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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林醉-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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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娘跪地苦苦哀求,方拦阻了阿爷弑子。恰巧戏班经过,阿娘咬牙将蒹葭送给了师傅。母亲泪流满面,握着蒹葭的手反复叮嘱,不可提及家门,不可重回砂城,以免招来杀生之祸。蒹葭的离开,并未扭转沙国灭亡的命运。国君降南不久,蒹葭阖府家人惨遭屠戮。母亲当年狠心送他离去,反倒保住了儿子一条性命。
“无端抛闪?抛闪无投奔。”
蒹葭依言进了戏班,黄口幼儿孤身在外,思乡之情不可遏制,更兼学戏苦不堪言,他尝试着逃跑,却又不敢回乡,母亲的叮咛在耳边回荡,天地悠悠,自己却是多余之人。最后,他乖乖回到师傅身边,一心一意,跟着师父学艺。这首山坡羊,也是蒹葭学的头支曲子,承载了他幼年的悲伤回忆,所有离亲失家,便从顿然间开始……
蒹葭泪落涟涟,一字一句,如泣如诉,父母死了,家人死了,师父也死了,他什么也没有,惟余下四海一空囊,供眼前的贵胄折磨取乐。这样想着,蒹葭撑起上身望向张颀,忽然笑了一笑。
沙人一边喘息一边吟唱,缱绻飘逸的唱腔因为疼痛微微打颤,正贴切旦角忍着腹痛悲歌的情境,张颀听得周身毛孔一片通泰,心下叫好,“他面容端庄凝重,与平日低眉顺眼的模样不同,想来是入戏了。”末了沙人嫣然一笑,更是春至人间花弄色,张颀哈哈大笑,收了笛子,吩咐赵耀,“送他回去,传医官好生医治,切不可留下疤痕。”
赵耀心忖,“这沙奴拿腔作势,大郎怎么竟瞧上他了!”又听张颀问,“他这杖伤几日能够痊愈?”揣度沙人细皮嫩肉,娇娇滴滴,赵耀回道,“总要月余才好。”张颀摇头,“叫医官只管用些好药,速速治愈他的笞伤,本王要带他出行。”赵耀唬了一跳,“郎君!这……宦人出宫,不合法度。何况郎君这次出征打仗,岂能——”张颀皱眉打断他,“不合法度?阿爷从前带兵,身边跟了多少莺莺燕燕?我为国效忠,也不知能否生还,带个把沙奴算得什么?”
赵耀吓得脸色泛白,慌忙跪下,“郎君慎言!”张颀也知自己失言,“我知道了,你起来吧!”赵耀慢慢起身,叮嘱道,“皇恩浩荡,郎君前往砂城历练,是难得的机会。”张颀瞪他一眼,“多嘴!”

安时而处顺

张漪和李兰芷走入白府书房时,白灼华正盯着案上书信出神,她烟眉微蹙,好似满腹心事。张漪上前问道,“蒟蒻,看什么呢?”白灼华抬头,笑道,“梅儿和兰芷来呢!”梅儿是漪公主小名,因为国君爱梅,皇后娘娘便给张漪起了这个昵称。张漪经常出入白府,彼此私下称呼甚为随便。
张漪瞧一眼几案,问道,“是白将军信函?”白灼华点头,“木都温暖如春,玉城却是冰雪严寒。一场暴风雪冻死了数百人。”这次冻死士兵,都是达孝公李勇帐下的。白家军常年北伐,经验丰富,调去增援的李勇军却久居温暖之地,难堪严寒。李兰芷在侧,白灼华不便多言。
战争死人稀松平常,张漪并未在意,笑道,“玉城白玉,天下闻名。阿爷说了,待攻下玉城后,国内甄选能工巧匠,比着我的大小模样雕块玉石像送我。”她满脸期盼,白灼华心下暗叹,自己虽盼父亲快些取胜凯旋,然而,南军一旦破城,以皇帝一贯的做派,势必下旨屠城,届时尸体枕藉血流成河,殊非善事。
看她神色郁郁,张漪转了话题道,“蒟蒻,今晨云国使团启程了。”白灼华曾听哥哥提及,问道,“德王又要出使云国么?”张漪笑道,“是呀,大哥回来不久,又要出门。我一早跟随母后,为大哥饯行。”白灼华心道,“我国和云国近年往来好频繁。”“今日阿爷亲临,场面很是恢宏呢!”张漪诚心逗她开心,“只是大哥身边一个亲随,也不知哪儿找来的,蹬了几次竟爬不上马去。”说着抿嘴一笑。
李兰芷本性腼腆,因与她俩熟悉,说话便不那么拘谨,接口笑道,“这样情景,我也是头次见到,众人都瞧着他着急,大表哥看不过去,一把推他上了马。”白灼华有些好奇,“还有这样事情?”南国男子擅骑,马术早已蔚然成风,侍从不会骑马,劳动亲王相扶,倒是件怪事。
张漪嘴角含笑,“以大哥脾气,此人今日有苦头吃了!”李兰芷问,“大表哥会杀了他么?” “若是平日,此人定活不成,”张漪随口答道,“只今儿是吉日,不宜见血,估计一顿棍棒是免不了的。”瞧了李兰芷,奇道,“表妹怎么问起一个随从来?”李兰芷低声回答,“我看燕家二郎君目不转睛瞧了那人,眼珠没挪开过半分,满面春(-)色,好像与他熟识。”张漪扑哧一笑,“给大哥送行,表妹眼睛怎么只盯着燕枫?”李兰芷面上羞红,垂首不语。张漪摇一下她,“好妹妹,跟你说笑呢!”李兰芷不肯再说。张漪想起燕枫和白灼华订婚传闻,后悔自己唐突,悄悄望白灼华一眼,她却没在意,只低声问道,“燕将军来了么?”
张漪松了口气,“阿爷给大哥饯行,洁将军却没看到,我好些天没瞧见他了。”瞥见白灼华失望神色,有些奇怪,“蒟蒻怎么呢?”白灼华吱唔道,“你们来看看我新打的香篆。”这次香粉是三彩刻花鹭莲图案,采用不同颜色的香料,花蕊鹭鸟兜兜转转,精巧繁复,两人啧啧称奇,“好精细的功夫,不知要打多久才能完成?”白灼华道,“心若静了,其实不难。”正待细说,麝香过来禀告,“娘子,程员外郎求见!”白灼华怔了一下,记起是上次造访的刑部员外郎程腾,皱眉道,“说我不见客。”麝香道,“程员外郎叮嘱有要紧事情,请娘子务必一见!那位黑国吴郎中也来了。”想来推不掉了,白灼华请两人稍坐,更衣离开。
张漪和李兰芷在房中等了好一会,已有些不耐,才看到白灼华身影,张漪嗔道,“怎么去这么久?”白灼华歉然一笑,扶着苏荷缓缓坐下。她身子颤抖,显然心情激荡,张漪问道,“蒟蒻,出什么事呢?”白灼华摇头不语。旁边苏荷插嘴,“回公主,郿大师归天了!”张漪大惊失色,“大师身体健硕,怎会猝然仙逝?”苏荷瞧眼白灼华,看她怔怔发呆,遂答道,“大师被人杀了!”
张漪越发疑惑,“郿大师方外高人,为人和善,又神力盖世,谁这么狠毒,又有这般本事,竟能杀害大师?”白灼华两行眼泪落下,“我已尽力,凶手气息全无,我实在分辨不出。”张漪略想一想,必是刑部官员带着大师遗物,请白灼华辨认凶手身份。她往日凭物就能辨人,这次不知怎么失灵。张漪骂道,“这批不中用的官儿!大师罹难,查办凶手是他们的正经要务,却来找你作甚?”又宽慰她,“蒟蒻不必自责,节哀顺便才好!”
白灼华呆坐好一会,方开口道,“大师在南国并无亲人,后事当由我来操办。今儿开始,我就往桃花溪为大师守灵。”因白谋长年在外征战,白夫人早逝,白府本是白灼华当家,白升听姑娘吩咐,便安排丧葬后事,又吩咐了十几个随从,陪着白灼华来到桃花溪。
桃花溪是郿大师居所,白灼华设好灵堂,带着苏荷等人草堂住下。大师云游四海,住处鲜人知晓,皇帝派官员前来吊唁,郿大师好友也陆续前来,到后面凭吊之人渐渐稀少。白灼华清点大师遗物,往日历历在目,她心中伤感,暗忖,郿大师性情洒脱,制香著书,留下许多作品,盛名远播,倒也不负此生。他常说“生当尽欢,死亦感恩”,平常人未必勘得破死亡,但凡有生之年,却需从心所愿做些事情,方不辜负来世间一场。
大师留下一个涂金银薰球,打开香球,熟悉香气扑鼻而来。大师自用之香,多加蜜粉,那蜜粉还是她春上采这满树桃花,和着焙干的红枣酿制而成。涂金银薰球本是一对,是北国阳雪先生托人馈赠大师,白灼华碰巧看到,硬抢了一个,加上大师留给她的遗物,又凑回了一对。
听程腾说,郿大师生前曾跟云国驿馆交代,若遭遇不测,将遗物转交给她。难道大师竟有先兆?白灼华看到程腾的片刻,闻到他身上冷庭香和缕缕腥气,便知郿大师遇害了。程腾告诉她,大师逝去时,面部安详,身无伤痕,凶手踪影全无。白灼华想到黑国女子,她本领虽高,无声无息杀人,只怕也做不到。又想到区曦,他遁味本事,自己亲眼目睹,偏是这段日子来到木都,着实有些奇怪……
桃花溪过得几日,白灼华天性好静,倒也安之若素,苏荷却百无聊赖,整日站在门口,盼着有人拜访,好热闹些。这日外面喧哗,苏荷翘首盼望,满脸兴奋,对白灼华道,“媛四姑娘来了!”媛四姑娘是白灼华的姑母,名叫白姝,嫁个夫君身子单薄,没一年就死了,如今寡居在家,她年龄长白灼华十岁,两人很谈的来,相交甚好。
苏荷话音刚落,众人簇拥一贵妇进来,正是白姝,她往常高髻金钗,今日发间只插栀子,却也丰姿绰约,身边一位中年郎君,风骨娴雅,正是区曦。白姝微笑道,“蒟蒻,我来看看你。”又指着男子道,“这是区郎。”少妇眉眼含春,柔情似水,肆无忌惮瞧着男子,白灼华心头吃惊,“这两人怎会同来?看姑姑神色,像是欢喜这位区先生!”
区曦神色淡淡,瞥一眼白灼华手中涂金银薰球,对白姝道,“我与白姑娘,曾有一面之缘。”又转头对白灼华道,“今日特来吊唁大师!”白姝吩咐苏荷,“引郎君入内。”白灼华知道姑姑有话要说,果然白姝拉她到僻静之处,“蒟蒻,你看区郎如何?”白姝眼神发亮,白灼华心头好笑,“区先生气宇不凡,当是富贵高雅之人。”白姝眉开眼笑,“雅倒是雅,却不贵,他是个落魄郎君,家道中落,因与大哥有些交情,所以拜托大哥,来南国三昧堂谋了差事。”
区曦入三昧堂,是托阿哥白韶华帮忙,白灼华自然知道,听白姝又道,“郿大师仙去后,三昧堂知事的位置空了出来,外面多少人打破头争抢,还是我棋先一着,觅三哥说情,让区郎顶替郿大师,继任三昧堂主。”白姝口中的三哥,乃吏部郎中白弘。白家四兄弟,白谋排行老大,老二白倡官居户部郎中,老三白弘任吏部郎中,老四白姝,老五白谦跟随白谋军中任职。白家被皇帝封爵,弟子门生人数庞大,分布南朝三省六部和各处州县。
三昧堂的设置,本身带些儿戏的成份,是皇帝一时兴起,在九寺外另行建造的皇帝私人香堂。三昧堂主仿效了民间叫法,正经官家称谓,张思新取名“知事”,意指主管事务之人①。论品级,知事算从七品的散官,无须参加每年吏部主持的官员考绩。虽然三昧堂是皇帝玩乐场所,然张思新看中此职,居其位者皆是香界高手,因此,任谁就职三昧堂知事,立时便名扬天下。
郿大师尸骨未寒,旁人就觊觎他的虚位,也不知闹成了什么样儿!白灼华暗自叹气,思忖凭着区曦的本事,加上白家推波助澜,谋这差使并非难事。姑姑倒为区曦考虑周详,但区曦清华高傲,只怕她是镜花水月一场空。
正自思忖,区曦缓步走来,瞧了白灼华好一会儿,淡淡眸子里忽然闪过一道光亮,“白姑娘以为,得了碌碌园里的流连蝶,便能觅到凶手么?”
他猝不及防地喝问,白灼华瞪大眼睛,“你……如何得知?”郿大师猝死时和金蝉大师一样,都熏过特殊的香丸冷庭香,他们被害后体温骤降,冷庭香味散发出来,沾衣不褪。除非丈外行刺,否则凶手身上必沾此香。吴问翻检遗体,也染上了香味,白灼华就是根据冷庭香,辨识出案发的场景。
白灼华告诉两位官员,碌碌园主桃花夫人,喜欢奇花异草粉蝶娇莺,园内养有蝴蝶,名曰流连,十分灵性,最喜这冷庭香,细微香气,也能辨识。若放出流连蝶,凶手无论身藏何地,蝴蝶都能循香觅到此人。碌碌园远居偏隅,人迹罕至。因那冷庭香三月不褪,若骑云中飞马前往,三日便到。程腾闻言大喜,便欲去寻。冷庭香和流连蝶之事,程腾再三叮嘱白灼华,不可向外人提及,白灼华心头奇怪,区曦却如何知晓?
瞧她表情,区曦已知答案,眼神瞬间凌厉如刀锋,“果然是她多嘴!”五日前,南国出动军队,奔赴碌碌园,去抢流连蝶。不料到达之时,碌碌园已被人纵火焚毁。区曦惊闻噩耗,快马加鞭赶回,家园一片废墟,桃花夫人也香消玉殒。区曦呆立半晌,心痛如割,恍惚间,眼前浮现数年前的大火,他生命最重要的两个女人,都死于烈焰之中。区曦心中陡然也燃起一把熊熊火焰,他收拾桃花夫人残骸,跪于她的墓前发誓,定要抓出凶手,让他血债血偿!
区曦望着白灼华,眉梢眼角,闪过一丝杀气。这小丫头最喜卖弄,若非她多嘴多舌,怎会殃及无辜?他竭力克制自己,冷冷笑道,“白姑娘莫非与桃花夫人有仇?”白灼华自然不知,碌碌园是他栖身之所,也不知道,桃花夫人与他多年好友,更不知道,碌碌园主已然作古,她心中狐疑,答道,“我怎会与桃花夫人有仇?我并不认识她。”区曦冷哼,“原来姑娘不认识桃花夫人!”也不理睬众人,拂袖离去。他来此原为印证答案,事情既明,务必迅速离去,以免自己控制不住,要扇这丫头两个巴掌,倒惹得大家尴尬。
他表情古怪,白灼华心中不安,待白姝离开,吩咐苏荷外出打听,却没半点风声。想是程腾担心凶手知晓,所以封锁了消息。等了几日,既无音讯,慢慢倒也丢开了此事。
过得数日,白灼华令苏荷再往燕府送香。如今郿大师仙逝,往后炼香活计,也只有她担承了。忆起燕将军不甚情愿,白灼华叹自口气,忽听到脚步声响,她心头一阵狂喜,眼前少年银色铠甲,如冷利宝剑峭然挺立,正是燕霡霂。
白灼华吁了口气,数日不见牵肠挂肚,蓦然相逢,竟不知说什么好,踌躇半晌,“将军来呢——”燕霡霂淡淡嗯了一声,他神色萎顿,面容也消瘦了几分。白灼华忍不住问,“将军脸色不太好,这几日头疼……可还好么?”燕霡霂低声道,“继郿大师后,青大师和赤大师接连被戕杀。”白灼华狠狠一惊,问道,“派去碌碌谷的人,可曾借到流连蝶?”燕霡霂摇头,“南军赶到之时,碌碌谷已被一把大火焚尽。”白灼华倒吸口冷气,“那谷中的人呢?”燕霡霂淡淡回答,“谷中或人或物,全部化为灰烬。”

佳影正娟娟

燕霡霂踏入桃花溪时,心跳不由加快。是因为溪水边坐着的人儿吗?
这样的忐忑心境,发生在他身上,不禁有些奇怪。弟弟常称他已臻化境,并非赞他修为高深,而是讽他凉薄寡情。“老聃便是薄情之人,阿哥也有入圣根基呢!”说到这里,燕枫嘴角总会浮现嘲谑笑意,而燕霡霂的木雕面容却是风雨不动。
他素来无视弟弟嘲笑,直至有日终于发作。那次去鸿雁楼办差,正巧听见燕枫高谈阔论,“我大哥既无七情,也无六欲,当入佛门。”旁边少年接口,“燕二此言差矣,洁将军杀人如麻,怎入空门?再者说,若非怒气冲天,或是心存怨怼,那些剜眼抽筋行径,他如何做的出来?”燕枫笑道,“佛来佛斩,魔来魔斩,一心不乱,这不是佛境么?”燕霡霂面若冰霜闯入筵席,众少年瞧见他,都吓的变了脸色。燕霡霂二话不说,提起马鞭,对着燕枫兜头就抽。
燕枫被众星捧月惯了,素来又娇贵,哪见过这种阵势——遭哥哥当众鞭打,自己面皮如何搁的下去?他羞恨惊惧,想要强忍,奈何又挨不过痛,只得大声叫喊求饶。燕霡霂恍若未闻,鞭子虎虎生风,打得弟弟衣裂血迸,肌肤肿胀深深笞痕,这才扔了马鞭,扬长而去,留下一屋子呆若木鸡的少年。当晚回府,父亲满面痛惜,却并未责他,反训斥燕枫道,“凡今之人,莫如兄弟。兄弟阋于墙,外御其务。连这道理都不懂,活该捱打!”燕枫哼哼唧唧,从此再不敢外面乱说。只是每次父亲在侧时,还是要设法找补些面子回来。
众人眼中,燕霡霂就是那风吹云动心不动之人。有日夜晚,他侍立皇帝身旁,张思新忽问,“小洁可知,南朝年幼者中——我最喜欢哪个么?”燕霡霂微微吃惊,皇帝一向深沉,极少袒露心迹,看他身子摇晃,像是醉了。
当日是八月十五,南国并无中秋佳节,但每年月圆之夜,皇帝总要清露花下独酌,遥望明月苍穹。张思新最爱之人,燕霡霂自然知道,遂回答道,“是沐王。”皇帝笑一笑,眉宇间纠结起一些复杂的情绪,“秦儿生辰定在九月,其实我是头年八月十五日初次见他——”回首往事,张思新深沉目光投向远方,若有所思。
燕霡霂心下奇怪,莫非二皇子是八月十五出生?他的生辰却为何要延后半月?关于秦韵文的身世,一直扑朔迷离,流传着诸多说法。其中最为大家认可的,就是秦韵文并非张思新的义子,根本就是皇帝游戏民间与人苟合养下的私生骨肉。众人传得头头是道,说秦韵文的母亲是个卑贱沙女,张思新为顾全二皇子的颜面,这才遮掩儿子的身世。
张思新遐思许久,终于收回目光,嘴角含笑,“我的皇子以外呢?”燕霡霂迟疑片刻,“臣弟燕枫。”燕枫甚得圣宠,与二皇子交往又厚,常常出入宫禁,俨然是张思新半个儿子。张思新睨他一眼,摇头,“枫儿自己贪恋红尘也就罢了,还呼朋唤友,带坏良家子弟。怪我当初错开先例,早晚有一日,我要封锁碧海云天,绝了那些风流官员们的念想。”
张思新这话,乃有感而发。南国初建时,张思新为犒赏开国官员,遣宫妓出宫,专侍王公贵戚。碧海云天便是宫妓聚集所在,出入碧海云天者,必须持有官家或娼门凭证,久而久之,南国贵族均以流连此地为荣。王公侯爵,士家子弟,没见识碧海云天姐妹风采的,定会被旁人耻笑。
秦韵文从小得父皇严令,严禁章台寻柳,因此每每皇家聚会,谈及院中红粉,他插不上话,子弟们夹头盖脸,好一顿冷嘲热讽。是可忍,孰不可忍,终有一次,秦韵文按捺不住,缠着燕枫带他造访佳人。燕枫拗不过,领着乔装的秦韵文,前往碧海云天,当晚众人聚集园中把酒言欢,燕枫笑对秦韵文道,“哪日我将阿哥拉来,碧海云天风流薮泽之名,再无缺憾!” 。席间饮酒者皆知——燕霡霂素来独来独往,不近女色——当即众人打赌,燕枫若能怂恿哥哥前来,事成之日,院中十位绝色,由燕枫先行挑选。谁料赌盟尚未落定,急促脚步声响,燕霡霂带着数名皇家禁卫,竟现身筵席之上。
众人惊得目瞪口呆,燕霡霂一脸肃然,传下皇帝口谕,秦韵文和燕枫即刻面圣,筵上其余少年,各笞二十。原来南国皇帝听闻二皇子行踪,天颜震怒,派人追回儿子,又将火气发泻在众人身上。秦韵文吓得六神无主,燕枫不住央求哥哥说情,两人战战兢兢,硬着头皮面圣。
秦韵文和燕枫同年同月出生,小伙伴童年一处玩闹,常常联袂闯祸,皇帝虽满腹怒火,倒也见怪不怪,罚他们长跪白辱阁外,两人跪到日头西斜,皇帝也没有偃旗息鼓让他们起身的意思。秦韵文从小习武体格甚好,罚跪半日,仍旧精神抖擞,燕枫却是娇弱,身子东倒西歪,连跪地的姿势也摆不端正。皇帝如此惩戒,摆明就是存着私心,专为折腾燕枫。
金砖冷硬,硌得膝盖生疼,燕枫叫苦连天,又觉委屈,一边埋怨秦韵文,一边腹诽哥哥燕霡霂绝情绝义,竟不为自己求情。秦韵文连声告罪,眼见燕枫摇摇晃晃撑不下去,只好攒足勇气向叔叔求情,谁料张思新一口咬定,燕枫真正是罪魁祸首,带坏了乖顺的皇家血胤,最后诏令燕傲天,将燕枫带回严加管教。
皇帝明知脚生在自家儿子身上,舍不得责罚秦家骨肉,却迁怒到燕枫头上,莫说燕枫本人不平,就连秦韵文也心存愧疚。燕傲天接到皇命万分不忍,却也只得动用家法,狠狠打了儿子一顿。
燕枫素来服绮馔玉,娇养惯的人儿,长跪半日双膝早已痛若刀割,又哪堪承受笞责苦楚?这次父亲动了真格,一顿板子打的他皮肿肉破,鬼哭狼嚎。燕府人抬着他入宫谢罪,燕枫又羞又气,憋着满腹委屈,对秦韵文爱理不理,回府后他卧床数月,闭门谢客,秦韵文多次登门探望,燕枫只赌气拒绝相见。无奈,秦韵文求皇帝首肯,讨得贡品九转玲珑球,转赠燕枫。燕枫瞧在宝贝份上,这才勉强宽宥了秦韵文,见面时连声埋怨,再不肯带他出宫玩耍。从那日起,张思新越发看牢秦韵文,唯恐燕枫带他走入邪道……
“再猜!”张思新打断了燕霡霂的回忆,燕霡霂低头寻思好一会,“邱戈。”户部郎中邱戈容颜清俊,文武双全,马球也打得极好,是年青官员中的佼佼者,很得皇帝赏识。张思新仍旧摇头,终于低叹道,“小洁燕相之子,却有几分像我呢!”燕霡霂这才明白,皇帝说的人其实是他。
闻张思新此言,燕霡霂并未受宠若惊,反有些不以为然。圣人所指,他俩都荣辱不惊,手段凌厉。但燕霡霂随侍皇帝多年,知道张思新表面冷静,内心却牵挂良多。张思新爱江山,爱美人,爱儿子,还爱梅,爱香,爱玉……燕霡霂不同。他外表冷漠,内心也无欲无求,故而勇猛无惧。以父亲在南朝的地位,权势财富,都是脚边的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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