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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风雨情-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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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祯与乐安、陈圆圆悄悄出现在京城马路边,他们惊愕地呆住了。送葬的队伍川流不息地从他们面前走过,几个白发老人发出悲哀的哭泣。崇祯一言不发,板着脸看着。乐安公主拉了崇祯一把,崇祯不动。乐安公主又拉他一下,才将他牵上马路。于是,崇祯在乐安公主与陈圆圆的左右挟持中,不由自主地跟着送葬的人们向前走了……
京郊。野地里插着数不清的香火、蜡烛、灵牌……男女老幼们都跪在地上,悲伤地哭
祭着。母亲在呼儿子,妻子在悲丈夫。崇祯呆呆看着,不断自语:“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陈圆圆低声说:“皇上,他们的亲人死了。”“朕知道!……可怎么会死这么多人呢?你问问他们,这些人是怎么死的?”
陈圆圆上前问一个老人。老人沙哑地说:“儿子……我儿子被炮炸死了。”陈圆圆指着香火与灵牌:“这些人,都是在京城之战中死的吗?有多少?”老人痛声道:“能数得过来么?成千上万哪!”陈圆圆问:“为什么不用棺木安葬呢?”老人泣道:“买不起呀……”旁边的老太太流着眼泪,恨恨地说:“清军围城时,皇上还说给银子,到解了围,却连一个铜板也没给。”崇祯听了身体一颤,不由地向暗处后退两步。
老人气道:“百姓要是犯了欺君之罪,非砍头不可。可皇上欺骗咱老百姓了,这该怎么说……”崇祯听了又窘又怒,几乎无地自容。陈圆圆偷偷看了崇祯一眼,又对老人说:“大爷,我听说皇上赏了百姓们酒宴,还免了税赋……”没等陈圆圆说完,那老人便怒道:“胡说!有哪个老百姓喝着皇上的酒了?”乐安公主再也按捺不住,上前道:“不对。午门那儿大摆庆功宴,满当当的全是老百姓。我亲眼看见的!”那老人说:“唉,那些百姓没一个真的,全是太监扮的!”
“什么?”乐安惊叫起来。老人又说:“吃喝时候哪轮到百姓了?太监们还不够吃呐!”乐安辩道:“可是……我还看见几个唱歌跳舞的百姓。”“那也没一个是真的,全是叫去的戏班子,哄皇上高兴呗!”崇祯气得掉头就走,陈圆圆与乐安急忙跟上。到边上,乐安问:“父皇,那人说得是真的吗?”崇祯狠狠地跺足:“朕非得把王承恩打死不可!……这狗奴才!”陈圆圆说:“即使打死了王公公,也会有人接替他,哄皇上高兴。”“嗯――可不。”乐安公主说,“也许那人还不如王承恩能干哪!”
“别罗嗦了,回宫!”才走出几步,近旁传来的话语声又使崇祯止步。一个中年汉子说:“你知道不?清军攻京城,全是叫袁崇焕害的!”另一个中年人:“大哥,这话可不敢瞎说哦……”“嗨!怕什么,城里人都传遍了。他袁崇焕要‘议和’,皇上不准他‘和’。怎么办呐?袁崇焕就放清兵入关,逼朝廷议和。”“这怎么能逼呐?”“怎么不能逼?清兵隔三差五的南下,烧杀掠夺,官军打不过清兵,那不早晚得讲和么。”那中年人恍然大悟:“可不是么,打不过就得认哪。”“哼!该把袁崇焕千刀万剐,他害咱们死了这么多人……”
崇祯听到这里,如雷轰顶,呆若泥塑!
乾清宫内,崇祯闭着眼,坐在一只大椅上一动不动。王承恩匆匆赶来,渐近,他的步子却越走越慢,越走越轻。最后,他在崇祯面前弯腰,低语:“老奴听说皇上一宵没睡……”崇祯睁开眼,冷冷地:“朕睡不着。”王承恩谨慎地:“莫非,皇上的失眠症犯了?”“朕担心的是,只要一合上眼睛,就有奴才做乱!”
王承恩惊道:“老奴不明白……”“朕问你,昨晚午门庆功宴上,有多少百姓啊?”王承恩立刻醒悟,恭敬地:“秉皇上,一个也没有。赴宴的全是立了战功的太监。”崇祯反而惊讶了:“嗯……那是为什么?”“宴席太少,连太监也不够坐。他们个个上城打仗,都饿了好几天了。”崇祯一时语塞:“那、那就更轮不着百姓了,是不是?”“老奴令人给百姓们发放了镘头……”崇祯说:“朕可没听人说镘头的事!”“秉皇上,连馒头也不够发的,城里有二十万青壮哪。”崇祯气哼哼地说:“罢了,这事不提了!朕问你,这些日子,民间可有什么流言?”
王承恩察颜观色:“民间么,说什么的都有。主要是称颂皇上,保国安民,恩威齐天……”崇祯打断他:“有没有人议论袁崇焕?”王承恩支唔说:“这……当然也有。”崇祯逼问:“怎么议论的?”王承恩犹豫片刻,秉道:“据东厂报告,京城百姓纷纷传言,说袁崇焕暗通皇太极,故意放清军入关来进攻北京,迫使朝廷与清廷媾和。”
“朕说过,宁肯战死,绝不媾和!朕在民间的威望,全被袁崇焕毁掉了!”王承恩说:“皇上息怒。老奴觉得,那些议论,不过是无知百姓的流言蜚语。”崇祯冷冷一笑:“朕自然不会轻信流言,朕看重的是事实。”王承恩松了一口气:“皇上圣明。”
崇祯紧接着却道:“事实是,在清军破关南下时,袁崇焕的大军远远落在清军后面。在京城被围的万急时刻,朕望眼欲穿,袁崇焕却久久不来!……这些,难道全是偶然的吗?!”王承恩惊讶地睁大眼,被崇祯盛怒逼得说不出话。这时,一侍卫入报:“启秉皇上,袁崇焕、吴三桂入京见驾,现在城门外候旨。”崇祯沉呤,问:“带了多少人?”侍卫有些吃惊:“秉皇上,只有他们两人。”“传他们进来。”侍卫应声而下。

第十六章 袁崇焕被废(一)

“皇上有旨,着蓟辽总督袁崇焕、前屯卫总兵官吴三桂入宫见驾!”城门下,袁崇焕与吴三桂下马,走进高大的门道,只见两旁兵士林立,刀戟闪亮,如临大敌。袁崇焕与吴三桂从戒备森严的兵士中通过,进入了紫禁城。
“大帅,气氛不对呀。”吴三桂低声说,“末将原以为会有个欢迎场面,大帅毕竟是凯旋进京的总督呀!”袁崇焕一笑:“也许,皇上想摆一摆威风,杀一杀我们的傲气吧。”
“那也犯不着如临大敌嘛。”袁崇焕正声道:“吴三桂,进了京城,最好闲话少说。”
……
仍然是那条长长的宫道,尽头处的月亮门畔,站立着王承恩。待袁崇焕双双走近时,王承恩深深弯了弯腰,恭敬地道:“皇上恩旨,两位平台赐宴。”袁崇焕、吴三桂上前揖道:“谢恩!”
王承恩再无片言,转身领着他俩朝平台走去。袁崇焕吴三桂跟随。
一席盛宴,案旁呆呆地坐着袁崇焕与吴三桂,不知他们已等候多久,也不知还要等多久。吴三桂左右观望,始终不见一人。他忍不住道:“大帅啊,皇上是故意冷落我们吧?”袁崇焕一直静静地半合目稳坐:“是。”吴三桂不安地说:“那我们怎么办?”袁崇焕镇定地:“不怎么办。等。”
“就这么等?
“就这么等!”
“假如天黑了,皇上还不出来……”袁崇焕打断他的话:“那就等到天明。”吴三桂再次左看右看。袁崇焕低声斥道:“别看了。你看不见他们的,他们却能够看见你的一举一动!”
这时,王承恩从远处慢慢吞吞地踱来了。王承恩进入平台,折腰歉道:“袁大帅、吴将军,请再稍候片刻,皇上还要处理几桩要紧政务。”吴三桂板着脸说:“王公公,袁大帅已经等了快四个时辰了。”王承恩淡淡地说:“不止呢,已经五个半时辰。”吴三桂说:“请王公公示下,还要等多久?”王承恩说:“老奴不知道。”吴三桂探身低问:“在下心急如焚……究竟出了什么事,可否请王公公见教?”
王承恩微笑道:“才等了区区五个时辰,吴将军就急成这样?皇上等了你们足足五天六夜,老奴也没见皇上着急呀。”此言一出,袁崇焕似乎一切都明白了,他沉重地点点头:“谢王公公教诲。”
王承恩慢吞吞走开。袁崇焕平静地合目等候,吴三桂则是绝望地等候。
花棚下,崇祯独自伫立,透过枝叶注视着平台里的袁崇焕和吴三桂。他面色严竣,手指间正捏着一茎花枝,不知不觉间,他已将花枝狠狠掐断……
王承恩无声无息地过来,立于崇祯身侧:“皇上,那俩人心急如焚,惶恐不安。”“不急。再给他们一点时间,让他们好好地反省反省。”崇祯穿行于花棚中,从容观赏,享受着这儿的鸟语花香……
袁崇焕吴三桂已经等得麻木,呆若泥菩,猛听一声长喝:“皇上驾到……”崇祯精神抖擞、大步流星地朝平台走来。后面,王承恩小跑步跟随,稍显狼狈。袁崇焕吴三桂双双扑地而跪:“臣等叩见皇上!”
崇祯喜笑盈盈地:“平身。哎呀呀……朕万务缠身,忙得走不开!慢待了,慢待慢待。”袁崇焕恭敬道:“皇上平台赐宴,此乃天大的恩典,臣感恩不尽。”“快坐,坐!王承恩,给两位爱卿斟酒。”王承恩急忙上前,亲自替袁、吴执壶斟酒。袁、吴连连低声“不敢不敢!多谢多谢!”崇祯举起酒盅:“来,这是朕敬两位爱卿的庆功酒!”袁崇焕吴三桂齐声“谢皇上”,举杯一饮而尽。
崇祯笑道:“袁崇焕哪,此次会战,你有什么感想啊?”“臣的感想是,皇上临危不乱,智勇双绝,率领军民人等,把皇太极打得大败而逃。此役,无论军事、政略,还是国威、士气,大明都是大胜,满清都是大败!”崇祯听着,不断颔首满意,之后傲然道:“朕领着区区八千兵勇,外加五千个太监,就把皇太极打得大败而逃,京城巍然不动。可你袁大帅哪,领着几万精兵,却远远落在皇太极后头。人家到哪儿你跟到哪儿,好像在替人家迎来送往嘛。”
袁崇焕惶恐地说:“秉皇上,八旗军战马骠悍,我军追不上……”崇祯笑道:“是么?八旗军是四个马蹄子,你也是四个马蹄子,为何就追不上呢?”袁崇焕无言可答,扑地而跪道:“臣殆误军机,请皇上赐罪。”崇祯笑着扶起袁崇焕,宽慰道:“哎――朕不是叫你请罪来的,朕叫你进宫,是为你庆功赐宴嘛。哈哈哈……两位爱卿,请请。”袁崇焕、吴三桂战战兢兢,再次将酒饮尽。
崇祯朝王承恩道:“传乐。”王承恩应声而下。
陈圆圆怀抱琵琶,沿过道朝平台走来。到平台入口,折腰秉道:“陈圆圆拜见皇上……”猛一回头,忽然看见了吴三桂,陈圆圆不禁大惊失色。崇祯回身一笑,意味深长地说:“不认识是么?这位是袁崇焕总督,这位是吴三桂将军,都是朕的爱卿。”陈圆圆上前折腰:“给两位大人请安。”
“陈圆圆,着你弹曲侍宴。好好的侍候两位爱卿。”崇祯仿佛猛想起一事,笑道:“哦,昨夜,你在角楼上弹得那首琵琶曲,朕觉得十分别致,就弹那曲吧。”陈圆圆惊讶,颤声说:“是。”落坐,眼观鼻,鼻观心,玉指轻挥,弹奏那首美妙动人的乐曲。吴三桂痴痴地看着陈圆圆,似有万语千言,却是无可诉说。而崇祯早将他的情态看在眼里,微笑不言。王承恩侍立在这四个各怀心思的君臣男女之畔,虽然洞若观火,却是如立针毡,叹息连连。
陈圆圆曲终,众人一片沉默。崇祯笑问:“吴三桂,陈圆圆这首琵琶曲,你觉得如何?”吴三桂憋了半天,才呐呐吐出一个字:“好!”崇祯突然正色:“当然好。昨夜,陈圆圆就用此曲来祭奠你!哦,她以为你战死了,她在月下弹曲,以诉心声,约你来生再见哪。哈哈哈……”吴三桂大惊失色,陈圆圆满面通红的垂下了头。

第十六章 袁崇焕被废(二)

崇祯笑声止住了,表情冷冷的。吴三桂与陈圆圆又窘又怕,手足无措。崇祯竟有几分得意地看着他俩,再斜眼瞄着袁崇焕,说:“朕只要说一句话,你们俩要么就是粉身碎骨,要么就是富贵终生……”所有人都怔怔地看着崇祯,等待着他将要脱口的话。崇祯举盅,独自饮尽,轻轻一笑:“但是,朕暂时还不想说这句话,朕还要想一想,看一看。”
满座死一般的沉寂。袁崇焕沉思着。
崇祯忽然转了话题,问:“袁崇焕,下一步,你有什么打算哪?”袁崇焕惊醒,回答说:“皇上……臣所率大军已经长途奔袭三千多里,疲惫不堪。臣请求让部属们进京休整数日,补充粮草之后,再返回山海关。”崇祯隐然一惊,接着遮掩道:“是啊,部属们都累了,应该歇一歇。可京城刚刚安顿下来,你那么多兵勇如果进了城,不是又得扰民么?还是不要进京吧?粮草军备,朕会交待兵部、户部,尽快给予解决。”袁崇焕道:“遵旨。”
崇祯看也不看袁崇焕和吴三桂,说:“王承恩,送客。”袁崇焕一惊,他显然没料到这个等了这么久的宴会就这么结束了。他与吴三桂起身,向崇祯深深一揖,跟随王承恩离去。平台只剩崇祯与陈圆圆。崇祯看也没看她,冷冷道:“你也退下。”陈圆圆起身,折腰施礼,如蒙大赦般匆匆离去。
现在,平台只剩崇祯一人,他满面怒容地坐在山珍海味前,一动不动。
袁崇焕与吴三桂快步行走,穿过一道又一道锦衣卫的哨卡。僻静处,吴三桂忐忑不安地问:“大帅,您看……皇上要处置我和陈圆圆了吧?”“这我不知道。我所知道的是,皇上表面上斥责你们两人,实际上是在敲山震虎,皇上已经用死来警告我了!”袁崇焕看了看吴三桂,苦笑着说:“皇上说了,‘朕只要说一句话,你们俩要么就是粉身碎骨,要么就是富贵终生。’……”吴三桂回味着皇上的话:“可那是在警告我和陈圆圆哪。”“不。既是说你俩,更是在暗示我!”袁崇焕说,“皇上的意思很明确,他只要一句话,我们要么是福,要么是祸!唉,幸运得是,皇上又说了,他‘暂时还不想说那句话’。皇上正在拭目以待,皇上给我一次最后机会。”吴三桂终于明白了:“啊……我们是刚从绞架上走下来呀!”袁崇焕苦笑着:“说得不错。下一次,也许就走不下来了。”
两人继续朝前走,突然间,袁崇焕止步。他看见一个熟悉的人影正狼狈不堪地在小道上奔走——鲁四!同时,鲁四也看见了袁崇焕。但他却佯做未见,低着头匆忙避开了。袁崇焕冷冷一笑,斥问:“吴三桂,你不是说他战死了吗?!”吴三桂说:“那都是部下秉报的,看来所报欠实吧。”袁崇焕一叹:“唉。瞧吧,祸事进宫了!”
平台,崇祯仍坐在原位发呆,忽听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皇上啊……”崇祯回头一看,衣衫褴褛的鲁四跟随王承恩奔进平台。鲁四不等崇祯开口,就一头扑到崇祯足下,抱着崇祯的腿大哭:“皇上,奴婢总算见到您了!……奴婢这回是九死一生啊……”“起来,慢慢说。究竟出什么事了?”鲁四泣道:“奴婢不慎被清军俘获,托皇上福气,奴婢又逃出来了。奴婢在清军营地里,打探到了一个万急消息!万岁爷身边有一个大大的乱臣贼子啊……”
崇祯惊问:“谁?”“袁崇焕!他通敌啊……”鲁四以头叩地,泣不成声:“奴婢亲眼看见袁崇焕的密使和多尔衮会面,亲耳听见那密使跟多尔衮说,要罢兵媾和,还说要把宁远以北的土地都割让给皇太极,以换取休战……”王承恩忽然脸色惨白,摇摇晃晃地终于晕倒在地。崇祯早已顾不上王承恩了,他跌坐到榻上,手足发抖,咬牙切齿:“朕料到了……朕早就料到了!”鲁四扑到王承恩身边摇他:“公公……公公!您醒醒……”王承恩醒来,伸手颤颤地指着餐桌。鲁四赶紧取过一壶酒,递给王承恩。王承恩接过,咕咕的一气饮尽,接着喘息不已。
崇祯怒喝:“鲁四,你的话属实么?”鲁四又扑地跪下:“奴婢如有一个字的假,就请皇上剥了奴婢的皮!”王承恩颤声呻吟道:“皇上,鲁四是不会说假话的。可是……”王承恩欲言又止,垂首长叹。崇祯没有注意到王承恩的犹豫,他瞪着两眼,喃喃地恨道:“怪不得,他还想让部属进入京城哪!……一旦逼宫,朕还有命么?!他用心好毒呵!”
崇祯突然跳起身:“王承恩!”王承恩挣扎起身:“老奴在。”“快去传旨,叫袁崇焕即刻拔营北上,返回山海关!那几万大军搁在京城边上太危险了。你要不露声色,叫他马上就走!”“遵旨。”王承恩匆匆离去。
崇祯木呆呆地自语:朕瞎了眼!朕现在想起来还感到后怕!……
城外,袁崇焕与吴三桂缓缓策马而行。忽听后面的喊声。袁崇焕勒马回望,只见王承恩和两个锦衣卫快马赶来。王承恩近前,喘道:“袁总督,兵部接到关外飞报,说清军在辽东一带活动频繁。皇上口谕,要你率大军立刻回防宁远。”袁崇焕虽感意外,仍冷静道:“王公公,那我们的粮草军备呢?”
王承恩摇摇头:“袁大人,老夫劝你,最好明儿一早就开拔吧……”话音未落,袁崇焕突然愤怒,厉声喝道:“本部堂再问一遍,我们的粮草军备呢?谁管?!”王承恩一时答不上话……袁崇焕厉声道:“就算我袁崇焕有罪,几十万辽东将士总无罪吧?他们急需粮草军备!”“老夫立刻秉报皇上,务必保证辽东将士的粮草军备。”袁崇焕这才放缓语气:“那就多谢了。告诉皇上,在下今天就率军离京!”
悲愤不已的袁崇焕拨转马头,狠狠一鞭,战马狂奔而去。

第十六章 袁崇焕被废(三)

御花园凉亭内,崇祯呆呆地歪在一张躺椅上,两眼望着天边。王小巧侍立于亭畔。王承恩轻步而来,看一眼王小巧。王小巧立刻凑到他耳边低声秉报:“皇上又是一宵没合眼……”王承恩轻叹一声,走到崇祯旁边,低语:“皇上,老奴召御医来请个脉吧?”崇祯声音干涩地:“退下!”
王承恩说:“皇上,您可得千万保重龙体呀……”“退下!”崇祯怒声道:“所有人
都滚出御花园!朕要自个呆着!”王承恩急忙朝王小巧等太监使个眼色,领着他们匆匆退出。
崇祯失神地在御花园小径上踱步,他一边走一边拭泪,长吁短叹……渐渐的,他走进了一座假山中。不远处,王承恩隐身在花架后,他慢慢跟随着,双眼关切地注视着崇祯。片刻间,崇祯的身影已消失在假山中。王承恩急忙跟上去,也步入那座假山。他左看右看,不见崇祯,只看见一个太湖石围绕着的山洞。王承恩靠近洞口,欲入不敢,便侧耳谛听动静。
忽然,洞内发出类似重伤的野兽那样凄厉的哀嚎:噢……哇……崇祯在洞内痛苦地捶胸顿足:“苍天哪,祖宗啊,你们都看见了。朕有眼无珠呀!朕又被臣子们骗了呀!……朕信任他们、重用他们、赏赐他们,他们却通敌卖国!他们要弑父弑君哪!祖宗哪,朕不是个亡国之君,可臣子们个个都是亡国之臣!祖宗的江山,只怕要断送在那帮乱臣贼子手里了……”崇祯头颅一下下撞石壁,把石壁撞得嗵嗵响。
洞外,王承恩大惊失色。他既不敢入内也不敢离去,只能跪在外面簌簌发抖。洞中的声音渐低渐弱,不久,崇祯出来了。但是,这时的他已经是龙威严整,仿佛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崇祯乍见王承恩跪在外面,一怔,接着苦笑道:“你这个老奴才,又把什么都听见了吧?”“是。”王承恩伤心地泣道,“皇上啊,老奴万万没有想到,您心里有那么多的痛苦……”“不错,朕刚才发了一阵疯,朕失态了。”崇祯悲哀地说,“皇上也是人哪,皇上也有七情六欲呀。王承恩哪,朕登基以来,每到了最痛苦的时候,就会躲到这来痛哭一场,和祖宗们说说话。”
“老奴听了皇上的话,真如万箭穿心……”崇祯叹了一口气,说:“唉,这是朕最后的一点秘密,不但皇后不知道,连地下的蚂蚁、树的上鸟儿也不知道,却被你这狗奴才知道了!你、你就不能傻一点、笨一点?你就不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朕真想砍了你、剁了你!把你挫骨扬灰!”王承恩流泪道:“是是,老奴该死!……老奴求皇上保重龙体呀!”
“江山不保,朕要这龙体又有何用?!”崇祯忽然咬牙切齿地吼道,“袁崇焕哪袁崇焕……朕定要食其肉、寝其皮,将你千刀万剐,将你碎尸万段!”王承恩颤声附和道:“袁崇焕……确实死有余辜。”“哦……你也认为他死有余辜?”崇祯冷笑着,“那好,朕要问你个事。”崇祯紧盯王承恩,问:“袁崇焕进京的头天晚上,既没有到兵部报到,也没有探亲访友,却秘密拜访一个‘贵人’!这人是谁啊?”王承恩惊惧得睁大眼,怔了片刻,叩首道:“那人……是老奴。”崇祯恨恨地:“说吧,你与袁崇焕私下往来,有多久了?”
“秉皇上,老奴与袁崇焕私下往来,只有那一次。从那以后,老奴再没有和他见过面。”“真的么?”王承恩再次叩首,悲道:“皇上,您还不了解老奴么?老奴要么不说,要说就说实话。”崇祯逼视着他:“接着说吧,袁崇焕何时开始通敌的?他的平夷方略,究竟包藏什么祸心?”王承恩嗓子都沙哑了,泣道:“皇上啊,老奴不相信袁崇焕会通敌。老奴觉得,鲁四探来的消息,恐怕是多尔衮的离间计。但是袁崇焕的平夷方略……”
崇祯怒喝:“说!”王承恩吱唔着说:“老奴、老奴猜想,袁崇焕是想‘以战求和’。”崇祯大怒,道:“朕最恨就是这个‘和’字!袁崇焕竟敢以‘战’为手段,以‘和’为目的,欺君罔上,大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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