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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琴何须剑 作者:酥油饼-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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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容锦道:“小可汗从何处看出浑魂王要染指突厥?”
确珠道:“当年浑魂王与闵敏王夺位时,父汗便预言过闵敏王必败。”
“哦?”
确珠道:“闵敏王为人敦厚良善,交友便该交这样的朋友,可是做王,他太仁善了。”
何容锦缓缓地颔首道:“原来如此。”
“浑魂王从小便锋芒毕露,事事争先,成年后更无处不展现他的雄才伟略。西羌以勇武立国,这样的人自然更受百姓爱戴。”
何容锦道:“这样的人对突厥来说自然很危险。”
确珠道:“可惜他在近十年内,怕是腾不出手来了。”
何容锦默然。
“你不问他的对手是谁?”确珠在何容锦往外走时,突然道。
何容锦道:“我虽然精通西羌语,对西羌国情却一窍不通,纵然你说出名字我也不识得,又何必再问。”
“是么。”
“是啊。”何容锦止步回头,“小可汗还有吩咐吗?”
确珠道:“没什么。就是你说的托赤,我去晚了,没有找到。”
何容锦几不可见地皱了皱眉,“哦,那是他们没福分。”
殿内气氛凝重。
何容锦站在众人后头,从人与人之间的空隙打量沙纳利可汗。他病怏怏地躺在床上,形销骨立,双眼无神,比一个月前更憔悴。
确珠单膝跪在他旁边,低声地说着话。
沙纳利随着他的话,眼睛慢慢扫过眼前之人,然后慢慢地点了点头。
确珠站起身道:“先由中原楚大夫来为父汗诊治吧。”
站在何容锦前面的人立刻用中原话说了一遍。
那位楚大夫依言上前,手搭着沙纳利的脉搏,凝眉不语了足足一炷香时间,才愁眉苦脸地退到一胖,冥思苦想去了。
确珠又叫了另一个人。
何容锦看着他们一个个上去又一个个下来,皆是愁眉紧锁百思不得其解的模样,知道这场病治疗的希望渺茫。不过之前听确珠形容,他倒觉得中毒的可能比得病的可能要大些。可惜那些书多半讲病理,对毒都轻描淡写一笔带过,至今未看到相似症状出现。
到最后一人,乃是突厥人。
那人摆手道:“可汗放心,我有一法必能治好可汗之病!”
确珠目光一闪道:“什么方法?”
那人从怀里掏出一颗的龙眼大小的珠子,道:“便是这颗天神珠。”
确珠道:“这是何物?”
那人道:“此珠乃是天神之物,传说是天神见人间多厄难,心生不忍,于是降下天神珠,希望能解去凡人的苦痛。可惜天神珠只有一颗,粥少僧多,又能救得几人?何况这颗珠子用一次光辉便弱一些,用一次便弱一些,祖上怕天神珠用到最后神力尽失,便将它收藏起来,非到万不得已不得用之。”
确珠道:“要如何使用?”
那人道:“只要将珠子含在口中,病痛便会被珠子吸收,病人自会痊愈。”
确珠道:“真有如此奇效?”
那人抱拳道:“小人便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也绝不会拿可汗的性命开玩笑。”
确珠看向沙纳利。
沙纳利缓缓地点了点头。
确珠道:“将此珠呈上来。”
那人将珠子放在内侍捧过来的托盘上,然后由内侍交给确珠。
确珠嗅了嗅道:“好香。”
那人道:“这是天神珠与生俱来的香气。”
确珠道:“此法是真是假还需验证,不过你献宝之心可嘉,便先在宫里住下来吧。”
那人大喜道:“多谢小可汗。”
确珠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道:“小人葡该。”
确珠见其他人都停笔看他,摆手道:“你们继续想办法治我父汗!”
“是。”
不管葡该口中的天神珠是真是假,到底是出现了一线希望。确珠心情大好,便准了何容锦的告假。
何容锦直奔城中酒铺,掏出一锭银子,抱住酒坛就饮。
店伙计便是极力推荐葡萄酒之人,他笑道:“看看,可是爱上葡萄酒了。”
何容锦咕噜咕噜喝了好几口,才歇了口气道:“我是馋酒。”
店伙计道:“我帮你把酒囊满上。”
“好。”何容锦解下酒囊之后,顺手将葫芦也解了下来,“一起满上。”
“好咧。”
解过酒虫,何容锦便觉得自己又活了一回。他想起确珠说托赤不在京都,便亲自去了趟城中旅馆。城中旅馆生意并不好,因此即使一个月的客人老板也还记得一清二楚。
“哦,那两个人在这里住了十天才走。”
“十天?”何容锦皱眉,“你可记得走的时候是哪一天?”
老板道:“这个月六号。”
何容锦面色一沉。他告诉确珠时,是上个月三十一日。也就是说,从那日开始的七天中,确珠并没有派人来此。托赤和巴哥喜定然是等不到回音又失了盘缠才离开的。
不知确珠是真的忙得忘了,还是……
他眯起眼睛,解下酒囊慢悠悠地喝了一口。
天神珠之说太过玄妙,起初确珠也好,何容锦也好,都未曾当真,以为是江湖术士拐骗之术。不想三天之后,沙纳利的病情竟真的有了起色,不止能自己坐起来,而且胃口也一日赛过一日,连夜晚醒觉的次数也少了。
沙纳利大喜之下,重赏了葡该,并封他为宫中行走第一太医。
此时,确珠派去查访葡该背景之人也回来了,回报说他乃是当年突厥神医卑柯罗的后人,更让人对天神珠传说深信不疑,连何容锦都有些将信将疑起来。
一时间,天神珠三字遍传天下。
为庆祝可汗痊愈,突厥举国欢庆十日,百姓爱戴沙纳利,杀牛羊酬神。至第九日,边境传来西羌浑魂王派遣使团进京都贺喜的消息。
 

8、斗角钩心(七) 。。。

接到消息时,何容锦躺在床上又喝了一天的酒。
额图鲁趁他在宫中看书之际,以分忧之名霸占了小可汗府中各项事务。未免图谋不轨之嫌,他做得还算隐晦,只是安插人进来,并未亲自插手。
何容锦若是想要收回盛文总管的权力,只需将这些人叫过来一一过问便可,不过他并未如此做,反而借机半推半就地将诸事交了过去,只在他们做得不对时才派人稍加指点。几日下来,府里新旧仆役便都知道这位盛文总管是个不干活的。
确珠察觉不对劲时,何容锦已经在床上躺了五天五夜。
他站在房门口,还未开门就闻到酒气从房间里传出来。
额图鲁站在他身后,皱眉道:“他也太不像话了!”
确珠摆手道:“你去吧,我一个人进去。”
“……是。”
确珠推开门,酒气排山倒海而来。纵然有了准备,但一下子闻到这么重的酒气还是让他的脑袋晕眩了一下。
何容锦喝足了酒正呼呼大睡,听到开门声迷迷糊糊地坐起来,待看到门口的人才慌忙穿鞋下地行礼。
确珠冷声道:“你还知道起来?”
何容锦低头道:“见过小可汗。”
“你到底是怎么了?”确珠皱着眉。
何容锦苦笑道:“一个月没喝酒,馋得紧,没想到沾了之后就放不下了。”
确珠道:“往日我看你嗜酒也还有个分寸,没想到近几日竟然变本加厉,嗜酒如命起来!”
何容锦杵在那里不说话。
确珠道:“还记得我曾经叫你戒酒么?从今日起,我命你滴酒不沾。”
何容锦大惊。
确珠道:“还站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去洗洗?”
何容锦突然单膝跪地道:“小可汗这些年来的栽培之恩何容锦铭记于心。身为小可汗府的盛文总管我的确不该如此嗜酒,只是这毛病是娘胎里带来的,都这把年纪了,委实改不了,因此自请辞去盛文总管之位,让位于真正有能之士。”
他说完,四周顿时静下来。
连原本在门口叽叽喳喳的鸟声都不见了。
许久。
确珠道:“你这是在威胁我?”
何容锦道:“肺腑之言。”
确珠道:“你以为我是受人威胁之人吗?”
何容锦叹气道:“的确是肺腑之言。”
确珠深吸了口气道:“我准你每晚小酌两杯,但不可贪杯误事!”
何容锦仰头道:“我适才所言字字发自内心。”
确珠道:“何容锦。”
“是。”
“要见好就收。”
“……”
确珠着实受不了这满屋子的酒气,主动打开窗户,道:“过几日,西羌使团便会进京都。父汗钦点我接待使团,你就跟在我身边吧。”
何容锦道:“我怕我喝酒误事。”
确珠转头盯着他。
何容锦与他对视了一眼,又低下头去。
确珠道:“我知道你心中所想。”
何容锦微愕。
“若是在我能够容忍的范围之内……”他挪动步子走到何容锦的面前,伸出手指轻轻地抬起他的下巴,“也不是不可以。”
何容锦嘴唇半张,似惊讶又似邀请。
确珠原想说点动情之语,只是眼前人胡子拉碴不说,还浑身酒气一脸呆滞,实在令人难以投入。他话含在嘴里挤了挤,终究还是放弃了,甩袖往门外走去,“明日我若看不到一个清清爽爽的何容锦,那京都将不再有酒铺敢卖酒与你!”
“……”
何容锦身体下后一倒,一屁股坐在地上,顺手捞过一个酒壶咕噜咕噜地猛灌了两口。
“难办啊。”
他喃喃道。
有中原虎踞东南,突厥与西羌的表面关系向来紧密。只是近年来西羌内战频频,略疏于外交,突厥可汗又奔波于各部落的团结,邦交曾有过一段停滞期。如今西羌王借贺喜之机派遣使节入京都拜谒可汗,足证西羌王有重修两国邦交之意,因此突厥上下为迎接使团也准备得十分隆重。
使团离京都还有三里之遥,确珠便亲率迎宾团在城门外迎候。
近午时,在视线所及的天地一线之中隐约看到黑点闪动,不多时,便看到使团在西羌护卫军的护卫之下缓缓而来。
双方越来越近。
原本坐在马车中的西羌使臣也整理衣冠后下车上马。
确珠不敢怠慢,策马上前。西羌使臣名唤祁翟,曾追随过老西羌王、闵敏王,看他历经三代帝王仍屹立不倒,便可知此人手段心机不凡。
祁翟年约五六十,须发黑白杂生,颇显老态。他一看确珠打扮便知身份,忙下马行礼道:“西羌使臣祁翟拜见突厥小可汗。”
确珠虽不知道他说什么,但看动作也明其意,慌忙下马将他扶起。
身边译官上前为两人居中解释。
由于语言不通,两人说得十分简明扼要,互相恭维一番后,便一同上马进城。
突厥百姓之前收到官府文书,都出来夹道欢迎。
祁翟笑容满面,频频称赞突厥好客,乃是礼仪之邦。
至王宫外,确珠和祁翟下马等候,不久便传来准许入宫觐见的通传声。
确珠与祁翟相视一笑,一道向里走去。
沙纳利高坐堂中,虽然面色仍有些发黄,但精神矍铄,不怒而威。
祁翟下跪行礼,然后由精通突厥语的使者上前宣读国书,再奉上礼单。
沙纳利高兴道:“浑魂王有心。”
“先前闻之可汗抱恙,西羌上下都十分难过。我王为祈祷可汗安然无恙,亲自去庙中求神。”祁翟说着,掏出一块玉牌,交给一旁的宫人,“此玉牌是我王亲自求来的,希望能保佑可汗千秋万世平安康泰。”
沙纳利动容,起身双手接过玉牌道:“浑魂王待我如兄弟!我沙纳利今生今世都不会忘记!”
诸位大臣看准时机歌功颂德起来。
堂中一片其乐融融的景象。
沙纳利道:“我已特意叫人按照西羌风俗重新修葺迎宾馆,还望使节能在突厥宾至如归。”
祁翟听完后,面露犹豫之色。
沙纳利道:“莫非使节不喜欢?”
祁翟道:“我受王命而来,一是贺喜,一是想增进两国情谊。因此,我希望可汗能将我安置在突厥大臣的家中,以便亲身感受突厥风俗人情。”
“这……”沙纳利皱眉。
祁翟道:“我只是为了增进西羌对突厥的了解,因此小住两日便可,至于随行之人,可汗若觉得不方便,不带亦可。”
沙纳利目光看向两旁的密加和确珠。
密加低头不语。他之前收到弹劾,正闭门谢客,若非西羌使团前来,非比寻常,他根本不会出现在堂中。
确珠扫了一眼他身后之人。
那人上前一步正要说话,就听祁翟道:“我与小可汗一见如故,如蒙不弃,可否受邀小住?”
他既然开了口,原本要毛遂自荐的人只好收回脚步去。
沙纳利看着确珠。
确珠立刻笑呵呵道:“荣幸之至。”
如此一来,小可汗府便炸开了锅。
何容锦和额图鲁一起用完膳,正要偷闲回房喝两口小酒,就听门房匆匆忙忙地跑进来通报道:“小可汗回来了!”
“哦。”他心有不甘地摸了摸葫芦。
门房道:“和西羌使节一起回来的!”
额图鲁讶异道:“咦?使节来我们府里做什么?”
门房道:“不知。”
额图鲁见何容锦推着轮子要走,忙抓住他的轮椅道:“你去哪里?”
何容锦拍拍自己受伤的腿,道:“难道你想我用这副模样去见西羌使臣?”
额图鲁道:“我们府里只有你会西羌语,你不去谁去?”
何容锦道:“使臣会自带译官。”
“万一没带岂非失礼于人前?”额图鲁道。
何容锦道:“你再不去前头迎接才是真正的失礼于人前。”
“一道去!”额图鲁不管三七二十一,推着他就走。
“你!”何容锦感受着从面颊两旁呼呼刮过的风,又看看那条被自己狠狠心打断的腿,心中苦笑:这次真的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了!


9、斗角钩心(八) 。。。

西羌派遣的使节是祁翟,这在他抵达京都之前便已通报过了,因此何容锦看到祁翟时并没有露出任何惊诧之情,而是恭恭敬敬地行礼。
祁翟看似向额图鲁回礼般地微微侧开了身子,笑道:“小可汗府中果然藏龙卧虎,两位一看便知非寻常人。”
确珠道:“这是府中总管,何容锦和额图鲁。”
祁翟生涩地念着两人的名字。
确珠道:“何容锦深谙西羌语,若使节不弃,就由他来带路。”
祁翟挥退自己从西羌带来的译官,看着何容锦含笑道:“那就有劳了。”
何容锦用突厥语抱拳道:“断腿之人招呼西羌尊贵的使臣,未免有失国体。”
确珠没说话,只是看着他的眼睛微微眯起。
祁翟目光不经意地在两人之间一转,笑眯眯地转身指着门道:“突厥的门倒是与我西羌极为相似。”他说的是西羌语,在场除了祁翟本人之外,只有他随身带来的译官和何容锦才听得懂。译官之前已被祁翟挥退,此时自然不会再贸贸然上前,因此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何容锦身上。
何容锦暗叹了口气,将他的话用突厥语说了一遍。
确珠微笑道:“这更说明突厥西羌两国乃是兄弟之邦。”
祁翟道:“小可汗所言甚是!”
两人相视大笑。虽然两人交流需要人来解释,笑容却无需。
确珠在前领路,祁翟紧随其后,额图鲁推着何容锦的轮椅与译官一同走在最后。
突厥府邸并不似中原人那般讲究,走走便到了头。确珠将他安排在何容锦房间左近,祁翟非常潇洒地打发走了译官。这倒是让确珠大吃一惊。毕竟祁翟语言不通,打发走自己的译官无疑是将他在府中的口耳都交给了小可汗府,这可以说是莫大的信任,因此在祁翟提出要叫两个用惯的下人与自己同住时,确珠一口就答应了。
“小可汗日理万机,不必陪我,就请这位总管陪我说说话吧。”祁翟道。
确珠的确想将祁翟在府中的言行向沙纳利回报,因此顺手推舟答应了下来。临走时,他对何容锦道:“西羌使臣关乎突厥与西羌的友谊,务必令使节感到宾至如归。”
“是。”何容锦低声道。
确珠盯着他垂下的头,还有些话想交代,但有祁翟在侧,始终不能畅所欲言。
确珠和额图鲁走后,房间便只剩下祁翟和何容锦两个人。
祁翟走到门边上,小心翼翼地听了会儿动静,才转身朝何容锦行礼道:“祁翟见过赫骨大将军。”
何容锦低着头,毫无反应。
祁翟道:“大将军受苦了。”
何容锦发出了轻轻的鼾声。
祁翟嘴唇动了动,最终叹息一声,转身在椅子上坐下,静静地等候何容锦主动醒过来。
这一等,便是一个下午。
至傍晚,确珠亲自邀请祁翟共进晚膳。
祁翟听不懂突厥语,回头看何容锦,却发现他不知何时醒了,面带微笑地翻译着。
“恭敬不如从命。”祁翟看了何容锦一眼,举步出门。
确珠挥手,身后的仆役立刻上前帮何容锦推轮椅。
像这样的晚宴何容锦自然不能上桌,只能坐在两人中间充当译官。
祁翟表现出对突厥风土人情的兴趣,不时提出疑问,确珠一一耐心解答。
一顿饭吃得虽久,却甚是愉快。
饭后,门房禀告说两个人自称西羌使臣,要见祁翟。
祁翟道:“定然是我随身仆役到了,让他们在我的房中等候,我这就回去。”他顿了顿,又道,“或者,还是让他们先见见小可汗?”
确珠不以为意地笑道:“使节舟车劳顿,十分辛苦,我就不打扰使节休息了。”说罢,招来仆役送他回房。
祁翟临行前看了何容锦一眼,见他没有跟来的意思,几不可见地叹了口气,转身回房。
确珠等他走后,才道:“过来吃吧。”
何容锦解下葫芦喝了一口道:“我只馋酒,不馋美食。”
确珠皱眉道:“空腹喝酒伤身。”
何容锦道:“不喝酒伤心。”
确珠道:“我记得刚认识你的时候,你还不曾如此嗜酒。”
何容锦道:“未入小可汗麾下时,我哪里有那么多闲钱天天打酒喝。”
“如此说来,倒是我害了你?”
“不,小可汗阻止了一个盗酒贼。”何容锦举手要喝酒,却被确珠按住。
确珠抓起一块肉送到他的嘴边。
何容锦伸出左手将肉接过来,才塞进嘴中。
“今晚子时之前,我都会留在书房,你有任何事都可以来找我。”确珠起身,“谈心亦可。”
恐怕他现在需要的不是谈心……而是当心。
何容锦摸着葫芦,眼中阴云密布。
夜深。
人静。
子时未至。
何容锦房间的门被轻轻打开。他一只手拿着傍晚命人找来的木杖,一颠一颠地跳出门外,然后轻轻地掩上门。
圆月当空,白光如霜。
这样的时候自然不利于夜行,但何容锦已经不能再等下去。
他拄着木杖正要跃上屋顶,耳里却突然听到悉悉索索的脚步声,心中一动,立刻转身推门。但为时已晚,确珠的声音已经从走廊那头传来,“如此深夜,总管想去何处?”
何容锦慢慢地转身道:“辗转难眠,想起小可汗曾说过我若有事可来找你,便想着去书房与小可汗把酒谈心一番。”
确珠道:“那为何走到门口又回转?”
何容锦道:“我突然想起小可汗说过子时入睡,看看天色,子时将近,不敢打扰小可汗休息。”
确珠道:“你的理由倒找得很好。”
何容锦道:“我说的话,句句都是实话。”
“是么?包括你下阶梯时一脚踏空摔断了腿?”确珠道。
何容锦道:“人有失手,马有失蹄,人生在世难免做几件连自己都不愿意想起的蠢事。”
确珠道:“你真以为我眼拙得连腿上是摔断还是打断都看不出来吗?”
何容锦道:“伤口千万,总有一两例是特殊的。”
确珠慢慢地走到他面前,皱眉道:“你究竟在怕什么?”
“怕?若说怕,我唯一怕的就是没酒喝。”
确珠道:“禁令我已收回。”
“多谢小可汗。”
“那你离开的心思是否也该收回呢?”
何容锦道:“我不懂小可汗的意思。”
“从你放手盛文总管的要务,处处指点新人起,我已知你心中所想。”确珠压低声音,一字一顿道,“但我没想到,你竟然真的会下决心离开。”
何容锦垂眸道:“天下无不散之筵席。”
确珠深吸了口气,似乎在做一个相当为难的决定,半晌方道:“若我,希望你留下呢?”
何容锦抬眸,看着他眼神灼灼地望着自己,猛然惊觉当日的误会已经演变得不可收拾。想要解释,却不知该从何解释起。因为澄清一个,便要承认另一个,这比澄清更让他难以接受。正在左右为难之际,他听到了一个脚步声。
一个熟悉得令他毛骨悚然的脚步声。
确珠抬起手,轻轻地摩挲他的脸道:“容锦,我希望你留下来。”
由于心头猛震,等何容锦反应过来时,确珠的手已经收了回去。“夜深了,莫要晚睡。”
他缓缓离开,只留下脸上陌生的触感,以及……
来自身后的、难以忽视的滔天之怒。
“原来,这便是你留在突厥的原因。”


10、斗角钩心(九)

何容锦缓缓转身。
廊下里角站着一个影子,高个阔肩。
即使看不清面目,他也能感觉到对方正看着自己。
盛怒的火焰在无声中蔓延开来,好似稍一不慎,便会将两人卷入熊熊烈火之中,同归于尽。
何容锦手脚冰冷,清冷的风在面容上,毫无感觉,眼耳口鼻的所有感知都沉沦在眼前这个黑影里,一点点放大,激起万千涟漪。他深吸了口气,正想说话,那个影子却突然转过身走出走廊。月光打在他高大的背影上,渐行渐远。
鼓起的勇气,握紧的拳头,都在一瞬间松开。
何容锦拄着拐杖慢慢走回门内。
门被咿呀一声掩上。
夜色如镜,波澜不惊,仿佛一切都不曾发生。
翌日清晨,细雨蒙蒙。雨水自九天落下,滴滴答答地拍打着地面,景色朦胧。
额图鲁站在何容锦房门外喊了半天,见无人应声,终于忍不住一脚踹开了门。
“何容锦!”喊了成千上万遍仍生涩的口音在空寂的房间内回响。他在房间里搜索了一圈,确定人不在房内,才跑回大厅向确珠禀告。
确珠淡然道:“房中不在,就去茅房找。自己的房中不在,就去别人的房中找。”
“是。”额图鲁能够在千万人中脱颖而出成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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