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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雪岩1-平步青云-第9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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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好!”朱福年急忙答应,“我做个小东,请胡先生吃徽馆。”

    “哪个做东都一样。请你拿帐薄、存折收一收,我们就走吧。”

    看样子太平无事了,朱福年顿觉步履轻快,浑身是劲,收拾一切,陪着胡雪岩出了恒记的大门。

    “就是后马路,有家徽馆,叫做福源楼,做几样我们家乡菜,着实道地。

    请胡先生尝尝看。“

    “原来你是徽州人,口音倒听不出。”

    “我原籍徽州。”朱福年说,“在外多年,口音变过了。”

    “既是徽州,对典当自然熟悉?”

    “怎么不熟悉?我也劝过二少爷开典当。他说,穷人的钱不忍心赚。怎么也不肯。”

    “开典当是为了方便穷人,穷人出点利息,也是心甘情愿的。”

    “我也是这样说,二少爷听不进去,也是枉然。”

    就这样一路谈着典当,不知不觉地走到了福源楼。坐定下来,胡雪岩先写张条子,交柜上派人送到裕记丝栈去请古应春,然后点了菜,趁这等客等菜的工夫,他跟朱福年谈到了帐务。

    “福年兄,刚才我看的那笔五万银子的帐,恐怕有点错了。”

    “喔。”因为胡雪岩语气缓和,所以朱福年也能沉得住气,平静地问道:“我倒还不清楚。日子久了,不大记得起来。”

    “帐上有送存同兴的一笔帐,存折上没有。”

    “是说恒记这个折子?”朱福年答道,“恒记在同兴有三个折子。”

    “我知道。”胡雪岩接着便问,“福记是你老兄的户头吧?”

    这就是所谓作贼心虚了,朱福年脸上的颜色,立刻就不大自然,勉强答说,“是的。”

    “我做钱庄也多年了,这种情形,倒还少见。”

    “各处地方不一样。”朱福年说,“为了调度方便,二少爷叫我也立一个户头。”

    “喔,”胡雪岩抓住他“调度方便”这四个字追问:“是不是说,有时候要向外头调动头寸,恒记不便出面,用你福记的名义?”

    这话,朱福年就答不出来了,因为庞二财大势雄,从不向外面调动头雨,如果应声“是”,胡雪岩跟庞二一谈,西洋镜马上拆穿,金饭碗也就要不翼而飞了。

    因此,他只能含含糊糊地答说:“不是这意思。”

    “那么是什么意思呢?”

    胡雪岩若无其事地问,声音中不带丝毫诘质的意味。而朱福年却已急得满头大汗,结结巴巴地不知道说些什么。

    “那也不必说它了!”胡雪岩不再侧面相逼,正面指出他的错,“那五万银子,细看前后帐,分毫不少……”

    “是啊!”朱福年急忙抢着辩白,“帐是决不会错的。”

    “错不错,要看怎么个看法,什么人来看?”胡雪岩答得极快,“我看是不错,因为以前的帐目,跟我到底没有啥关系,叫你们二少爷来看,就错了。你说是不是呢?”

    最后这一问,使得朱福年又大受其窘,只得先虚晃一枪:“我倒还不明白胡先生你的话?”

    “再明白都没有,五万银子说存恒记,结果存入福记,福记再分四次归还。前后数目不错,起码拆息上,恒记吃亏了。不过,这在我看,是小事,你倒拿我前后的话,仔细想一想!”

    他以前说过什么话?朱福年茫然不辨,定定心细想,才意会到他有句话,大有深意。这句话就是:“我看是不错,因为以前的帐目,跟我到底没有啥关系!”

    这就是暗示,以前的帐目他不会顶真,但以后他是恒记的股东,帐目便不能说无关,当然也就要认真了。

    意会到此,朱福年才知道自己不是“猪八戒”,倒是“孙悟空”,跳不出胡雪岩这尊“如来佛”的手掌心,乖乖儿认输,表示服帖,是上上大吉。

    “胡先生,我在恒记年数久了,手续上难免有疏忽的地方,一切要请胡先生包涵指教。将来怎么个做法,请胡先生吩咐,我无不遵办。”

    这是递了“降表”。到此地步,胡雪岩无需用旁敲侧击的办法,更用不着假客气,直接提出他的意见:“福年兄,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你们二少爷既然请我来看看帐,我当然对他要有个交代。你是抓总的,我只要跟你谈就是了,下面各人的帐目,你自己去查,用不着我插手。”

    “是。”朱福年说,“我从明天就清查各处的帐目,日夜赶办,有半个月的工夫,一定可以盘清楚。”

    “好的。你经手的总帐,我暂时也不看,等半个月以后再说。”

    “是!”

    “这半个月之中,你也不妨自己检点一下,如果还有疏忽的地方,想法子自己弥补。我将来也不过看几笔帐,”接着,胡雪岩清清楚楚他说了几个日子,这是从同兴送来的福记收支清单中挑出来的,都是有疑问的日子。

    朱福年暗暗心惊,自己的毛病自己知道,却不明白胡雪岩何以了如指掌,莫非他在恒记中已经埋伏了眼线?照此看来,此人高深莫测,真要步步小心才是。

    他的疑惧都流露在脸上,胡雪岩使索性开诚布公地说:“福年兄,你我相交的日子还浅,恐怕你还不大晓得我的为人。我一向的宗旨是:有饭大家吃,不但吃得饱,还要吃得好。所以,我决不肯敲碎人家的饭碗。不过做生意跟打仗一样,总要同心协力,人人肯拼命,才会成功。过去的都不必说了,以后看你自己,你只要肯尽心尽力,不管心血花在明处还是暗处?说句我自负的话,我一定看得到,也一定不会抹煞你的功劳,在你们二少爷面前会帮你说话。或者,你倒看得起我,将来愿意跟我一道来打天下,只要你们二少

    爷肯放你,我欢迎之至。“

    “胡先生,胡先生!”朱福年激动不已,“你说到这样的金玉良言,我朱某人再不肯尽心尽力,就不是人了。胡先生,我敬一杯,表表我的心。”

    说罢,满斟一杯,仰脸饮尽。胡雪岩当然高兴,陪了一满杯,然后笑道:“福年兄,从此我们是一家人了,有啥说啥,不要见外。”

    “是的。”朱福年想一想说,“胡先生,以后恒记的跟同兴的往来,只用两个户头,公款用恒记,二少爷私人收支用继嘉堂。我在同兴的户头,决定结了它。”

    “结了它也不必。”胡雪岩说,“不必让外头人猜测,以为我们内部生了啥意见。”

    这更见得胡雪岩的体恤,顾到自己的面子,当然乐受这番好意,“是!”

    他很恭敬地回答:“我懂胡先生的意思,找机会,我要告诉下面的‘朋友’们,恒记是一家,总要让外头人看得我们上下一心,不敢来动我们的歪脑筋才好。”

    “就是这话!‘打落牙齿往肚里咽’,方算好汉。”

    说到这里,只见古应春步履安详地踏了进来,朱福年起身让坐。极其殷勤。在右应春的心目中,此人自视甚高,加以东家“弹硬”,所以平日总在无意间流露出“架子大”“的味道,此刻一反常态,不用说,是对胡雪岩服帖了,才有这番连带尊敬的表示。

    意会到此,他的神情越发从容,说着闲话,不提正事。倒是朱福年忍不住了,“胡先生,应春兄来了,我们拿丝上的事说个定规。”他略停了一下又说:“ 照我看,‘只拉弓,不放箭’也就够了。”

    胡、古二人,目视而笑。然后是胡雪岩回答他的话,反问一句:“我们在‘打弓’,吉伯特晓不晓得?”

    “我想他是晓得的。我们真的‘放箭’他也会着急。”

    “当然罗!”古应春接口,极有信心地说:“他万里迢迢跑了来为啥?

    不是为了生意?生意做不成,他的盘缠开销哪里来?“

    “话虽如此,事情有点弄僵!”胡雪岩问古应春:“你肯不肯向他去低头?”

    “我不去了!洋人是‘蜡烛脾气’,越迁就他,他越摆架子。”

    “为来为去,只为了我是当事人。如果这票货色不是我的,替双方拉场,话就好说了。而且双方也都一定感激此人。”

    “这个人很难。”古应春会意,故意不去看朱福年,尽自摇头:“不容易找!”

    他们这样一拉一唱。 暗中拉住了朱福年,他终于忍不住:“胡先生!你看,我跟吉伯特去谈一谈,是不是有用?”

    “噢!”胡雪岩一拍前额,做出茅塞顿开的姿态,“有你老兄出面,再好都没有了。有用,有用,一定有用。”

    受了鼓励的朱福年,越发兴致勃勃,自告奋勇:“吃完饭,我就去看他。

    我要吓他一吓,他不照原议买我们的这票货色,劝他趁早回国,他在这里永远买不到我们的丝!“

    “对。就这么说。这倒也不完全是吓他,反正这票生意做不到,我们就斗气不斗财了!”

    朱福年倒真是赤胆忠心,即时就要去办事。胡雪岩当然要留住他,劝他

    从容些,把话想停当了再说。接着便设想吉伯特可能会有反响,他这么说便那么回答,那么说便这么回答,一一商量妥帖,还要先约个时间,从容不迫地谈,才能收效。

    正事谈毕,酒兴未已,胡雪岩一直对典当有兴趣,此时正好讨教,“福年兄,”他先问:“你是不是典当出身?”

    “不是。不过我懂,我故世的三叔是朝奉,我在他那里住过一年。”

    接下来,朱福年便谈了典当中的许多行规和弊端,娓娓道来,闻所未闻。

    最后似感叹,又似遗憾地说,“当初未曾入典当,自己都不知道是得计,还是失策?因为‘吃典当饭’与众不同,是三百六十行生意中,最舒服的一行,住得好、吃得好,入息优厚,工作轻松,因此吃过这碗饭,别的饭就难吃了!”

    “照你这样说,如果开爿典当,要寻好手还不容易。”胡雪岩问,“典业中的好手,宾主相得,一动不如一静,轻易不肯他就。是这样吗?”

    “大致是这样子。不过人材是不断在冒出来的,本典无可位置,另求发展,也是有的。”

    “那么,我倒要请你留意,有这样的人,我想见见。”

    这表示胡雪岩也有创办典当的打算,朱福年欣然应诺,而且跃跃欲试地,颇有以半内行作内行,下手一试,以补少年未曾入此业之憾的意思。

    * * *朱福年是在第二天跟吉伯特见面的,那是陈顺生来探问运货舱位消息的时候,也正是由东印度公司转来伦敦总公司发出的何以今年的丝,至今未曾起运的质问之时,所以,吉伯特一见他的面,便先追问恒记和裕记两处的货色,可曾运离上海?

    “明天就要开船了。”朱福年用英语答说,“吉伯特先生,我觉得我对你有种道义上的责任,必须为你争取最后一个机会。最近商场上有一个大消息,不知道你听说了没有?”

    “我不知道你指的是什么?”

    “恒记的东家,也就是我的雇主庞先生,跟胡雪岩在事业上达成了合作的协议,胡雪岩的实力并不充足,但他是商场上一个非常特殊的人物,主要的是他在各方面都有极好的关系,而且他的手腕十分灵活。这两项就是他最大的资本,他所缺少的是现金,而这个缺点,由于跟庞先生的合作而充分弥补了。因此,我可以这样说:胡雪岩是无敌的,没有任何人能够在商场上击败他,包括你吉伯特先生在内。”

    “我不需要击败他,我只为我的公司的利益打算。最初是我采纳了你的建议,否则,也不至于有今天的僵局。”

    “吉伯特先生!” 朱福年放下脸来问:“你是不是要讨论这件事的责任?”

    “不!”吉伯特摇摇头,“那是没有用的。我又不能向你要求赔偿,哪里来的责任可言?你觉得对我有种道义上的责任,足见得你对我还存着友谊,我希望我们仍旧是朋友。”

    听他这一番话,朱福年报之以诚恳的神色,“就因为如此,我要尽我的友谊。”他停了一下,用平静但很坚定的声音说:“吉伯特先生,你并没有失败,一切都可以照你原来的计划实现。但你如果错过此这个最后的机会,那么,你的失败不止于这一次,是明年及以后的日子。用最简单的话说:你将不能在上海买到你所需要的丝。”

    “照你看,丝价是不是能够减少若干?”吉伯特说,“如果你办得到,

    我们当然会付你应得的佣金。“

    “不!”朱福年斩钉截铁地说,“决无可能!你应该知道,胡雪岩做生意的精明,是无人可及的,现在他不向你提出延期损失的赔偿,已经是很宽大了。”

    “好!”吉伯特终于低头了,“我一切照办,只希望赶快订约。”

    订了约,收银交货,胡雪岩如释重负。但经过一整夜的计算,却又爽然若失,自己都不知道为谁辛苦为谁忙。

    赚是赚了十八万银子,然而,不过说来好听,甚至于连帐面上的“虚好看”都没有。因为合伙的关系太多,开支也太大。跟尤五、古应春分了红利以外,还要跟郁四再分,付了各处的利息,还要为王有龄弥补海运局的亏空,加上裘丰言和嵇鹤龄那里都要点缀。这一下已经所余无几,却还有开销杭州、湖州、同里三个“门口”所拉下来的“宕帐”,细看一算,除了阜康钱庄的本钱,依旧是一整笔债务以外,还有万把银子的亏空。

    万把银子在他当然不必发愁,要愁的是这样子费心费力,到头来还闹了一笔亏空,则所谓“创业”也者,岂非缘木求鱼?

    照道理不应该如此!落到这样的地步,总有个道理在内,当然是自己的做法有了毛病。这个毛病不找出来,令人寝食难安。

    为此,他虽然一整夜未睡,脑子里昏昏沉沉地,但精神有种异样的亢奋,怎么样也不想上床。

    到了快中午时,古应春和刘不才相偕来访,一见了面,古应春失声说道:“小爷叔,你的气色好难看!是不是病了?”

    刘不才开过药店,对于伤风发烧之类的毛病,也能诊察,当时伸手一探他的额头,又叫他伸舌头出来看了舌苔,很准确地作了判断:“睡得太少,用心过度,是虚火上升。好好吃一顿,舒舒服服睡一觉,精神马上就好了。”

    “一点不错。”胡雪岩有意将他遣开:“请你替我去约一约庞二,晚上在哪里叙一叙。回头四、五点钟,你到浴德池来找我。”

    等刘不才一走,胡雪岩将预先一张张计算好的单子,取了出来,捡出古应春的一张交了给他,照胡雪岩的算法,古应春应该分一万五千多银子的盈余。

    “小爷叔!”古应春略看了一看,将单子推了回去,“第一,你分得我多了,第二,现在不要分,我们仍旧在一起做,商量商量以后怎么个做法,才是正经。”

    胡雪岩脱口答道:“我正就是不晓得以后怎么个做法?”接着便皱起了眉不断摇头。

    这态度很奇怪,古应春大为惊疑,“小爷叔!”他很吃力地说,“你好象有啥难言之隐似地。大家自己人,你尽吩咐,有啥‘摆不平’,我的一份不必计算在内。”

    “应春兄!”胡雪岩相当感动,率直答道:“我一无所得,就是朋友的情分义气,千金不换。”

    “岂止于千金不换?小爷叔,你不要说一无所得,在我看,所得正多。

    不说别的,只说朱福年好了,庞二虽有些大少爷的脾气,有时讲话不给人留情面,到底御下宽厚,非别的东家好比,可是朱福年还是有二心,只有遇到小爷叔你,化敌为友,服服帖帖,这就是你的大本事,也就是你的大本钱。“

    由于说得中肯,不是一般泛泛的恭维可比,所以胡雪岩听了这几句话,

    深受鼓舞,“老古,”他便索性问道:“你直言谈相,看我做生意有啥毛病要改?”

    “毛病是谈不到。不过,小爷叔,中国人有句话,叫做‘业精于勤,荒于嬉’,这个‘勤’字照我讲,应该当做敬业的敬,反过来‘嬉’字不作懒惰解释,要当作浮而不实的不敬来讲。敬则专,专心一志,自然精益求精。

    小爷叔,如果说你有失策之处,我直言谈相,就是不专心。“古应春又说,”人的精力到底有限,你经手的事情到底太多了,眼前来看,好象面面俱到,未出纰漏,其实是不是漏了许多好机会,谁也不得而知。“

    他一路说,胡雪岩一路点头,等他说完,随即答道:“有好几位都这样劝过我,不过没有你说得透彻。我刚才在想,忙了半天,两手空空,总有个毛病在那里,你说我不专心,这就是我的毛病。不过,也不能说两手空空……”

    他没有再说下去,说下去怕古应春多心,他本人两手空空,还亏下了帐,但相交合作的朋友,都有好处。这盘帐要扯过来算,还是有成就的。

    这样转念,更觉精神一振,“走,走,”他站起身来说:“照刘三爷的话,好好吃它一顿,睡它一觉。有没有什么好番菜?吃完了到浴德池去泡它一下午。”

    “好番菜是有,只怕你吃不来。”

    “怎么吃不来?”

    “夏天讲究吃‘色白大菜’,生冷清淡,半生不熟,吃不惯的会倒胃口。”

    “那就算了。还是……”

    “还是到我这里去吃饭吧!七姐现在返璞归真了,到处跟人学做菜,今天在做粉蒸鸡,还有你们西湖上的莼菜……”

    “你不要再说了。”胡雪岩咽了口唾沫答道,“再说下去,我真要流口水了。”

    于是一起到古应春那里。七姑奶奶果然卷起衣袖,在厨房里大忙特忙,汗水蒸润,她那张银盆似的脸,和两条藕也似的手臂,格外显得红白分明,看见胡雪岩在厨房门口探头一望,赶紧喊道,“厨房里象火焰山一样,小爷叔,快不要进来!”

    “我饿了!”胡雪岩老实答说,“有啥吃的,先弄点来喂喂我。”

    “我先下碗米粉干,让你点点饥。回头慢慢吃酒。”

    等一碗鸡汤火腿笋干米粉下肚,接着便摆桌子喝酒,恰好尤五也到了,胡雪岩越有兴致。

    席间当然要问他今后的打算,胡雪岩却反问尤五和古应春,要怎么样打算,才能于大家有益?

    “这话就是很难说了。”尤五答说,“照我的心思,最好你别人的闲事都不管。”

    “五哥也是!”七姑奶奶性子直,马上就补了一句他未曾说出来的话:“别人的闲事不要管,只管你的事。是不是?”

    大家都笑了。“这当然是一厢情愿。不过,”尤五正色说道,“我们漕帮方面,生路越来越狭,小爷叔,你答应过的,总要替我们想个办法。”

    “当然,当然。我一定当我自己的事来办。”胡雪岩又问古应春:“你看呢,我以后该怎么做法?”

    “我刚才就说过了。”

    胡雪岩点点头,重新回想他上午所作的那番劝告。

    那些话,尤五和七姑奶奶并不知道,尤其是七姑奶奶性子急,便追问首,胡雪岩将古应春劝他专心的话,说了给她听,并且盛赞古应春看得深,识得透。

    “谢谢一家门!”七姑奶奶撇着嘴说,“小爷叔,他是狗头军师,你不要听他的话。”

    古应春不服气,但也不敢跟她争辩,只说:“小爷叔,‘妇人之言,慎不可听’。”

    “啥叫‘妇人之言’?”七姑奶奶的反应快得很,“场面总是越大越好。

    照你的说法,有皇帝做也不要做了,因为管的事太多太杂?“

    一句话驳得古应春哑口无言,摇摇头轻轻说了句:“歪理十八条。”

    胡雪岩看他那无奈七姑奶奶之何的尴尬神态,未免好笑,但一向不以他那个“宝贝妹子”为然的尤五,却帮着她说话:“阿七说的倒也不是歪理。

    事情不怕多,要有人管,皇帝好做,难的是用不着一个好宰相。小爷叔,我想,考古的话也不错,阿七的比喻也有道理,你是聪明人,不妨拿他们两个人的话好好想一想,作一番打算。“

    “是的!”胡雪岩深深点头。

    于是他一面吃喝闲谈,一面在心中盘算,等酒醉饭饱,他的盘算也大致停当了。

    “五哥,老古!”他说,“我们先把帐分了……”

    “不必分!”尤五抢着说,他的意思跟古应春一样,主张就原来的资本和盈余,听候胡雪岩全权运用,能够“利上滚利”。

    “我懂你们的意思。”胡雪岩说,“我要重起炉灶,做几样事业,大家分开来管,我只抓个总。就好比做皇帝一样,要宰相大臣分开来办事,用不着我亲自下手。”

    “嗯,嗯!”在座的三个人,不约而同地颔首表示同意。

    “第一样是钱庄,这方面是我的根本,我也内行,恐怕还是要亲自下手。

    第二样是丝,在湖州,我交给陈世龙,在上海,我交给老古。“

    “好的!”古应春说,“我当仁不让,无需客气。将来茶叶、桐油也好做洋庄,慢慢儿再说。”

    “将来销洋庄都归你一手担当。茶叶、桐油我也想过,只要你认为可以做,我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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