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成一:白银谷-第5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怎么没有?庄稼高了,就有。”
“有,你也不用怕,我会治它们。”
三喜笑了笑。
“你不信?”
“信,谁不知道老夫人你老人家不是一般女人。”
“小奴才们,你们也敢背后说道我?”
三喜见老夫人并不恼怒,就说:“我们都是颂扬老夫人呢,没说过你老人家的坏话,真的。”
“说坏话没说,谁知道呢。你倒说说,你们怎么颂扬我?”
“说老夫人一口京话,真好听。还说你心善,对下人那么好,也不怕惯坏她们。说你好文明,爱干净,不怕麻烦,三天两头这样进城洗浴,越洗越年轻,越水色了。”
“狗奴才们,还说什么,我也能猜出来:可惜就是生了一双大脚!对吧?”
三喜忙说:“我们可没这么说!倒是都说,看人家老夫人,留了天足,不一样高贵、文雅吗?不光高贵、文雅,还大方、活泼、灵泛,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多好。京城高贵的女人,都像老夫人你这样吗?”
“哪儿呀!我是父亲想把我带到西洋,小时才不让给我缠足。”
“西洋女人都不缠足?”
“不缠,人家旗人妇女也不缠足。三喜,你娶的也是个小脚媳妇吧?”
“可不是呢,甚也做不了,哪儿也去不了。”
“媳妇生得俊吧?”
“小户人家,能俊到哪儿?”
“小奴才,你这是什么话!想变心呀?”
“不是,我是说,没法跟东家你们这样的豪门大户比。”
“小奴才,你还是眼高了!豪门大户吧,一定就好?我看你是不待见自家媳妇吧?”
“不是,不是。”
“家里父母呢,都好?”
“家父长年在兰州驻庄,母亲还好。”
“你父亲是驻票庄,还是茶庄?”
“茶庄,一辈子了,就在茶庄。”
和这个年轻英俊的车倌这样说着闲话,杜筠青感到愉悦异常。康家为轿车挑选的车倌,都是这类年轻英俊的小后生。他们,连同那华丽威风的车马,都是主人外出时候的脸面。他们在这里赶车,和在字号学徒是一样的。干几年,就派往外埠的商号去了。杜筠青使唤的车倌,已经换过两个,头一个拘谨,第二个腼腆,都不像这个三喜,又活泛,又健谈。
可惜,这样的愉悦不会长久。好像还没有说几句话呢,吕布就失魂落魄地赶来了。
重新登车启程后,吕布一直在问,为什么不等她了。又说她跑到华清池,不见了车马,腿都软了。但杜筠青没有多跟她说话。策动吕布破坏一下康家规矩的愿望已经实现,她却不再有多少兴奋。
她只是很怀念刚才的那一份愉悦。在枣树林里,似乎有什么感动了她。
3
光绪十一年秋天,杜筠青跟着父母,从京城回到了太谷。
那一年,因为越南案事,中法两国交恶。她的父亲杜长萱,追随出使英法的大臣曾纪泽大人,在法京巴黎殚精竭虑、交涉抗争,一心想守住朝廷的尊严,保全越南。没有想到,北洋大臣李鸿章为了议和,撺掇朝廷,将刚正的曾大人去职了。杜长萱作为使法的二等通译官,也应召归国。杜筠青记得,归来的父亲什么也不多说,只是爱仰天大笑。到了夏天,就开始做回乡赋闲的准备。她不相信父亲真会回太谷。可刚入秋,京城稍见凉爽,父亲就带着她们母女,离京启程了。
在那愈走愈荒凉的漫长旅途中,父亲的兴致反倒日渐高涨起来。尤其在走出直隶平原,西行入山之后,那荒沟野岭,衰草孤树,那凄厉的山风,那寂静得叫人骇怕的峡谷,那默默流去的山溪,还有那总是难以到达的驿站,仿佛都是父亲所渴望的。
杜筠青一直都不能相信,那一切是真的。
太谷是杜家的故乡,出生在京城的杜筠青,长那么大了,还没回来过。她只是从父亲不断的讲述中,想象过它。她想象中的太谷,已经是繁华异常了,及至终于见到那真实的繁华时,她还是感到十分意外。她从京城归来,故乡不使她失望,也不错了,居然还叫她吃了一惊!
杜筠青记得,那日到达的时候,已近黄昏。斜阳投射过去,兀现在城池之上的白塔和鼓楼,辉煌极了。慢慢走近,看清了那座鼓楼本来就极其富丽堂皇,倒是那座高耸的白色佛塔,似乎更显金碧辉煌。回乡的官道在城之东,夕阳就那样将故乡辉煌地衬托出来给她看,然后才徐徐西下。临近东关时,天色已显朦胧,但店铺叠连,车水马龙,市声喧嚣,更扑面而来。
特别是那晚归的驼队,长得望不见首尾,只将恢浑的驼铃声,播扬到夜色中。过了永济桥,进入东城门,眼前忽见一片如海的灯光。
在经过了越走越荒凉,仿佛再也不会有尽头的旅程,那一刻,就像走进了仙境。
杜家的祖宅,深藏在西城一条幽静的小巷尽头。它那一份意外的精致和考究,也叫杜筠青大感惊异。那不是一个太大的宅第,但从临街门楼的每一个瓦当、椽头,到偏院那种贮放薪柴的小屋,一无遗漏地都作了精工修饰。宅第后面那个幽雅灵秀、别有洞天的园子,更叫杜筠青惊喜。父亲在京城住的宅院,简直不能与这里相比!二等通译官虽也有三四品的名分,可他那种杂官,哪能住得了带园子的宅第?
总之,初识的故乡,是使杜筠青惊喜过望的。只是,她喝到的第一口水,也叫她意外得不能想象:这是水啊?如此又苦又咸!
父亲说,饮用的已经是甜水了,要由家仆从很远的甜水井挑呢。后面园子里那口自家的井,才是苦水,只供一般洗涤用。天爷,这已经是甜水了!
杜筠青和她的母亲一样,从回来的第一天起,就不想在太谷久留下来,这太苦咸的水,便是一大原因。母亲就对她说过:“吃这种苦水久了,我们白白净净的牙齿,也要变得不干净了,先生黄斑,后生黑斑!”
听了这话,她给吓得惊骇不已。但你能不吃不喝吗?
问父亲什么时候返京,他总是说:“不回去了,老根在太谷,就在太谷赋闲养老了。京城有的,太谷都有,还回去做甚!”母亲呢,总背后对她说:“你不用听你父亲的。他这次回来,是想筹措一笔银钱,好回京城东山再起,叫朝廷把他派回法兰西。”
杜筠青当然希望母亲所说的是真的。
杜筠青的祖父,是太谷另一家大票庄协成乾的一位驻外老帮。他领庄最久的地方,是十分遥远的厦门。他与福建布政使周开锡相交甚密。所以,在周开锡协助左宗棠创办福建船政局的时候,他听从了周藩台的劝说,将十四岁的杜长萱送进了船政局前学堂,攻读法语和造船术。那时,杜长萱已经中了秀才,聪慧异常。虽然弱冠之年千里迢迢入闽来研习法语,却也颇有天赋。前学堂毕业,又被选送到法兰西留学。后来被曾纪泽选为法语通译官,也不算意外的。只是,杜长萱被父亲送上的这条外交之路,非商非仕,在太谷那是非常独特的。
所以,杜长萱回到太谷之初,受到了非同寻常的礼遇。拜见他、宴请他的,几乎终日不断。太谷那些雄视天下的大商号和官绅名流,差不多把他请遍了。
太谷的上流社会,不断把杜长萱邀请去,无非是要亲口听他叙说法兰西的宫廷气象,越南案事的千回百折,以及曾纪泽、李鸿章的一些逸事趣闻。当然也要问问西洋的商贾贸易,银钱生意,舰船枪炮,还有那男女无忌、自由交际的西洋风气。相同的话题,相同的故事,各家都得亲耳听一遍,这也是一种排场。
杜长萱在出入太谷上流社会的那些日子里,做出了一个非常西洋化的举动,那就是总把女公子杜筠青带在身边。那时代,女子是不能公开露面的,更不用说出入上层的社交场合了。但杜长萱就那样把女儿带去了,太谷的上流社会居然也那样接受了她。
那时,杜筠青二十一岁,正有别一种风采,令人注目。按照杜长萱的理想,是要把自家这个美貌的女儿,造就成一位适合出入西洋外交场面的公使夫人。因为他所见到的大清公使夫人,风采、资质都差,尤其全是金莲小脚,上不了社交台面。杜筠青从不缠足开始,一步一步向公使夫人走近,有了才学,又洗浴成癖,还学会了简单的法语、英语。
十七岁那年,父亲在京师同文馆,为她选好了一位有望成为公使的男子。可惜,成婚没有多久,这位夫君就早早夭逝了。她被视为命中克夫,难以再向公使夫人走近。父亲的理想,就这样忽然破灭,可她已经造就好,无法改观。
不过,杜筠青倒真有种不同于深闺仕女的魅力,雍容典雅,健康明丽,叫人觉得女子留下天足,原来还别有胜境。也许正是这一种风采,叫故乡的上流社会,都想亲眼一见。
杜长萱在叙说法兰西宫廷气象时,会特别指明,云集在宫廷宴会舞会上的西洋贵妇人,包括尊贵如王妃、公主、郡主那样的女人,也都是天足。所以,她们都能和男宾自由交际,翩跹起舞,又不失高贵仪态。西洋社交场合,少了尊贵的女人,就要塌台了。尊贵的女人能自由出入社交场合,就因为她们都是天足。中国倒是越尊贵的女人,脚缠得越小,哪儿也去不了。抛头露面,满街跑的,反而是卑下的大脚老婆。
杜长萱的这番新论,叫那些老少东家、大小掌柜、官绅名士听了,也觉大开脑筋。
在陪伴父亲出入太谷上流社会的那些日子里,杜筠青不断重复着做的,就是两件事。一件是给做东的主人说京话,他们见她这个雍容美丽的女乡党,居然能说那么纯正动听的京话,都高兴得不行。说她的京话灵动婉转,跟唱曲儿似的。有时,夸她京话说得好,捎带还要夸她的牙齿,说怎么就那么白净呀,像玉似的。
再一件,就是走几步路,叫他们看。他们见她凭一双天足,走起路来居然也婀娜优美,风姿绰约,也是高兴得不行。相信了杜长萱对西洋女人的赞美,不是编出来的戏言。
只是,这些富贵名流在听她说京话、走佳人步的时候,目光就常常散漫成傻傻的一片,仿佛不再会眨动,嘴也傻傻地张开了,久久忘了合上。在这种时候,杜筠青就会发现,这些乡中的富贵名流,的确有许多人牙齿不白净。发黄的、发黑的,都有。
有时候,杜筠青还会被单独邀入内室,去同女眷们见面。她们同样会要求她说京话,走步。只是,她们总是冷冷地看。
那年从秋到冬,杜筠青就那样陪伴了父亲,不断地赴约出访,坐惯了大户人家那种华丽威风的大鞍轿车,也看遍了乡间的田园风景。天晴的时候,天空好像总是太蓝;有风的时候,那风又分明过于凛冽。不过,她渐渐也习惯了。城南的凤凰山,城北的乌马河,还有那落叶飘零中的枣树林,小雪初降时那曲曲折折游动在雪原之上的车痕,都渐渐地让她喜爱了。
但她不记得去过康庄,进过康家。
那样的日子,终于也冷落下去。
后来,杜长萱并没有筹措到他需要的银钱。乡中的富商,尤其是做银钱生意的票号,都没有看重他的前程。西帮票庄预测一个人的价值,眼光太毒辣。他们显然认为,杜长萱这样的通译官,即使深谙西洋列强,也并不值得为之投资。杜长萱很快也明白了这一层。但他除了偶尔仰天大笑一回,倒没有生出太多的忧愤。
他似乎真要在太谷赋闲养老了。有一段日子,他热心于在乡人中倡导放脚,带了杜筠青四出奔走,但几乎没有效果。乡人问他:“放了足那么好,你家这位大脚千金,为甚还嫁不出去?”他真没法回答。
后来,他又为革除乡人不爱洗浴的陋习,奔走呼号。热心向那些大户人家宣传西洋私家浴室的美妙处。他到处说,西洋人的肤色为什么就那样白净,水色?就是因为人家天天洗浴!将洗浴的妙处说到这种地步,也依然打动不了谁。这与杜筠青后来在太谷掀起的那股洗浴热潮,简直一个地下,一个天上。
不管是真想,还是不想,杜长萱是名副其实地赋闲了。他亲自监工,在杜家祖宅修建了一间私家浴室。除了坚持天天洗浴,还坚持每天在黄昏时分,由杜筠青相伴了,散步到城外,看一看田园风景,落日晚霞。平时城里有什么热闹,他也会像孩童似的,跑去观看。
在那些时日,最能给杜长萱消遣寂寞的,是刚来太谷传教不久的几位美国牧师。他们是美国俄亥俄州欧伯林大学基督教公理会派出的神职人员,来到如此陌生的太谷,忽然见到一个能操英法语言的华人,简直有点像他乡遇故人,老乡见老乡了。只是他们太傻,知道了杜长萱的身世背景,就一味劝说他皈依基督。杜长萱是朝廷命官,当然不能入洋教。不过,他还是常常去拜见这些传教士,为的是能说说英语,有时耐不住,也大讲一通法语。
杜筠青跟了父亲,也去见过他们。那时,他们还住在城郊的里美庄,虽也有男有女,但都是金发碧眼,高头大马,尤其言谈很乏味。太谷住着这样乏味的几个西洋人,难怪父亲对西洋的赞美,没有多少人相信。父亲同这样乏味的人,居然交谈得那样着迷,他也是太寂寞了。
光绪十三年,也就是他们回到太谷的第三年春天,康笏南的第四任续弦夫人忽然故去。
那时,杜家和康家还没有任何交往。康家是太谷的豪门巨富,相比之下,杜家算得了什么!满城都在议论康家即将举行的那场葬礼如何盛大,如何豪华的时候,杜长萱只是兴奋得像一个孩童。他不断从街肆带回消息,渲染葬礼的枝枝节节:城里蓝白绸缎已经脱销;纸扎冥货已向临近各县订货;只一夜工夫,几乎整个康庄都银装素裹起来了;一对绢制的金童玉女,是在京城订做的;寿材用的虽是柏木,第一道漆却是由康笏南亲手上的;出殡时,要用三十二人抬双龙杠……
杜长萱去乡已久,多年未见过这么盛大的葬礼了,很想去康庄一趟,看一看那蔚然壮观的祭奠场面。只是因为杜筠青和母亲站在一起,无情地讥笑他,才没有去成。
发丧那天,康家浩荡异常的送葬队伍,居然要弯到城外的南关,接受各大商号的路祭。所以,南关一带早已是灵棚一片。杜长萱无论如何不想放过这最后的高潮了,决意在发丧那天,要挤往南关去观礼。他极力鼓动杜筠青也一同去,说,去了绝不会失望后悔。父亲变得像一个顽童,杜筠青有些可怜他,就答应了。
可她一个女子,怎么能和他一起去挤?
父亲说,他来想办法。
杜长萱终于在南关找到了一间临街的小阁楼。楼下是一间杂货铺,店主是他的一个远房亲戚。杜筠青也不知那是真亲戚,还是假亲戚。
到了那一天,杜筠青陪着父亲,很早就去了南关。那里已是人山人海,比大年下观看社火的场面还大。在这人山人海里等了很久,才将浩荡的送葬队伍等来。那种浩荡,杜筠青也是意外得不能想象!
她问父亲:“你不是常说,晋人尚俭吗?我们在京时,也常听人说,老西儿财迷。这个康笏南,居然肯为一个续弦的女人,举行这样奢华的葬礼,为什么?”杜长萱说:“那能为什么,康笏南喜爱这个女人吧。”
父亲的这句话,杜筠青听了有些受感动。但最打动了她的,是在树林一般的雪色旗幡中,那个四人抬的银色影亭:影亭里悬挂着这位刚刚仙逝的女人的大幅画像。她出人意料地年轻,又是那样美丽,似乎还有种幽怨隐约可见。杜筠青相信,那是只有女人才能发现的一种深藏的幽怨。
她是不想死吧?
但杜筠青怎么都不会想到,自己竟然做了这个女人的后继者!她更不会想到,这个女人的死,竟然可能与自己有关!
4
康笏南的这位夫人,是在春末死去的。到了秋天,满城就在传说康笏南再次续弦的条件了:可以是寡妇,可以是大脚,可以通诗书琴画,也可以不是大家名门出身。
这些条件,简直就是描着杜筠青提出来的!
但在当时,无论是杜长萱,还是杜筠青,都根本没朝这里想。他们正被满城议论着的一个神秘话题吸引住了。
康家有不纳妾的家风。这份美德,自康笏南的曾祖发家以来,代代传承,一直严守至今。康笏南虽将祖业推向高峰了,他也依然恪守了这一份美德。只是,他先后娶的四位夫人,好像都消受不起这一份独享的恩爱,一任接一任半途凋谢,没有例外。乡人中盛传,这个康笏南命太旺,女人跟了他,就像草木受旺火烤炙,哪能长久得了!每次续弦,都是请了最出名的河图大家,推算生辰八字,居然每次都失算了。
康笏南就好像不是凡人!
对康笏南神秘的命相,杜长萱提出了一个西洋式的疑问:“康笏南是不是过着一种不洗浴的生活?”
杜筠青的母亲是相信命相的,她无情地讥笑了自己的丈夫。
叫杜筠青感到奇怪的是,既然这个老财主的命相那样可怕,为什么提亲的还是应者如云?如此多的女人,都想去走那条死路?
母亲说,康笏南提出的续弦条件太卑下了,那样的女人,满大街都是。
父亲却说,康笏南倒是很开明。
但他们谁都没有把康家的续弦条件,同杜家联系起来。很显然,从杜长萱夫妇到杜筠青,还没把杜家看成太谷的普通人家呢。
既然与己无关,即使满城评说,那毕竟也是别人的事,闲事闲话而已。很快,杜家就不再说起康笏南续弦的事了。那已是落叶飘零的时节,有一天,杜长萱带了女儿杜筠青,前往里美庄,去观看西洋基督教的洗礼仪式。那几位美国传教士,终于有了第一批耶稣的信徒。他们邀请杜长萱光临观礼。杜筠青不明白什么叫洗礼,当众洗浴吗?杜长萱笑了,便决定带她去看看。
去时,雇了两顶小轿,父女俩一人坐了一顶。已经出城了,轿忽然停在半路。杜筠青正不明白出了什么事,父亲已经过来掀起了轿帘。
“不去看洗礼了,我们回吧,先回家——”
见父亲神色有些慌乱,她就问:“出什么事了?”
“没有,没有,什么事也没出。我们先回吧,回家再说——”
父亲放下轿帘,匆忙离开了。
回到家,杜筠青见街门外停了一辆华美异常的大鞍轿车。父亲去会见来客,她回到了自己的闺房,但猜不出来了怎样的贵客。并没有等多久,父亲就匆匆跑进来。
“走吧,跟我去拜见一个人,得快些。”
“去拜见谁呀?”“去了,你就知道了。赶紧梳妆一下,就走。”
杜筠青发现父亲的神情有些异常,就一再问是去拜见谁,父亲不但仍然不说,神情也更紧张了。她只好答应了。
正在梳妆,母亲拿来了父亲的一件长袍,一顶礼帽,叫她穿戴。这不是要将她女扮男装吗?
到底要去见谁,需要这样神秘?
父母都支支吾吾地不说破。她更犯疑惑,也起了好奇,你们不说,我也不怕,反正你们不会把我卖了。
杜筠青就那样扮了男装,跟着父亲,出门登上了那辆华美的马车。那天她就发现,赶着这辆华美马车的,是一个异常英俊的青年。马车没走多远,停在了一条安静的小巷。从一座很普通的圆碹门里,走出一个无甚表情的人来,匆忙将她和父亲让了进去,没有说一句话。
后来她当然知道了,那次走进的是天成元票庄的后门。但在当时,根本不知道是到了哪儿,只觉得是一处很干净,又很寂静的深宅大院。他们刚被让进一间摆设考究的客厅,还没有坐稳呢,旋即又被引至另一间房中。
进门后,杜筠青还没有来得及打量屋中摆设,就感到自己已被一双眼睛牢牢盯住。那是一双男人的眼睛,露出放肆的贪婪!她立刻就慌了神。
“你就是杜长萱?”
“是。”
“久仰大名。你把西洋诸国都游遍了?”
“去是都去过。”
“那就不简单,游遍西洋,你是太谷第一人!”“我是给出使大臣当差,笏老你才是太谷豪杰,生意做遍天下!”
“我看你也能当出使大臣,反正是议和,割地,赔款,谁不会?她就是你的女公子,叫杜筠青,对吧?”
“对。”
“从小在京城长大,就没有回过太谷?”
父亲暗示她,赶快回答这个男人的问话。正是这个男人,一直贪婪地盯着她不放。不过,她已经有些镇静下来。被富贵名流这样观看,她早经历过了。
“没回来过,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回太谷。”
“你的京话说得好!多大了?”
“二十三了。”
“杜长萱他去西洋,带你去过没有?”
父亲忙说:“我是朝廷派遣,哪能带她去?”
“我不跟你说,只跟你家女公子说,我爱听她说京话。”
“小时候,父亲答应过我,要带我去法兰西。”
“看看,还是他不想带你去。你父亲他只出使过法兰西,出使过俄罗斯没有?”
“他没有出使过俄罗斯,只是去游历过。”
“那他去过莫斯科没有?法兰西没有我们的字号,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