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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雪岩1-平步青云-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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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雪岩一看这情形,不免惊异,也有些不安,不知她到底有什么隐痛,竟至如此,一时愣在那里,无法开口。阿珠却不曾看见他发傻的神情,从腋下衣钮上取下一块手绢在什眼泪。那梨花带雨的韵致,着实惹人怜爱,胡雪岩越发动心了。
“阿珠!”他说,“心里有事,何妨跟我说,说出来也舒服些。”
她的心事怎能说得出口?好半天才答了句:“生来苦命!”
什么叫“生来苦命”?胡雪岩心里在想,阿珠虽是蓬门碧玉,父母一样把她当作掌上明珠,比起那些大家的庶出子女,处处受人歧视,不知要强多少倍?那么苦在何处呢?莫非……
“我知道了。”他想到就说,“大概你爹娘从小把你许了人,那家人家不中你的意?”
“不是,不是!”她急急分辩,灵机一动,就势有所透露,“你只猜到一半!”
“喔!现在正在谈亲事?”
阿珠没有表示,微微把头低着,显然是默认了。
“是怎么样的一家人家?怎的不中你的意?”
“唉!”她不耐烦他说,“ 不要去讲它了。”
“好!不谈这些,谈别的。”
他那有力的语气,就象快刀软乱麻,把阿珠的心事一下割断抛开,于是她一颗心都在他身上了。
“你也不要老是问我。”她说,“也谈谈你自己的情形。”
“从何谈起?”胡雪岩笑道:“我也下晓得你喜欢听哪些话?谈公事你又不懂……”
“哪个跟你谈公事?”
这就是要谈私事。他心里在想,地不知是打着什么主意?且先探明了再作计较。
“这样好了,你问,我答,”他说,“我一定说老实话。”
阿珠想问他家里有些什么人?娶了亲没有。这实在不用问的,当然娶了亲。那么太太贤惠不贤惠?这又是不用问的,贤惠又如何,不贤惠又如何?
反正就自己愿意跟他,爹娘也不会答应。
她这时又想到那天张胖子跟她开玩笑的话,说“进了胡家的门,自然要
替胡老太太、胡太太磕头“, 这不是明明已经娶了亲?就不知道有小孩没有?
转念到此,阿珠忽生异想,如果没有小孩,那就好想办法了。尤其是有老太太在堂,急于想抱孙子,而媳妇的肚皮不争气,老人家便会出面说话,要替儿子再娶一房。“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个理由光明正大,哪怕媳妇心里万分不愿,也只好忍气吞声。
至于娶了去,如果不愿意同住,不妨另立门户,“两头大”,原有这个规矩。当然,这一来胡雪岩的开销要增加,但也顾不得他了。
就这一转念间,阿珠打定了主意,如果胡雪岩愿意,就是“两头大”,另外租房子,把爹娘搬了一起去住。不愿意就拉倒!
于是她的脸色开朗了,定一走心,老一老面皮,装作闲谈似地向道:“胡老爷,你有几个小宝宝?”
“两个。”
听说有两个,阿珠的心便一冷了,“都是少爷?”她又问。
“什么‘少爷’?女伢儿!”
“噢!”阿珠笑了,“两位千金小姐!”
“阿珠!”胡雪岩喝着酒,信口问道:“你问这个干什么?”
“随便谈嘛!你不是说,谈天嘛海阔天空随便什么都可以谈的。”阿珠接着又问:“老太太呢,今年高寿?”
“快六十了。”
她想问:想不想抱孙子?不过这句话问出来未免太露骨,所以踌躇着不开口。
胡雪岩察言观色,又想起上个月杭州城隍山的李铁口,说他要交桃花运的话,看来果然是“铁口”!但是他也有警惕,看阿珠是个痴情的人,除非自己有打算,倘或想偷个嘴,事后丢开,一定办不到,痴情女子负心汉,缠到后来,两败俱伤。不可造次!
为了这个了解,他就越发沉着了。而他越沉着,她越沉不住气,想了又想,问出一句话来,“两位小姐几岁了?”
“一个六岁,一个五岁。”
“胡太太以后没有喜信?”
“没有。”胡雪岩摇摇头,又加了一句:“一直没有。”
“ ‘先开花,后结子’,老太太总归有孙子抱的。”
这是句试探的话,胡雪岩听得懂。自己的态度如何,便要在此刻表明了,只要说一句:“不错,大家都这么说,我也相信。”就可以封住阿珠的嘴。
但是,他不愿意这么说。
那么怎么说呢?正在踌躇,听得岸上有人声,声音似乎熟悉,大概是在三多堂吃花酒的人回来了,两个人便都侧耳静听。
果然,听得那庶务在呼:“喂,船老大?搭跳板。”
“张胖子他们回来了!”阿珠谎忙起身离去。
第一个上船的是张胖子,一看胡雪岩引酒独斟,陶然自得,大为诧异,“咦!”他问:“你怎么不到三多堂来?我以为你一直跟王大老爷在一起。”
接着周、吴二人,跟踵而至,都已喝得醉醺醺,说话的舌头都大了。胡雪岩就把预先想好的一套假话搬出来,瞒过了王有龄的行踪,然后回答张胖子的话:“我本来要回到三多堂去的。想想明天还有许多事要办,你们各位尽量敞开来玩,不妨我一个人来仔细筹划一下,这样才不耽误正经!”
“够朋友!”周委员一面打着酒嗝,一面翘起大拇指说:“雪岩兄是好朋友,够意思!有什么为难的地方,我替你出头。知恩当报,我们来!是不是?老吴!”
说着,他又拍自己的胸脯,又拍吴委员的向膀。等阿珠送热茶进来,又拉住她的手,醉言醉语,说些疯话。阿珠哭笑不得,只不断瞟着胡雪岩,那眼色又似求援,又似求取谅解,好象在说:不是我轻狂,实在是拿这两个醉鬼没有法子!
好不容易把周、吴二人弄到前面那条船上去安置,剩下胡雪岩与张胖子,才得清清静静谈话。张胖子报告了吃花酒的经过,形容尤老五是如何竭诚招待,而同、吴是如何丑态百出?把站在一旁的阿珠,听得“格格”地笑个不住。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张胖子问到胡雪岩身上。
“好久了。”他信口答说。
“好久了?”张胖子转脸去看阿珠。
阿珠心虚,急忙溜走。这一下张胖子心里越发有数,看着她的背影,又看着胡雪岩含笑不语的神情,他也诡秘地笑了。
“你笑什么?”
“我笑周委员跟吴委员。”张胖子说,“这两个人一路来都在阿珠身上打主意。谁知道‘会偷嘴的猫不叫’!”
“不要瞎说!”胡雪岩指指外面:“当心她听见。”
“那么,你说老实话。”张胖子把颗亮光光的头伸过去,压低了嗓子问:“偷上手没有?”
“没—有!”胡雪岩拉长了声音,“哪有这回事?”
“那么你们谈了些什么呢?”
“随便谈闲天,谈过就丢开,哪记得这许多?”胡雪岩正一正脸色:“闲话少说,今天你跟尤老五谈了正经没有?”
“对了,我正要告诉你。我已经跟他说好了,明天一起出帖子,请‘三大’的档手吃饭,请你作陪。放款的事,就在席面上谈。”
“好的。”胡雪岩又说:“我还有件事,想跟你谈。不过……”
“咦!”张胖子惯会大惊小怪,睁大了眼睛问:“怎么,不说下去了?”
话到口边,终又咽住,是胡雪岩警觉到张胖子嘴快,黄宗汉的那两万银子,如果托他去汇拨,一定会泄漏出去。不如明天找尤老五商量,比较靠得住。
第二天一早,胡雪岩悄悄到梅家弄把王有龄接回船。这位王大老爷春风满面,步履轻快,大家都道他异乡遇故,快谈竟夕,才有这份轻松的情绪,谁也不知道他微服私行,比起三多堂的喧闹轰饮,另有一番屋小如舟,春深似海的旖旎风光。
这天开始要办正事了,王有龄把周、吴两委员请了来,连胡雪岩一起,先作个商量。他原定这一天上午去拜客,胡雪岩主张不必亟亟。
“今天中午,尤老五和张胖子出面,请‘三大’的人吃饭,放款的事一谈好,通裕的米,随即可以拨借。”他说:“雪公,索性再等一等,也不会太久,一两天工夫,等我们自己这里办妥了再说。”
“这样好!”周委员首先表示赞成,“到明后天,王大人去拜这里的按察使,那就直接谈交兑漕米了,差使显得更漂亮。”
“好!我听你们的主意。”王有龄欣然同意。
“中午的饭局,不请周、吴两公了。”胡雪岩说第二件事,“商人总是怕官的,有周、吴两公在座,怕‘三大’的人拘束……”
“不错,不错!”周委员抢着说道,“你无须解释。”
“不过有件大事要请周、吴两公费心,‘民折官办’的这道手续,马上就要办一办。公事上我不懂,雪公看怎么处置?”
“那要奉托两位了。”王有龄看着他们说:“两位是熟手,一定错不了。
该我山面的,尽管请吩咐!“
于是周、吴二人相视沉吟,似乎都有些茫然不知如何着手的样子。
胡雪岩等了一会,看他们很为难,忍不住又说了,“我看这件事,公文上说不清楚,得有一位回杭州去当面禀陈。”
“对了!”吴委员抚掌接口,“我也是这么想。当然,公文还是要的,只不过简单说一说,‘民折官办’一案,十分顺手,特饬某某人回省面禀请示云云。这样就可以了。”
“那好!两位之中,哪一位辛苦一趟?”
这一向,周、吴二人又迟疑了。甫到繁华之地,不能尽兴畅游,心里十分不愿。而且这一案的内容十分复杂,上面有所垂询,不能圆满解释,差使就算砸了。畏难之念一起,更不敢自告奋勇。
“怎么?”王有龄有些不悦,“看样子只好我自己回去一趟了。”
“那没有这个道理。”周委员很惶恐他说,“我去,我去!”
看周委员有了表示,吴委员倒也不好意思了,“自然是我去。”他说。
两个人争是在争,其实谁也不愿意去,王有龄不愿硬派,便说,“这样吧,我们掣签!”
“不必了!”周委员很坚决他说,“决定我去。吴兄文章好,留在这里帮大人料理公事。我今天下午就走,尽快回来复命。”
“也不必这么急。”胡雪岩作了个诡秘的微笑,“今天晚上我替周老爷饯行。明天动身好了。”
“雪岩兄的话不错。公事虽然紧要,也不争在这半天工夫。”吴委员也说,“晚上替周兄饯行,我跟雪岩兄一起作主人。”
王有龄也表示从容些的好,并且颇有嘉勉之词,暗示将来叙功的“保案”
中,一定替周委员格外说好话,作为酬庸。自告奋勇的收获,可说相当丰富。
为了周委员回杭州,那个庶务却是大忙而特忙,第一要雇船,照周委员的意思,最好坐原来的那只“无锡快”,由阿珠一路伺奉着来回。但那只船名“快”而实不快,只宜于晚开早到,多泊少走,玩赏风景之用,赶路要另雇双桨奇快的“水上飞”。
第二件更麻烦,也是胡雪岩的建议,杭州抚、藩、臬三大宪,加上粮道,还有各衙门有关系的文案、幕友,都应该有一份礼。“十里夷场”,奇珍异物无数,会选的花费不多而受者惬意,不会的,花了大价钱却不起眼,变成“俏眉眼做给瞎子看”,因此,备办这十几份礼物,不是一件轻松的差使。
胡雪岩主意,请尤老五派个人,带着那庶务和高升,到“夷场”上外国人所开最大的一家洋行“亨达利”去采办。
这天人人有事,王有龄和周、吴二人在船上办文稿,开节略,把此行的经过,如何繁难吃力,而又如何圆满妥帖,字斟句酌地叙了进去。胡雪岩和张胖子的任务,自然更重要,中午与尤老五请“三大”的档手,在英租界的
“番菜馆”赴宴谈生意。
结果生意不曾在番菜馆谈,因为照例要“叫局”,莺莺燕燕一大堆,不是谈生意的时候。饭罢一起到城隍庙后花园钱业公所品茗,这时张胖子才提到正事。
“三大”之中,大亨钱庄姓孙的档手资格最老,他代代表发言,首先就表示最近银根很紧,“局势不好,有钱的人都要把现银子捏在手里,怕放了倒帐。这句实在话,钱庄本来是空的。”
这是照例有的托词,银根紧的理由甚多,不妨随意编造,目的就在抬高利息。张胖子和胡雪岩都懂这个道理,尤老五却以受过上海钱庄的气,怀有成见,大为不快。
“我看不是银根紧,只怕是借的人招牌不硬,”他的话有棱角,态度却极好,是半带着开玩笑的语气说的,“漕帮现在倒霉,要是‘沙船帮’的郁老大开口,银根马上就松了。”
尤老五说的这个人是沙船帮的巨擘,名叫郁馥山,拥有上百艘的沙船,北走关东,南走闽粤,照海洋的方位,称为“北洋”、“南洋”,郁馥山就以走南北洋起家,是上海县的首富。近年因为漕米海运,更是大发利市,新近在小南门造了一所巨宅,崇楼杰阁,参以西法,算是“海天旭日”、“黄浦秋涛”等等“沪城八景”以外的另一景。
沙船帮与漕帮,本来海永不犯河水,但漕运改了新章,使有了极厉害的利害冲突,所以尤老五那句话斤两很重,姓孙的有些吃不消。
“啊,尤五哥,”姓孙的惶恐地说,“你这话,我们一个字也不敢承认。
吝户都是一样的,论到交情,尤五哥的面子更加不同。好了,今天就请尤五哥吩咐!“
象尤老五这样在江湖上有地位的,轻易说不得一句重话,刚才话中有牢骚,已不够漂亮,此刻听姓孙的这样回答,更显得自己那句话带着要挟威胁的意味,越觉不安,所以急忙抱拳笑道:“言重,言重!全靠各位帮忙。”
张胖子总归是站在同行这方面的,而且自己也有担保的责任,心里在想,姓孙的吃不消尤老五,说到“请吩咐”的话,未免冒失!如果凭一句话草草成局,以后一出麻烦,吃亏的心是钱庄,自己也会连带受累。
由于这样的了解,他不希望他们讲江湖义气,愿意一板一眼谈生意,不过他的话也很圆到,“大家都是自己人,尤五哥更是好朋友,没有谈不通的事,”他说,“ ‘三大,愿意帮忙,尤老哥一定也不会叫’三大‘吃亏。是不是?”
尤老五当然听得出他话中的意思,立即接口:“一点不错!江湖归江湖,生意归生意。我看这样,”他望着胡雪岩说,“小爷叔,这件事让张老板跟孙老板他们去谈,应该怎么样就怎么样,我无不照办,我们就不必在场了。”
胡雪岩听他这一说,暗暗佩服,到底是一帮的老大,做事实在漂亮。于是欣然答道:“对,对!我也正有事要跟五哥谈。”
说着,两人相偕起身,向那几个钱庄朋友点一点头,到另外一张桌子去吃茶,让张胖子全权跟“三大”谈判。
“小爷叔!”尤老五首先表明,“借款是另外一回事,通裕垫米又是一回事,桥归桥,路归路。米,我已经叫通裕启运了,在哪里交兑,你们要不要派人,还是统通由我代办?请你交代下来,我三天工夫替你们办好。”
“好极了!五哥跟老太爷这样放交情,我现在也不必说什么!‘路遥知
马力,日久见人心‘,将来就晓得了。“胡雪岩接着又说,”在哪里交兑,等我问明白了来回报五哥。要不要另外派人,公事上我不大懂,也要回去问一问。如果我好作主,当然拜托五哥,辛苦弟兄们替我办一办。“
“好的,就这样说定了,我关照通裕老顾去伺候,王大老爷有什么话,尽管交代他。”
一件有关浙江地方大吏前程的大事,就这样三言两语作了了结。胡雪岩还有件要紧事要请尤老五帮忙。
“五哥,我还有个麻烦要靠你想办法。”他放低了声音说:“我有两万银子要汇到福建,不能叫人知道,你有什么办法?”
尤老五沉吟了一会问道:“是现银,还是庄票?”
“自然是庄票。”
“那容易得很。”尤老五很随便地说:“你自己写封信,把庄票封在里面,我找个人替你送到,拿回信回来。你看怎么样?”
“那这样太好了。”胡雪岩又问:“不晓得要几天工夫?”
“不过五六天工夫。”
胡雪岩大为惊异:“这么快?”
“我托火轮船上的人去办。”
从道光十五年起,英国第一艘“渣甸号”开到,东南沿海便有了轮船。
不久为了禁鸦片开仗,道光二十一年辛丑七月,英国军队攻陷镇江,直逼江宁,运了大炮安置在钟山,预备轰城。朝廷大震,决计议和,派出耆英、伊里布和两江总督牛鉴为“全权大臣”,与英国公使谈和,订立和约十三条,赔军费,割香港,开广州、厦门、福州、宁波、上海力通商口岸,称为“五口通商”,大英公司的轮船,源源而至,从上海到福州经常有班轮,但一路停靠宁波、温州,来回要半个月的工夫,何以说是只要五六天?胡雪岩越发不解。
“我到英国使馆去想办法,他们有直放的轮船。”
“噢!”是一声简单的答语,可是胡雪岩心里却是思潮起伏,第一觉得外国人的花样厉害,飘洋过海,不当回事,做生意就是要靠运货方便,别人用老式船,我用新式船,抢在人家前面运到,自然能卖得好价钱。火轮船他也见过,靠在码头上象座仓库,装的东西一定不少,倒不妨好好想一想,用轮船来运货,说不定可以发大财。
其次,他发觉尤老五的路子极广,连外国使馆都能打得通,并且这个人做事爽快,应该倾心结交,将来大有用处。
这样一想,便放出全副本领来跟尤老五周旋,两个人谈得十分投机。他把与王有龄的关系,作了适当的透露。尤老五觉得此人也够得上“侠义”二字,而且肯说到这种情形,完全是以自己人相看,因而原来奉师命接待的,这时变成自己愿意帮他的忙了。
这面谈得忘掉了时间!那面的钱庄朋友,却已有了成议,由通裕出面来借,“三大”和张胖子一共贷放十万两银子,以三个月为期,到期可以转一转,尤老五和胡雪岩做保,却有一个条件要王有龄答应,这笔借款没有还清以前,浙江海运局在上海的公款汇划,要归三大承办,这是一种变相保证的意思。
“用不着跟王大老爷去说。”胡雪岩这样答复,“我就可以代为答应。”
“利息呢?”尤老五问。
“利息是这样,”张胖子回头看了看那面“三大”的人,低了声说道:“年息一分一照算。”
“这不算贵。”尤老五说。
人家是漂亮话,胡雪岩要结交尤老五,便接口说道:“也不算便宜!”
张胖子很厉害,他下面还有句话,起先故意不说,这时察言观色,不说不可,便故意装作埋怨的神气:“你们两位不要性急!我话还没有完,实在是这个数!”说着伸开食拇两指扬了扬。
“八厘?”胡雪岩问。
“不错,八厘。另外三厘是你们两位做保应得的好处。”
“不要把我算在里头。”胡雪岩抢着说道,“我的一份归五哥。”
“小爷叔,你真够朋友!不过我更加不可以在这上面‘戴帽子’。这样,”
尤老五转脸问张胖子,“你的一份呢?”
“我?”张胖子笑道,“我是放款的,与我什么相干?”
“话不是这么说。张老板,我也知道,你名为老板,实在也是伙计,说句不客气的话,‘皇帝不差饿兵’,我要顾到你的好处。不过这趟是苦差使,我准定借三个月,利息算九厘,明八暗一,这一厘算我们的好处,送了给你。”
“这怎么好意思?”
“不必客气了。”胡雪岩完全站在尤老五这面说话,“我们什么时候成契?”
“明天吧!”
就这样说定局,约定了第二天下午仍旧这里碰面,随即分手。张胖子跟“三大”的人还有话谈,胡雪岩一个人回去,把经过情形一说,王有龄和周、吴二人,兴奋非凡,自然也把胡雪岩赞扬不绝。
避开闲人,胡雪岩又把汇款到福建的事,跟王有龄悄悄说了一遍。他皱着眉笑道,“雪岩,事情这么顺利,我反倒有些担心了。”
“担心什么?”
“担心会出什么意外。凡事物极必反,乐极生悲。”
“那在于自己。”胡雪岩坦率答道:“我是不大相信这一套的。有什么意外,都因为自己这个不够用的缘故。”说着,他敲敲自己的太阳穴。
“不错!”王有龄又说,“雪岩,你的脑筋好,想想看,还有什么该做而没有做的事?”
“你要写两封信,一封写给黄抚台,一封写给何学使。”
“对,我马上动手。”
当夜胡雪岩跟吴委员在三多堂替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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