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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林醉-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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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霡霂迷茫的目光,陡然转回凶恶,从他们一个个脸上扫过,五指如钩,再次扣紧少妇,“陈无医在哪里?叫他来见我!”少妇回道,“家师远游……”燕霡霂不耐烦的打断,“去告诉陈无医,我就待在这里侯他,每晚戌时,我会杀死二十个无医门弟子,直杀到他出来为止!倘若他治不好我的病人,我就血洗无医门!”
众人面现恐惧,全场登时鸦雀无声。燕霡霂一把抱起尸体,一手扣住少妇,“去陈无医住处,我恭候他的大驾!”手上加力,少妇肩头鲜血立刻迸出,她虽痛的皱眉,却甚为硬气,“师严清修之地,岂容恶人打扰?”
燕霡霂并不理会,揪住了她拖行,旁边弟子无奈,领他来到医圣诊处,内中果然空无一人,不见陈无医的踪影。燕霡霂点了少妇穴道,随手丢在地上,又小心翼翼,将病人放倒在榻上。陈涟兀自昏睡,她的白发大半转成黑色,肌肤也光滑许多。燕霡霂爱惜地摩挲陈涟面孔,轻轻叹道,“你到底是谁?”不过这并不重要,他只要她……活过来!
燕霡霂怔怔瞧了陈涟半晌,方抬起头来,打量眼前的诊室——室内陈设富丽堂皇,摆放着各色精巧玩意儿,栩栩如生的西厢记人物药发木偶,童子山间抚琴烟雾倒流的瀑布香炉……燕霡霂的目光,流落在插入青瓷花瓶的大丽花上。此花名曰清泉,花瓣边缘雪白,花朵鲜红粉艳,如白玉石嵌着红玛瑙,妖娆非凡,正是陈涟最喜欢的花卉!
燕霡霂心中一动,“陈无医房中,怎么摆放如此妖艳花朵?”转念又想,医圣性情怪异,爱好此花,也不足为奇。然而,他心中涌出一股说不出的情绪,似乎有些奇怪,隐隐又觉得恐惧。为了探询答案,或者使自己安心,燕霡霂站起身来,翻开抽屉察看。
他胡乱翻检房中物件,少妇满脸恨恨,想要阻止,苦于无法发声。燕霡霂折腾好一会儿,幸而房中无甚奇特,他暗暗松了口气,目光扫向抽屉的角落,瞥见一瓶精致小钵。燕霡霂心中一动,取出小钵拔开瓶盖,钵内盛的是“迎蝶”妆粉。这种女人梳妆之物,燕霡霂原本不懂,只因与陈涟朝夕相处,她每日取用时,总喋喋不休讲给他听,说“迎蝶”妆粉乃细粟米制成,质地细腻,色泽润白,效用上佳。燕霡霂听得甚为不耐,却好歹算是认识了几样。
此刻在陈无医房中目睹此物,燕霡霂脸色慢慢发白,胸中忽然涌出一阵排山倒海的恐惧。他勉强定住身形,走到少妇面前,解开她的穴道,从怀中摸出玉石戒指,“认得吗?”他盼望少妇无动于衷,或者鄙视他是个疯子,然而,少妇的眼神分明闪亮,“这是师父的戒指,怎么,怎么会在你手中?”燕霡霂瞪大眼睛,声音沙哑,一字一顿问道,“你师父是陈无医?”少妇奇怪地看他,点头答道,“这医圣戒指,是本门掌教信物!师父一直戴在手上。”
燕霡霂闻言,仿佛中邪一般,脸色可怕,直直的盯着少妇,双眸亮如妖鬼。她就是……陈无医?这怎么可能?往事走马灯般回放,他忽然明白,原来她救治的最后一人,竟然就是他!燕霡霂缓缓回首,望向榻上的尸首——难道连医圣……都救不了她自己?一瞬间,苦痛和悲哀轰雷掣电般袭来,劈头盖脸,彻底湮没了他。燕霡霂长途跋涉,强力支撑,时刻期盼,最终,上天却跟他开了这样的玩笑?她怎么可以如此残忍?燕霡霂再也按捺不住,口中鲜血狂喷,踉跄倒退,跌坐在了地上。

佳期一夕休

少妇疾步上前,伸手搭他脉搏,燕霡霂瞪她一眼,双眸冷漠如冰,又空洞若死。少妇被他寒光般的目光刺到,吓了一跳,不由自主缩回手去。
房中寂静如死,燕霡霂呆坐良久,以肘撑地,慢慢站起身来。他挺直胸膛,一步一步,艰难走回女尸身旁,定定不动。少妇心下疑惑,思忖着是否要开口相劝,燕霡霂已抬起头来,“陈姑娘,请你帮个忙可好?”他语音淡然,双眸如平静春水,无悲无痛,无波无澜,与先前的疯狂哀痛判若两人,少妇越发心惊,“郎君请讲!”燕霡霂望向她,“烦请准备热水,我想为我娘子沐浴。”少妇愣了一下,点头答应。
浴桶热水等沐浴物件,很快准备停当。燕霡霂颤抖双手,解开陈涟层层衣衫,内里的肌肤枯萎干涩,青筋暴露,他们初逢时那位闪动着宝珠般光彩的少女,俨然成为不堪回首的旧梦。燕霡霂暗叹,“她若知道自己这模样被我看到,只怕会杀了我。”他二人同食同住,陈涟多次引诱未遂,最后两人结成连理时,少女的青春风光早已消逝无踪,纵然夜月皎皎,终是再难为情。
燕霡霂抱起她来,小心放入浴桶。耳边依稀响起往昔少女挑逗戏谑的娇笑声,热水腾起的雾气,氤氲着旧日的相思,一起蔓上了男子的心间。燕霡霂拿着帕子,仔细擦拭陈涟肌肤,他从未做过擦洗活计,此刻却十分用心,一寸一寸,细细地拭净。陈涟的胸口破开一个大洞,燕霡霂怔怔端详,那是劈天掌的掌力所留,震伤了她的心肺。燕霡霂轻轻抚摸,低声喃喃,“生而绚烂,死而静美,我既救不了你,惟有送你一程!”忽然瞥见陈涟睫毛闪动,暗忖,“原来她已经醒来。”
“这个会说话会咬人的女子,近在眼前,可惜却不是她。”燕霡霂心下明白,这只不过依附陈涟尸体的蛊毒灵力,与陈涟并无相关,可明明就是她的肉体,孰是孰非,又怎能分辨得清?燕霡霂慢慢帮她梳开湿发,浴桶中女子忽然开口,“我自己来吧!”她躺在暖和的热水中,被男子抚摸,感觉十分愜意,若非燕霡霂笨手笨脚动作太重,还待继续装睡下去。
燕霡霂神色歉然,将梳子递将过去。陈涟想起自己赤身,陡然有些害羞,避开他的眼神,自我解嘲道,“这水真是暖和!我从未这般缓和过。”燕霡霂垂下眼睛,声音里面带着微微的悲凉,“从前,你经常帮我沐浴的,还记得吗?”陈涟摇头,暗道,“此人真是傻瓜,竟然把我当成了她!”眼珠扫了一眼四周,问道,“这是什么地方?”燕霡霂轻轻叹了口气,并不回答,只顺了顺她的长发,停了半晌,喃喃道,“从前你帮我沐浴,我只当作平常不过的事情,如今追忆旧事,真盼着再转回到从前……”他忽然住口,眼睛转向窗外,夜色渐沉,暮色又要降临了。
陈涟眼神里透着好奇,“是么?我忘记了。”燕霡霂怔了片刻,眼神恢复了安定从容,“你有什么心愿?我愿尽力帮你达成。”陈涟皱了眉头,眼神茫然,“什么心愿?”燕霡霂解释道,“就是你心中牵挂,特别想做,却又没有做,或者做不了的事情。”陈涟摇头,“我没什么心愿。”隔了良久,仔细想了一想,又试探着问,“想喝你的血,算么?”燕霡霂轻轻抚摸她的头发,无声的笑了一笑,点头答允,“好!”
他回答得爽快,陈涟心中欢喜,喜色跳上眉梢,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道,“你有心愿么?”这次轮上燕霡霂摇头,“我也没有心愿。”陈涟笑着打趣,“我心跳停止,等于没有心肝,你是活人,有血有肉,怎会没有心愿?”燕霡霂怔怔凝神,暗忖,“我活了这么些年,从来无欲无求,与行尸走肉,倒似无甚区别。难怪弟弟讽刺我活得无趣。”他曾经拥有过的美好愿望,都是吉光片羽,昙花一现。燕霡霂神色黯然,陈涟忍不住追问,“你一定有的,说给我听听,好不好?”
燕霡霂淡淡道,“我的心愿,是救活我的妻子。”陈涟瞪大眼睛,“你是说我么?”燕霡霂应了一声。陈涟心头有些害怕,问道,“能救活么?”燕霡霂摇头,眼神无可奈何,“不能。”陈涟不易察觉地暗暗松了口气,听男子低声喃喃,“生之欢,死之苦,这几日我才明白,活着……真好!所谓人生有死,死得其所,夫复何恨,都是骗人的……死人没有恨,却把恨强加到活人头上。”
陈涟不明白他在说些什么,眼神茫然,“什么?”男子冷漠阴郁的唇角浮起一丝苦笑,“刚才我还想,我愿以我的生命,换回她的性命。知道救不活她,百念惧灰的刹那,我才豁然开朗,不能共赴黄泉,宁愿她先我而死。”陈涟问道,“为什么?”燕霡霂声音空洞,“逝者投胎转世,重获新生,那剩下的,就留给活人……”陈涟奇怪问道,“人死了,还能剩下什么?”燕霡霂淡淡一哂——那剩下的,便是撕心裂肺的思念、痛苦、绝望,和对自己回天乏术的鄙视和憎恶!
他和陈涟朝夕相处,四月有余。每日清晨,眼前晃动她娇俏身影,耳边听到她嘲讽笑声,那么自然,那么容易,令他常常生出不耐和厌烦。一份感情享用久了,便觉理所当然,非要等到失去,才能感受那血肉淋漓的苦痛。若非她的猝然离世,他也许还是不屑一顾,在心中骂她无耻吧?拥有的时候,为何视而不见?偏偏到了山穷水尽走投无路,自己才留意到这份爱恋和不舍?
他也终于明白,无欲则刚的道理。他出身贵族士家,自视甚高,想要什么都能得到,生就冷傲性情,跟在张思新身边耳濡目染,对天地生死并无敬畏。原来,他的勇敢无惧,不过因为无欲无求。当他有欲望有奢求时,便与其他人一样,流连欢乐趣,战栗生死苦。死亡从爱人身边呼啸着飞过,他同样害怕惊恐绝望无助。当奢望破灭,他的心也会空得像个沙漏,目睹沙粒滴滴流淌,伸手去挽,却挽不回命运轮盘的转动。他便是这样,眼睁睁看着她在生死线挣扎,却一点一点放开她的手,虽然痛心疾首,摧心断肠,却又困厄迷茫,手足失措。
燕霡霂忽然想起了张思新——他钟情的女子离他而去时,贵为皇帝的他,也是这般绝望么?他孜孜以求的近生香,便是对生命轮回不甘心的抗争么?世上倘若真有近生香,那该多好!燕霡霂眼前,忽然浮现绿衣飘飘的少女——那荡人魂魄的花香,多少次令他痴迷!又有多少次令他辗转反侧,夜不能寐?回忆起来,他的脑海倘若闪现过愿望,那么,他的首个心愿,便是与她偕老吧?
他默默出神,嘴角浮现冷冷笑意,陈涟好奇问道,“你在想什么?”燕霡霂淡淡道,“想起一个人。”陈涟问道,“什么人?看你的神情,是个女人么?”燕霡霂默默不语,陈涟追问,“是活人,还是死人?你想见她么?”燕霡霂抬头扫她一眼,陈涟的眼神中透出得意,“若是活人,我倒可以帮你!”燕霡霂愣了一下,“什么?”陈涟得意洋洋,“动用觌面术,虽然耗损灵力,看在我喝你那么多血的份上,便帮你满足一下心愿——你身上可有她的物件?”
觌面术是一种巫术,巫者手持某人使用过的物件,念起咒语,就可以窥探此人当前的行踪。觌面术非常耗损灵力,所以术士轻易不用,通常只在追踪敌人时,才偶然为之。此刻陈涟提及,燕霡霂下意识摸了摸腰间香囊,神色冷漠,“看她做什么?我不想见她。”陈涟有些遗憾,“你不想知道,你思念的人儿,如今在做些什么?”燕霡霂暗想,“圣人分明喜欢她,她如今,怕是跟皇帝在一起呢。”忽然觉得无聊,对自己心生憎恶,拉起陈涟的手,默默起誓,“我既认定她,娶了她,今生都要对她忠诚。那人的死活,与我……再不相干。”
然而,那曾经拥有的情感,真能如同云彩飞散,雁过无痕?真的没有在心上,留下斑驳伤口?倘若再与她重逢,他能否泰然安详如遇路人?他不知道!但是,他知道,自己这颗不甘的心,已被漫天飞雪的奔跑,翻江倒海的绝望,一点点耗尽,衰弱的只想停下脚步,长眠不醒。更要紧的是——陈涟的魂魄,还在海之角等侯。他若不娶陈涟,失去亲人的召唤,她便会沦入忘川河,永世受苦。
他既无力起死回生,那么,让她安然转世,便是他唯一能为她做的了。在咬噬她手指的霎那,他的心中已作了决定,她若活着,他会好好待她,鸾凤和鸣,她若死去,他也好好送她,伴她一路走好。而那个绿衣少女,爱他也罢,害他也罢,痴心也罢,移情也罢,早已不重要了……不是么?他隐隐觉得,似乎有什么东西,是他自己所未曾预料的,然而,如今的他心力憔悴,怕是已经顾不上呢。
燕霡霂黯然疲倦,眼神哀伤,陈涟被他紧握双手,倒是满面欣喜,欢乐不尽,低声凑到他的耳边,“你每天都给我洗澡,好不好?”燕霡霂呆了一呆,随即答道,“好!”陈涟抽出手臂,用力拥住他的脖子,“还有,一个人太冷清,太寂寞,今夜,我要你搂着我睡。”燕霡霂又点头,“好!”陈涟两眼放光,在他颊上亲了一口,双颊突然飞红。燕霡霂抱起她,放回床上,“你换好衣衫,我们离开这里。”
待两人走出房屋,众弟子目睹尸体复活,纷纷变色。少妇神色凛然,拦住他的去路,“蛊毒恶灵,残害世人,请郎君早做了断,以绝后患。”陈涟冷笑一声,猝然伸臂,掐住她的咽喉,“我现在就绝了后患!”燕霡霂闪电般拦住了她,“放手!”陈涟恨恨松开,少妇脸涨的通红,捂住喉咙,咳嗽连连,兀自劝道,“郎君切莫被她迷惑!恶灵不除,反为所害!届时悔之晚矣!”
燕霡霂默不作声,上前一步,掏出怀中指环,放入少妇的掌心。他的眸子安定深远,似乎含着某种镇静人心的力量,少妇触及他的目光,呆了一呆,便住了口。燕霡霂朗声言道,“陈家娘子,我叫燕霡霂,在我有生之日,定当竭尽全力,保全无医门的平安。你们倘若遇上难处,尽可拿着指环,来南国找我!”
燕霡霂的名字,少妇隐隐听说,却记不真切,想来绝非如雷贯耳的大人物。此子振振有词,大包大揽,少妇好生奇怪——无缘无故,他为何扬言保护本门,没来由地包揽本门事务?少妇仔细端详,男子眼神平和,不似疯癫发作,迟疑着问道,“敢问燕家郎君,你可有师严的消息?”燕霡霂眉眼淡淡,“医圣乃世外高人,燕某怎知踪迹?”少妇越发狐疑,“这戒指,郎君从何处得来?”燕霡霂轻描淡写答道,“燕某来此求医,中途偶遇一人,他托我带回戒指。”少妇还待多问,燕霡霂神色冷凝,挽着陈涟走了出去。
少妇骇然心惊,“此人被恶灵纠缠,还执迷不悟,怕是大限将至!”还待出言提醒,身边弟子已然议论纷纷,“燕霡霂是谁?从来没听说过!一会儿要血洗无医门,一会儿又嚷着要保护本门,分明是个疯子!”众人七嘴八舌,“我们师祖何等神奇,哪要他多管闲事!”“保护无医门,真不知天高地厚!他以为他是天下至强,铻剑主人么?”“正是呢,连自己老婆都保护不了,还要保护本门!”“什么老婆,怕是一对苟合私奔的男女。”“是呀!你们看,他们二个,人不人鬼不鬼,算个什么东西?”“这样的狗男女,就该送到官府,狠狠打上一顿板子!打得他们鬼哭狼嚎!满地求饶!”他们先前被燕霡霂打伤,忿忿不平,此刻见他远去,越发肆无忌惮,高声咒骂。少妇皱眉喝止,“住口!别说了!”
燕霡霂和陈涟并肩离去,行了一阵,陈涟噗哧笑道,“他们正骂你呢!”燕霡霂罔若未闻,风中传来的叫骂声,愈发不堪入耳。燕霡霂蓦然想起——从前屠杀沙人时,亡国奴们满脸恨恨,破口大骂,咒他不得好死,也是这般污言秽语。燕霡霂面无表情,冷冷下令,以铁链穿过他们的腮帮子,再把铁链挂在马尾上,骑手们催马狂奔,沙奴们被铁链拖曳着,活活痛死当场——此刻思及,燕霡霂暗忖,“我当然太过气盛,他们说些什么,便如同清风拂过山岗,明月照耀大江,来了去了,何须挂怀?”
一旁的陈涟听不下去,冷哼道,“真是不识好歹,待我去教训他们!”燕霡霂神色淡漠,拦阻她道,“人不人鬼不鬼,他们倒没说错!”他打定主意,过了今晚,便斩断陈涟尸体,收了她的肉身。她既无法重生,何必这般屈辱苟活?
燕霡霂轻轻拉着陈涟的手,两人行过阡陌农田,暮色下的村落炊烟袅袅,弥散着一片安静祥和。走了许久,看周边再无人烟,燕霡霂停下脚步,“今晚,我们便露宿荒郊了。”寻找一棵枝繁叶茂的浓郁大树,怀抱陈涟,躺入树干之中。女子早已按捺不住,几下扯了他的衣衫,凑到男子胸前。黛色天幕里的明月格外耀眼,燕霡霂回忆从前两人共处,晚间躺在榻上,陈涟呼吸细微均匀,自己却仰望夜空,难以入眠,内心盼望着尽快摆脱身边女子……
他心中唏嘘,不愿再想,索性闭上双眼,伸臂拥住了陈涟,暗暗思量,“明日,我便焚烧她的尸骨,带去海之角……”等了良久,怀中女子轻轻吻他,却不急着咬下。燕霡霂有些奇怪,忍不住问道,“要我帮你么?”伸指划破胸前肌肤。陈涟闻到血腥,愣了一下,便扑了上来。
她尖利的牙齿慢慢咬噬着他的肌肤,一浪又一浪锥心刺骨的疼痛,反而让燕霡霂松了口气。他不过是个凡人,能为她做的,实在少之又少。眼下,这怕是他唯一力所能及的事情了!陈涟的舌头冰凉,轻轻舔舐他肌肤时,带起丝丝寒意。恍惚之间,他记起那个雪夜,红衣女子如毒蛇信子般的舌头,魅惑香甜,她柔美婀娜的腰肢箍紧他,激的他通体燥热,直想纵身跳入她布下的温柔陷阱……如今枕畔的毕竟是个蛊灵,并非那个嘴角噙笑的娇俏女子!燕霡霂迷迷蒙蒙间想,明日一早便要杀她,今夜所做的一切,是否还有意义?他不知道,尽管如此,这世上的事情,桩桩件件,有多少算得有意义?心之所想,便去做了。
她贪婪的望着他,男子容颜英俊,隆凖挺拔,双眼紧阖,掩饰他内心的情感和身体的衰竭。不知他流了多少血?身上痛不痛?他爱的是他的娇妻,并非自己,然而,她却忍不住靠近他,贴紧他滚烫的肌肤。体内流着他的血,她仿佛慢慢苏醒,依稀拥有情感,那是喜欢,还是不舍?真要咬破他的心脏么?她犹豫着想,“若不咬死他,他会杀了我吗?”女子内心,依稀有些自惭形秽,“我不过没心没肺的蛊灵,转战于尸体之间,喝过多少血,吃过多少人,早已不记得,怎么竟痴心妄想他会爱上我?”心头隐隐不甘,她低声问道,“你喜欢我吗?”
熟悉的问话在耳边再次响起,燕霡霂迷迷糊糊间想,“这是她第几次发问?”男子温柔而有力地抱紧她,不假思索地回答,“喜欢的。”“倘若——我咬死你,你还会喜欢我吗?”她不放心地追问。燕霡霂应了一声,“喜欢就是喜欢,你对我好,对我不好,我都喜欢。”这念头盘旋在他脑海许久,冒然脱口而出,燕霡霂才意识到它的含义,不由浑身一震。他原本爱憎分明,别人如何对他,他便如何回报,近日经历种种,性情已然大变。身侧女子哪懂得他心中的反复念头,轻轻吻着他的面颊,暗想,“喜欢一个人,原来是这样的。”
那夜,燕霡霂迷迷蒙蒙,做了一个绚烂而甜香的美梦。翌日醒来时,满眼飘荡着葱郁的碧绿,日头透过树叶,洒落星星点点的光斑,林间弥漫着好闻的草木清香。身侧女子兀自沉睡,燕霡霂轻轻抽出胳膊,因为手臂整晚垫在女子头下,已经麻木僵硬,仿佛百千根针在毛孔里跳动着呼痛。燕霡霂揉了揉臂膀,见女子双腿还搁在自己身上,通体未着衣物。燕霡霂心头一惊,昨夜自己作了什么?落絮无声春堕泪,行云有影月含羞。原来,梦中的十万春花坠落,做了两人的临别赠言,成为他们分离时华美的收梢。
燕霡霂心下酸楚,整好衣衫,拔出匕首,正待挥下,他的瞳孔忽然狠狠一缩——身侧的陈涟,青丝如墨,玉颜春红,娇媚的宛若一朵枝头初绽的桃花。燕霡霂难以置信,轻轻抚摸女子细腻光润绸缎般的肌肤,悠悠的叹了口气——她竟然恢复容颜?
纵然恢复青春,又能如何?陈涟已离开人世,无法逆转,活要活的绚丽,死也要死得尊严,这才是她的本性。燕霡霂眼神凝定姣美女子,心中隐隐作痛,手上却没有半分的迟疑,凌厉刀风带起一阵空濛的凄艳,快如鬼魅般,将女子拦腰斩断。

四大皆空相

一一脖子套着重铐,如彘犬一般,趴伏在地上。身下的碧草蹭得肌肤痒痒的,光影斑驳,投射出种种图案,想来头顶的太阳,定然红的透亮,他却无法抬头仰望。稍动一动,镣铐上的铃铛轻响,便会招来一顿暴风骤雨的鞭笞,着落在他单薄的身躯上。尽管如此,一一还是按捺不住咳嗽,扯动铃声玎珰作响。因为肺上的毛病,他咳嗽不止,遭看护嫌恶,这短短半日,已不知捱过多少鞭子!
“唉,为何生为沙奴?”一一有些沮丧的想。他和同行十余少年,刚被主人从黄金巷买出,匆匆赶往木都。路上士兵的只言片语,透露出主人是位南朝高官,新近在木都开张一家楚馆,因为生意兴隆,急需沙奴侍候,所以大批购进美貌沙奴,委托官兵沿途护送。他们歇息所在,也是南朝官邸别院。
一双官履停在他的面前。“就是他了!抬起头来!”这是领队好伯的声音。“又要脱衣服!这些无耻南人!”一一知道这些人冲着自己而来,心生厌恶,只装聋作哑,充耳不闻。毫无悬念地,男子一只粗壮的大手伸过来,捏住他的下颚,迫他抬起脸来。一一迎上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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