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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比死更冷-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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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牛吃老草喽?” 
  “小赤佬搞不好了,将来肯定是走歪路子。” 
  我郁闷不堪地拿着沉重行李走下亭子间的木楼梯,楼梯下的老太太麻将小分队见到我纷纷低下头去认真看牌,不再言语。我有气无力地走下狭窄木楼梯往外走,半道忽然想起什么,便径直来到楼下灶片间的麻将桌旁,在老太太们惊讶的目光中替其中一个打出一张白板。老太太们严肃而沉默地面对着我的莫名举动,一时四下无声。隔壁灶间里烧开的水壶却乍然凄厉长鸣起来,声声催命。我叹了口气,又替其中一个扔出一张红中,转身出门。 
  门口停着一辆强生出租车,父母坐在里面催我快点。 
  “到了那看你还敢不敢逃夜!”我妈犹自愤愤不平地嘟噜。 
  记忆就是这样,我能记住罗亭城堡外某朵黄色野花上蜜蜂飞舞的情景,却忘了那天早晨我最后送给岚的那张画上画了些什么,只记得哑巴站在出租车外,车启动离开时,哑巴冲我挥手告别。 
  “结巴再见!再见结巴!” 
  我跪在后排座位上,透过后玻璃窗,看着哑巴用目光冲我呼喊。         
  9 
  直到上了火车,我父母才告诉我他们已经托路子为我找好了一所高中借读,好像是重点之类。我不置可否,望着又脏又乱的窗外站台,心如死水。我的目光缓缓移动着,希望能在人潮中发现岚的影子,在我的绝望希冀中,她应该躲在某处,咬着手绢,眼睛红红地凝望我离开。可是没有,她是个成年人,生活被一个未成年人打乱了一小会儿而已,她失去一些东西,也得到一些激情,仅是长期压抑后的爆发,其不可理喻的种种行为可能亦在其内心深处的理智把控范畴内。我不抱希望地来回打量着站台,心想毕竟人生应该偶尔胡来,否则味淡如水。胡来像是胡椒粉,当饭吃必死无疑,放多了也会眼泪汪汪。关键是量,轻摇小瓶,洒落些许,佐味而已。想通了我就释然了,我望着窗外冷笑了一声。妈妈担心地看着我,说:“真搞不懂你哪里又不得劲哪根筋又搭错了?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心里只有革命目标!”她说完还捅捅爸爸问:“是吧?”爸爸尴尬笑着点点头。 
  听到这句话,我是彻底没想法了只好摇摇头,心想狗屁重点也好,学点无用知识然后去工作也好,总之再也不画画了,反正罗亭城堡的那些画都被岚悉数收藏了。我甚至想应该尽快在当地找个女朋友,然后稳定工作,拿一份工资,过几年结婚,每天回家过老婆孩子热炕头的日子,可以就着红烧猪蹄子喝点小酒,没劲的时候可以召几个哥们搓个小麻将。这样我父母就觉得我不学坏了,他们就放心了,这样也好。 
  火车前后轻轻摇动了一下,要开了,我的心抽搐了一下。 
  一件雪蓝色的连衣裙出现在我身边,雪蓝色的连衣裙没有停留,裙裾带风地与我擦肩而过后走向车厢后面的一个空位。 
  “请问补票在哪?”她坐下后问一个列车员。 
  “那儿。”列车员指指我身后的车厢,“五号车厢。” 
  妈妈无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又转回头来,撕开一包瓜子,抓起一把递给我。我望着五米开外的那个陌生女子,她长着一张平庸的脸,可却穿着和岚买来的那条一模一样的雪蓝色连衣裙。妈妈不再理我,她看着窗外渐渐移动起来的景象,嘴不停地嗑起瓜子。我怕我不移动的奇怪目光会引起妈妈的怀疑,只得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手在抖。 
  多年前的某个黄昏,罗亭也这么看着自己的手,手也在抖——坏小子罗亭坐在街边,他上气不接下气地喘了一会儿气,然后艰难地站起来往家走去。路上他越走越觉得不对劲,他以为是刚才和张麻子一伙打架时被踢坏了,他恨恨地想起张麻子一脚踹在他胸口时的情景,眼冒金星的他当场吐出一口血,这把所有人吓了一跳。“少靠近林雪岚!老子正追她你小子记住了吗?”张麻子朝他头顶又狠狠扇了一巴掌。罗亭呸地又吐出一口血痰,几个人围着坐在地上的罗亭,你一脚我一拳地又打了他几分钟,然后像往常一样,张麻子一伙围殴罗亭的架在骂骂咧咧中散了。 
  七七年刚下班的路人们开始经过罗亭面前,他们服装统一,举止规矩,目光中流露出对当时少见的社会青年的鄙视。没人理会坐在地上喘气的罗亭,罗亭想抽根烟定定神,可才叼上烟,一口带着腥味的血又泛上喉头,罗亭忍住了,硬生生地把血咽了回去。他开始觉得有点不对劲,他想快点回家,他甚至还在担心万一岚看到他脸上的新伤又要和他吵架了,于是他强忍着胸口的闷痛,一步步往家捱过去。经过四川北路上的第四人民医院时,罗亭想了想就进去了。挂号时罗亭还努力吹着不成调的口哨,他流里流气地问挂号的医生:“我胸口被踢了一脚,吐血了,去哪看?”医生冷冷地看着这个不良少年,不耐烦地扔出一张全新的病历卡说:“填好,去五号窗口交费。”十分钟后罗亭躺在X光机器下,他强咽下再次泛上喉头的一口血,X光机发出嗡嗡声,来回在他胸口移动了一会儿,他静静躺在那,想起张麻子一伙每天堵他却依然得不到岚的一个正眼时就笑了。可想到第二天又要挨打,罗亭瞬间闪亮的眼神再次黯然了。日记中一直提到的张麻子是当年岚众多追求者中的一个,他是多伦路上的小恶霸,二十出头,肌肉发达,目露凶光,心流冷血,和罗亭一样每天游手好闲。 
  那时每天早上六点五十分罗亭都会准时等在四川北路上的群众电影院门口,岚会在七点准时到,然后罗亭骑着他心爱的二十八寸锰钢自行车送岚上学,风雨无阻。至今岚都不知道罗亭当时面临的困境,张麻子放出风声说岚是他的,谁要是敢追岚,他就要像无情秋风扫落叶那样镇压谁。而罗亭为此付出的代价是只要他送一次,张麻子就打他一顿。罗亭像只永远独来独往的猫,张麻子一伙则像一群野狗。         
  因为坚持送岚上学,几乎每天罗亭都要被围殴一顿。在这期间岚却一直责问罗亭为什么要打架,罗亭总是无所谓地笑笑,只有在晚上的日记中,他才会发泄那已积累到危险程度的绝望和愤怒。从那时起罗亭就一直在磨一把匕首,匕首是他好不容易在黑市上买到的,黑塑料刀柄,人造革刀鞘,但刀身是不错的钢锻造的。每天出门前罗亭都会思想斗争几分钟关于带不带匕首。他明白如果带了,就有可能出事,因为他知道他已无法控制对张麻子的愤恨之情。 
  如今张麻子还住在多伦路上,如果没发现那本藏在地板下的日记,我无法相信那个开小烟纸店的鸦片鬼一样的张麻子竟是当年的街霸。算下来才四十出头的张麻子看上去像个五十几岁的人,满头白发,背佝偻着,拖着一条瘸腿,泡一茶缸浓茶,喜欢眯着眼看来往的女性,手里夹着大前门香烟,牙齿指甲都已经被烟熏黑了。他和老婆吵架是多伦路的一道风景,大吵一三五,小吵二四六,除了电视机没被从窗口扔出来过,几乎你能想到的所有过日子的东西都被扔出过他家二楼的窗口,叮呤哐啷嘁哩喀喳,超级锅碗瓢盆奏鸣曲。如果有一阵子没吵,大家都会若有所失,直等到又吵起来,大人小孩就都露出欣慰的笑容,互相道:“好嘛!又吵了又吵了!”有几次张麻子还被他孔武有力的苏北老婆打出过家门,他叼着大前门耸耸肩和看热闹的人说:“当年也是翩翩一公子,要不是残废了,能娶这样的母老虎吗?”据说他喜欢把女人常买的东西放在玻璃柜台最下面那层,这样夏天时他就可以坐在柜台后欣赏女人们弯下腰挑东西时领口里露出的无限春光了。如今这样一个人即便站在岚面前岚都认不出了,又有谁能想到这个鼠辈竟然改变了罗亭和岚的命运呢? 
  命运就是这么奇怪的东西,你曾经以为不重要的那些人和事,往往左右了你的一生。 
  我决定在这本书中不提到我父母工作地的那个地名,因为我曾经如此憎恨那个鬼地方,但那个鸟不拉屎的鬼地方同样养育了很多人,就像多伦路对于我一样,它同样是很多人美好回忆的所在,不容外人诋毁,所以我决定不提那个地名。 
  如果说父母居住的职工区是往日的和谐早已消失在黑暗之中的场所,那么小城的西南面商业区则是在干涩阳光中正在失去和谐的地段。春天路边的迎春花带来生机,而夏夜的暴雨则将其分解,冬日的季风将其吹干。两层高的白色校舍,鳞次栉比地排列在被称为“小南山”的徐缓而广阔的山坡上。白色校舍大门气派,无论是外墙上镶嵌的杉木板还是窗框,抑或狭窄的檐廊和窗上的栏杆,一律涂上白漆,放眼望去,白茫茫的一片。小南山上,大凡白色无所不有:刚刚涂得近乎刺眼的白,被太阳长期曝晒后泛出的白,仿佛在历年风雨中被吹淋成虚无的白,凡此种种,无不沿着环山沙路无尽头地绵延开去。校舍没有围墙,只有在狭窄的廊檐下有一道一米来宽的细长花坛。我沿着花坛徐徐步行,叼着烟望着不远处的操场,暑假中的男生在操场中打篮球。脚下的花坛中野花浪漫,红黄不等,更衬托得建筑如同废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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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开始感到寂寞,暑假的最后一天我偷偷跑去邮局打了个长途给哑巴。公用电话亭的老太听到有人找哑巴不禁在话筒中大笑,她说:“他是个哑巴!”我说:“你管!去……去去叫来!”过了一会儿哑巴真被叫来了,话筒被拿起的声音,里面传出哑巴咻咻的鼻息声。 
  “我。”我说。 
  “咻咻,咻咻。” 
  我拿着话筒,结结巴巴说起太保玛丽娅,“想呐。”我说。 
  “咻咻……” 
  我失落地把烟头掐死在电话亭的玻璃上,一个戴红箍的老头冲我怒目以视,我用更凶狠的目光回敬他,他吓了一跳,像只老狗一样跑开了。 
  “你……想她吗?”我小心翼翼地问。 
  哑巴终于崩溃了,他双手抱着个从未拿起过的公用电话话筒,像歌星拿着麦克风般正对着脸,浑身扑簌地跪在狭小的公用电话亭中,对着话筒凶狠狂哭起来。在刺眼的暑假阳光下,在多伦路闲人的嬉笑围观中,在对太保玛丽娅的无尽思念和怨恨中,哑巴哭泣的声音奇特而催人泪下,呜呵呜呵呜呵呜呵!哑巴哭着。 
  我拿着话筒静静听哑巴哭诉,哑巴哭急了会倒抽一口气,“呃”的一声,悠长而缓慢,然后是更暴风骤雨般的哭吼……漫天飞舞的青春啊。         
  我告诉哑巴我明天要上学去了,最后我轻轻告诉哑巴说我不会放过Jim这个混蛋的,我告诉哑巴我的真实想法,即现在的一切都只是障眼法,当没有人再想起那张让岚丟了饭碗的大字报时,我就要动手了。 
  “十十年……不晚!”我恶狠狠地说。 
  “咻咻咻咻。” 
  我笑了,我告诉哑巴我和他一样痛苦,我说这就是初恋的痛苦,惟一的区别是他的初恋对象是个女土匪,而我的则是个大女人。我说总得为她们做点什么,否则遗憾一辈子。特别想为爱牺牲点什么——操,枪口不是冒烟,简直是在喷火时,Jim这只傻鸟就自动出头了,没道理不让他深刻反省反省,我对着话筒结巴絮叨,满脸恶毒。 
  罗亭最后一次送岚的那个清晨下雨,雨下得很朦胧,带一点青黛色的美。那天罗亭包里放了匕首,他知道那天可能会发生些不祥的事。快到校门口时罗亭感到心里很难受,可以用悲伤来形容,于是他问岚:“如果今天我死了怎么办?”日记的最后几页,罗亭用了很多心理描述,解释说他问这句话时,脑子里总想到的是他可能会被张麻子一伙打死,命丧街头——他问这句话时根本没想到之后发生的一连串事。 
  一无所知的岚跳下车,拍拍裙子笑道:“那我陪你一起上天堂!” 
  罗亭听到这句话时眼圈红了,他怀着某种悲剧英雄的气短情绪问:“真的?” 
  十六岁的岚被这突如其来的郑重打动了,她的眼圈也红了,说:“真的。” 
  “一起死?” 
  “一起死!” 
  学校里的早课铃叮呤呤响起,岚伸出手轻轻摸了摸罗亭眼角的一块乌青说:“我要迟到了。” 
  罗亭就傻傻地问:“今晚我在老地方等你,我带你去天堂!” 
  罗亭在日记的最后一页解释说他最后和岚所说的“天堂”是另外一层意思,他其实是想在那晚,在那个地方占有她,想通过在他眼里如天堂般美好的“第一次”去证明那种他不曾体会过的天堂般的感觉。 
  可岚会错意了,她担心地看着罗亭问:“今天你怎么了,好好的为什么总说起死?” 
  罗亭却没有解释,他忽然起了恶作剧般的童心,他想试试会错意的岚会不会真的陪他去死——慷而慨的,毫无畏惧的,决不犹豫的! 
  于是他点点头说:“别以为我是开玩笑,我今晚就准备去天堂!你敢陪我一起去吗?” 
  “为什么?”岚笑了笑,想冲淡这股扑面而来的浓烈的莫名其妙的悲剧气氛。 
  “不为什么……我爱你。”罗亭低着头,看着自己雪白的回力球鞋说。 
  那是罗亭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说出那三个字。 
  岚的眼泪流下来了,她点点头说:“今晚我过来,和我在一起你就不会想去天堂了。” 
  罗亭看着岚笑了。 


  岚回头跑开,十六岁的她忽然站定在校门口,转身欢笑着对罗亭说:“如果今晚你真的一定要去天堂,我陪你!” 
  罗亭低着头,岚看不清他的表情。 
  一切,都像黑白电影中的海誓山盟那般美好。 
  打完电话后我又去小城西南面的商业区逛了一会儿,在商业区中心,一架吊车正把一个巨大的时装广告牌缓缓吊起,广告牌上的广告女郎露出了一个堪称经典的微笑,她睁大眼睛凝视前方,鲜红色的指甲咬在鲜红色的唇边,她左边的肩膀裸露着,头发则滴着水珠一律梳向脑后,露出那饱满光洁的额头。有风袭过,广告牌便在风中轻轻摇摆起来,光线折射的那一刻正逢垂头丧气的我无意间回头一瞥。 
  全世界只有我看到那一抹熟悉的眼神转瞬即逝在画中人眸子的反光里——那是岚才有的眼神,那是每次她离开罗亭城堡时出门前回望我的眼神,犹如她的指纹那般独一无二。那一刻我坚信是她在遥远之处想我了,而思念化作了一股风,飞过千山万水,来到此情此景此时此地,吹动了眼前的广告牌,让我看到那一抹传递相思的信息。 
  我的脚步戛然而止,张大嘴站在摩肩接踵的商业街上,宛如奔腾溪流中一颗停留不前的顽石。我的头发乱得像个鸟窝,剧烈起伏的胸口正散发着长距离行走后的阵阵热量。我大口喘气,震惊地盯着那块吊起在半空随风轻摆的巨大的户外广告牌。我感到仿佛有一股野蛮而灼热的躁动正沿着丹田一路上攻,烘烤着灼烧着折磨着我十七岁的心肝肺。 
  记忆中,十七岁的暑假就这么火烧火燎地结束了。         
  那天罗亭和岚告别后觉得自己有点可笑,刚才发生的一切又太美好,他恍惚地走着,并未发觉张麻子一路尾随。等到他走上僻静的十二号铁路桥时,张麻子叫住了他。 
  张麻子嗖嗖挥动着手里一把自行车链条锁,脸色铁青地向他走近。罗亭本能地后退一步,发现只有张麻子一人。 
  可能是平时打得太顺手,那天张麻子误认为自己一个人也能搞定罗亭,这让他付出了惨重代价。当罗亭从书包里抽出匕首时张麻子慌了,他不停地冲罗亭吼:“再过来老子就来真的了!”罗亭冷笑一声,今天早上他带这把匕首出门时就准备玩点真的了。随着罗亭一步步地逼进,张麻子退到两层楼高的铁路桥边,身体挨着铁栏杆,身下是一段废弃的铁轨。罗亭怒吼一声向张麻子挥刀冲去,张麻子往后一跳,刀没来得及见血,年久失修的栏杆却忽然断裂了,张麻子一把没抓住罗亭,翻身落下铁路桥。罗亭听到一声骨头断裂的闷响,从上面俯视,张麻子一动不动地趴在那段废弃的铁轨上,鲜血从口中流出,染红了锈迹斑斑的黄色铁轨。罗亭傻了,他站在铁路桥边很久,脑子里还是一片嗡嗡鸣响。他六神无主地把匕首放回包里,跑了。 
  那天晚上岚没有来,原因至今不得而知。罗亭坐在鬼楼的屋顶里越等越怕,他认定他失手杀了张麻子,他绝望了。 
  想到阴暗的牢房和冰冷的手铐,十六岁的罗亭浑身发抖。巨大的内疚感和罪恶感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他想起曾和岚说过那块能藏东西的地板,他不敢肯定岚是否还记得,当他写下最后一段日记时,他发觉他已经没有勇气活下去了。 
  “我考虑了很久,决定把我的日记和这封信藏在这块地板下,我把向你解释的机会变得这么渺茫,是因为我相信我们真的有缘,我相信总有一天会有冥冥之中的安排让你看到地板下的这些东西。如果有朝一日你真能看到这封信和我的日记,那该是多么不可思议的一件事……” 
  写完这些,罗亭从贴身的皮夹中抽出岚的照片,随着红色的日记本和白色的死亡情书一齐放入那块地板下,然后他慢慢从书包中摸出那把匕首,他惨笑了一声,他没想到每天磨的这把刀竟是为自己准备的。 
  十六岁的罗亭在日记最后一页写下:“今天早上我说的‘天堂’是个误会,我只是想和你……想体验一下那第一次时天堂般美好的感觉。说那句话时,我没想到我会死。但我决定让这个误会保持下去,因为这个误会能让你记住我一辈子。说好一起去‘天堂’,可你姗姗来迟……” 
  张麻子年轻时摔下铁路桥的事多伦路上人人都知道,大家都认为那是一次意外,是张麻子螃蟹横行偷鸡摸狗的报应,铁路桥还为此加高了护栏。事实上那天张麻子没摔死,他被人发现后马上送去了医院,在医院昏迷了整整半个月,醒来后人就变得傻傻的,一开始连自己父母也认不出,一条腿从此废了。我不知道他是否真的忘了那天下午的事,还是当他知道罗亭自杀后,故意装作忘记了一切。毕竟这件事除了罗亭和他,并无其他人发现。 
  所有这些事,岚都不知道。她至今都不明白当年罗亭为什么要自杀,这个疑问伴随她度过了之后的寂寞青春和无数苦涩午夜。 
  如果张麻子真的失忆了,那么这个世界上,只有我知道这个秘密。 
  开学那天我走进教室,因为都是刚刚考进来的高一新生,谁也不认得谁,这让留了一级的我备感欣慰。大家各自坐好,偶尔有几个这个中学初中部直升上来的同学相互招呼,玩笑中带点知根知底熟门熟路的优越感。我冷笑一声,心想一帮超级小屁孩罢了。 
  事实上为了能让我进这个中学借读,我父母是花了血本的,这也是我在悠长假期中忍住没跑的原因,我知道那笔钱对父母意味着什么,我不想把事情做得太绝了。 
  班主任是个挺和蔼的胖女人,她走进来热情地向同学们问好,我坐在最后一排,翘着长凳,心想着她被剥光的样子。前排一个大眼睛的小姑娘回头看了我一眼,也许感觉到了一股远离她这个年龄的气息,她慌忙回过头去。我继续翘着长凳,心里又想像着大眼睛小姑娘被剥光的样子,自己都佩服自己的禽兽本性,可以说是不分场合,不分地点,不分对象,丧心病狂。 
  老师姓邓,邓老师让同学们一个个起立自我介绍,我的心情马上变得恶劣起来,本能反应是想抽根烟解解闷,这才明确意识到自己已经从一个成人世界回到了一个儿童世界。当时忽然挺佩服自己的,怎么就这么超前呢?在同龄人还像群毛茸茸的半大小鸭子时,我已经摆过摊,玩过刀,进过局子,出过书,嫖过娼,逃过夜,踩过地雷区,爱过一个比我大十六岁的漂亮讲师,还干了。 
  我得意非凡地坐在最后一排,轮到我起立作自我介绍时我稳稳坐定在那儿,乜视着全班回头看我的目光,泰然自若地沉默许久,根本不为自己是个超级结巴作任何解释。 
  大眼睛小姑娘回头看着我,脸红红的,我眯着眼盯着她还没发育的胸脯。她又慌忙回过头去,挺逗。 
  邓老师皱了皱眉头,这么多年来什么好鸟坏鸟她火眼金睛一眼就能分辨,她知道坐在最后一排的这个借读生不是个善茬,将来定是个麻烦,她咳嗽了一声说:“这位同学是从上海刚来的,环境上还不熟悉,好,下一位!” 
  “同学们好,我叫李哲叶,很高兴能来到南山中学……”一个小傻逼屁颠屁颠地站起来自我介绍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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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个不愿意与人交流的人,加之神态冷漠,目光傲慢,很快就成了这个班里的孤立对象。我斜眼打量着这个班里的女生,觉得除了那个大眼睛小姑娘还可以,其余的都引不起我的兴趣。男生们统一战线,把我视作人民公敌,因为我超越实际年龄的气质和举止把他们反衬得奇傻无比。课间休息时他们还在玩骑马大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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