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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风雨情-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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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悖逆皇恩、背叛大明,其子皇太极更是罪恶滔天,竟敢自立大清国,甚至要同大明皇上讲什么和平共处。臣以为,一旦准许其和,则意味着我们自甘其辱,八旗军十多年来烧杀掠夺的罪恶也一笔勾销了!大明王朝尊严何在?王道何在?”扬嗣昌的慷慨陈辞获得一片赞同。崇祯庄严地坐着,依旧不动声色。又一大臣抓起那‘国书’拍打着它,奏道:“启秉皇上,此书表面上乞和,但内含十分狂妄。皇太极不但要大明承认大清,而且还要大明开放边关贸易,每年互通‘岁赋’。简直狂妄之至!满清连做大明的属国都不配,怎敢与大明平起平坐?”“更可恶是,皇太极在书中说,‘如果大明拒和,就证明皇上想灭清,大清将被迫自卫……’”另一个大臣又站起来抢着说,“这与其说是和书,不如说是战表。皇太极是在为入关南侵寻找借口!”
第十一章 主战还是主和?(二)
众臣都在斥骂皇太极,只有周延儒冷静地保持沉默,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王承恩暗中始终注视着周延儒。崇祯依旧不动声色,偶一侧目,看见王承恩直视周延儒,便温和地问道:“周爱卿有何高见?”周延儒做势一叹,说:“秉皇上,臣忧虑得很……”崇祯笑了,说:“是为皇太极忧虑么?”“不。是为咱大明忧虑。”周延儒站起来深深一揖,道,“今日满朝高论,说到底只有一个字:战!而臣以为,治国者应该刚柔相济、恩威并用,当战则战,当和则和。”此言一出,众臣寂静。
崇祯崇祯依旧声色不露,说:“爱卿不妨直言,依爱卿意见,现在是当战还是当和呢?”周延儒以为崇祯在默许他展开来说,于是,更加侃侃而谈:“臣以为,大明最可怕的敌人并不是皇太极,而是中原腹地里的万千流寇。诸如高迎祥、李自成、张献忠等辈,他们如飞蝗,如野草,大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关外的满清只是顽凶,关内的流寇才是大明的心腹大患。皇上啊,眼下国库空虚,军饷难支,朝廷不能南北都开战,只能是一战一和。要么与流寇们和,要么与皇太极和。”
周延儒瞥了一下皇上,只见崇祯一只手抚弄着胸前那只龙虎玉佩,神情上似乎也看不出什么,再环顾一片哑然的众臣,洪承畴也垂首不语,忽然拿不准该不该说下去。这时,崇祯又开口问道:“那你认为,应该与流寇们和呢?还是与满清们和?”周廷儒也就没有什么好犹豫,再好说:“臣冒死进言,应当接受皇太极的乞和。”此言既出,众臣一片哗然,议论纷纷。
崇祯抬起一只手,示意众臣安静,他巡视众臣,问:“朕想知道,还有谁赞同议和?”众臣因为不知皇上的意图,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闷头不敢出声。一冷场,整个气氛就不对了,周延儒显得孤独无援,他焦急地看着洪承畴。洪承畴却垂首不语。看到崇祯皇上渐渐沉下来的脸,再看看一片哑然的众臣,周延儒渐渐有些熬不住了,他转过来催促洪承畴说:“洪大人,你在背后有那么多话,怎么到了御前议政时反而无话可说了?”众人目光一下子聚集到洪承畴身上。
洪承畴沉着地说:“周大人说得不错,臣在会前时的确表示过,‘朝廷需要一段时间来富国强兵,因而,如有和平,当为上策’……”洪承畴的话让周廷儒稍稍感到一阵安慰,王承恩在旁边却不安起来。不料,洪承畴话头一转,说,“但是,议和需要一个前提,那就是满清要有和平诚意。可从这封乞和书看,皇太极真有诚意么?不!他是想借议和来逼迫大明正式承认大清。从此,他们就不再是什么蛮夷部族了,而是堂堂正正一个大清国。将来再启争端便是两国交兵,他们倚仗八旗铁蹄破关南下,鲸吞大明的万里江山。皇上,列位大人,这种‘乞和’,是可忍敦不可忍!如果准和,近乎投降!”周延儒大惊失色,而王承恩则大大松口气。
崇祯死死握着那只玉佩的手,因愤怒而有些颤抖,他尽量压抑着道:“爱卿们都说了,朕今日正式表明心迹。皇太极狼子野心是想入主中原,鲸吞大明社稷,鲸吞祖宗江山。朕永远不会承认满清为国,永远不会同皇太极议和!”崇祯一发力,竟然将胸前玉佩扯落,这时他已经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他也毋须也掩饰自己,咬牙切齿地说,“对付皇太极,朕只有三个字:战——剿——灭!”崇祯咔哒一声将玉佩折断,扔到堂下,恰巧落到周延儒面前。周延儒惊得发抖。崇祯怒喝道:“从今往后,谁敢议和,便是国贼,神人共愤,全国共讨,朕将食其肉而寝其皮!”众臣懔然应声:遵旨。
这时,鲁四入内,将一个信函样的东西递给王承恩。王承恩看了一眼,恭敬地呈放在崇祯案上。崇祯默默阅读着,面色却越来越难看了。那薄薄的纸页里到底写了些什么,众臣惶恐不安。崇祯终于从纸页上抬起头来,怒视着周延儒,问:“周延儒,你认得一个名叫范仁宽的人么?”“认得……他是臣幼年之交。”周延儒慌了神,强作镇定地回答,“只是十多年前便被清兵掳走,听说,已沦为多铎的家奴。”
崇祯怒斥道:“范仁宽已经成为皇太极驾下首席汉臣,也就是说,他是头号大汉奸!列位所看到的乞和书,就出自范仁宽笔下。”周延儒战战兢兢地跪倒在地,说:“皇上,臣与范仁宽素无交往!”崇祯冷冷地说:“急什么,朕没说你和他有交往嘛。王承恩,你拿给他看吧——朕嫌脏!”王承恩从案上取起那薄薄纸页,柱杖步至周延儒面前,客气地说:“周大人,这是范仁宽给您的私信,托奸商带来的,不慎被关卡查没。对不起噢,鲁四他没经过您同意,就打开来了。”王承恩将信放到周延儒案上,周延儒几乎昏厥过去。
“退朝。”崇祯冷冷地站起身,大步离去,众臣纷纷四散。只剩周延儒一人坐在那儿发呆。
乾清宫暖阁内,崇祯怒气未消,王承恩侍立在旁。崇祯说:“那信是范仁宽写给周延儒的,不是周延儒写给范仁宽的。因而,仅凭此信,还不足以说他通敌。”“皇上圣明。老奴也认为,那密信只证明,范仁宽竭力在朝中寻找内援,并不证明周延儒是内奸。问题是,范仁宽为何不找别人而偏偏找上了周延儒?因为,他早已料定了周延儒主和啊。”崇祯默默点头,说:“朕最恨的是他身为内阁大臣,竟不与朕保持一致,竟然想罢战主和!”“皇上,老奴冒死直言……”王承恩似乎心有畏惧地说,“老奴觉得,想与皇太极议和的臣工其实不止他周延儒一个呀。”崇祯有点惊讶起来,他看了看王承恩,说:“你何以见得,今儿不是都表态了么?”
第十一章 主战还是主和?(三)
“嘴上所说并不等于心里所想。臣工们知道皇上历来主战,也都顺着圣意说话。就他们个人利益而言,和比战更有利。”王承恩略顿了一顿,说,“内阁大臣都是高官厚禄,位极人臣,谁不愿意安安稳稳的做官呢?没有战事不是更太平嘛,省得天天担惊受怕。”崇祯终于被激怒了。他联想起吴三桂为救父五十三骑可以退敌,却没有哪个臣子肯为皇上尽忠尽孝,什么君君臣臣父父子子,没有谁真把国事看得比家事重。
崇祯站起来,在乾清宫暖阁内转来转去,脸色却越来起难看了。他终于停止走动,大吼一声:“谁惧战,罢谁!”崇祯背对着王承恩,冷冷“哼”了一声,“朕会给他们竖个榜样,让他们好好看看。”
内阁签押房内,周延儒气急败坏地扑进来,伸手指向坐在椅上摇扇子的洪承畴,手指与声音都在颤抖:“洪承畴,你你……你敢坑我!”洪承畴显得多少有些委屈地说:“周大人,在下哪有那么大本事,能坑得动您?!”“可、可你说过,皇上心里是想‘和’的……”“哎哟周大人,皇上心里想什么,您应该比我更清楚啊。您可是内阁首辅呀?”看着洪承畴一副无赖的腔调,周延儒颓然坐下,叹了一口气,说:“我知道,你早就投靠王承恩了。”窗户纸既然捅破,说透了,洪承畴也就不再油嘴滑舌,他诚恳地说:“周大人,在下早就跟您说过,您斗不过王承恩的。别看皇上把他打得半死,可到了关键时候,皇上只会抛弃您,不会抛弃王承恩的……”这边正说着,鲁四带着两个锦衣卫入内,喝道:“奉旨,将通敌买国的奸贼周延儒拿下,交刑部审处。”
鲁四等押着周延儒行进在宫道上,到了上回那个拐角处,周延儒步子变慢,他看见王承恩柱拐杖在那儿站着,像是来送行。……突然,王承恩扔掉了拐杖,健步迎上前来,笑道:“周大人哪,告诉您一个好消息,老夫的腿脚全好俐索了!您看,您看哪……”王承恩踢腿跺足的展览给周延儒看。”周延儒恨得咬牙切齿:“王承恩,你比蛇蝎还毒!”王承恩幸福地笑道:“那当然,老夫是吃蛇蝎长大的。”周延儒恨恨地说:“早晚有一天,你会被皇上活活打死,打个稀巴烂!”王承恩点头赞同,说:“这倒是完全可能。不过,您看不到那天了,是不是?”鲁四怒喝一声:“走!”周延儒被押送远去。
王承恩望着他背影,不禁长长地叹息。
牢栏内,周延儒枯坐在一摊干草上,果然像牢吏说的那样:不吃不喝,不说不睡,跟个泥菩萨似的。忽然,他听到动静声,睁开眼,只见洪承畴提个木盒走来。周延儒又闭上眼,不睬洪承畴。牢吏打开牢栏,洪承畴入内,在周延儒对面坐下。然后打开盒盖,从里面取出一盘盘菜肴、酒具,摆了满满一木案。然后揖道:“给周大人请安。”周延儒睁了一下眼睛,又闭上。洪承畴道:“皇上有旨,令在下主审周大人的案子。”周延儒看来无法闭着眼睛了,他看了看一台子的酒菜,说:“你就这么审案么?”
洪承畴一面给酒盅斟酒,一面泰然道:“不错,我就这么审案。”洪承畴举起一只盅,道一声请吧。周延儒顿时明白了,他看看自己面前那只满满的酒盅,哼了一声,悲愤道:“从古到今,不知多少忠臣死于药酒鸩毒……又岂是我周廷儒一个”周延儒毅然取过酒盅,朗声说:“请!”仰首一饮而尽。之后,昂着脖子,引颈待死。良久却并无动静。洪承畴也饮尽杯中酒,咂舌回味着说:“不愧是百年佳酿。周大人,你觉得味道如何?”周延儒不禁有了愧意,说:“是啊……好酒。周某错怪你了。”“哪里话,我要是你,也会那么想的。请用菜。”周延儒稍稍拨了几筷子菜,忽然念及一事,道:“洪大人,我家人怎么样了?”洪承畴晃着筷子,说:“吃吧吃吧,没有什么事,我心里有数,殃及不到他们。周大人放心吧……”
……鲁四一脚踹开周府大门,喝道:“奉旨查抄周延儒府,周府上下人等尽行关押,所有物品全部封存!”太监们如狼似虎地冲入府内,将周府男女老幼们推搡到一边,由执刀太监看押着。其余太监们则朝深处冲去,只得一片乒乓的砸门破锁、翻箱倒柜之声。鲁四不可一世地来回走动,监视着太监们行动。
一个太监捧着一抱珠宝奔来,直捧到鲁四面前,喜笑着叫了一声:“四哥!”鲁四挑了两样揣进自己怀里,再一挥手,那太监把其余珠宝哗啦一声扔进萝筐中。
又一太监捧着一摞书信匆匆奔来,说:“鲁公公,小的找着罪证了!”“我看看。”鲁四匆匆翻阅着太监怀里的书信,不禁脸色大变。下令说:“收好了,全部交给王总管!”太监应声,赶紧将书信放进旁边一只皮匣里去,再锁上。
牢栏内,周延儒与洪承畴已处于微醺之中,彼此交杯换盏,情投意和的样儿。洪承畴道:“周大人哪,在下想跟你切磋一下时局。”周延儒已经半醉,笑道:“请吧。周某只要有酒喝,就爱谈时局。”“你倒说说,这南方的流寇和北方的满清,二者孰重孰轻?朝廷究竟应该‘北战南抚’还是‘南剿北和’?”
“与满清相比,中原流寇才是大明心腹巨患,应该南剿北和!”周延儒睁开那双仿佛已经不胜酒意的醉眼,说,“别以为平台议政时,周某那番话是瞎说说的,也不只是上了你的当,唉,只是这样的道理,在不该说的地方,对不该说的人,说出来而已。”看着洪承畴不解的神情,周延儒摇摇头,叹了一口气:“唉,看来不但皇上嫩,你更嫩哪,连‘攘外必先安内’的道理都不懂!所谓满清,说到底不就是那几支八旗军嘛?”
第十一章 主战还是主和?(四)
周延儒可是连插话的机会也不给洪承畴了,他又说:“八旗军再厉害,也不过十几万人。眼下,根本攻不破大明的重重城关。但堡垒却最容易从内部攻破,中原流寇有如燎原烈火,遍地饥民就是遍地干柴。光是河南陕西两省,就有五十万到一百万流寇,官军剿平了这儿,那儿又冒出来。连年天灾,朝廷党争,官吏贪污,外患不绝,都是流寇四起的原因。我估计,全国的流寇总数,超出官军的十倍!真是剿不胜剿……唉,流寇不灭,举国不宁啊,朝廷的钱粮兵马,全被流寇陷住了。”借周廷儒叹息之际,洪承畴终于插进来说:“冰冻三
尺非一日之寒。这些国弊,可不是三两年能消除的。”周延儒说:“皇上空怀壮志,想要振兴大明。唉,谁不想呢,可一碰到战略选择,皇上就把尊严放在第一位,容不得皇太极立国,更不肯与之媾和。这样一来呀,我看是既剿不了寇,也灭不了贼!大明日渐危亡矣……”
洪承畴忽然有点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说:“周大人,在下内心其实十分赞同你的南剿北和之策。”周延儒惊讶,接着愤怒了,他指着洪承畴的鼻子问:“那、那你在平台议政时……”“那不是我说话的时候!”洪承畴似乎又恢复了常态。周延儒冷笑着:“你这两面派!……你、你就不怕我秉报皇上?”洪承畴微笑:“不怕。”周延儒又是一饮而尽,长叹道:“我看错了你。你表面上装嫩,实际上老奸巨滑!”洪承畴依旧微笑着:“周大人骂得好。告诉您,王承恩就没有看错我,他早说过我是个‘刁徒’。因此,在这方面您又输给他了。”
王承恩仔细审阅案上的书信,鲁四侍立于旁。王承恩读罢,气得敲着书信道:“你看你看,都是与袁崇焕的书信往来!这周延儒比老夫想象的厉害呀,他跟人说,袁崇焕与老夫是一党,实际上他俩早有私交。”鲁四含蓄地说:“王公公,袁崇焕在大臣中结交很广呀。”
“哪个总督不是树大根深哪,何况袁崇焕……”王承恩说着将书信全部包好,说,“鲁四啊,你明天就要到宁远上任了,带上吧!把它们全部交还给袁崇焕。”鲁四接过书信包,有些不解地说:“这可是袁崇焕的把柄呀,您不留着?万一……”王承恩摇头一叹:“你走马上任,总得给袁大帅送点礼啊,这就是一件很好的礼物。”“谢公公!小的明白了。”王承恩叮嘱道:“到任后,你名为监军太监,但不可放肆,更不能得罪袁崇焕。他是大明的栋梁之材啊。”
洪承畴为周延儒斟满最后一盅酒。晃一晃壶,空了。洪承畴举盅道:“在下敬周大人最后一盅酒。”周延儒举盅一饮而尽,赞叹:“好酒!好酒!可惜没有了。”洪承畴再次打开食盒,从中取出一只带盖的玉盅。双手递到周延儒面前:“周大人请。”周延儒注视着眼前的玉盅:“这是什么?”
洪承畴说:“在下的百年佳酿都已喝完了,这是皇上赐给您的‘吉祥酒’!”周延儒酒一下子醒了,怒问:“我、我到底何罪?”洪承畴平静地说:“通敌买国。”“这是污陷!王承恩的污陷!难道你不明白么?”
洪承畴长叹一声:“在下当然明白。但周大人您明白吗?王承恩本事再大,也不能赐您吉祥酒。这酒……可是皇上赐的呀。”周延儒沉默片刻,酒意似乎又上来了,他乜斜着醉眼,双手颤颤地着取过鸩酒,揭开盖,一饮而尽。接着,他陡然变色,挣扎着,倒地死去。
王承恩捧着一摞书信进入乾清宫暖阁,奉至崇祯案头:“秉皇上,这是从周延儒府上查抄出的书信。”崇祯翻阅着,问:“周延儒有没有与袁崇焕书信往来?”“老奴反复查看了,他俩除了公文往来之外,竟然没有什么私交。对此,老奴也有些奇怪。”崇祯微笑着说:“也没什么奇怪的,周延儒一直视袁崇焕为阉党。当初,朕要起用袁崇焕时,他还竭力反对。”王承恩似乎是恍然大悟,说:“老奴想起来了,要不是皇上圣断,袁崇焕还真被周延儒压制住了。”崇祯见王承恩还站着不退,便问:“你还有什么事?”
“请皇上示下,周延儒的二十一口家眷,以及房屋财产怎么处置?”看着崇祯询问的神情,王承恩犹豫着说,“周延儒虽然有罪,但家眷尚属无辜。皇上如果网开一面,那么,不光周府上下尽感皇上天恩,而且各级臣工们也将深深体会到皇上圣明,恩威齐天。”崇祯斥道:“糊涂!如果宽赦他家眷的话,朕怎么说他通敌卖国?”王承恩一惊,赶紧折腰说:“老奴确实糊涂了。”
“按通敌卖国罪惩处其家眷。叫刑部拟个条陈,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崇祯说着挥挥手,“去吧。”王承恩沉重地朝门口走去,快出门时,忽听得崇祯道:“回来。”王承恩赶紧回身:“皇上?”崇祯叹了口气,说:“几年以后,朕再赦免周延儒吧……在此以前,不要让他家眷吃太多的苦。”
王承恩深深揖拜:“是。皇上圣明!”
第十一章 主战还是主和?(五)
宁远总督府内,鲁四一身灿烂官服,侧身坐在客座,身体与表情都显不安。袁崇焕则高踞帅座,正在翻查那包信件。末了,袁崇焕抬头笑道:“这份礼物确实厚重!鲁四啊,本部堂谢谢你。”鲁四起身笑道:“小的不敢当。”袁崇焕挥手道:“坐着说话。”鲁四嘿嘿笑着坐下,刚坐下又起身:“小的站惯了……坐着说不出话来。”袁崇焕也笑了:“随你。鲁四啊,周大人还吉祥吗?”“秉告大帅,周大人吉祥。皇上已经赏他‘吉祥酒’了。”鲁四说,“罪名是通敌卖国。”
袁崇焕默然。忽然仰天大笑,半晌才说:“通敌卖国?这是在警告那些主和的人哪!”鲁四弯腰上前,殷勤地低声说:“大帅啊,皇上不光是警告主和的人,连主战的大臣们也害怕了。宫里头人心惶惶,不明白皇上为啥一下子发那么大火。”袁崇焕靠近鲁四问:“鲁公公,您看皇上那是为啥?”鲁四也用近乎耳语的声音说:“小的只是瞎猜――大帅千万别跟王公公说小的多嘴噢……”在得到袁崇焕肯定的回答后,鲁四依旧低语说:“小的听说,周大人之所以掉脑袋,不光因为主和,主要是因为看不起皇上,他说皇上嫩哪!”袁崇焕惊讶地看着他。鲁四又说:“就是!周大人还说,皇上是天子,但做事要靠人臣来做。大帅您说说,敢这么瞎咧咧,一万个脑袋不也掉啦?”袁崇焕痛苦地说:“可不是么。唉,……世上有许多话,就是用一万个脑袋换来的。”鲁四不完全懂袁崇焕的意思,却响亮地赞同:“是是!大帅明见!”
“鲁四啊。”袁崇焕正色道:“在我这做监军太监,你打算怎么个做法呀?”鲁四嘿嘿笑了,说:“王公公已经吩咐了。王公公说,‘鲁四你啥也别管,只管吃肉、喝酒、睡觉,再有空,赌个钱钓个鱼什么的’……”袁崇焕哈哈大笑,说:“这王承恩真个了不起!鲁四你愿意这么做吗?”“秉大帅,小的简直太愿意了。一百个愿意!一万个愿意!”袁崇焕高声说:“那好!我给你一座大宅子,调八个勤务兵听你使唤。每月,再发你三千两银子,供你耍着玩。”鲁四大喜,扑嗵一声跪下:“小的谢大帅!”袁崇焕有点卑夷地扶起鲁四:“嗳,你也是个三品大员了。以后别再一口一个‘小的小的’。”“小的、噢不……卑职遵命。”
总督府内室,夜。书房已变成灵堂,当中供着周延儒的灵牌。袁崇焕焚香叩拜,一拜再拜,泣道:“周兄啊,你是个耿耿忠臣,你死得冤哪。自古以来,每当强敌压境、山河玉碎时,主战者最能哗众取宠,即使战败亡国,他们也往往流芳百世;可主和者往往被举国痛骂,污蔑为通敌卖国,死了也遗臭万年。所以,许多大臣即使心里想和,嘴上也不敢说啊。只有您大胆说了,结果您也就‘吉祥了’……”
袁崇焕长叩不起,痛苦万分。
城墙上,军士林立,刀枪闪烁,一座座红衣大炮迎风高耸。城墙下,排立着一个个方阵。袁崇焕正在巡查城关,吴三桂与祖大寿伴随在他两旁……祖大寿自豪地说:“大帅请看,各营将士们军容严整,斗志高昂。清兵胆敢来犯,准打它个稀里哗啦。”袁崇焕颔首满意:“这几个月来,整军确实大见成效。”祖大寿试探地问:“大帅,您看我们是不是主动出击一下,打到满清那边去?”袁崇焕微笑着问:“怎么,你立功心切了?”祖大寿说:“多年来,都是八旗军主动出击,我们被动防守。这状况也得改一改。”袁崇焕说:“是得改改。”“什么时候出击?”祖大寿似乎有些按捺不住了。
“等粮饷到位吧。”袁崇焕正声道,“你们听着,京城形势逼人,我们必须打几个大胜仗了。”“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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