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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比死更冷-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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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没有过马利牌五彩蜡笔,爷爷的四周也从没出现过滚动着的黑白小熊猫。那个搪瓷大茶缸是有的,小时候爷爷暴怒时经常用它做实验,看看究竟是它硬还是我的脑袋硬,几乎上面的每一块掉瓷疤痕都和我有点关系。
“水。”爷爷忽然开口。
我马上拿起杯子跑去兑上点温水,插入麦管,放入爷爷口中。
爷爷叽咕叽咕喝了几口,显得非常艰难,之后呛着了,剧烈咳嗽,胸腔里发出呼啦啦的声音,好像一个破风箱。
我束手无策,站在一旁,想了想便伸出手,隔着白色床单抚了抚他瘦骨嶙峋的胸膛。
爷爷缓缓睁开眼睛,“八哥好吗?”多日来他第一次开口发问。
我点点头。
“会说新的话了?”
我想起那黑亮的傻鸟大声呼喊“傻逼诺唯其了吧?(俄语味)”,立刻摇摇头。
爷爷长久不语,闭上眼时忽然两行老泪从眼角溢出,缓缓流下布满褶皱的脸庞。我长久站在他床边,头顶上的日光灯苍白而柔和地照着这一切。
“最近……好好……好好学习来着。”我说。
爷爷睁开眼,注视我半响又闭上:“没骗人,但不是那么回事!”
我差点落荒而逃。
临近月末,手头略有宽裕,我便去虬江路二手电器市场,用三百块钱淘了台十九寸的熊猫牌彩电。我满头大汗地把熊猫搬上楼,插上电端正放好,心想这下总可以告别整夜的寂寞难耐。却猛然想起熊猫正横跨于帘子三八线处,脑海中顿时浮现出哗啦一声巨响中帘子拉上那一瞬间——只见那帘子带着破风声披荆斩棘地向熊猫劈来,大有将其一劈为二之势!
“我说,你不要有什么想法。”帘子那头太保玛丽娅边嗑瓜子边嘀咕。
我目不转睛地看着港台烂电视剧里的帅哥正牵着美女的手走进午夜的游乐场。我的手已经从帘子下面探过去,接到一把带着太保玛丽娅暖热手温的瓜子,瓜子上还有一股她刚涂的护手霜的味道。
那天晚上帘子只拉上一半,这样两人都可以看到床脚处的电视又不互相干扰。
“别以为弄来台电视就能把这张帘子搞掉,”太保玛丽娅停顿了一下,“虽然我承认这个办法很有效。”
我不理她,安静嗑瓜子。
电视剧里那个帅哥嘴角露出微笑,像是一抹午夜的月光般照亮了美女的心田。俗套子——忽然间游乐场灯光大作!所有的设备都运转起来了,旋转木马带着梦幻般的流光溢彩在美女的惊叫中大转特转起来。
“这才叫浪漫。”帘子后面太保玛丽娅喃喃感慨。
“俗……俗俗不可耐!”我当即表明立场。
“如果有一天有人肯这样为我……”太保玛丽娅继续喃喃自语,“肯为我花这么多心思,肯在漆黑的午夜把我带进一个五彩缤纷的童话里……”
我吃完瓜子转身睡觉,舒服地打了个嗝。
“为什么这辈子我就遇不到这样有品位的帅哥?为什么出现在我身边的都是像你这样庸俗不堪的家伙?”帘子后太保玛丽娅拍着床沿悲愤地质问我。
按照约定,我每晚六点到岚的家,她先是给我上理论课,而后便开始看她收集的电影录像带。
“晚饭吃了吗?”我进门时她总这么问我。
我总是摇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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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先吃饭。”岚麻利摆放着饭菜,总是两素一荤,味道好到没法形容。
有一次我吃着吃着因为太愧疚而难过得放下了碗筷,那一次我只想把一切和盘托出,没想到刚开口眼泪就不由自主地掉落下来。
“怎么了?”岚吓了一跳,无意识地摸摸我的额头。
“对我……太太……太好了。”我说了句大实话,但也等于没说实话,再一次错过了向她忏悔的机会。
岚放下手中碗筷,静静凝视我很久,然后站起身,犹豫了一下,走过来,很小心地搂住我的头。我把耳朵贴在她的小肚子上,悲伤得不能自已。
岚抱着我的头时,我能听到她的心深处传来一阵叹息。
只有我知道,岚的青春有多么遗憾。
只有我知道,岚多么想弥补些什么。
至今我无法原谅自己当时的鬼迷心窍,也许那个少年真的变成了鬼迷住了我十六岁的心窍,也许冥冥之中这个故事就早已注定会发生。我僵硬地把头贴在岚的小腹上,只感到一团灼热在丹田处轰然爆炸,青春烈焰随着这股大爆炸迅速波及百骸,双腿间更是勃起到几乎破裤而出的地步。那一刻我尚有理智,耳边依稀回响起太保玛丽娅的经典名言:“男人!全他妈的是禽兽!尤其是脑子里想着那回事的时候!”
岚放开我,回到座位上,端起饭碗。
“吃吧。”她说,声音平静得就像九天云外的一滴冷雨。
我努力调整了一下坐姿,以免那暴动的家伙折断在裤裆里,而后端起饭碗。
“以前,我有个像你这样大的……弟弟。”岚夹起一筷子卷心菜说。
我注视着筷子在半空中微微颤抖,只能点点头,继续吃饭。
“都过去了。”岚忽然笑了笑对我说。
我埋头大口扒饭,心想噎死了算!
“一直没问过你,你住哪?”岚问。
“多……多多伦路。”
岚手中的碗“当啷”掉在地上。
窗外的晚霞先是深深沁红了一小块云,随后才肆无忌惮地泼洒起来,天空一点点暗下来,于是红变成玫红,紫变成黑紫,云也不甘心洁白一色,而在周围镶上一圈耀眼金边。
那天晚上岚选的电影是《雁南飞》。
薇罗尼卡和鲍里斯是一对热恋中的青年。战争爆发后,鲍里斯上了前线,从此音讯全无。薇罗尼卡的家被炸为平地,双亲被炸死,只得借住在鲍里斯父母家中。在痛苦而孤单的日子里,她遭到别人的诱奸,失去了鲍里斯父母和周围人的同情和尊重。双重打击下薇罗尼卡想自杀,但她心中扔存着一丝希望,那就是等鲍里斯回来。遗憾的是,鲍里斯上前线不久后就牺牲了。这个噩耗很久以后才被薇罗尼卡知道。在莫斯科市民欢迎士兵凯旋归来的盛会上,薇罗尼卡把手中的鲜花一枝枝分给来自前方的战士。此时,大雁又在空中飞过,就像当初薇罗尼卡和鲍里斯在莫斯科河畔漫步时一样……
这部获得第十一届戛纳金棕榈大奖的片子让岚啜泣不止。黑暗中我的视线却常常离开电视屏幕,以极慢的速度从岚的脖子滑向她的脚踝。先是从脖子那一弧近乎完美的曲线开始,慢慢下滑,到岚因啜泣而微微颤动的胸前停住。薄薄的羊毛衫下,她双峰的曲线令我几欲昏厥,然后是双腿的曲线,岚跪坐在厚厚的地毯上,双腿优美地合并着,而牛仔裤更是裹出她丰满的臀部曲线。空气中飘散着岚手中咖啡的香味,黑暗中L…15录像机上的红绿指示灯闪烁不止,荧屏里的黑白电影则漫长播放,没有尽头。
说实话我只喜欢看武打片或者战争片(最喜欢的当然还是A片),对于薇罗尼卡如此细腻而千回百转的心情我完全不感兴趣。但我有点明白那种遗憾之情:如果你爱上一只蜗牛的话你可以把它藏在只有你知道的幸福窟窿里,但如果你爱上一只鹰的话,你就只能让它去自由飞翔。
日记本中那些充斥错别字的狂热表述让我肯定岚爱上的是一只鹰,只是这只鹰错误地飞翔在一个处处禁锢的年代里而折断了翅膀。断翅的鹰是不能苟活在天地间的,绝望的岚却支撑到今天,我不知道岚是不是有点辜负那只鹰,不知道这十六年对她来说是坚强还是懦弱,是重新开始还是不断逃避?
我闭上眼睛想像着七七年的少年血豁然开朗地洒满墙壁和地板的决心,当时我不认为在那种情况下的自我了断是所谓的懦弱或者无知。我睁开眼睛看着黑暗中岚的背影,我多么想打开灯,踢翻那个老是播放黑白电影的L…15录像机,用响亮的声音告诉她我根本不爱电影——我只是想和她在一起。但我是个结巴,超过三个字以上就会结巴。我心里隐藏着秘密,而我的举动延续到今天已无耻到不能挽回。我看着岚肩膀微微颤动的背影,黑暗中我伸手擦去在眼眶打转的泪水,在岚回头望着我的那一刻,我只能指着可恶的黑白电影说:“真感人。”
第二天岚买了一架FM2的相机送给我。
“那就从拍照开始吧!”她欢笑着拍拍我的头,就像拍拍一只听话小狗的头。“这架相机花了我一个月的工资,你可要好好学会光影的运用技巧噢!”她说。
我傻傻接过FM2,心里忽然恨死了电影。
我恨电影,尤其是那些老太太裹脚布般又长又臭的探索人性的欧洲文艺片,可我每天都得看,有时候还要写上些观后感。我将其视之为付出,只为了得到岚的一个微笑。
当然,还有黑暗中的那些曲线。
临近寒假,节日气息在某个阳光灿烂的下午忽然铺天盖地席卷而来让人措手不及。那天我的生意不错,卖掉了几张盗版CD,还画了几张龙鱼素描。我脱下厚厚的夹克,露出里面捉襟见肘的那件毛衣,毛衣上织有一只可笑飞奔的梅花鹿。一阵笑声自身后传来,我回过头时发现岚和一群女生在明媚的阳光中走过。那群女生对我指指点点大笑不止,她们身后,岚抱着教案低头疾走而过,只留下阳光中的窈窕剪影。我吹了一声悠长口哨。
那时我成了环球电影学院的名人,荒唐小贩爱上校花讲师,以致勇闯课堂之类不免成为大家伙的搞笑谈资。生意倒因此蒸蒸日上,经常有哥们边挑盗版CD边跟我闲聊几句问:“嘿,听说你连她晒在屋外的内裤都偷了?”我明知这是谣传,倒也觉得有趣,只是不够过瘾,于是亲自添油加醋描述一番。结结巴巴的形容中,大跌眼镜者有之,更多的则是大加鼓励。他们爽快付钱,临走还拍拍我的肩说:“加把劲!”
可笑流言中,岚根本不为所动。她满心只希望我每天都能上进,把心思花在学习电影知识上。而我不顾岚的一再反对,固执地继续在校门口摆摊。照片拍了不少,没一张好的,纯属糊弄。
转眼寒假到了,我的生意日益艰难起来,甚至校门口的那些小饭馆都纷纷关了门。“每年都这样,寒假里不如关门休息一下。”卖蛋炒饭的红脸胖老板说,“你也去歇着吧,开学再来。”我耸耸肩,擦擦冻出来的鼻涕。而此刻天空忽而变得格外苍白起来,白得近乎透亮的光线预示着一场冬雨的到来。一群女生走出校门,提着或大或小的行李,岚也在其中,独自径直向我走来。我下意识地拉上拉链,遮住胸前那只可笑的梅花鹿。那群女生回头看着我,纷纷笑起来,“嘿!加把劲!”她们大声对我笑道。我看到岚恼怒地停下脚步,犹豫了一下,才继续向我走来。
那天岚没质问我为什么不在家安心看书,只是静静挑选着我面前的CD,她的气息平缓而手指修长,“这张。”她挑出一张BB。KING的精选辑。
“我不要……不要钱。”我自尊心受伤地推开她递来的十块钱。
岚冷冷地看着我,然后把十块钱硬塞到我的兜里。
“不用找了。”她说。
“为……为什么?”我大怒。
“因为你就是个小贩!你就是个赚十块钱的小混混!”岚同样大怒道。
我低下头,感觉心被戴着铜指套的手慢慢揉碎。
“你都和那些学生瞎编了些什么?”岚叹了口气,用极度失望的眼神凝视着我,“你这不是用我的好心来毁我的名声吗?”
“那天……”我嗫嚅道,“那天我……有有点应付不过来。”我想了想,还是难以将“抱歉”之类的说出口。
“那我就能应付得过来吗?”岚冷笑一声反问我。
我恼羞成怒,忽然无比惫赖地“哈”了一声。
“哦。”岚不动声色地抬了抬眉毛。
“画……画张素素描吗?”我忽然冷冷地问。
岚失望地抬起头看着我,而我终于鼓起勇气对视着她。一滴冬雨不合时宜地默默滴落在她的肩头,也将一袭九天云外的晶莹冬意零落在她的身上,一阵北风掠过我们,岚红色的风衣飘带随风而起。
于是我狂怒地拉开书包,拿出画纸,在岚面前哗啦展开,可雨淅淅沥沥大了起来,点点滴滴打落在画纸上。
此时一辆尼桑轿车停在岚身边,“磨蹭什么呢?快上车吧。”一个留着小胡子的中年男人放下车窗对她说。
从那天起我就对日本车产生了无以言表的厌恶感,直到今天我依然坚定地认为日本车是全世界最没档次的车,开个长城牌皮卡都比趾高气昂地开着鬼子车招摇过市的家伙显得有文化(穷人就算了,毕竟鬼子车省油)。若干年后好像有个叫什么“粪田拔刀”牌的吉普车居然做了个侮辱全体中国人的广告:广告中那长相如同缩头乌龟的倭寇车竟敢让卢沟桥上的石狮子为其敬礼。可悲的是,据说那广告是个中国创意总监想出来的——真他妈的汉奸!
岚的一缕头发被风吹散了,横舞飘飞在她冻得红红的鼻尖。
岚转过身上了车,车门在我这个小贩的面前轻轻合上。
我站在越来越大的冬雨里,看着尼桑远去。
十六岁那年,我在冰冷的雨里傻站了整整一下午,回过神时才发现自己快成冰棍了。那天,因为痛快扇了刁蛮顾客的耳光而被饭馆炒鱿鱼的太保玛丽娅买了麻辣鸭脖子和酱猪肘等我回家庆祝。而我推开门时浑身发抖,嘴唇青紫,把她吓了一跳。
“文化传播责任虽大,也不能这样玩命传播啊。”她开玩笑。
目光涣散的我哆嗦着点点头,看着桌上的丰富熟食,竟然没有半点食欲。太保玛丽娅这才发现我已经湿透了。她惊叫一声,迅速帮我脱下外套和毛衣,犹豫了一会儿,还帮我脱了裤子,只留下裤衩。我被她不由分说地塞进被窝。
“把裤衩也脱了!”她如穿着黑色皮风衣的女纳粹般命令。
我感到胯间确是冰凉潮湿不堪,于是脱下裤衩扔出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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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我说,“今天我有点……应应应付不过来。”我想了想,还是难以将“谢谢”之类的说出口。
太保玛丽娅愣了一下,把一块鸭脖子塞进我的嘴里。
此时哑巴和智障推门而入,哑巴在太保玛丽娅含情脉脉的目光中不安坐下,智障则欢天喜地地和她一起啃起酱猪肘。
我咬着太辣的鸭脖子,闭上眼睛的那一刻泪水忽然夺眶而出,原因至今不得其解。那天窗外冬雨缠绵,屋里暖意融融。我的绝望如藤蔓般爬满墙壁。
“青皮蛋,你怎么了?”哑巴用目光问我。
“绝望呗。”我用目光回答。
至此再无啰嗦,窗外忽然响起零星的爆竹声,在暖风机的嗡嗡鸣响中,我们四个安静如躲在洞里鼻头翕动不知命运的兔子。 那一刻我开始决定咬牙忍耐——我会装作幡然悔悟,放弃摆摊。我会背着相机抓拍下岚喜欢的那些无谓瞬间,我会又纯洁又阳光地看着岚帅气微笑,看完黑白电影后会用充满天才和思考的提问让岚感到我必定终成大器。我会和她探讨跟拉摇移推的镜头运动方式,装出受益匪浅状听她讲解各种奥妙。
我意已决,心一点点变冷,变硬,上面瞬间冒满绝望的苗。
我闭上眼,用十六岁男性特有的残酷爱意想像着岚在我的蹂躏中性感呻吟。
我想,那一定是种爱。相比那些风花雪月里的海誓山盟,这种爱简略到兽性的地步,它相当原始,充满野蛮杀气,浑身黝黑,欲望滚滚。它不顾一切,不择手段,不成功便成仁,随时准备干柴烈火地烧光一切。
我被这样的爱包裹着,折磨着,十六岁的深冬,我的初恋就此正式开场。
4
经由哑巴相当负责的潜伏跟踪,基本可以确认有一个小胡子中年男人闯入了岚的世界,这让我几欲抓狂。我简直已经出离愤怒了,除夕之夜更是守伏在岚的家门口,咬牙切齿地计算着那小胡子在岚家待了多久。那家伙从六点进门,直到十点才离开。我冻得双脚直跳,认定了这是个和我一样假装喜欢黑白片的无耻家伙。之后几天,我数次站在门前试图敲门,都是犹豫半天而悻悻作罢。
按照今天的某些观点,岚属于非常“小资”的那一类。小资的岚精心营造着她的单身寂寞,一室一厅里纤尘不染,长毛绒的兔子、狗熊星罗棋布。她会煮咖啡,会很仔细地向你讲解怎样才能把咖啡煮出一层金色的油膜,她喜欢看很贵很厚的外国杂志,偶尔抽细细的灰色的more烟,经常一个人去电影院,然后独自在安宁路灯下步行回家。她会花几个月的工资买回一台老旧的俄罗斯产的八毫米摄影机,即便那台机器已经不能正常工作,可那并不妨碍岚把它放在书架上,静静凝视很久。她是恬静的,对名利几乎没有欲望,不参与办公室里你死我活的政治斗争,因为她根本不在乎是否能评上什么头衔。只有某些所谓原则不容触犯,比如说她无法容忍她身边的人胸无大志,惫赖游荡。
在拍完第十六卷该死的黑白照片后,我挑出些岚一定会喜欢的人物抓拍,放在大信封里,塞入她的门下。我记得里面有一张是抓拍一个爆米花老头的,除了手抖略微有点虚焦之外,构图也好,景深也好,反差什么的也好堪称完美。老头看着火苗时满脸幸福的褶子——我就料定岚会说:“有意思!”
有意思个屁。
而我的努力终于得到了回报,春节后的某一天当我终于鼓足勇气再次敲开岚的家门时,岚扬扬手里那张爆米花老头的照片笑了,“有意思!”她说,眼角又折出那些怎么看都很好看的皱纹,“得得,约了个人一起吃晚饭,今天不看片子了,你跟我一起去吧。”我绝望地站在岚的面前,我的手紧紧捏成拳,我的牙紧紧咬住唇,我知道有人要闯进这间一室一厅了!
岚没有领我进门,而是换了鞋,拉起我的手向外走。
我挣脱,甩开她温热的手,她却回头微笑着看我,深不可测的眸子里全是我的委屈她的平静。“年轻真好,永远不知道明天会成什么样,可我却已经三十二了。”她竟然这么说。
那天晚上我终于在饭桌上见到了小胡子,他戴一副玳瑁边的眼镜,文质彬彬的长相,据说是个小有名气的广告导演,岚让我叫他“Jim”。人挺和善,一点架子没有。岚姐轻声和他说着什么,他看岚姐时目光中泛起许多柔情。
吃完饭他摸了半天兜,岚就问我:“小烟民,带烟了吗?”
我犹豫了一下,摸出一块六的金猴递给Jim。
Jim接过烟,“以前读书的时候经常抽这个牌子,喜欢画画?”他凑过身,接上我为他点燃的火。
我放下打火机点点头,手心里全是愤怒的汗。
“那就考美专吧,我认识里面的人,会让他们帮你专门辅导一下的。”
那天晚上我第一次感到命运的不可思议,感到冥冥之中似乎已然环环相扣地安排好了一切,不知为何,我忽然很想打个电话给父母,抬起头时,看到岚冲我微笑着眨了眨眼。岚拿出那幅画,画上十六岁的她笑得无忧无虑,Jim接过画,喟然地一声叹息。至此并无啰嗦,他们两个静静看着画很久,我吃下最后那个蛤蜊。 痛苦而不露声色的我把蛤蜊空壳轻轻吐在盘子里,其大大张开着,好像也正如我般忍受着某种残酷考验而在那静静冷笑不止。
九三年的初春我在医院一勺一勺喂着爷爷喝肉汤。
爷爷变得越来越虚弱,经常指着点滴瓶说:“里面有虫。”
我相信人在接近生命终点时能看到一些常人看不到的东西,这不是幻觉,而是一些突破三维界限的预兆。
“那天浪真大……”爷爷艰难地咽下一口肉汤后稀里糊涂地说。
我无助地抬起头看着窗外霓虹闪烁的街道,这时寂静的走廊中传来高跟鞋的哒哒声,我的心渐渐抽紧,我预感到那将是为我而来的脚步声。
就在那个初春的晚上智障和哑巴坐在我的床上百无聊赖地盯着熊猫,太保玛丽娅买了些熟食拉开帘子和他们一同分享,随便就谈起了些所谓明天。他们等了很久我也没回来,后来智障告诉我太保玛丽娅说着说着忽然毫无节制地放声痛哭,在智障词不达意的表述中我可以想像太保玛丽娅哭得很伤心。她伏在哑巴的肩头抽泣,鼻涕挂在她挺拔而秀气的鼻尖上。那一刻哑巴可能心有所悟,于是无声地叹了口气,伸手搂住搂太保玛丽娅的肩。
那时太保玛丽娅在一家夜总会里找到了新工作,她旧瓶装假酒的职业生涯就此拉开灿烂序幕。那些客人喝剩下的名酒空瓶被她悉数回收,装上色泽味道差不多的假酒再次以天价卖出。
“喝不死!”她大咧咧地打断哑巴忧心忡忡的目光,“你只需每天凌晨三点守在后门收走瓶子即可。”
哑巴点点头,太保玛丽娅继而破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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