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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王师:刘伯温-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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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了人人都漠不关心的残烛,他所留下的只是蜡烛的眼泪凝结成的烛冢。

刘伯温曾在心中说,要小心刘福通。但如果当时朱元璋真的见到了活着的刘福通的话,他应该也不会如刘伯温那样担心。因为在弱肉强食的时代,一只没有了利爪和尖嘴的雄鹰,只能做宠物,做展览品。

当朱元璋回到应天城时,对刘伯温轻轻地说:“一切都结束了。”

刘伯温却摇了摇头,说:“才刚开始!”

竖牧耳,奉之何为

刘伯温说才刚刚开始,并非在说小明王。直到朱元璋把小明王放到滁州,又在小明王身边安插上自己的人后,刘伯温才发现,从实际政治上而言,朱元璋比他走得远了许多。刘伯温当初说,把小明王解救出来安置何处,是出于一个谋略家的考虑,而不是政治家。谋略家要算准每一步,每一步都要走得稳妥,不能有半点差池。但他又不能算得太远,因为太遥远的事,过于飘忽不定,谁都无法保证。正所谓,人有千算,天有一算。

以解救小明王这件事来论,刘伯温算计的是,正好趁此机会借张士诚的刀杀掉小明王。因为他只考虑到这点,所以他才问,如果把小明王解救出来安置何处。问这话时他内心的想法其实是不解救。朱元璋站在政治家的角度来看这件事,就是另一番景象:小明王已夕阳西下,无论怎么安置,都不成问题。关键是不能让张士诚得了士气。

这是朱元璋和刘伯温的第一次分歧,两人都没有错。因为站的角度不同,看到的形势自然也就不同。其实,刘伯温不想让朱元璋解救小明王,还有他隐藏在内心深处不可动摇的一个秘密。

这个秘密是属于刘伯温和他的同道,也就是传统儒家知识分子的。

1360年,刘伯温到应天献上《时务十八策》后,得到了朱元璋的信赖。自此后,每遇大事,两人就躲进密室中商议。一般事务,则在会议室中和其他人一起商讨。1361年大年初一,朱元璋突然在会议上命人搬来一把椅子,居于中央,他自己则一本正经地坐于偏席,这让初来乍到的刘伯温大惑不解。朱元璋解释说:“这把椅子是给我们韩宋帝国的皇帝小明王准备的,我们每年初一,都要拜他一拜。在他英明的领导下,我们才有今天,大家都要心存感恩。”

刘伯温在众人之中,就爆发出一阵低沉的冷笑。他向来是个敢说话的人,遇到和自己心灵抵触的事,总要发泄出来。这一声冷笑把众人笑得莫名其妙,朱元璋就问他为何而笑。刘伯温指着那张椅子说:“放牧的小屁孩,拜他做什么(竖牧耳,奉之何为)!”

朱元璋的脸上就显出极不舒服的表情来,倒不是因为刘伯温对韩林儿不恭,而是因为他朱元璋小时候也是个竖牧。刘伯温可没有指桑骂槐,韩林儿小时候是否放过牛、羊、猪,他没有调查取证过。不过可以用常理推测,当时的小孩如果不读书,那就是要给地主家放牛、羊、猪。

朱元璋在最快的时间里发现刘伯温并没有指桑骂槐,就未置一词。这件事他很快就忘记了,可刘伯温却铭记于心。这缘于他的人生经历,一个从小受儒家文化熏陶的人,才有这样的想法。

儒家思想的开山鼻祖孔子算是可以容纳百川的大度之人,当时他还去向非儒家大师老子请教学问,被老子几句话训了出来。他一点都不生气,还对弟子们说:“这老头虽然不习我等儒术,却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高人啊,我真想拜他为师。”这件事,让孔子的弟子们印象深刻,无数年过去后,孔子这种不存门户之见的风度涵养成为弟子们回忆老师的故事之一。

不过,在儒家看来,道教和佛教却是最要命的异端,因为它们是叛乱者的温床。

刘伯温所在的时代,道、佛二教被称为异端,已是不争的事实。但只有在有人借助它们叛乱时,它们才是异端。如果没有,那这两种学说则是知识分子们最青睐的。刘伯温本人对道家和佛家思想就深有心得。注意,刘伯温青睐的是道家思想和佛家思想,而不是道教和佛教。

与白莲教等民间宗教相结合而发动的红巾军,在刘伯温看来就是道教和佛教的杂交产物。白莲教是一个大杂烩的教派,它混合了佛教、明教(摩尼教)、弥勒教等内容,独树一帜,称自己为白莲教。它的核心观念就是弥勒重生思想:佛祖涅盘后,世界成苦海,千难万险即将呈现。等弥勒现世后,则立即成为极乐世界。

刘福通眉批道:佛祖涅盘了几十年,我们在苦海中成长,如今弥勒就要现世,你看我的朋友韩山童相貌奇异,其实他就是弥勒佛下生,明王转世,我们和他一起显灵去。

就这样,刘福通、韩山童领导的红巾军大叛乱敲响了元王朝的丧钟。

刘伯温说,刘福通这厮是个半吊子白莲教教徒,他根本没搞明白弥勒是怎么回事。弥勒在白莲教的经典文本中,本是佛祖指定的救世主,根本不是革命者。如果刘福通真的是白莲教合格的信徒,他应该这样教导大家:弥勒佛要转世,来救灾避劫,我们信奉他,就能得拯救,不信,就会永远沉沦苦海。

刘伯温切齿痛恨的是,刘福通居然把弥勒佛解释成了革命家,于是才有了红巾军大叛乱。对于以白莲教思想为指导的红巾军,刘伯温是不假思索地给其扣上了“异端”的帽子。因为这种思想和儒家思想是背道而驰的,背道而驰当然也不要紧,可你却用这种邪门歪道的思想叛乱,这就是罪孽深重了。

《郁离子》有这样一个故事,一个轻浮的青年对刘伯温说:“西方有个圣人,神乎其神,可以解世间一切苦,可以解世间一切厄,跟随他,将得永生。我准备去见他,要不要一起?”

刘伯温斩钉截铁地回答:“孔子说,攻乎异端,斯害也已,我不去。”

由此看来,刘伯温和异端是水火不容的。而红巾军就是水,他自然是火。所以有这样牢不可破的思维定势,刘伯温的心中其实只有一个理由:他们是叛乱!是异端的叛乱,既然是异端,他们就永远不是天命所授。而朱元璋还要拜小明王,就说明他仍然承认自己是异端叛乱的一分子,这是刘伯温最不愿看到的。

他的想法是,让朱元璋从异端小明王的阴影里跳出来,让他成为天命所归的人。虽然还没有天象显示,但他完全可以自己创造天命,兜头罩在朱元璋脑袋上。既然朱元璋已是天命所授的那个人,无论如何都不能身居在异端叛乱的名下,这就是刘伯温当时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然而这种内心最深邃的想法,并不是普通人所能理解的。所以当他说出那句“竖牧耳,奉之何为”时,很多人都大吃一惊。

朱元璋是否明白刘伯温话中深意,没有人知道。可他当时没有反驳刘伯温,并非是出于礼貌,而是他的心弦的确被刘伯温的一句看似鲁莽的话给拨动了。

即使没有刘伯温,朱元璋将来革命的路上也不会再有小明王的身影,但正是因为有了刘伯温,朱元璋心中才有了定见,这一定见,他和刘伯温恐怕从没有说过。当他去解救小明王时,刘伯温劝说的那些话其实都是多余的,可谓是鸡同鸭讲。

因为朱元璋早就把小明王归宿的问题解决了,那就是死路一条,虽然,还需要几年的时间来证明。

第十章 生死决战,献奇策屠灭陈友谅

刘伯温猜中了

1363年,朱元璋兵团去安丰城拯救小明王。据朱元璋自己说,小明王非救不可,如果不救,他彻夜难眠,就好像小明王是他亲爹一样。刘伯温却头脑冷静地说:“陈友谅必趁机来袭。”1363年阴历四月,当朱元璋在遍地瓦砾的安丰城中昂首阔步时,刘伯温再一次料事如神:陈友谅从武昌南下,直逼洪都(1362年,朱元璋改元朝龙兴路为洪都府)。

据陈友谅说,近一年来,他寝食难安,心灵备受煎熬。所以受到这种不公正的心灵摧残,全是因为一年前和朱元璋的那场战争。他说,那场战争毁了一切。他从前的乾纲独断蒙上了尘埃;他从前的意气风发渐渐衰老;他从前的目空一切变得面目全非。但他又说,他终于在1363年春节时挺过来了。他性格中那股百折不挠的韧性突然冲出来拯救了他。他要复仇,他发誓,自己和朱元璋两个人之间,只能活一个!

1363年前四个月,他以倾国之力大造战舰。希图在最短的时间里恢复他无敌舰队的荣耀。1363年阴历四月,也就是朱元璋把小明王带出安丰城到滁州时,陈友谅的无敌舰队建造完成,最值得一提的是他的主力舰“铁舰”。后来得胜的朱元璋打扫战场时,对“铁舰”印象极为深刻:“铁舰”有三层,足有三层楼的高度,上有走马棚,气势雄伟,巍峨壮观,放到江里,如同一座小山。

当“铁舰”从武昌沿长江东下,从江州进入鄱阳湖后,看到这种场景的朱元璋的士兵们吓得瘫软在地。那根本不是舰队,而是一块会移动的喜马拉雅山。当它进入鄱阳湖后,鄱阳湖为突然到来的庞然大物所惊,不断翻滚着湖面。幸好,“铁舰”很快进入赣江,一路南下,抵达洪都城下。

洪都城守军遥遥望见一座山压顶而来,魂飞魄散。幸好防御部队司令朱文正见过世面,只是惊慌了一会儿就恢复了常态,命令部队有序地坚守城池,只要不出战,陈友谅想要攻陷洪都城,还是要费些精力的。

朱文正有这样的自信,并非纯粹是精神的力量。洪都城被胡廷瑞拱手送给朱元璋后,曾被陈友谅夺回过。那次战役,双方记忆犹新。陈友谅是趁着涨水的工夫,让他的海军一直开到城下,士兵就在船上登城。朱元璋后来又夺回洪都,对陈友谅的海军战力刻骨铭心,所以就把沿江的旧城墙推倒,退后三十步重新建筑城墙。陈友谅此次前来,已占不了上次能占到的便宜,所以只好让士兵登陆攻城,他的海军优势荡然无存。

但他的陆军攻击力也非同小可,朱文正的压力越来越大。他曾派出多人到应天去通知朱元璋,全被陈友谅的巡逻队活捉,在城下斩首。朱文正把希望寄托于运气,他一天之内派出数十人,甚至上百人,希望菩萨保佑能有一条漏网之鱼。

上天眷顾了他。终于有人把洪都城被陈友谅围攻的消息带到了应天。朱元璋听了这个消息后,脸色只是微微一变,就问送信的人:“陈友谅兵势如何?”来人回答:“陈友谅说他带了六十万人,我们朱将军粗略数过,好像作战部队远没有这么多,他可能把后勤部队也算上了。虽然他的兵攻城很猛,可伤亡也很重,其部队的士气低落。如果我们派出救援部队,马上就能把他击败。”

朱元璋沉思片刻,对送信人说:“回去告诉朱文正,让他再坚守一个月,我会有办法灭了陈友谅,只要你能安然回到洪都城。”

朱元璋不知道送信人是否能安然回到洪都城,当时,他也没有一个清晰的办法能消灭陈友谅。陈友谅可不是蚂蚁,说消灭就能消灭的。他所以对送信人那样说,只是想给自己一个充分的时间考虑消灭陈友谅的方法,其实也不是他自己考虑,他要找他的刘伯温先生。他当时只有冥冥中钻进脑海的感觉:陈友谅不攻应天,却去攻洪都,这可能就是老天要陈友谅灭亡。

“先生您又猜中了!”他把刘伯温请进密室,还未坐稳,就这样说,然后又补充了一句,“陈友谅不趁我带主力去救安丰的时候攻应天,却去攻洪都,真是个蠢货!”

刘伯温对这种自以为是的“站在他人立场上”来想问题的方式很不欣赏。刘伯温聪明绝顶,正是因为聪明绝顶,所以才知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智慧,当你看到别人做出一件愚蠢的事时,他本人却并不觉得这是愚蠢,而且当事人还会认为,这是他智慧的结晶。你认为别人愚蠢,是因为你站在自己的智慧基石上来判断的别人。智慧,其实是不分高低的,它受当事人的立场、情绪,甚至天时、地利的影响。

刘伯温认为,陈友谅攻洪都而不攻应天,站在陈友谅的角度看,是最佳选择。从武昌离南京沿长江攻应天,要先东去,然后北上,路过的沿江城市有安庆、铜陵、芜湖、马鞍山,最后到应天。这沿江的几个重镇都在朱元璋的控制下,也就是说,陈友谅不可能如他第一次进攻应天那样,一路平安地到达应天。他必须要过关斩将,这段时间对他而言,耗费不起。因为一旦在路上被拖住,朱元璋的主力很快就能从安丰返回应天。

攻洪都,陈友谅舰队可以顺流而下,一路上不会遇到任何有质量的抵抗。如果能攻下洪都,朱元璋必会从应天救援,那么,陈友谅就在鄱阳湖中等他,一决生死。如果攻不下洪都,陈友谅也会在鄱阳湖等朱元璋,因为陈友谅坚信,朱元璋必来。他不可能对洪都城见死不救。

陈友谅所以不选择攻打应天,还有个心理因素。他两年前在应天吃过大亏,虽然对于朱元璋,他的恐惧感早已荡然无存,但对于应天,他还是心有余悸。他打洪都,按刘伯温的解释,可能就是引蛇出洞。

朱元璋听刘伯温把陈友谅塑造成了一个并不愚蠢的聪明人,心上可就一紧。他见识过陈友谅海军的战力,那次应天城外的反攻,如果不是康茂才的诱敌计和刘伯温的精打细算,他不可能打败陈友谅。即使现在,每当他站在缴获的陈友谅的战舰面前仰望时,还会不由自主地打个激灵。

现在,他又打了个激灵,问刘伯温:“那洪都城,是救还是不救?”

刘伯温说:“当然要救,他既然约战,我们没理由不接受挑战。”

朱元璋再问:“可有取胜的把握?”

刘伯温说:“世间有哪件事是万无一失的?只能走着看。虽然如此说,但提前的准备工作还是要做好。这就叫,尽人事,听天命。”

朱元璋对这种回答很不满意,他要的是个确切答案,而不是总拿老天来说事。虽然他不得不承认刘伯温说的话很对。世间一切事,没有一件事是万无一失的,人生多变,不如意事十之八九,做好分内事,听天命,这是我们凡人所能做的唯一的事。

刘伯温注意到了朱元璋的内心世界,在那个很少有人可以摸透的内心世界,陈友谅的形象是猥琐而无能的,谁要是让陈友谅在那个世界里成为聪明人,成为顶天立地的汉子,谁就是叛徒。

所以,刘伯温提了一件事,这件事可能是刘伯温胡编出来的,也可能真有其事。不过,朱元璋听了这件事后,心情马上就愉悦了。

据刘伯温说,陈友谅其实是个半瓶子醋,他创下了这么大的家业,全是因为有个贤内助。这个贤内助叫娄玉珍——也有人说她姓杨,原本是个官宦人家的小姐。如同黑暗旧社会的许多故事一样,她的老爹被人诬陷死在狱中,她的家被抄。为了生计,她只好做了失足妇女。当她凭着如花的美貌和如海的柔情名扬南中国时,她就遇到了陈友谅。陈友谅用武器帮她赎身,从此,她就成了陈友谅的老婆。

刘伯温说,这个娄女子不仅是陈友谅的老婆,还是陈友谅的军师。我们两年前让康茂才采用阴谋诡计去骗陈友谅来应天,陈友谅喜出望外,可娄玉珍却一眼就看穿了咱们的诡计,如果不是陈友谅刚愎自用,不能从谏如流,咱们不可能取得龙湾大捷。

刘伯温还说,这个娄女子不但是陈友谅的军师,还是陈友谅的科技总监。据可靠情报,此次陈友谅的主力舰“铁舰”就是她的发明创造。

刘伯温最后总结说,陈友谅和他的这位妻子,正是“假天子真娘娘”(友谅与内,假龙真凤也)。

朱元璋很高兴,说:“我们这次不仅要彻底斗败陈友谅,而且还要斗臭他!”

走,去找陈友谅

洪都城在腥风血雨中坚持到第八十五天时,朱元璋的舰队才进入鄱阳湖,离朱文正传递朱元璋消息已过去了接近两个月。在近三个月的时间里,朱文正的人生正在接受炼狱般的洗礼。陈友谅几乎把当时所有能发明出来的攻城器械一股脑地倾泻到洪都城上,他的攻城器械有抛石机、望楼、云梯、冲车、墙车、壕桥、撞竿,还有弓弩、火箭,当然更多的是黑压压的攻城士兵。朱文正也不是省油的灯,他的防御武器是炮石、檑木、火箭,还有士兵手中的弓箭和刀枪。

洪都城自建城以来从未受到如此高的待遇,所以受宠若惊,它不停地左右晃动,仿佛经受不住敌人的攻击而要撒腿逃跑一样。在朱元璋即将到来的最后几天里,朱文正坐在晃动的办公室里主持会议。他满脸血污,气喘吁吁,朱元璋的援兵迟迟不到,他不知道自己可以坚持多久,但他必须要坚持下去,直到最后一刻。他的士兵尸体堆积如山,当然,这也成了他一道防御工具,把士兵的尸体浇上油,点燃后抛下去,成为人肉汽油弹。

最后,他想出一个办法,可以给自己一点残喘的时间。他派人到陈友谅营中诉说守城的苦楚,并严正声明,希望陈友谅能让他们摆脱这种痛苦,接受他们的投降。陈友谅命令攻城部队稍息,要他们第二天早上大开城门,迎接他这位汉帝国的皇帝入城。

可让陈友谅气炸了的是,第二天早上,洪都城门紧闭,城墙上的士兵弓在手,箭在弦,根本就没有投降的架势。陈友谅发现自己受骗了,暴怒之下,以比从前更猛的攻势攻城。就在他咬牙切齿,发誓要进入洪都城后屠得鸡犬不留时,探马来报告:“朱元璋舰队进入鄱阳湖,正朝这儿来了。”

陈友谅放声大笑,下令停止攻城,说:“朱秃子怎么来得这么慢,我险些就把洪都攻下来了。”

朱元璋本来可以来得快一些,但刘伯温认为应该作好充足的准备才能上路。所以,朱元璋把正在围攻庐州的徐达从前线调回来。徐达在庐州城下和陈友谅在洪都城下的处境一样,他也是围攻了三个月,一无所获。临走时,还有些愤愤不平。

1363年阴历六月初六,朱元璋集结他所能集结起来的所有兵力,号称二十万,带着他那支缴获的陈友谅舰队,对刘伯温说:“走,咱们找陈友谅去!”

于是,这支已被陈友谅淘汰的舰队顺江南下,很有气势地奔鄱阳湖驶来。他带上了几乎所有的高级军官,可以说是空国而来。不过只带了两个军师,其中自然有刘伯温。

舰队刚离开长江,准备进入鄱阳湖时,刘伯温就扭头指着泾江口方向说:“在这里,要安插兵力,”又指着鄱阳湖湖口西面的南湖嘴方向说,“在这里也要安插兵力,陈友谅如果失败,必然从这里进入长江逃回武昌,我们守株待兔。”

刘伯温又指着地图,说:“要在武阳渡设下埋伏,陈友谅有可能从那里逃跑。”

那是一幅鄱阳湖地图,从地图上,我们能清晰地看到一个葫芦,葫芦嘴在北,葫芦底在南。这就是鄱阳湖,3150平方公里,平均水深8。4米,最深处能达到30米。朱元璋和刘伯温从葫芦嘴进入葫芦里,刘伯温要朱元璋设下兵力的泾江口和南湖嘴恰好就在葫芦嘴的左右,至于武阳渡,不在葫芦里,而在葫芦的南面,可以从武阳水顺流而下到达那里。

看上去,这是一个完美的计策,整个水路都被封死,陈友谅除非抛弃他的无敌舰队才有逃跑的可能。刘伯温和朱元璋都知道,陈友谅不可能抛弃他的舰队,因为他现在所有的财产,包括他的生命,和将来有可能获得的荣耀全押在他的舰队上。他没有抛弃这支舰队的任何理由,甚至连头脑中一丝闪念都没有过。

根据可靠情报,陈友谅这次不仅带来了六十万人和几百艘大铁舰,还有他的妻儿老小。也就是说,他不是来打仗的,而是来孤注一掷的。

朱元璋也不是来打仗的,而是来实现几年来一直就想实现的理想的。击败陈友谅,他在南中国将再无劲敌,他的大梦就可成真。

刘伯温也不是来打仗的,他是来创造奇迹的。如果运气好,天老爷垂青,他将为朱元璋缔造一个传奇,而他也会成为传奇。不过,他创造奇迹,不一定就非要靠这个奇迹制造名声。刘伯温只是在做他该做的事,事成之后的荣耀、光芒,他认为都是可有可无的。

什么是天理,什么是人欲?朱元璋和陈友谅的想法就是人欲,他们做的每件事都有极端的目的,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刘伯温的想法就是天理,我只做事,不想其他。

1363年阴历七月十六日,朱元璋进入鄱阳湖的大葫芦中,捕捉陈友谅的主力。陈友谅早就从赣江逆流而上,进入鄱阳湖的大葫芦后,如山的舰队沿着鄱阳湖东下,也开始捕捉朱元璋的主力。

1363年阴历七月二十日,两支舰队在康郎山迎头相撞,中国历史上震撼天地的鄱阳湖之战爆发了。

有一点值得补充,据传言,陈友谅的那位“真娘娘”娄女士曾嘱咐过陈友谅,进入鄱阳湖后,迅速把舰队开到康郎山,将战舰隐藏在康郎山西侧,朱元璋那笨蛋必从山北来,必会绕到康郎山东侧,当他在东侧找不到我们的主力时,会沿着山向西来,我们正好打他个措手不及。

陈友谅再一次没有听从这位料事如神的老婆的劝告,他的舰队横行在鄱阳湖底,如同一条鲨鱼进了沙丁鱼缸中,高调地横冲直闯。于是,就碰到了正在鬼鬼祟祟地寻找陈军主力的朱元璋舰队。

关于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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