!”张学良对她信誓旦旦地说:“如果我不能战胜吴佩孚的直军,就誓不为人!”
“嗒嗒嗒嗒”突然,前方响起了激烈的枪声。
张学良急忙赶散他脑中纷繁的思绪,定睛看去,只见几架飞机正在他和一群奉系老将的头顶盘旋。原来数架德国飞机正在作超低空飞行,按照德国教官的指令,飞行员开始在空中进行艰难的射击表演。一阵从飞机上射下的弹雨,都准确无误地射中了北大营操场上的靶心。
“成功了,我们成功了!”张学良发现身后的张作霖、张作相、吴俊升、杨宇霆等人都仰望着在空中射击演练的战斗机,发出了阵阵热烈的喝彩声。
“瑞玉,瑞玉,你在哪里?”
这天傍晚,张学良终于回到了经三路28号——那座多日不曾登门的小楼。
第二卷 夏第二章 寂寞丽人(5)
来前,他特命侍卫李小四到街上花店,为谷瑞玉买了一束她喜欢的北方茉莉。那是一簇簇雪白的花儿。他知道她平时最喜欢雪白的颜色。当他手捧那束白花登上二楼的时候,忽然发现楼梯口处伫立着一位身披白纱的颀长女人。看时正是他多时不见的谷瑞玉。张学良见她定定伫立在红地毯上,既不说话也不像以往那样,张开双臂冲下楼梯迎接他的归来,心里就情不自禁地吃惊,说:“你怎么了?瑞玉,你这是……?”
她不开口,眼睛里却汪着泪。
“你为什么要……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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