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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操与献帝-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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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影过中之前揭榜,一过中,就过了时限,不取了。”荀攸道:“丞相这步棋走得也太险了,这说话之间就可能午时正中,号角一响,丞相莫非真的辞了丞相职?”曹操说:“陷之死地而后生,投之亡地而后存,用兵之道向来如此。又有何畏?”大堂一侧有计时漏壶在滴水,荀攸、郭嘉看了看,急切地说:“丞相,我们二人中一人去揭榜自荐如何?”
曹操说:“说说看,你们揭榜,一有何打算,二有何要求?”
郭嘉道:“为主公救急解忧,别无要求。”曹操摇头道:“二位军师足智多谋,可为王者师,但难为一郡太守,尤难为许都太守。你们揭了榜受孤面试也通不过。”曹操一指台案上一个密封的镶金紫檀木匣说:“我方才问过你们有何打算,有何要求,若言合辙,则可通过孤面试。”荀攸说:“秉公执政,当断则断。”曹操摇了摇头,手抚木匣说:“不合里面密封的条文。”郭嘉、荀攸面面相觑。
白芍看着这场面。
郭嘉又走到一旁看了漏壶一眼:“主公,即使无人自荐,我看你这丞相也辞不掉,众人肯定不允,皇上也未必敢不从众愿。”曹操说:“我岂能失信于天下?”
丞相府外高悬的求贤榜下,李典、许褚二将仍按剑立于左右,他们看看府门前旗杆的影子,也面露焦虑。大鼓下直立的鼓手蔫头耷脑准备收起鼓槌,鸣金的兵吏则开始准备随时鸣金。这时曹丕飞马而到,翻身下马,劈浪一般分开围观的人群。远处值日署衙门报正午的号角响起,鸣金的兵吏举起铜锣、铜镲准备鸣金收榜,曹丕大喊:“且慢!”拔剑跃起一挥,求贤榜落下。曹丕将榜急卷在手,说道:“二位将军,丕揭榜登堂去了!”李典见此,从鼓手手中夺过鼓槌亲自擂鼓。
远处的号角、近处的鼓声响起。曹丕大步急奔进丞相府。
曹丕扑拜于曹操面前:“父亲大人——不,丞相大人,曹丕揭榜前来面试。”
曹操拈须一笑:“起来说话。”
曹丕起来才发现白芍,立时有些窘促。曹操说:“白芍已是相府主簿,掌文书,也参与机要。打仗,自然不如你少年将军,论诗书春秋,你可向她请教。”白芍庄矜含笑坦然看着曹丕。曹丕拱手道:“日后请多多指教。”接着对曹操说:“丕揭榜应试,请丞相大人面试。”曹操看了看左右的荀攸与郭嘉,说:“方才已问过他们,一有何打算,二有何要求?”又指着台案上的镶金紫檀木匣道:“所言合匣中密封条文方可通过,不合则不可。”曹丕道:“丕十日来一直在思谋许都之治。若十日内有人揭榜,丕绝不争先,若十日内无人揭榜,或有人揭了也未过面试,丕则将最后揭榜。”曹操说:“此话可略,往下讲。”曹丕说:“任许都太守,不贪赃枉法,为政清廉倒还容易。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维持局面,只需几分清德即可。但要如丞相大人在榜上所说‘年内大治’,则实非易事。励精图治,任人唯贤,秉公执法,统筹兼顾,当断则断等都无须多说。但许都不比一般州郡,这里皇亲国戚、朝臣望族云集,京官多如牛毛且不属太守管,各种势力相互掣肘。又值战乱时期,依法而治许都,实比登天还难。”
曹操一直面无表情地听着,这时说:“既难,还揭什么榜?”
曹丕说道:“任丕为许都太守,丕有额外一求。”曹操眼睛亮了:“有何所求?”曹丕说:“求加权。”曹操问:“加何权?”曹丕说:“丕要求在吏部、刑部兼职。治许都,亲民容易治吏难。而不治吏,也难以真正亲民抚民。”
曹操仰身笑了,一指镶金紫檀木匣道:“你启封看看。”
曹丕看看被红纸封条密封的木匣,未敢动手。曹操示意,郭嘉上来动手启封,打开木匣,从里面拿出一密封信函,再启封,从中拿出一张纸来,打开,上书几个大字:“有求加权者可任命。”郭嘉展开让曹丕看。曹丕顿时叩拜曹操:“丞相英明。”曹操说:“不是让你在吏部、刑部兼职,而是准备任你为吏部侍郎、刑部侍郎兼许都太守。如有京官在许都治下犯法,你即可在吏部、刑部、许都范围内一并处置。此事待上朝奏皇上请旨后即可照办。起来吧。”
曹操一边让曹丕起来,一边起身踱步。他对荀攸、郭嘉、曹丕、白芍四人说道:“现尚在打天下,四方还未平定,而在许都等州郡,则要先治天下。许都等已打下的天下治好了,未打下的天下则民心所向,敌军望风披靡,不愁打不下。而现下要治好许都,许都太守非加权不可。只有真正品透时势者才会提此要求,也只有提此要求者才可真正胜任。”郭嘉、荀攸点头称是。白芍饶有兴致地看着曹操说话。曹操接着说道:“孤举贤不避仇,孤举贤也不避亲,今日准备用曹丕就是举贤不避亲了。用曹丕也是不得已,因风险实在大。你干不好,既得罪一大批高官达人,也必伤及自己,还会连带伤及父亲。”曹丕连忙说:“儿明白,揭榜上任实诚惶诚恐。”曹操说:“我大不了辞这个丞相职,摘下这个乌纱帽,留着军权不撒手就是了。”他转头问白芍:“你方才讲我何苦呢,我还是那句话,凡事想透,拿定主意就行了,大可不必犹犹豫豫犯踌躇。患得患失实是人活于世第一大毛病。好了,你们知道孤往下要说什么吗?”没等四人回答,他就拿起台案上的毛笔说道:“汝等都转过身去回避一下,我要暗写几个字。”
荀攸、郭嘉、曹丕都背转身去。
白芍觉得有趣地一笑,也转过身去。
曹操在方才那张写有“有求加权者可任命”的纸上又添写几个字,折叠起来压在紫檀木匣下,而后说道:“转过身吧,依次说说我往下要讲何话?”
曹丕摇头,荀攸、郭嘉想了想也摇头,不知曹操要说什么。
曹操最后看着白芍:“你呢?”白芍不以为然地微微一笑:“爱子要出征,为父的当然要面授机宜了!”曹操盯着白芍:“再想想,孤要说什么。”白芍说:“人之常情不过如此。”曹操仰身笑了。荀攸、郭嘉、曹丕都不知所以。曹操指示曹丕:“你看看为父写下何字?”曹丕狐疑地看看曹操,拿起紫檀木匣,取出下压的纸,打开一看,上面添写的四个字正是“面授机宜”。这一下轮着曹丕与荀攸、郭嘉惊叹了。三人对白芍颇有刮目相看之意。曹操笑指荀攸、郭嘉说:“过去孤常说你等是我心腹,现在她也是——”曹操指着白芍还未说完,荀攸接着说道:“是心腹之心腹。”曹操为这捧场话高兴地大笑了。他说:“我任命她为丞相府主簿,并非任人唯亲,正是任人唯贤啊。”白芍含笑不语。
曹操将笑收住,对曹丕说:“正想对你面授机宜,看见这个没有?”
曹操走到大堂一角,这里架吊着一杆大秤,正平稳地称着一石米。几人围到曹操身旁。曹操稳稳抓住秤锤,又稳着秤杆,说道:“秤锤,古人称为‘权’,权力的权。先有秤锤之‘权’,才有权力之‘权’。秤锤之‘权’的名分,是本。要懂权力、权威、权势、权谋,要会用权。追根溯源,要明白秤锤这‘权’如何把握。秤锤虽小,可压千斤,这就是权的要害。孤一人就能号令千军,是因为有权。以权称天下,即是权衡。权衡是用权之根本之法。”说着,曹操一手左右移秤锤,另一手扶秤杆,演示道:“往左了,秤杆翘起,这一石米象征的天下脱落,秤锤即权也即颠覆;往右了,秤杆低下,秤锤这权便滑脱,天下也便随即坠落。用权一定要平衡。过左不宜,过右不宜,要左右适中。治国治政,用法须严峻,但过严峻不行,要兼以宽柔。而宽柔又不可过,所谓刚柔并济。举一反三,做事不可不急,又不可过急,要兼之以缓,但过缓又不可,要急缓适中。还诸如恩威并重、劳逸适度皆是如此。做事要一丝不苟,又要灵活变通,也是此义。”
曹丕连连点头,说:“儿明白。”
曹操将秤锤左右移到准点,平稳住秤杆,松手离开,一边往座位踱步一边又继续对曹丕说:“用权,即是权衡天下。这里毫厘之差,或天下太平,或天翻地倾,所以要慎而又慎。又如凡事当断则断,又不可过,刚愎自用、独断专行万万使不得,要兼之以集思广益;但集思广益又不可过,过则丧失主见,优柔寡断。总之,要持中道。”曹操坐下了,停停又嘱咐道:“当前治吏治权贵贪赃枉法是首要难事。此事要用心。第一要抓大案要案,不可分散兵力。《易经》所谓‘有嘉折首,获匪其丑’,也即擒贼先擒王。第二要分别轻重缓急,各个击破,杀一儆百。有些案子抓在手中,不急于办,到时再说,有些则一鼓作气,一办到底,这叫歼敌有先后。第三,执法务必一视同仁。”曹丕说:“官无大小,犯法必治。”曹操摇头:“不止于此。记住,一视同仁,务必不分亲疏,但有曹府人犯法,或则我的亲信犯法,你都依法必办。立威先立此威。执法公正方足以使天下服。”曹丕说:“遵命。”曹操从台案上抽出一支金令箭递曹丕:“这支金令箭交你,哪个将官有恃亲宠而不服法治,以此拿他。”曹丕立刻拜受:“丕遵命。”
曹操眯眼思忖了一下,转看左右荀攸、郭嘉:“二位军师有何评说?”荀攸说:“已见丞相论权之精辟。”郭嘉说:“更见丞相用权之妥当。”曹操哼了一声:“不是奉承,唯见奉承。”又问白芍:“主簿呢?”白芍一直在旁静静观看,这时瞄了父子二人一眼,说:“唯见舐犊之情。”曹操一听大为感慨:“你总是出言不凡啊。”曹操说着拍了拍曹丕肩膀:“儿,好自为之,此事实不易啊。”
曹丕不由得又注意了白芍一下。
荀攸对曹丕说:“按朝上所议,将有御史、光禄大夫、谏议大夫、议郎等监督许都太守执政,你是前后左右都有牵制,一年内许都未大治,将受重罚,实为难事。”曹操一挥手截住话题:“不再一咏三叹了,汝等以为我往下要说什么?”荀攸、郭嘉又转眼想。白芍道:“丞相总如此测左右,不嫌劳累?”曹操笑道:“你方才能猜到便‘揭榜应试’,现在猜不出来就说此‘榜’无理?”荀攸凑趣笑道:“现在有了一个敢调侃丞相的人了。”白芍道:“我敢调侃是我有理。”曹操点头道:“她确是有理有节,我不可反复如此。我是想问二位军师,现在朝野事多,上下峥嵘,你们有何见教?”荀攸道:“皇上认刘备为叔,又宫中赐宴秘谈许久,恐无益于主公。又太尉杨彪虽接受主公寿辰贺礼后多次致谢,但实与袁绍、袁术仍密有来往。又议郎赵彦四处散言主公专权,更兼有各种结党营私活动,这些主公不可不察。”
曹操说:“刘备现为皇叔,吾以天子之诏令之,彼愈不敢不服矣。留彼在许都,名虽近君,实在吾掌握之内,吾何惧哉?倒是杨彪与袁术两家联姻,倘与袁术、袁绍二袁为内应,为害不浅。我已讲过,该贺寿送礼时贺寿送礼,该监视则监视,不可掉以轻心。至于赵彦之流,多行不义必自毙。”
郭嘉谏道:“主公威名日盛,献帝这块招牌也用处不大了,主公何不自行王霸之事?废了这皇帝,保不住更顺行天下呢。”曹操摇头道:“汉正统余势尚在,此事不可轻举妄动。朝廷上人事纷杂,难以一眼望清。”他沉吟一下:“正值冬季狩猎之季,我将请皇上田猎,群臣将校一起出动。在此田猎中,众人性情外露,吾等便可观动静。”郭嘉说:“丞相这个谋划好。”曹操对曹丕说:“你这两天可多练练骑射。”曹丕说:“是。”曹操又对白芍说:“你也可参与看看,天子田猎场面浩大,难得一见。”白芍说:“我不善骑马,更不会射箭。”曹操说:“这都好办,乘辆车就行了。”郭嘉道:“田猎,除皇后、皇妃等乘车旁观,文武百官并无带家眷的。”曹操一瞪眼,指白芍说:“她并非家眷,是丞相府主簿,现场观田猎,以记录当朝之盛事也。”曹操又对白芍说:“你还可一睹那个想让你去宫中陪读的皇上的风采,也算一代风流呢。”
白芍耐人寻味地看了曹操一眼。
二
冬日寒风中,一抬遮蔽严密的轿子不惹人注意地穿行在许都街道上,轿顶一挑杆上挂着的狐皮、貂皮在风中晃动。轿帘不时掀起,露出一双窥探的眼睛。轿子在议郞赵彦府前停下。赵彦正蹲着锯大门坎,这时抬头看见轿子,又看见轿上晃动的狐皮貂皮,大声挥斥道:“皮货商走开,我这儿不买皮货。”轿帘掀起,露出皮货商穿戴的黄福,他说道:“赵彦大人不认得了?”赵彦一听此话,站起身来,有些惊疑地辨认了一番:“啊,是黄公公。”黄福伸一指嘘了一声,并看看街道前后。赵彦立刻明白,走近举了一下锯子放低声说:“皇上昔日驾临寒舍,曾被此门槛绊过,我便锯此绊君坎,日锯一分,十日一寸,百日一尺,锲而不舍,直至锯光。”黄福说:“皇上知你忠心。我现在去杨彪太尉府上,你有密奏可同时送来。”赵彦看看寒风中的街道说:“我随后到。”
黄福乘坐的轿子到了杨彪太尉府门口停下,守门兵吏挥斥道:“皮货商,这里不可停轿。”见轿子不动。一个兵吏上来驱赶。黄福掀起轿帘:“通告府上管家,他订的货来了。”说着将一个小银锭塞到对方手中。兵吏疑惑地瞄了瞄黄福,转身进去禀报。不一会儿管家匆匆出来,狐疑地问:“谁订的货?”及至走近认出黄福:“黄大人——”黄福伸一指嘘住。管家立刻晓悟,将街道前后看看,一挥手:“抬轿进府。”黄福便乘轿进了太尉府。下了轿,管家说:“太尉大人在后花园习射。”便领着黄福急急往里进。
杨彪正在后花园练射习箭,杨雕在一旁侍立。远处靶心已射中几箭。杨彪搭箭拉弓瞄了瞄靶又放下,对杨雕说道:“你何不也练练射箭?过几日参加天子田猎,不可空手而归。”杨雕说:“什么天子田猎,还不是曹操上朝的一句话?天子也无可奈何。曹丕现任吏部、刑部侍郎兼许都太守,太欺压人了。我这副太守在他手下,还不知如何混日子。我此时根本无心习射。父亲大人,你是神射,百步穿杨,何不乘田猎之机,一箭射死姓曹的也就万事大吉了。你若不便,我相机行事也可。”杨彪虎了一下眼:“胡来!他人多势大,前后左右必定围得铁桶似的,你如何近得了身?你远远的一箭射不中,还不立时被剁成烂泥?”杨雕说:“我们何不借刀杀人?”杨彪不相信地瞄了杨雕一眼,训道:“借刀杀人?想好再说。还有,你要娶袁术之女,也要慎重,我们与袁术已是亲家了,避嫌尚且不及,再亲上加亲岂不犯大忌?”杨雕说道:“一个亲是亲,两个亲也是亲,要避也避不过来。再多一个婚嫁又关何大事,曹操莫非就此杀了我们?袁术、袁绍兵多粮广,势力远在曹操之上,回绝了这个亲上加亲,得罪了袁术,我们岂不是里外不得势?这个婚姻拖拖可以,回绝万万不可,那二袁那里就彻底得罪了。”杨彪思忖不语,又搭上了箭。一箭射出,远远正中靶心。
这时管家领黄福到。管家禀报道:“宫里黄福黄大人到。”黄福紧接着拱手道:“黄福给杨太尉父子请安。”杨彪立刻放下弓箭拱手道:“黄公公好,哪阵风把你吹来了?”黄福道:“是西北寒风啊,二位大人正在习射准备参加天子田猎?”
杨雕问:“不知皇上什么看法?”黄福道:“这还不明白,还不是姓曹的在捉弄朝廷?他兵多将广,围起猎来还不是他耀武扬威?皇上不得已而已,实实是为君而不畅啊。”杨彪立刻说:“不能为皇上排忧解难,我等实是有罪。”黄福回看左右后说道:“田猎人马杂沓,刀枪剑戟的,也并非不是机会。我方才去过刘皇叔府上,彼此都话中有话弦外有音了。”杨彪沉吟点头,杨雕信誓旦旦说:“我已有计在胸。”黄福说:“这就好。”管家又领赵彦进来,禀报道:“议郎赵彦大人到。”赵彦见杨彪便叩拜:“太尉大人。”杨彪连连摆手:“你是见黄公公来了,快办你的事。”赵彦起身,将一信函交黄福:“黄公公,这是我的密奏,奏曹操多件事,请呈皇上。”
黄福点头揣于怀中,对杨雕说:“人准备好没有?我即刻回宫,在外不可耽搁。”杨雕说:“早已准备停当,已安排一轿跟黄公公轿子一起走。”黄福一摆手:“那样目标大。就同我一轿走吧。”杨雕立刻吩咐管家:“快让人跟黄大人一起走。”黄福拱手与杨彪告别。杨雕、赵彦陪着黄福穿过后花园回庭院内上轿。管家急赶到前头,等黄福赶到轿子时,管家正指挥几个丫鬟家奴扶送一个盖头遮脸的窈窕女子款款上轿。黄福随即也上了轿,冲杨雕、赵彦摆摆手,轿夫们立刻起轿往外走了。
皇宫后花园内,汉献帝也在习射。拉的宝雕弓,搭的金■箭,远处立着张着熊皮的熊靶、张着虎皮的虎靶、张着鹿皮的鹿靶,靶上稀稀疏疏扎着几支箭,皆未射到要害。汉献帝又咬牙瞄了许久,一箭射出,仍未中靶。他悻恼地叹口气。太监黄二领着几个小太监在一旁侍候着。黄二说:“皇上可走近点射。”汉献帝火道:“近了能练出功夫吗?都什么东西!田猎,田猎,猎什么?完全不是帝王正道。”黄二听出汉献帝话中话了,赔话道:“那姓曹的提议田猎,皇上不愿意,驳回不就完了?”汉献帝更火了:“人家讲古之帝王四时出郊,特别冬季狩猎,以示武于天下,是传统;讲今四海扰攘之时,正当借田猎以讲武治。这话朕能驳吗?”
这时黄福早已回到宫中,换了宫中服装来到后花园。
黄福训黄二:“怎么又惹皇上生气?”黄二看看黄福,不甘居其下又不得不居其下地禀报道:“我劝皇上走近点再射,皇上就火了。”汉献帝挥舞着弓箭说道:“田猎时野兽容我走那么近吗?不早都跑了?”黄福嘻嘻一笑:“天子围猎,还用天子走近野兽?野兽们早都被大军围到天子跟前了。”他转头训斥黄二与诸小太监:“废物,怎么让皇上走近野兽?得把野兽们围到皇上跟前来,去,把靶子搬近点。”黄二领诸小太监跑去搬靶。黄福又对汉献帝谄媚道:“皇上等野兽到跟前了,一鼓作气把箭都射了,就休息。我给皇上准备了一个赏心悦目的节目呢。”
汉献帝余火未息,看着远处太监们把熊靶、虎靶、鹿靶往近搬,说:“又弄什么花样?”黄福说:“皇上记得姓曹的从徐州班师回来后第一日上朝的事吗?”汉献帝说:“怎么不记得?他不是头天晚上微服出行,抓着杨雕聚众豪饮犯禁酒令,还有抢夺民女。”黄福说:“皇上还记得杨雕抢夺的那个民女叫什么吗?”汉献帝说:“不是叫洛阳芙蓉妹吗?街头卖唱的。朕当日还赏她母女二人锦缎几十匹以示抚恤。”黄福说:“这个芙蓉妹颇有几分姿色,且弹唱俱佳,算个难得的窈窕淑女呢。”汉献帝眼亮了:“噢,她现在哪里?”黄福说:“奴才已经把她弄进宫来了,只等皇上把箭射完,就可以去鉴赏一下。”汉献帝没想到,怔了一下,佯装生气道:“你这个鬼奴才,竟敢先斩后奏。”黄福说:“尽忠报皇上,斗胆而行。”而后一指搬近至二十来步的兽靶:“皇上射吧。”汉献帝来了兴致:“我就射这黑熊。这黑熊横行霸道欺人太甚。”说着一箭射中熊头。黄福递箭给汉献帝:“皇上接着射。”汉献帝一连多箭全部射中熊靶,而后撂下弓,出尽闷气:“完事大吉。”一派天子气度,跟着黄福离开了后花园。
进到殿里,洛阳芙蓉妹正抱着琵琶端坐等候,左右侍立着两个宫女,再稍后一个宫女挑着那幅《君子好逑》图静立着。汉献帝一到,芙蓉妹立刻将琵琶交到身旁宫女手中,叩拜道:“皇上圣安。”
汉献帝走近芙蓉妹,说道:“抬起脸来,让朕鉴赏一下。”芙蓉妹跪在那里直起上半身,汉献帝打量了一下,满意地点点头:“果然娇嫩艳丽。”黄福一直紧张地跟在汉献帝身后,这时见汉献帝首肯,有些兴奋地搓着手,想陪话又未敢。汉献帝伸中指挑起芙蓉妹下巴,在她脸上描摸着:“皮肤很光润,大户人家富贵生养出来的吧,头一面怎么就知我是皇上?”黄福在汉献帝身后阿谀道:“皇上身穿龙袍,这还能不知道?”汉献帝瞪眼了:“我在问她,用你多话!”依旧描摸着芙蓉妹的眉眼问:“你怎么知道我一定是皇上?”
芙蓉妹垂着眼小心答道:“天子自有天子气。”
汉献帝一听仰身大笑了:“这话还有几分味道。”黄福又在汉献帝身后兴奋地搓手。汉献帝用身体贴近芙蓉妹:“不要躲,就贴近闻闻,能闻出什么味道?”芙蓉妹小心答道:“自然是真龙天子的味道。”汉献帝又仰身笑了,指着芙蓉妹两旁侍立的宫女说:“她的回答就比你们聪明。”而后又挑着芙蓉妹下巴说:“还不到位,还闻见什么味儿?”芙蓉妹不知如何回答了。汉献帝宽大为怀地放手了,笑道:“闻出来,谅你也不敢说,是男人的味儿,知道吗?真龙天子什么味儿,就是天下第一男人味儿。好了,朕命你先弹唱一曲,让朕这个天下第一男人赏心悦目一回。”说着背手在殿里踱起步来。黄福挥手示意,芙蓉妹慢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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