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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我们一直活在春秋战国-第8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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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如果有那么一天,他们派人来召你回去,你可愿意挑起家族的重担?”
“这正是我所希望的事。”叔孙豹回答。对于给家族带来灾难的侨如,他没有丝毫好感,但仍然按照兄弟之礼给予尊重。等到鲁成公宣召其回国的时候,他甚至没有向侨如辞行,急急忙忙便跑回鲁国去了。
此后又过了数年。某一天,叔孙豹的府上来了一位奇怪的不速之客。从她的打扮来看,是所谓的“野人”阶层,手里拿着一只野鸡,说是要献给叔孙豹。
一个女人,既非贵族,又非国人,竟然胆敢要求面见叔孙氏!守卫大门的卫兵自然不让她进去。正在争执之际,一个家臣匆匆跑出来,斥退卫兵,将那女人迎进了府。
不用说,这个女人就是叔孙豹在庚宗田野里遇到的农妇。两人久别重逢,时过境迁,说过什么知心话,做过什么快乐事,史料已无记载。《左传》只是干巴巴地写道:
叔孙豹问她儿子的情况,她说:“我的儿子已经长大,能够捧着野鸡跟着我到曲阜来了。”
叔孙豹何以得知那一次风流便结下了果实?原来,周礼有明确规定,“士”阶层面见贵人或参加重要的政治活动,手执野鸡为礼(士执雉)。叔孙豹是个明白人,一看那女人送来野鸡,又提到儿子,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那个年代,卿大夫有个野合而来的私生子,不是什么丢人的事,何况庚宗田野那一幕,给叔孙豹留下了十分温暖的回忆。他马上对女人说:“把你的儿子叫来吧,我想见见他!”
第二天,那女人果然带着儿子又来到叔孙豹府上。叔孙豹一见那孩子,不由得大吃一惊,马上命人将那幅“牛”的画布拿来,对比着一看,可不就是同一个人!他又惊又喜,感叹这真是命运的安排,亲切地叫道:“牛,你就是牛啊!”
那孩子不过七八岁,一点也不怯场,听到叔孙豹这么叫他,马上跪下道:“唯。”然后再站起来。
“唯”就是“是”的意思。古人不说“是”,一般说“诺”。然而儿子回答父亲,要比“诺”更为恭敬,所以用“唯”,即所谓“父召无诺,唯而起”。那孩子的回答让叔孙豹更高兴了,他将家臣们都叫过来,说:“你们看,这就是当年在梦中救过我的牛啊!”当场任命他当了叔孙氏的“竖”。
竖是当时卿大夫家中的小臣,由未成年的贵族男子充任。从此,这个孩子便被大家称为“竖牛”了。叔孙豹对竖牛宠爱有加,每天都带在身边。竖牛长大之后,又被委以管理家政的重任。
相比之下,叔孙豹的正妻国氏所生的两个嫡子,孟丙和仲壬反而被疏远了。
叔孙豹在齐国的时候,与齐国大夫公孙明相交相知,亲如兄弟。叔孙豹回国之后,没有及时将国氏迎接回国。公孙明自然担负起照顾朋友妻的责任,一来二去,便照顾到床上去了,后来干脆明火执仗,将国氏娶回家。因为这件事,叔孙豹迁怒于两个嫡子,直到孟丙长大成人之后才派人将他们接回鲁国。
疏远归疏远,孟丙是叔孙家的嫡长子,却是不争的事实。这就又造成了“不正名”的矛盾。封建社会子以母贵,竖牛有宠,然而其母身份卑贱,就算叔孙豹有意立他为继承人,也绝不可能得到社会的承认;孟丙失宠,然而其母为国氏之女,身份高贵,顺理成章应当继承叔孙家业。事实上,叔孙豹也没有任何要让竖牛取孟丙而代之的念头。公元前538年夏天,他还命人专门为孟丙铸造一口巨钟(孟钟),说:“你还没有正式进入社交圈,我想借这钟的落成典礼宴请各位大夫,让你正式以叔孙家嫡长子的身份应酬宾客。”
叔孙豹没有留意到,竖牛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眼睛里闪现出一丝阴鸷的光芒。
季札说的“用人不善”,就是指叔孙豹委任竖牛管理家政一事。按照常理,这个重任应当交给嫡长子才是。
公元前538年冬天,叔孙豹随同鲁昭公到丘莸狩猎,染上风寒,从此卧床不起。
叔孙豹卧床期间,竖牛便是家中的一把手了。这个庚宗农村出生的孩子,自幼机敏过人,又长期掌握家政,早就将贵族门第的权谋之术摸得一清二楚。他知道机不可失,时不再来,遂将孟丙找来,明目张胆地提出:从今以后,你要服从我的领导,即便是日后继承了家业,你也要唯我的命令是从,而且现在就要盟誓表忠心!
没有人会接受这样的安排。孟丙不同意,但是又没办法将这事告知叔孙豹。一来叔孙豹的住处四周全被竖牛的人把守,没有竖牛的同意,谁都进不去;二来即便叔孙豹得知这事,也不一定相信,他对竖牛的信任实在是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针插不入,水泼不进。
就在这个时候,孟钟铸好了,落成典礼提上了议事日程。孟丙心想,借这个机会见上父亲一面,或许可以扭转局势。怀着这样的心思,他来到了叔孙豹的寓所前,没想到,竖牛早在那里等着了。
“父亲有令,除了我,任何人没有他的命令,不得入内。你有什么事,就跟我说吧,我可以替你转达。”竖牛阴笑着说。
“我有要事,必须面见父亲。”孟丙说。
“不可能。”竖牛做了一个轻蔑的手势,似乎在向孟丙示威——弟弟,你绕不开我这一关。
“那么,”孟丙犹豫了一下,“请禀告父亲,孟钟铸好了,将举行落成典礼,请他来定一个吉日。”
“这是好事啊!”竖牛的脸上露出一种让孟丙不安的亲切笑容,“我马上替你禀报。”
竖牛走进叔孙豹的屋子,老头子正在睡觉呢。竖牛也没打扰他,在里面呆了一会儿,又走出来,对孟丙说:“父亲很高兴,说日子已经定下了。”
到了约定的那天早上,叔孙豹在睡梦中听到钟声,不觉十分惊奇,将竖牛叫进来问是怎么回事。
“这个……”竖牛装作欲说还休的样子。
“说!”
“那是弟弟在举行孟钟的落成典礼。”
“什么?”叔孙豹大怒,“不经过我的同意,就举行什么典礼,他眼中还有我这个做父亲的吗?”
“我也劝过他,可是他不听。您也知道,我虽然负责管理家政,可他是这个家里的嫡长子,有些事情我也不好太多过问。而且……”
“而且什么?”
“我来的时候看见,他请的贵宾中,有北方女人那边的客人。”竖牛战战兢兢地说。所谓北方女人,就是指叔孙豹原来的正妻国氏,客人则是暗指公孙明。孟丙和仲壬自幼在齐国长大,公孙明可以说是他们的继父。
叔孙豹一听就坐起来了,一边咳嗽,一边大声叫道:“快与我更衣,我倒要去看看!”
“别,别!”竖牛连忙按住他,“您别动气,现在最要紧的是保重您的身体。再说了,您现在这样出去,不是让人家看我们家的笑话嘛!”
叔孙豹颓然躺下,发了半天呆,才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你给我杀了他!”
“啊,谁?”
“那个认贼作父的逆子。”
“是。”竖牛脸上的喜意一闪而过。当天夜里,他带着一群武士闯入孟丙的房间,将他带到一个没人的地方杀掉了。
奇怪的是,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孟丙的弟弟仲壬似乎没有任何警觉。竖牛又找他,要求他盟誓表忠心,被他理所当然地拒绝了——仅仅是拒绝,没有更多的行动。而且不久之后的某一天,仲壬还有心情跑出去和鲁昭公的车夫莱书在公宫游玩,接受了鲁昭公赐予的一块玉环。
后人只能推测仲壬年龄尚幼,涉世未深。得到这块玉环之后,他的第一个念头是拿给父亲看。这是典型的小孩子性格。毫无疑问,仲壬也被竖牛挡在了叔孙豹的住所之外。而那块玉环,被交到了竖牛手上,由他去转交给叔孙豹看。
不多时,竖牛就出来了,笑着对仲壬说:“父亲很高兴,要你从此佩戴着这块玉环,以显示国君的恩宠。”说着亲自将玉环挂在仲壬腰带的玉钩上。
叔孙豹的病情日渐加重。
有一天,竖牛在他身边侍候,突然说:“有一句话,儿子不知道当不当讲。”
“你说吧。”
“孟丙死了,父亲您又病重,现在让仲壬前往公宫觐见国君,请国君出面来确立他的地位,如何?”
“现在还没这个必要。”叔孙豹说。
“话虽如此……”竖牛支吾了一下,“可他自己已经去见过了,而且国君还赏赐给他一块玉环,成天佩带在身上炫耀呢。”
“什么?这小子,我还没死呢,他就急不可耐了!”叔孙豹又急又气,“他和他哥哥一样,心里恐怕还向着齐国那个继父呢!既然是这样,我就成全他,把他赶回齐国去好了。”
“是。”竖牛赶紧说,“儿子这就去办。”
没等叔孙豹反应过来,竖牛已经转身走了出去,将这个命令下达了。只留下叔孙豹一个人愣愣地躺在床上,咀嚼着这段时间以来发生的事情,才感到有点不对劲。
两个嫡子都胳膊向外拐,一个死了,一个被驱逐,最大的获利者,不就是这个凹眼睛猪鼻子的竖牛吗?
他不由得又想起了在齐国做过的那个梦:天压住自己,被竖牛顶了回去,不是意味着上天讨厌自己,所以才把竖牛派到身边吗?
想到这一层,叔孙豹不禁打了一个冷战。接下来的几天,他的病情明显加重了。他想见见其他的家臣,但每次进到他房间来的,除了竖牛,就是竖牛的亲信。他抱着最后一丝幻想,向竖牛下了一道命令:“把仲壬叫回来,我要见他。”
竖牛笑了笑,说:“没问题。”走出门,他就命令卫士:“加强防卫,不许走漏任何风声。”
眼看着叔孙豹临近死亡,终于有一天,叔孙氏的家老(家臣之长)杜泄获准探视叔孙豹。刚一进门,杜泄便被眼前的景象吓坏了。叔孙豹头发蓬乱,胡子零乱,正瞪大了眼睛直勾勾地望着天花板。
“主公!”杜泄忍不住扑过去,握住叔孙豹那双枯瘦如柴的手。
叔孙豹斜着眼睛看了他好半天,才艰难地说出两个字:“渴……饿……”
“竖牛就是这样对待您吗?”杜泄看着这位曾经权倾一时的人物,老泪纵横。
叔孙豹摇摇头,意思是什么都别说了,又用眼神看看屋子里陈列着的一排长戈。杜泄愣了一下:“您的意思是?”
“替我杀了他。”叔孙豹一字一顿。
杜泄苦笑:“当年是您把他要回来的,现在为什么又要我去杀掉他呢?难道您以为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我又能拿他怎么样吗?”
正说着,竖牛带着几名卫士走进来,不耐烦地说:“父亲病得很重,不想见人,你可以出去了。”不由分说,将杜泄赶了出去。
接下来的几天,竖牛都是亲自把守在叔孙豹的卧房门口。别人给叔孙豹端来食物,他就接过来走到厢房里倒掉,然后将餐具送出去让人撤走。十二月二十八日,叔孙豹饥渴交加而死。
竖牛到底不敢自立,而是立叔孙豹的庶子婼为叔孙氏的族长,将其置于自己的控制之下。
竖牛成功了。这颗庚宗田野里播下的种子,虽然在权力的漩涡之外被养育成人,却又义无反顾地投入到权力斗争之中,而且深谙阴谋诡计,不择手段地排除了一个又一个障碍,终于站到了他有可能企及的权力最高峰。
但他不能松懈,接下来他要进一步巩固自己的地位。为此必须要拔掉杜泄这颗钉子,将家老这一重要职务换成自己人。
当时鲁昭公命令杜泄主持安排叔孙豹的丧事。竖牛认为这是一个机会,送了一大笔钱财贿赂季孙氏的家臣叔仲带和南遗,请求他们帮忙除掉杜泄。
叔仲带本来就是鼠盗狗窃之徒。根据《左传》记载,公元前542年,鲁襄公去世,叔仲带趁乱从宫中偷了一块价值连城的玉璧,事情败露,遭到鲁国上下一致谴责。但是季孙宿似乎对此并不为意,仍然重用叔仲带。
收到竖牛送来的钱财,叔仲带和南遗便极力在季孙宿面前说他的好话,同时想方设法贬损杜泄。杜泄打算用周天子赏赐给叔孙豹的大路车陪葬,南遗对季孙宿说:“叔孙豹在世的时候没有乘坐过大路车,现在人死了,怎么好用大路车随葬呢?而且您这个正卿都没有大路车,他一个副卿却拿大路车随葬,这不是乱套了嘛!”季孙宿说:“是啊,他凭什么骑到我头上了呢?”派人给杜泄传话,要他放弃使用大路车陪葬。
杜泄说:“先君襄公在世的时候,我家主人奉命前往雒邑朝觐天子。天子感念其有礼,而且思念其先人的功勋,所以破例赐予大路车一乘。他不敢享用,回国之后,马上将车上交给国君。国君认为这是天子的美意,不应违逆,又再次赏赐给他,而且郑重其事地让三位重臣记录此事。您作为司徒,记载姓名;我家主人作为司马,记载车服;孟孙氏作为司空,记载荣誉。现在他死了,您却反对他用大路车,这是对先君不忠;事情记录在公室的档案馆里,您却视而不见,三位重臣的诚信何在?如果国君命令使用大路车,活着不敢用,死了又不能赔葬,还不如不赏赐给他!”
季孙宿听到这番回答,自知理亏,表示不再过问这件事。事实上,此时在季孙宿心中,还在考虑另外一件大事,也使得他不愿过多在这件事上纠缠。
这件大事就是“舍中军”。
自公元前562年鲁国“作三军”以来,“三桓”各领一军,公室不再直接掌握武装,大权旁落已经成定局。但季孙宿仍然觉得意犹为未尽,一方面想进一步削弱公室,另一方面想壮大自己的势力,早就在酝酿“舍中军”的事宜,只不过碍于叔孙豹的权威,不敢贸然行事。现在叔孙豹死了,他觉得时机已到,便将这件事提上了议事日程。
何谓“舍中军”?原来,“作三军”之后,“三桓”仅仅将军政大权掌握在自己手里,公室仍然掌握着一定的田地和赋税,在经济上保持了独立。季孙宿的“舍中军”,就是将三军中的中军解散,只保留左、右二军;同时将公室的田地分为四份,叔孙氏和孟孙氏各取其一,季孙氏取其二,各家仅象征性地向公室纳贡。这样的话,鲁国的政治、军事、经济大权就彻底转到“三桓”手中,而季孙氏又一股独大,成为了鲁国的投股股东。
季孙宿的方案一提出,就得到了竖牛的坚决拥护:“先父本来就是这个意思,叔孙氏完全同意这个意见。”
季氏首倡,叔孙氏拥护,孟氏自然也不会反对。于是,公元前537年春天,“舍中军”的改革方案付诸实施了。这个时候,叔孙豹还没有下葬。季孙宿煞有介事地写了一封信送到叔孙氏府上,要杜泄在叔孙豹的灵前宣读。信是这么写的:
“您一直在考虑舍弃中军,现在成为现实了,所以特别来告诉您。”
杜泄读完,愤然道:“这完全是胡说,他老人家从来没有想过这样的事。当年作三军的时候,他老人家就有不同的意见,担心季氏借此专权,还要求三家在先君僖公的庙前盟誓,要保持这种势力均衡。现在他还没有下葬,季氏就毁掉盟约,还说什么是他老人家的意愿,太无耻了!”将信扔在地上。叔孙氏的家臣无不痛哭流涕,只有竖牛冷冷地看着这一切,思考着下一步该怎么对付杜泄。
想来想去,还是在叔孙豹的丧事上做文章。
在竖牛的唆使下,叔仲带再一次出马,对季孙宿说:“我曾经听叔孙豹说过,安葬不得善终的人,要从西门出去。据说他本人就是饥渴而死,那也应该从西门出殡才对。”
季孙宿奇道:“他这么说过吗?”
叔仲带说:“我亲耳所闻。”
季孙宿说:“那么,给杜泄传个话,就让他从西门送葬吧。”
命令传到杜泄那里,杜泄大吃一惊:“卿的葬礼,从南门而出,先到祖庙拜祭而后继续前进,这是鲁国的礼节。您掌握国政,没有经过法定程序改革礼仪,随随便便就下达奇怪的命令,我不敢接受。”坚持从南门出殡。葬礼结束后,杜泄便不辞而别,逃到了楚国。
杜泄这一走,竖牛便松了一口气。但是,且慢高兴,另一个威胁马上到来了——远在齐国的仲壬听到叔孙豹的死讯,不顾危险,回到鲁国来送葬。因为仲壬是叔孙豹的嫡子,季孙宿便想立仲壬为叔孙氏之主,取代竖牛所立的叔孙婼。
这一次轮到南遗上场。他对季孙宿说:“您这是打什么主意呢?叔孙氏强大,季氏就会被削弱。他家发生内乱,对您是好事,千万不要干预。”
季孙宿一想,也对啊,我为什么要去管人家的闲事呢?于是放弃了立仲壬的念头。南遗又发动国人帮助竖牛攻打仲壬,结果将他射死在大庭氏的院子里。
作为报酬,竖牛将叔孙氏在鲁国东部的三十个城镇赠给了南遗。自古以来,崽卖爷田不心疼,为了争权夺利,出卖国家领土也不鲜见,竖牛不是第一个,更不是最后一个。
现在,杜走仲死,竖牛可以放心享用他的胜利果实了。他没有想到,一个更大的威胁正悄悄逼近。这年三月,叔孙婼正式继任叔孙氏的族长,即位之后第一件事,便是将家臣召集起来开会,主题是:“清除败类,拨乱反正,重振叔孙氏声威!”将矛头直接指向扶他上台的竖牛。叔孙婼在会上说:“竖牛本来是个没有姓名的野种,先父同情他,给了他一官半职,让他到府中做事。他不知恩图报,反倒图谋不轨,杀嫡立庶,又拿家族的土地做人情,企图逃脱罪责——没有比这更大的罪恶了,必须马上将他处死!”
封建社会等级观念严重,杀嫡立庶确实是很大的罪行。但是这话经叔孙婼之嘴说出来,让人觉得有点惊奇。如果不是竖牛杀死孟丙和仲壬两个嫡子,他这个庶子能够有机会成为叔孙氏的主人吗?一般人都会避开这个敏感的话题,哪有像叔孙婼这样自己捅出来的?
孔夫子对叔孙婼的评价很高,他说:“叔孙婼不感谢竖牛而去讨伐他,这是一般人都做不到的,掌握政权的人都应该像他那样,不因为私人恩怨而奖惩别人。”又用“有觉德行,四国顺之”这样的诗句来表扬叔孙婼。
竖牛得到消息,十分惊惧,连忙收拾行李,逃亡国外。也许是逃得太匆忙了,他竟然一头跑进了齐国。想想看,孟丙和仲壬可都是齐国人的外孙啊,这不是自投罗网么?果然,刚跑到齐国的边境城市塞关,就被齐国人砍了头。之后,齐国人又将竖牛的头挂在宁风(齐国地名)的荆棘上示众。
黑皮肤,眼睛深陷,猪嘴巴,那颗血淋淋的人头也许在想:如果不是因为长成这副尊容,他或许不会有这么悲惨的下场吧!
【楚王好细腰】
公元前537年,晋楚两国貌合神离的友好关系在表面上得到进一步加强。这一年春天,楚灵王派令尹薳罢和莫敖屈生为正副使者前往晋国迎娶晋平公的女儿。
薳罢和屈生途经郑国的时候,受到郑国君臣热情接待。郑简公亲自出马,在氾地(郑国地名)举行盛大宴会招待薳罢,在菟氏(郑国地名)招待屈生。本来按照周礼的规定,他国使臣过境,派下大夫接待便足够了。现在由国君亲自慰劳,而且对正副使节分别宴请,也是郑国对楚国特别尊敬的表示。
令尹是楚国第一重臣,莫敖也是卿一级的人物。为了不失礼于楚国,晋平公派出由中军元帅韩起和大夫叔向为正副使者的送亲使团,护送公主前往楚国。
送亲使团途经郑国,受到罕虎和子大叔的慰劳。这个接待的规格也超标了,但是显然没有接待楚国人隆重。还好,晋国人不计较这些,韩起很高兴地接受了罕虎的宴请。席间,子大叔很担心地对叔向说:“楚王为人骄纵,做事很过分,你们要千万小心。”
“他为人骄纵,是他自己的灾难,哪能伤害别人?”叔向笑笑说,“我们是去送亲的,不是去宣战的。到了那里,我们把财礼献上,谨言慎行,不亢不卑就行了。他有什么要求,我们顺从而不失分寸,恭敬而不失身份。遇到问题,就用古圣先贤的教导来提醒自己,遵从传统的法度,以两国的大局为重。楚王虽然骄纵,又能把我们怎么样?”
“话虽如此,请您务必保持警惕。楚王为人,不可以常理度之。”子大叔说。
“多谢提醒。”叔向朝子大叔深深一揖。
子大叔的担心绝非多余。就在送亲使团抵达郢都的第二天,楚灵王将群臣召集起来开了一个会,讨论如何对待晋国使臣的问题。
“晋国,是楚国的宿敌。只要能够打击晋国,我们可以不择手段。现在他们派来的人,一个是上卿,一个是上大夫。诸位,想想看,如果我们让韩起当看门人,让叔向当宦官,晋国人的颜面何存?大伙说说,这样做行不行?”楚灵王抛砖引玉,率先发言。
但是这块砖头显然太大,把群臣都砸晕了。大家都低着头,没有一个人敢接话。也许大家心里都在想,这算哪门子事啊?如果在战场上抓到他们,这样处理至少还说得过去;现在人家是来送亲的,你侮辱他们算哪门子英雄?这招太损了,实在是太损了。
楚灵王瞪着眼睛,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正想发脾气,突然听到有个洪亮的声音:“我看行!”循声看去,原来是大宰薳启强。
楚灵王大喜,说:“那就请大宰说说!”
“我看行!”薳启强清了清嗓门,“不就是羞辱晋国吗,有什么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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