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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说民国大文人-第7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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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年代初冯玉祥任陆军检阅使时,曾请梁到他的驻地北京南苑讲学,当时韩复榘在冯部任团长,曾听过梁的讲演,并对梁的乡村建设理论很是欣赏。当韩后来成为封疆大吏后,觉得梁的乡村建设理论中所谈的关于乡村基层组织的改革,有利于巩固和加强他的统治。而梁漱溟则认为,乡村建设必须依靠实力派才能得以实现,故而来到山东。他说:“我们与政府是彼此相需的,而非不相容的。至于依靠政权,则亦有不得不然者。”当他的追随者问他:“乡村运动为什么一定要在山东搞?为什么同一些意趣并不一致的人一起搞?”梁说:“除了山东之外还有什么地方能允许我们这样搞呢?原来意趣不一致的,到事实面前可能渐渐一致。”梁到山东后,韩对梁非常尊敬,言听计从,他甚至在省政府纪念周上公开对他的部属讲:“我就是迷信梁先生!”
梁漱溟一生热心于乡村建设。他说,“农村没有新生命,中国也就不能有新生命”,“我们只能从农村的新生命里来求中国的新生命”。“所谓乡治,就是替农村求新生命的过程”。
抗战爆发后,梁漱溟的乡村建设研究院毁于战火,他在邹平以自卫名义组织起民众组织抗日,结果后来该组织一部分被韩复榘带走,另一部分投靠日本,做了汉奸。当地群众恨之入骨,以至于一些乡村建设的干部也被群众所杀。千家驹认为,通过此次惨痛教训,梁先生应当知道乡村建设之路行不通,故在桂林的《中国农村》月刊撰文指出乡建失败的原因。梁撰文作答,他先引千的原文,再加以反驳。但重庆官方认为千的原文不能引用,不让发表,对梁的文章却只字不改,读者看来莫名其妙。这样发了几期,梁也自觉滑稽,便停止了这场笔墨官司。
梁漱溟的乡村建设被迫中止后,他马不停蹄地加入抗日救国的洪流中。此时,他开始与共产党接触,部分认同共产党的社会主义道路。
牟宗三与梁漱溟曾相处不洽。牟宗三回忆:“有一次熊先生为我向梁先生要一个月30块钱……他说:‘你一个月拿30块出来,叫宗三到我这里住,让他读书。’梁先生说钱是可以拿,但有条件,第一是要读人生哲学,不能光看逻辑。第二是要到邹平走一趟,看一看,观察一下他的事业,他那时的乡村建设运动在邹平实行。第三是不能存有利用的心理。当时我一看这三条件,便一怒而拒绝,这30块钱我不要了。你不能干涉我读书,我也不愿到你邹平去,且我利用你什么呢?我只利用你那30块钱罢了。他的话实在太没道理,你这算什么圣贤?故若要做圣贤,先要做豪杰。”后来牟宗三随熊十力住在勉仁书院,勉仁为梁漱溟办五十寿辰,让牟写文章祝寿,牟说我不懂,不肯写。牟宗三始终认为,英雄好汉做事,要帮人就帮人,不必讲什么条件。
钱穆回忆,其在华西大学任教时,梁漱溟来访。钱时正有课,故赠梁其著作《政学私言》一册,曰:“君倘夜间得暇,可试先读此书。”隔一日晨,钱穆回访,谈起国民党召开政治协商会议后梁拟创办文化研究所之事,梁道:“君之《政学私言》已读过,似为政治协商会议进言也。”钱曰:“不然,书生论政,仅负言责。若求必从,则舍己田耘人田,必两失之。君欲作文化研究,以倡导后学,兹事体大,请从今日始。若俟政治协商会议有成果,则河清难俟,恐仅幻想耳。”梁闻言,大不悦,起座而言曰:“我甚不以君言为然。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今日国民党与共产党两党对峙,非为结合,他日国事复何可望。”钱反驳道:“君言固是,亦须有缘。君其为父母之命乎,抑仅媒妁之言乎。今方盛倡恋爱自由,君何不知。”梁怫然曰:“知其不可而为之,今日大任所在,我亦何辞。”二人语不终了,不欢而散。
抗战胜利后,钱穆于沪宁火车上两晤梁漱溟。时梁居沪,常往返沪宁间,出席政治协商会议。第一次梁告诉钱:“每忆君在成都所言,此事诚大不易,兹当勉姑试之,不久或知难而退矣。”第二次,梁叹曰:“君来正佳,我此去坚求辞职矣。”
梁漱溟一直希望促成国共和谈。1946年10月10日,梁由南京到上海见周恩来,促其回南京继续和谈。11日夜,梁由上海乘火车返回,次晨抵达南京。下车后,梁看到报纸刊登的国军已攻占张家口的消息,对记者叹道:“一觉醒来,和平已经死了!”
1953年9月,梁漱溟列席中央政府扩大会议,应周恩来之请发言。他重点谈农民问题,要求对农民施“仁政”,他说:“我们的建国运动如果忽略或遗漏了中国人民的大多数——农民,那是不相宜的。”不料,梁的发言引发了与毛泽东的争论,酿成“廷争面折”的尴尬局面。
1988年4月,台湾青年学者沈重问梁漱溟:“您最佩服的人是谁?”梁漱溟答:“是费孝通。费孝通先生是走江南谈江南,走江北谈江北,希望现代的年轻人也能如此。”
【厌离】
1912年年底,梁漱溟因看不惯民国官场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加上6月间,其母逝世,一度崩溃,曾多次萌生自杀的念头,幸得室友察觉,才避免了悲剧发生。他后来回忆此段时间的心情时说:“我渐渐晓得事实不尽如理想。对于‘革命’、‘政治’、‘伟大人物’……皆有不过如此之感。有些下流行径,鄙俗心理,以及尖刻、狠毒、凶暴之事,以前在家庭、在学校遇不到的,此时却看见了;颇引起我对人生感到厌倦和憎恶。”
此后,梁漱溟转而信奉佛学,他决定遵照袁了凡之言“以往种种譬如昨日死,以后种种譬如今日生”,认真做去。在阅读大量佛典后,梁漱溟悟到人生是与苦相始终的,人一降生,就与缺乏相伴俱来。
国共和谈期间,民盟等第三方面提出一个折中方案,但因时局紧迫,事先并没有征求国共两党代表的意见。梁漱溟、李璜和莫德惠三人到梅园将该方案交给周恩来,并由梁逐条加以讲解。第二条刚说了两句,周脸色骤变,以手阻止说:“不要再往下讲了,我的心都碎了!十年交情从此算完。今天国民党是我的敌人,你们也是我的敌人!”态度愤激,泪落声嘶。周用力摔门而出,取来一份电报说:“我是信任你们的,你们为何不在事先关照?”梁想起前约,自觉理短,茫然不知所措。此后,梁漱溟退出了和谈,也退出了民盟,回到重庆。
1976年《人心与人生》一书完成,梁漱溟觉得自己在尘世的使命已经完成。1981年6月,他停止了已经持续数十年的日记,他留在日记中的最后几个字是“6月1日”,有日无记,此后再也没有日记,表示他已不再牵挂尘世之事。
梁漱溟病重时,不止一次对领导说:“人寿有限,我已长寿,能活到今天很不错了。但自觉寿数亦到此为止,因此不要让国家花费太多的人力财力,勉强维持我的生命。”
梁漱溟的生命已进入弥留之际。有人问他:“将来如有可能,是否以稿费设奖学金,用来培养青年一代。”梁漱溟有气无力地回答:“小事。”早在《人心与人生》获准出版时,一位日本人便建议:“我将把尊著译为日文,我愿把全部稿酬捐献,设梁氏基金会。”袁鸿寿问梁漱溟是否同意。梁回答:“这是日本人的想法,中国人不以著作视为商品。”言外之意,并不赞成,亦不反对,与“小事”的言外之意相同。
【佛缘】
梁漱溟晚年曾言:“人有今生、前生、来生,我前生是一个和尚,是一个禅宗和尚。”
少年时,梁漱溟苦苦思索,自己家境尚好,为人聪明,父母对他也极疼爱,但他却常常苦闷不乐;而家中的女工,天天做饭、洗衣、干杂活,非常辛苦,但脸上常有笑容,并不觉苦。他最后悟出:“人生的苦乐不在外界(环境),而在自身,即在主观。其根源在自己的欲望,满足则乐,不满足则苦。而这种欲望是无穷尽的。”他开始向佛,18岁时,拒绝父母为其订婚,19岁开始茹素,曾前往衡山想出家为僧。后在北大任教期间,他也与北京的寺庙保持着联系,曾在西郊极乐寺和摩诃庵静养。二战后在重庆期间,他拜西藏佛教噶举派贡嘎呼图克图为师,受灌顶礼,成为一名藏传佛教信徒。
梁漱溟曾杜门研佛三年。其次子梁培恕回忆说:“父亲很早就开始考虑这些人生问题,后来他给我讲过一些佛教故事,释迦牟尼出家的故事让他心有所戚。他同样是看见别人穷苦就受不了的人,后来的信佛实际上也是为了解决这个问题。”长子梁培宽回忆:“他没有礼佛行动,从来没有去寺庙烧香拜佛,他是在自我修养上下功夫。”
对于生死,梁漱溟泰然处之。一位生活孤苦的老人向梁请教:“先生,人什么时候才能得到解脱呢?”梁一字一顿回答:“佛家对生死的态度是不求生、不求死。”
梁漱溟坚持素食七十余年,除了鸡蛋、牛奶,其他荤腥一律不沾。三十岁以后,他的身体愈发结实,体质、精力反为友辈所不及。新中国成立初期,在一次宴会上,毛泽东见梁只吃素食,又不饮酒,笑着说,梁漱溟坚持食素,清心寡欲,定长寿也。
【思虑】
梁漱溟好思虑。他常说自己是问题中人,如果问题没有解决前,他会极为痛苦,即使不吃饭,不睡觉,也要找出答案。他曾对朋友说:“我初入中学时,年纪最小。但对于宇宙人生诸问题,就无时不在心中,想到虚无处,几夜——简直是常常睡不着觉。那时我很憔悴,头发有白了的,同学们都赶着叫我小老哥,小老哥。”
梁漱溟曾与人谈及自己的爱好:“我的乐趣就是思考问题。我要有时间的话,就要思考问题。他常对别人说,你看我最闲的时候,其实是我最忙的时候。你看着我坐在那里似乎什么事情也没有做,其实我的思想已经跑得很远很远了。”只要梁一开始思考,他就很难刹住车。因为思考问题,梁经常失眠。在北大任教时,他曾因失眠向校方提出辞职。
梁漱溟曾一度想出家。一次,少年中国学会请他做宗教问题的演讲,准备讲稿时,因为不顺利,便随手翻阅《明儒学案》,在东崖语录中忽然见到“百虑交锢,血气靡宁”八个字,不觉心凉,顿时头皮冒汗,默然有省,遂由此放弃出家之念。
1918年,父亲梁济沉潭自尽后,梁漱溟开始研习儒学。他曾对儿子梁培恕说:“佛学只能让少数人受益,可孔子的学说是对大多数人说的,他肯定人要付出努力,下一番功夫是可以过得好的。”
梁漱溟自述“只有志业,没有职业”。即只有他想做的事情,而不是选择的职业。在梁看来,由西方功利主义到佛学再到儒学的转变,都只是要解决他思想上的问题和中国的问题。
蒋百里称赞梁漱溟的成名作《中西文化及其哲学》为“震古烁今之著作”,而胡秋原认为该著“有独创的意义和可惊的深刻思想力”。
梁漱溟以“意欲所向”为标准,将人类文化分为中国、西方、印度三种类型,他说:“中国文化是以意欲自为调和、持中为其根本精神的”,中国社会是“职业分途”、“伦理本位”的社会,不存在阶级的界限。
梁漱溟认为,中国文化之伟大,是人类理性之伟大。中国文化的缺欠,非理性的缺欠,而是理性早启、文化早熟的缺欠。
在《中国文化要义》中,梁漱溟写道:“中国文化之最大偏失,就在个人永不被发现这一点上。一个人简直没有站在自己立场说话的机会,多少感情要求被压抑,被抹杀。”
梁漱溟认为:“中国传统中该变化的早就变了,不该变的永远都不会改变,而这些永远都不会改变的中国传统将统领世界。”他说,中国有以贡献与世界者,不外八个字:“人生向上,伦理情谊。”而这正是世界和平的基础。
1955年初夏,梁漱溟与儿子梁培恕游北海公园,说起即将动笔的《人心与人生》一书时,以平静而深沉的声音说:“这本书不写出来,我的心不死!”书成后,他在给朋友的信中说:“今日可死而轻快地离去。”
“文革”中,红卫兵将梁漱溟关进一间小屋,他却利用如此难得的清闲时光每日著书,笔耕不辍。被允许回家后,他每日去公园练拳、散步,无书可读,就认真读报、看材料。“文革”中,他先后完成《儒佛异同论》和《东方学术概观》的撰写。
红卫兵将梁漱溟尚未完成的《人心与人生》手稿抄走,梁写信给毛泽东说:“若此稿毁却,我生于斯世何益。”“假如在或斗或批之后,不发还此书稿,即不可能叙写,无异乎宣告我的死刑。”在毛泽东的安排下,该手稿得以退还。1975年,梁漱溟的《人心与人生》完成。
梁漱溟道:“活到老,学到老,还应当加上思考到老。”
【教育】
蔡元培看到梁漱溟发表在上海的《东方杂志》上的《究元决疑论》一文后,决定请梁到北大任教。梁感到十分恐慌,他对蔡说:“我只不过初涉佛典,于此外的印度哲学实无所知。”蔡反问道:“那么你知道有谁能教印度哲学呢?”梁漱溟回答不知,蔡说:“我们亦没有寻到真能教印度哲学的人。横竖彼此都差不多,还是你来吧!你不是爱好哲学吗?我此番到北大,定要把许多爱好哲学的朋友都聚拢来,共同研究,互相切磋;你怎可不来呢?你不要当是老师来教人,你当是来合作研究,来学习好了。”于是,24岁的梁漱溟便到北大执教。
正式到北大任教的第一天,梁漱溟问蔡元培对释迦牟尼和孔子的态度,蔡说:“我们也不反对孔子。”梁说:“我不仅是不反对而已,我此来除去替释迦孔子发挥外,更不做旁的事!”
梁漱溟在北大讲课极受学生欢迎。1923年前后,他讲“儒家思想”,正式注册的学生仅90多人,但来听课的却达到200余人,所以不得不改在北大第二院大讲堂上课(据蒋复璁回忆,他在北大期间,在大讲堂上课的只有蔡元培、胡適、梁漱溟三人而已)。梁不善言辞,文字也欠流畅,每当讲到某个道理又不能即兴说明时,便急得用手触壁或是用手敲头深思。但不是所有听课的都是因钦佩梁而来,哲学系的彭基相、余光伟等学生都不大同意梁的观点,他们对别人说:“我是来听他荒谬到什么程度。”
学生李兢西回忆梁漱溟道:“无论在什么场合,自叫他站在讲台上,永远不会使听者的注意散失。他是那样慢腾腾一句一字的重复述说,好像铁弹般一颗一颗地从嘴里弹出来,打在各个人心的深处;每一句话下文,都无可捉摸,不是与你心里高一着,即站在相反的理由上,而这理由,在两三分钟后,你必得点头承认,不由的说:‘他思想真周密!’”
1924年,梁漱溟离开北大,有人问其故,梁答:“因为觉得当时的教育不对,先生对学生毫不关心。”他认为,先生应与青年人为友。所谓友,指的是帮着他们走路;所谓走路,指的是让包括技能知识在内的一个人全部的生活往前走。“教育应当是着眼一个人的全部生活,而领着他走人生大路,于身体的活泼、心理的朴实为至要。”
梁漱溟主张教育救国,而且是从最基础的教育入手,为此他辞掉北大教职,到山东菏泽担任中学校长。
有一段时间,梁漱溟仿照宋明讲学的模式,每日清晨召集弟子,或默坐,或清谈,意在感悟人生,反省自我。他把这样的集会称为“朝会”。梁漱溟在朝会上的发言,精辟独到,由其弟子们辑为《朝话》一书,颇似孔子的《论语》。
梁漱溟次子梁培恕认为,父亲对他和哥哥的教育可能是最自由的教育,拥有了别人没有的最大的自主权。梁培恕小学、中学、大学都没毕业,每次都是中途辍学,有因为搬家,也有是因为梁培恕自己不想去上学了。让梁培恕惊讶的是,父亲任其自然,并不劝阻,后来还是别人劝说,他才复学了。
长子梁培宽回忆:“父亲对我完全是宽放的……我在父亲面前,完全不感到一种精神上的压力。他从不以端凝严肃的神气对儿童或少年人……先父认为好的,便明示或暗示鼓励。他不同意的,让我晓得他不同意而止,却从不干涉。”
一次,梁培宽考了59分,拿着学校要求补考的通知给梁漱溟看。梁漱溟只看了一眼,就还给他了。梁培宽说,父亲其实并非对自己要求不严,而是他认为自己的事情应该自己负责。
【直言】
1906年,梁漱溟考入北平顺天中学,同班同学中有张申府和汤用彤。梁各门功课自学进度皆超过老师的课堂教授进度,他还阅读了大量的课外读物,国文作文成绩经常名列前茅。梁“喜欢作翻案文章,不肯落俗套”,能出奇制胜,有时亦因草率失败。一位王姓国文先生对此很反感,批语为:“好恶拂人之性,灾必逮夫身。”但后来的一位范先生却极为赏识,称梁“语不惊人死不休”。
五四运动发生后,梁漱溟主张应当惩治打人的学生,他在《国民公报》上发表文章说:“我的意思很平常。我愿意学生事件付法庭办理,愿意检查厅提起公诉,审厅去审理判罪,学生遵判服罪。”他还指出,人太多检查不尽,学生“尽可一一自首”。他认为:“在道理上讲,打伤人是现行犯”、“纵然曹、章罪大恶极,在罪名未成立时,他仍有他的自由。”事后,梁收到许多匿名信,警告他小心些。
蔡元培等人去欧洲考察时,北大教职员开欢送会,大多数人都说,希望几位先生将中国文化带到欧美去,将西洋文化带回来。梁漱溟闻言后问道:“你们方才对于蔡先生同别位先生的希望是大家所同的,但是我很想知道大家所谓将中国文化带到西方去是带什么东西呢?西方文化我姑且不问,而所谓中国文化究竟何所指呢?”众人顿时语塞。散会后,胡適、陶孟和笑着对梁说:“你所提出的问题很好,但是天气很热,大家不好用思想。”梁却不以为然,他认为一般人喜欢说好听、门面的话,如果不晓得中国文化是什么,又何必说它呢!
上世纪40年代,张中行主编某佛学月刊,写信向梁漱溟约稿,并在信中提到张东荪。梁漱溟回信说,他不写,张东荪聪明,可以写。张中行总觉得梁的话有些奇怪。后来他又得知,梁在复某先生信,表明自己不愿意参加什么纪念宴会,理由是某先生曾谄媚某女霸云云。张中行这才证实,梁漱溟于迂阔之外,还太直,心口如一到“出人意表之外”。
一次,毛泽东和梁漱溟一起吃饭,饭后毛泽东问:“对土改,对四川,你个人印象如何?随便聊聊。”梁略加考虑后说:“我亲眼看到贫苦农民对土地的渴望和要求,土地改革是深得民心之举,很必要,也很及时。但毛病也不是没有。比如政策规定不许打地主,但我亲眼看到在斗争会上打得很凶,有一对地主夫妇,因为受到体罚,一块跳河自杀。这个问题应引起注意,不然地主感到自己没有活路,不是反抗,就是自杀,那都不好。”
1970年,政协讨论“宪草”,梁漱溟明言不赞成把林彪作为接班人写进宪法。
“文革”中,在一次学习会上,有人说:“前几天北京大学某教授公开在报上发表文章,由一贯尊孔而转变为支持批孔,影响全国,群众欢迎。据悉,某教授‘五四’时代在北大哲学系还是一名学生,而梁先生那时已经在北大讲坛上讲授印度哲学和儒家哲学了。时至今日,如果梁先生也向某教授学习,公开表态支持批孔,影响将会更大,大家都会欢迎你的转变。”梁漱溟听罢直摇头,脱口而出道:“某教授的文章我拜读过了。我与他相熟,前不久还见着他呢。我怀疑文章所说的不是他内心要说的真话。”
“批林批孔”运动中,梁漱溟拒绝批孔,他说:孔子生活在前2500年和后2500年之间,他是承前启后的。他还说:“一是,林彪没有路线,他是一个鬼,没有人格,够不上做一个人!二是刘少奇、彭德怀有路线,他们有自己为国家、民族前途设想的公开主张,他们的错误只是所见不同或所见不对。”
梁漱溟不喜林彪,却非要与众人死辩林彪就是没有一条“政治路线”,即使这给他带来的政治麻烦要远远超过不批孔子。有人说梁漱溟:“他有百分之九十九的同意也非要把剩下的百分之一争个明白,这正证明他的迂直。”
1978年2月,“两会”在北京召开,会议的一项重要内容是制定新宪法。在政协会上,梁漱溟直言:“我的经验是,宪法在中国,常常是一纸空文,治理国家主要靠人治,而不是法治……法统、法制、法治,种种法的观念从上到下,大家都非常淡薄。而对于人治,却是多年来所习惯的……中国由人治渐渐入于法治,现在是个转折点,今后要逐渐依靠宪法和法制的权威,以法治国,这是历史发展的趋势,中国前途之所在,是任何人都阻挡不了的。”
80年代,罗隆基90诞辰座谈会召开,几乎所有发言的与会者都对罗隆基进行了肯定,无人指出他的缺点,更无人提及1957年他被划为右派之事。轮到梁漱溟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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