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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林醉-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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汐月心头一紧,她经常闯祸,立时便镇定下来。根据过往经验,此刻切不可仓惶逃走,她凝神屏气,往旁边悄悄挪动两步。卧室阴暗,房帘低垂,水丞无端坠落,着实蹊跷。阿淦提剑过来,作势挥砍,一剑几乎擦着汐月的鼻尖划过,惊出她半身冷汗。汐月心头乱跳,“氿将军的家奴多数习武,与渊王府到底不同。”
阿淦刀锋划破空气,却没砍中什么,他收了手道,“奇怪!我还当幽国人光临呢!”幽国乃鬼国,偶尔孤魂野鬼会窜入宅院避难,所以阿淦有此一说。氿慈闻言,眼神忽然闪过一阵奇异光芒,直向汐月扫过,汐月对上她的视线,不由打个寒噤,躲避开去。氿慈凝神望了片刻,终于扭头回去,目光转向榻上病人。

君怀良不开

汐月蹑手蹑脚离开,一路捏把冷汗,逃到园中,方松了口气。她疾步前行,盼着快快逃离,谁料屋漏偏逢连夜雨,走了没几步,就见数十人迎面走来。来者排场颇大,服饰像是皇宫中的宦侍。一个虎背熊腰的氿府男子前头领路,弯腰陪笑道,“请中贵人花厅用茶,小的这就禀告大娘,拜谒常侍,叩谢浩浩天恩!”
为首的宦侍鬓发花白,微笑着回道,“此言差矣!”汐月熟悉这位宦侍的面孔,他是皇帝宠幸的内侍省常侍冷岭。冷常侍颁发皇旨,时常出入渊王府,与汐月也是认识的,汐月小时便称呼他作阿公,已经叫了多年。
氿府男子闻冷岭所言,倒是愣了一下,随即恭敬行礼,“请常侍教诲!”冷岭笑道,“皇恩浩荡,赐氿将军为沄王,夫人亦被封为一品,老奴该向大娘请安,安敢劳动娘娘玉驾?且带老奴前往谒见!”他貌似谦和,言语之间,却透着颐指气使的矜贵。
虎背熊腰男子,名叫氿源,担任府内总管。他诺声连连,领着冷岭前行,临近汐月时,他猛地停住脚步,眼神里闪过一丝讶异。汐月心头一惊,“莫非他看出我的行踪?”电光火石之间,男子忽然伸臂抓来,他快若闪电,凌厉的掌风撕裂空气的瞬间,搭上了汐月的肩头。汐月大惊失色,慌忙挣脱,然而,男子的五指宛若钢爪探入,嵌入她的肉中。一阵难以言明的剧痛瞬间袭来,痛彻骨髓,汐月听见肩骨破碎之声咔咔作响,她吓得魂飞魄散,茫然之间,已被氿源拖行数步。
氿源跟随氿锋多年,拳脚内功甚为了得。汐月虽然遁形,气息却无法隐藏,他察觉异状,因而出手拿人。氿府其余家奴,看氿源凌空伸爪,不知他闹什么玄虚,面面相觑,讶异非常。冷岭不解问道,“这,这是何意?”氿源得意笑道,“冷常侍,我抓住了一个小贼!”冷岭上下打量氿源,又望一眼众人,迟疑道,“他可是酒喝多了?”
众人一脸狐疑,仿佛难以置信,氿源意识到众人的惶惑,剖白道,“待我剜了这小贼的眼睛给你们看!你们便信了!”说罢伸出手指,径向汐月双眼插去。汐月动弹不得,一时间吓得傻了,就在男子指间触及少女肌肤的瞬息,他凌厉的去势猝然受掣,硬生生定在了空中,汐月在惊恐中看到,冷岭闪电般的伸臂,拦定了氿源的攻势。氿源一惊,正待发问,女子喝止的声音响起,“还不放手!”氿源抬头望去,却见氿慈满面冰霜,快步赶来。
氿慈陡然出现,氿源呆了一呆,慌忙解释,“小娘子……”氿慈径直截断了他的话头,“住口!”叱道,“源叔,你也是府中老人。当着中贵人,竟然如此失礼!还不过来,给常侍赔罪!”氿源满腹委屈,想要开腔,看氿慈眸若寒冰,心头一惊,“小娘子平素温顺,怎么今日动怒,眼神这般骇人!”他唯恐放走了汐月,不肯挪动身子,氿慈皱眉道,“莫非要我请你,你才肯罢手?”氿源权衡片刻,终于松开了手,“小的不敢!”冷岭一旁打圆场道,“渟妃言重了!”
氿慈不动声色上前一步,“府中之人不懂规矩,还请中贵人海涵!”氿慈身形恰好拦在氿源和汐月之间,汐月得此空暇,真如干涸的鱼儿放归大海,拔腿便跑,直奔出将军府外数丈,兀自心惊肉跳,失魂落魄。她恢复身形,察看伤势,发现自己左肩被戳出五个小洞,鲜血汩汩冒出。刚才仓惶逃命,尚不觉得,此刻疼痛难挡,左臂已然抬不起来。汐月拿右手按住肩头,胡乱包扎两下,咬牙逃回了书院。
躺在床上,汐月疼得额头冒汗,只欲晕去,心下懊悔不迭。麓淩曾告诫说,“月儿,你身藏的宝物遁形衣异常珍贵,皇帝已搜寻多年,你定要掩藏行迹,切忌被人知晓遁形衣的秘密,否则,就会惹来杀身之祸。”至于宝物的由来,麓淩从未提及。汐月平时隐身玩闹,只是洋洋自得,却从未经历过凶险,此刻回忆,尚有些后怕。暗想,“淩哥哥平日叮嘱,我只当危言耸听,今日若真被抓获,还不知如何了局?”
转念又想,“莫非她是存心——放我一马?”思绪纷乱,“她恨不得我出事,哪有这般好心?”忆起麓淩多日不见,忽又伤春悲秋,“他这般不理不睬,我纵被人抓住,他也不会在意。这样说来,还不如被抓住的好!”只恨不得多受些苦楚,等他来怜惜自己。
汐月这边自轻自贱,氿慈那边回转王府,坐在梳妆台前,只是发呆。麓淩下朝回转,看娘子又对着水镜出神,笑着打趣,“红颜霓裳,缘何日日对镜惆怅?”上前揽住她香肩,又望一眼左右,漫不经心道,“你身边侍女,好似面生的很。”
氿慈对镜取下簪花,随口回道,“妾从氿府带来的旧婢,多不习惯这里,吵嚷着要回去,我便遣了她们,吩咐廖淞重新挑些使唤,”说到这里,她停了一停,转头望向麓淩,“看郎君公务繁忙,妾身谮越,尚未请大王示下。”麓淩冁然一笑,“你是王府娘子,想用什么侍婢,只管顺你的心意就好。”氿慈点头,“如此多谢郎君。”吩咐众人退下。
娘子眉眼含忧,落在麓淩眼中,他轻轻抚摸氿慈的肩头,“涣将军伤势可好些了?”氿慈叹口气,摇头道,“还是昏迷不醒。”她似乎想起什么,抬眼凝注夫君,“涣哥哥今晨,倒是醒了片刻,只说了两句话,又晕过去了。”
娘子说话的表情有些古怪,麓淩心中一动,却也不接口,等了片刻,氿慈终于按捺不住,“郎君可知,涣哥哥说了什么?”麓淩越发警觉,面上却不动声色,“可是什么要紧的话么?”氿慈无声的笑了一笑,“那倒不是。”麓淩似不在意,只拿手抚摸她的眉眼,柔声问道,“慈儿面色,怎么这般苍白?”
麓淩东拉西扯,氿慈知他不愿深谈,笑了一笑,“今日还有件怪事——”麓淩心中烦闷,勉强装作兴奋的样子,“喔,说来听听!”“其实呀,也是个笑话,”氿慈轻描淡写道,“青天白日,氿源当着冷常侍的面儿,高声嚷嚷,说自己抓了个小贼。我当时也在场,他凭空乱抓,却哪里有人?”麓淩的手不易察觉的颤了一下,氿慈无声一笑,握住了他的手,低声叹道,“郎君的手好凉!”
麓淩抽回手,强打精神道,“果真是个笑话,后来呢?”氿慈一脸的云淡风轻,“既是笑话,当然没抓住什么人。氿源使出龙爪手,若真有人被他抓伤,怕要躺一阵子呢!”麓淩瞟了她两眼,“氿源功夫了得,他既这么说,怕不是空穴来风,氿府理应严加戒备,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氿慈望着他,眼神里带着似有似无的复杂笑意,“氿源危言蛊惑,我今日怒斥了他,后头想想,他跟了父亲多年,也算府中元老,往日我还尊称他一声源叔,如今年纪大了,眼力不济,也在所难免。”氿慈顿了一顿,又接口说了下去,“我心下不忍,当时身边没带钱两,妾斗胆,将郎君赐的玉镯赏给了他。那镯子灭灯以后光芒四射,氿源看的目瞪口呆,直埋怨自己老眼昏花呢!”
麓淩送给氿慈的玉镯澄澈透亮,价值连城,氿慈十分欢喜,时刻带在手上。听她表白,麓淩心中一动,细细端详氿慈,“玉镯既送了你,如何处置,自然由你作主!你若欢喜那镯子,下次我再寻好的给你。”氿慈轻轻笑道,“郎君厚爱,妾衔感涕零。倒是中贵人那头,被氿源嚷嚷一阵,恐怕受了些惊吓,还要烦郎君多加体恤。”麓淩点头笑道,“慈儿考虑甚为周全。”
氿慈思忖片刻,又道,“还有句话,妾不知当讲不当讲。”麓淩伸臂揽她腰肢,手指轻轻点着她朱唇,“你我夫妻,还有什么不能说的?”氿慈嘴角沁出一丝笑意,“妾暗自思量,如今外面不太平,些许小贼作乱,朝廷也该多加约束。若纵成大盗,只怕悔之晚矣。”麓淩面上的微笑缓缓荡漾开去,喃喃道,“一日夫妻,百日恩义,百日夫妻,情深似海,我何德何能,得此贤妻?”
氿慈心头蓦地一热,她抬起头来,注目麓淩的双眸,“郎君,我既嫁入渊王府,便是麓家的人,生生死死,阿慈终是追随郎君……”这番心意,在她脑中盘旋多日,今日大着胆子表白,一颗心只是扑通乱跳,听那跳动声越来越响,似乎要飞出胸膛。氿慈有些慌乱地按住胸膛,忽又巴望着,这颗心跳将出来,让夫君亲眼看看,她这颗赤诚真心。
她双颊半白半红,纤美双肩不住打战,眼神却坚定诚挚,隐隐含着期待,麓淩胸中涌起一股冲动,眼神蓦地闪现异彩,直想将妻子拥入怀中,迟疑片刻,瞥见水镜上的氿字——那氿字宛若当头棒喝,瞬间打消了他心底所有可能的情绪。麓淩回神过来,暗骂自己大意!他的双眸黯淡下去,春风笑容重新浮上面颊,“人生处一世,去若朝露晖,既做了我家娘子,只管享受春花秋月,谈什么生呀死呀,不怕晦气么?”
他的面色如素日一样,看似柔情似水,骨子里却始终无波无澜,无情无义。氿慈的一颗心点点下沉,连脊柱也仿佛被人抽空,浑身瘫软乏力。女子只觉失望非常,勉强挤出笑容,“妾失言了。”麓淩保持着一如既往的微笑,低头去吻她双唇,氿慈胸中隐隐作呕,侧头避过,“妾有些乏了,今夜郎君便往书房安歇吧!”
麓淩也不在意,放开她腰肢,和和气气道,“你好生歇息!”氿慈叮嘱道,“郎君双手冰凉,深夜天寒,还请多披件衣裳。”声音里,透着无奈的疲惫。麓淩点头答应。氿慈目送男子身影消失,自语道,“一日夫妻,百日恩义,百日夫妻,情深似海。”两行眼泪再也忍不住,滑落襟袖。
麓淩却并未如氿慈预料的那般添衣出门,只回转书房,唤了廖淞前来,低声言道,“她终是知道了。”廖淞猛地一惊,犹疑半晌,咬牙道,“小的斗胆,说一句万万不该的话,娘娘心脏一直不太好,不如——”麓淩似乎知道廖淞的心思,双眸沉寂如镜,只是摇了摇头,“再等等,我与她毕竟夫妻一场……你依旧盯紧了她,越发要小心。”
廖淞急道,“娘子经常出入氿府,若有半分差池,郎君如此自处?下手迟了,只怕——悔之晚矣。”麓淩眉间闪过一丝苦痛之色,终于横下心道,“真到了那一日,或形势急迫,你便结果了她……动作利索些,不要让她受苦……”
廖淞应声点头,麓淩又淡淡道,“汐月这小丫头只会惹祸!几日无人管束,又要翻天了。”吩咐廖淞,“她受了龙爪伤,你带些药,马上去趟微希阁。此外,挑几个可靠细心的奴婢去照看汐月,好好管束她,再不许她乱跑!你告诉她,若再敢用遁形衣,便……便……”说到这里,麓淩忽然语塞——
从前汐月闯祸,最怕的惩罚,便是自己不再理她,如今,他却拿什么去吓唬汐月?拿她的潮生哥哥?麓淩胸中酸胀,一时说不下去,失神半晌,只挥手道,“你好生劝劝她吧!”他神色疲惫,廖淞亦觉恻然,告辞离去,走到门口,不甚放心地回头望去,麓淩面色平和,眉头眼角沉静,已不着喜悲之态,只是他瞧向书桌的眼神,隐隐有些迷离。

春风吹已断

汐月趴在桌边,叫苦不迭。廖淞调走小蚌壳,换个崔娘子守在她身边。这位妇人,面色焦黄,五大三粗,生就一双大脚,怎么看都不像女娘,从早到晚,死死看住汐月。她只想逃走,念及自己遁形在前,被麓淩抓住错处,心头七上八下,强行按捺逃离的心思,整日只静坐神游。一日复一日,汐月越发不耐,暗想,这样活着,有什么趣味?
这天少女正如死水般打坐,忽听有人唤道,“汐月妹妹!”这声呼唤,宛若一道雪亮的闪电划破暗黑的天幕,汐月心头阴霾顿消,浮上一片惊喜,她难以置信的抬头,潮生双眸明澈,满脸阳光,赫然立在面前。汐月嘴角扯动,眼眶酸热,半晌方道,“今日你怎么得空?可是来办事么?”潮生含笑望她,“多日不来,妹妹生我的气呢?”汐月哼道,“你家中那个,才是你的亲妹子,我却算得什么?”
一点晶莹从少女眼角慢慢渗出,划过她雪白的面颊——潮生大着胆子伸手,截住滑落的泪珠,黏潮滚热滴上男子掌心,潮生仿被烫了一下,手狠狠一抖,他满脸歉意,低声求饶,“妹妹,都是我不好……我该早些来看你!”
汐月满腹委屈担忧,思念绝望,在这温柔的歉意面前轰然倒塌!少女扑到男子怀中,放声大哭,“潮生哥哥,我以为……你再也不要我了。”潮生身子剧烈颤抖一下,隔了片刻,他缓缓张开手臂,揽住少女腰肢,由着汐月嚎啕大哭。
汐月越哭越觉悲伤,泪水竟如洪水决堤,奔流不息。折腾良久,她终于止住哭泣,喉头兀自呜咽,“这些日子,哥哥去了哪里?军队回转多日,你却渺无音讯,我心里好害怕。”少女双眼红肿,泪水纵横,那泪水,仿佛一点一点滴入潮生的心头,他无比痛惜,勉强笑道,“我被派去边境宿卫,走的匆忙,累妹妹担心了。”汐月蹙眉嗔怪道,“你赠我话梅,怎么连个字话也不留下?后面十日,也再无消息。”潮生暗想,我们分别的日子,她竟记得如此清楚!又是心动,又是歉疚,软语宽慰,“妹妹,哥哥错了,着实的对你不起!”
汐月恢复平静,这才发现自己软倒在潮生怀中,她双颊刷的羞红,慌忙挣脱,后退一步,抬头仔细打量,“军中辛苦,潮生哥哥你瘦了许多,脸色也没从前好了。”潮生不经意地笑道,“行军打战便是这样,休息两日就好了。”看一眼水漏,眉宇间有些不好意思,“我是偷跑出来的,这会儿要赶回去了。”
两人刚刚见面,潮生便要离去,汐月心下不舍,转念又想,“原来潮生哥哥特为溜出军营来看我。”她知军规严厉,私自外出要捱军棍的,只得强行按捺住恋恋不舍的心情,连声催促,“既如此,潮生哥哥快走吧!”潮生点头,面上满是依恋,“妹妹,我明日再来看你!”汐月忽然想起什么,“潮生哥哥在哪里当差?”潮生回道,“我如今调入氿家军了。”汐月暗忖,“难怪我寻不到他。”
目送潮生远去,汐月心底总不踏实,暗自起疑,“我且偷偷跟着潮生哥哥,看他在哪处落脚。”她既动了心思,又将麓淩的叮嘱抛到了九霄云外。汐月寻个理由,支开崔娘子,登时隐没身形,追随潮生背影而去。潮生武功不弱,汐月唯恐被他发觉,只远远尾随。令汐月奇怪的是,一走出书院大门,潮生原本挺直的身躯蓦地委顿下去,仿佛一棵大树瞬间抽去精血,身形摇摇欲坠。他背靠路边的珊瑚树,歇息许久,方才起身。步履蹒跚,似乎不胜负荷的样子。
眼见他脚步艰难,汐月心念一动,潮生哥哥莫非生了病?她轻手轻脚,走近几步端详,潮生气喘吁吁,汗水透衣,胸前依稀渗透血渍。汐月又是担忧又是不忍,便想上去搀扶,潮生猛然回身,一手扣住汐月手腕,叱道,“你又胡闹!”
汐月心头骤惊,潮生猛力拉她到树后,却不放手,沉声道,“还不现形么?”等了片刻,汐月红了面孔,窘迫笑道,“潮生哥哥!”潮生眉眼间纠结着复杂情绪,又似担忧又似生气,“你这点细微道行,还敢如此招摇,真不要命了?”汐月脸上一凝,“你,你怎么知道?”
潮生不及回答,忽听女子轻笑声响起,“小姑娘,我们找你找得好苦,今日终于寻到了!”两人一惊,抬头望去,远处站着一对男女。女子容颜艳美,咯咯娇笑,“我们是第二次见面了!”汐月猛然想起,这两人曾在百珠会上见过,少女身后立着的男子仍旧遮了面孔,冷冷静立。
不知为何,汐月见此男子,油然生出亲近感,笑着上前,“你们是找我么?”潮生久经沙场,看女子笑若春花,眼神却隐隐透着杀气,一把拦下汐月,转头喝道,“你们要做什么?”如花少女媚笑道,“小弟弟,你生的俊俏,怎么说话这么凶?吓了阿姐一跳呢!”话音未落,身影已闪到潮生面前。
她步子迅疾无比,真如闪电一般,潮生心下骇然,急道,“汐月快跑!”抽出靴子里的短刀,作势挡在身前。妩媚女子上下扫他两眼,啧啧叹道,“你胸口箭伤未愈,就这般卖力,再挣得两下,今日这鱼胶膏就白涂了。”
潮生心头又是一惊,“她如何知道我的伤,竟连药名也说的毫厘不差?”他面上现出狐疑神色,红衣女子却是一脸的柔情似水,“来来来,让阿姐给你治病,阿姐可不像那般庸医,只需将你全身上上下下摸一把,立时药到病除。”斜睨汐月一眼,吃吃笑道,“治好了阿弟的伤,以后你再与小姑娘搂搂抱抱,也方便些,免得撞疼了伤口。”潮生面上一红,旁边男子已冷然道,“还不动手!”
这红衣女子正是陈涟。她和燕霡霂两人,一起奔赴渺国。陈涟熟悉海底生活,燕霡霂原不怕水,两人潜入海中,如履平地一般,毫无滞障。一路上,陈涟妙语连珠,说些各国轶事趣闻,燕霡霂却只是沉默。
两人到达珠城,燕霡霂终于开口,“你要我陪你前来,到底需要我做什么?”陈涟撇了撇嘴,“我还当你哑巴,今日终于肯开金口么?”燕霡霂尚未回答,陈涟忽皱起眉头,冷哼道,“什么人鬼鬼祟祟,还不给我现形!”
话音刚落,眼前凭空闪现四位男子,向着陈涟围拢上来。他们长幼不齐,面容丑陋,服饰更是稀奇古怪。为首者面上一道疤痕,几乎将整张脸划分楚河汉界,望去分外狰狞,他双手抱拳,神态里透着与容颜不符的恭敬,“陈姑娘体恤,莫堂主降下严令,务必请到姑娘大驾!”陈涟挑了挑眉,冷哼一声,“莫大脑子糊涂了么?本姑娘的规矩,他难道不懂?”
为首者并不在意陈涟的轻蔑表情,仍旧毕恭毕敬,“姑娘一年只治一位病人,谷中上下自然知晓,莫堂主特为交代,不敢坏姑娘规矩。委实病者情形特殊,盼姑娘能移驾看上两眼,开个延缓性命的方子,等到明年正月初一,再来叨扰姑娘!”陈涟面上透着不耐烦的神色,“姑娘忙的很,天下能治病的医者多了,你们地处北国边陲,距离无为谷甚近,何不去寻无为谷主?”
刀疤脸愣了一下,忙陪笑道,“无为谷主,哪能与姑娘相比?莫堂主递下话来,但凡姑娘看中,奇珍异宝,飞禽走兽,无论死人活人,便是那天下第一美男,莫堂主也定然奉到姑娘面前。”陈涟嗤嗤一笑,“莫大手下硬朗,还这般善解人意,怪道坐了善观堂的位置!”
燕霡霂听闻“善观堂”“莫堂主”的名字,心下便明白了几分。天下三大神谷,地处北国边陲占了两个,一个是医谷无为谷,一个是杀手无相谷。无相谷中皆是亡命之徒,颇为难缠,谷主飞墨下设三堂,老大莫舒然掌管善观堂,所谓“善观堂主”“莫大”,指的便是莫舒然。听这些人的口气,他们当是莫舒然的手下。这帮无相谷的杀手,面对陈涟,倒是谦和恭敬。想来人人都会生病,病人总要求助医者救死扶伤的。
那刀疤脸觑陈涟面色微和,赶紧趁热打铁,“陈姑娘与谷中相熟,也知莫堂主的为人。若非帮中出了大事,莫堂主定然亲自相邀!他吩咐下来,务必恭恭敬敬请回姑娘大驾。”他身侧诸人赶紧附和,“姑娘倘若不肯,莫堂主定会拆了小的们骨头!”
陈涟嘴角一扬,嗤嗤笑道,“莫大惯于故弄玄虚,骨头纵拆成碎片,以他的本事,再帮你们接上,又有何难?顶多疼上几天,反正你们都是死人,有什么相干?”无相谷聚集孤魂野鬼,她这话并非辱骂,却出于实情。她巧笑倩兮,刀疤脸唯唯诺诺,“陈姑娘所言即是。且不看莫堂主殷切期盼,就看在姑娘与谷主数十年相交的情份上,烦请姑娘赏个薄面!”
陈涟闻言,面色微凝,眸中不易察觉的划过一丝惊怒,过了好一会儿,方淡淡开口,“说了不看就是不看,啰嗦什么?”刀疤脸猛然醒悟,心下懊悔,“她最恨人家讲她年纪大,我怎么说漏了嘴,犯了她的大忌?”暗骂自己糊涂,正盘算着如何补漏,旁边一男子插嘴道,“还请您老体恤小的们!”陈涟听到他的称呼,勃然大怒,面上却甜笑道,“你生的这么俊,姐姐自然疼你!”
话音刚落,陈涟陡然伸臂,一把抓起此人,狠狠掷落,男子手脚关节,被她生生扭脱,疼得哇哇乱叫。陈涟一不做二不休,如法炮制,扯的余下三人个个脱臼。望着他们满地哀嚎,陈涟只是冷笑,“再不滚,就让莫大来收尸吧!”刀疤脸了解她的性情,暗暗叫苦,“这母老虎发起威来,飞墨谷主也要礼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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