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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转纱窗晓-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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己右手无名指:〃此指通向心脉。〃话毕剑落,剑锋轻巧一转,便有血珠自指尖渗出,滴滴溅于绢上,若朵朵红梅傲雪绽放。我怔怔注视,满心怆然。
他抬眼一笑:〃到你了!〃不由分说,一道伤口新添。我的血,层叠于他的。红梅更添娇艳,令人心悸的妖娆。
〃剑走偏锋,歃血缔盟。〃他望向我,眼底是如镜的澄澈:〃采薇,满人在关外的习俗你是知道的,满人不在乎。而你,我特别在意,又特别不在意。〃
我如鲠在喉,他微微一笑:〃既缔下盟约,过往便不须记在心上。我能如此,料你亦是。〃我郑重点头:〃放心。我是你的妻子,只是你的。〃
他似是心愿得偿般松了口气,仰面躺倒,须臾便睡了过去。我安静坐在一侧,见他愁云紧锁的眉心慢慢舒展开来,心间的浮躁与不安慢慢褪去。
十三开始高热,面色潮红,大汗淋漓,中衣换了一套一套,时而念叨着:皇阿玛、四哥,而采薇二字自他口中喊出时,总是带着犹豫的不确定。采薇?采薇!采薇。。。。。。
我心中凄酸苦楚,与十三而言,这三人以爱为名曾经伤害过他。是他的梦魇,欲恨不能,欲弃不能。我们善意的谎言,成就了命运恶意的捉弄。这一次,我不能重蹈覆辙。我要他,与我一道接受真实的残酷,不再怯懦地自欺欺人。欺骗会酝酿我们一生的愧疚与懦弱。
我要你们,从高高在上的历史神坛走下,与我倾心相恋,或是恨入骨髓,都好。爱纯粹,恨全然,再不要半分爱恨纠结。
这才是情感的原貌,才是生活的本来面目。
十三昏睡三日,汤药不进。我见识到十三福晋的从容淡定。羊房夹道只得两名丫头桃红、柳绿,太监阿猫,人手短缺却井然。阿猫负责替十三换下汗湿衣裳,桃红以冰敷额退温,柳绿则是在屋内生了足有十盆炭火。饶是如此冰雪季节,屋内温度仍是热得人挥汗如雨,气喘不定。
而我,被十三紧紧桎梏。十指交握,指尖伤口贴在彼此掌背,皮肉相连。稍一松手,他便会醒来,迷茫无助看向四周:〃采薇?〃那般祈盼的眼神,永远能触及我心底的最柔软。我只能柔声哄他:〃我在呢。可是人有三急呀。。。。。。〃他对人的言语,反应迟缓,常常须得想一想,然后绽开一个虚弱的微笑:〃那你去罢,快些回来!〃待我回来,他必是正眼巴巴盯着门,直至握住我的手方再度昏睡。
我无奈苦笑,十三福晋却面含欣慰:〃妹妹,辛苦你了。〃我讷讷不能言,不知如何面对她的大度,她似猜出我心意,微笑道:〃爷这一年多来,茶饭不思,借酒消愁,无非是心结难解,身子骨早垮了。你一来,他心劲儿一松,必是病来如山倒。只不过,这一病愈后,他也是志得意满,自会振作。爷的福缘便是我们全家上下的福缘,你不必不自在。〃
福缘,我对自己说,也是我的福缘。我也是你的家人,许多年以前就是。我会努力适应,放弃在这个年代不可能实现的只得一心人。我们曾经彼此剥夺彼此伤害,现在,让我们彼此妥协彼此陪伴,求一个圆满。
十三终于清醒,得进药汤。刘太医号脉良久,神色凝重开了药方,临行前忽严肃道:〃须得忌房事半年,切记,切记。〃此言一出,众人目光齐刷刷射向我,我在十三眸中看见的是促狭。待众人退下,我正自不自在,他笑意深深:〃即便你想讲,我也不能听了。〃我五味杂陈,半晌方憋出一句:〃你若再饮半滴酒,我就再不和你说话。〃
十三佯叹一口气:〃原本采薇有令,本少爷不得不遵。奈何,交杯酒尚未喝过,故此言只能抗之。〃我知道他用心良苦,便也微笑:〃下不为例。〃
大白哥哥果真是大块头有大智慧,一语中的,耳根清净。高墙内外,天地有别。隔绝了自由,也隔绝了纷扰。
按家规,我须得给福晋敬茶跪拜。十三却令我与福晋以名相称,免去跪拜之礼。也就在那一霎那,我看见福晋眼底欲掩而不能的苦涩。
是夜,我去了福晋屋子。恭恭敬敬呈上茶,敛衽三拜。〃福晋,这是原该有的礼数,少不得。〃
她扶我起身,眸中微漾波光:〃若是我能待爷少用几分心,若是爷能待你少几分情意,该有多好!〃
十三在做,在努力。我亦然,眼前的她不外如是。
我缓缓道:〃情之一物,不知其所以起,一往而深,如此而已。咱们都是个中痴人,跳脱不开这红尘,不如各自把握,各取所需。幸汇,您的闺名儿真好,幸福汇聚。咱们以后坦诚相待,不弄那些勾心斗角的心思,定能得到幸福。您放心,您永远都是十三阿哥府的女主人,唯一的。〃
她臻首轻点,眼泪一颗一颗,掉落不止:〃痴人,都是痴人。。。。。。〃我没有眼泪,只有勇气。种种困境教会我,眼泪是情感渲泄的张良计,却绝非能解困的过墙梯。
除去宽容与诚实,我们还需要勇气。
见不到风景的囚所,了无意趣。众人纷纷给自己找活儿干,不欲自己变为〃三等白吃〃。
幸汇是绣娘,一俱绣品衣物全出自她手。与崔嬷嬷针法老辣不同,她的绣品细腻秀雅,见我颇有兴致翻看着,尚自告奋勇要教我。十三懒懒来一句:〃省下你这番心意罢!她不喜欢的东西向来学不来。〃我莞尔,他所言极是,他知道我比想像中多。
我好说歹说替下阿猫掌勺的活儿,重拾厨娘老本行。十三令人置了软椅坐于厨房,目不转睛瞧着我忙碌,我好笑又好气:〃只顾望着我做什么?院外有人守着,你还怕我飞了不成?〃十三唇边泛着一丝苦笑:〃采薇,我原一心想着能给你安乐的日子,现如今,却只能委屈你在此处不见天日,操劳忙碌。我这么坐着,陪着你,心里方觉好些。〃
我叹一口气,蹲伏在他膝边,轻轻抚过痂痕未愈的伤口,〃我喜欢做这些,我不愿变成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闲人。我更欢喜给你做你喜欢吃的膳点。你知道么?幸汇说你的福缘就是全家的福缘,我也是其中的一份子,你不能另眼相待。〃
十三笑嗔道:〃罢了,你喜欢便做罢!只是,我最喜欢的你尚未做。〃我唤了阿猫进来,扶十三进卧房:〃你便在此处等着罢,一会儿做好给你。〃
一颗颗玛瑙般红枣,在刀下被去核填充进糯米。刀锋凛冽,不知道它们会不会痛,不知它们是否甘愿任人将生命中原有部分生生剥离,替换。也许,它们不会。而我,很痛,痛到不知觉,以为它不存在。然而,我也知道,时间可以抹去一切尖锐。就像眼前这碟点心,它们本是红枣,经过一刻钟蒸煮,它们成为心太软。甘心情愿,因为它们的生命被赋予另一种意义。
我常常独自沉思,自言自语。某位哲人说:改变你的思想,就可以改变你的世界。
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高全说他心志坚定,一阵子就能丢开了手。当时此言刺耳,此刻我却盼望如此。已是不能相伴,至少不要牵绊。
通犀还解辟寒无
这座院落,只有松柏。萧萧苍劲,却失之肃穆太过。我托侍卫买来花种,迎春、玉兰,绕着围墙一圈松土,密密撒下。花团锦簇的柔媚有助于放松心情。十三对康熙爷余恨未清,昏睡时呼唤的〃皇阿玛〃在他清醒时,只字不提。我绕着弯儿提起话头,他或面色骤冷,或索性一阖目,〃我乏了,改日再说。〃我奈何不得他,他尚在病中,咳血已止,却行动不便,每日里只躺于榻上做春乏秋困之状。不读书,不写字,意志仍消沉。
我不能确定是否圈禁十年之久,我只知道,何时十三能放下怨恨,何时才是他重生之机。冰冻三尺,非一日能解。事缓则圆,我耐心十足。
春风送暖,十三病况好转,已能独自在院中行走,品赏新抽出的嫩叶儿花苞,时尔兴致所致浇水,拔拔野草,自得其乐。
我却时感不适,时常头晕,晨起干呕,食欲不振。服了十日香砂枳术丸仍不见效。十三急得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太医循例问诊时便捎带给我也号了脉。
今日恰巧是胡太医,号了左手,号右手,足耗去半个时辰,迟疑道:〃往来流利,如盘走珠,应指圆滑,似滑脉。怪哉!你月事如何?〃
此言一出,不啻于五雷轰顶!滑脉,喜脉。而且,我确经停两月有余,还只道是生活环境改变,影响生理周期。这些是早孕症状,我了解。然而,就像我永远不会设想自己如何站着小解一般,我从来不会想到怀孕。
我张口结舌,不敢去看十三。短暂沉默后,十三抢在我之前答道:〃我知道她这个月停了。胡太医,采薇的情况你也知道,你仔细再号一次。〃
胡太医微微一笑:〃不必了,如此便是十有八九。照十三爷所说,胎儿已有月余。只是这滑脉较弱,胎相不稳,须得好生将养着,至少卧床一月。〃
我定定心神,问他:〃胡太医,此前您不是说软香散毁我生育能力么?怎的如今?〃
胡太医沉吟道:〃当初你不过十四岁而已,天癸未至,任脉未通。我当初也只说〃只怕〃,并未断言。十一年之中,你服过断肠草,受过金针闭穴,凡此种种,俱是对气脉影响至深。世事难料,尤其是经脉气血之事。〃
他们继续在说着,我一个字也听不进去。忍不住要问候生活他妈:生活真他妈好玩,因为生活老他妈玩我。
当我与十三欲尽弃前嫌,努力经营未来时,命运给我们凌乱的过往留下一个活生生的证据,犹如肉中刺。拔去,向未来表白?留下,向过往证明?非拔不可?还是〃养虎为患〃?
不知何时,屋内只剩我一人。窗外春雨细密柔绵,如丝如雾,扰得心境如天气般阴冷杂乱。孩子出世会否成为十三〃眼中钉〃?残忍地剥夺骨肉血亲生存的权利,为未来扫清障碍?选择当一个自私的女人?亦或是伟大的母亲?
我很想将此道选择题交给十三,便能将责任推卸得一干二净。如此,我自私有理,伟大无罪。然而,他何尝不为难?是了,这是我的过往,我必须负责。
门响帘动,十三与幸汇相偕而入。我勉强笑笑,幸汇笑问:〃没缓过劲儿来?意外之喜吧?〃
我一愣,幸汇微挑眉尖:〃为着爷的病迁延不愈,皇阿玛前几日将太医们叫去训斥了一番。太医嘱咐你是知道的,你们燕尔新婚,一时情热也是难免。爷只怕你受皇阿玛指摘,与我商量后,欲将此事瞒下。只说是我的孩子,在你来之前就有了,我只侨装怀胎十月即可。只是得委屈你显怀后,便只能呆在房内,直至生产。〃
我朝十三看去,他点点头,眸意深沉:〃为了我们的孩子,辛苦你了!〃幸汇递给我一整张密密麻麻写满孕期注意事项的白纸:〃方才我口述,爷亲笔记下的。他可是紧张得很,说你一贯粗心,非得让你倒背如流才放得下心!你俩谈谈罢!我先去安排晚膳。〃她施施离去。
我怔在原地,思绪如麻。十三令道:〃过来!〃我依言上前,他手腕忽一使力将我扯入怀中,〃心不在焉想什么?担心孩子?〃我默默点头。
他与我离得很近,彼此眼观鼻,不知是否能够观心。十三眸中闪着坚定的神彩:〃孩子是你的。而你呢?自歃血缔盟那日起,便是我的。他是我们的孩子,难不成你以为我会让你杀了我们的孩子么?〃
眼泪不期然滑落,我哽咽:〃你。。。。。。你竟没有半点为难么?〃
十三有一瞬间的犹豫,〃有。但我以为你并非随意女子。所以我有一个条件,我要听你与他的过往。你们何时开始,是何缘故,我毫无头绪。〃
十三眉目间是壮士断腕般的义无反顾。他要与我共同面对不堪回首,甚至是不能回首的过往么?将隐匿心上鲜血淋漓伤口上那一层新生未愈的皮揭开,细细撒上药。是良药利于病?还是药不对症?
十三都能壮士断腕,我何妨刮骨疗毒呢?
从四十五年开始的字画慰怀,假传圣旨;鹿蹄救人;崖洞相知;〃央〃断情伤。我一路娓娓道来,竟是从未如此的平静。
十三专注聆听,渐现悲戚之容:〃你那一句〃三千溺水,哪一瓢知我冷暖?〃我如今方明白。采薇,我该当拒婚才是。〃
我难掩无奈,〃若不告诉你,你此刻是否依旧心结难解?除了我,不会再有人知道这些。你四哥,永远不会告诉你其中原委,他怕伤你,他从未想过刮骨疗毒。而今日的你肯听得进我一言,是否与我们身份的改变有关?搁在从前,你必是以为我矫词伪饰。〃
他下巴抵在我发上,吐出的气息微微颤抖着不安情绪,〃采薇,你信不信我?若当年我知情,绝不会他娶,不会任人摆布。他为你做的一切,我也能。你信不信?〃
我没有迟疑:〃我信。当年我们的错过,彼此都有过错。我虽是为全你父子亲情,然而我心中的确是不相信你能为我抗旨拒婚。结果是取舍之间,舍弃了机会。至少我该让你试一试,如此,我即便是死也不冤了。直至皇上告诉我。。。。。。〃
十三厉声打断我:〃不许提他!〃
我微愕间,十三恨声道:〃有一些事无法原谅,即便是你也无法改变。他当年的武断,误了多少人的一生,他可知道么?他可有后悔补救么?他欲将我囚禁一生,他狠心至斯,我如何能原谅?〃
此时确非劝慰良机,我只得道:〃好,依你。〃
十三沉吟片刻,忽而问道:〃采薇,若有机会令你离开此处,你愿意么?〃
我心中不由倏地一跳,何其巨大的诱惑!然而十三眼底那抹欲加以掩饰,却更显柔软的祈盼;离开后隐名埋姓,真正不见天日的生活;可想而知对所有人再次的伤害;来自于皇帝的危险;全是我不能逃避的顾忌。
我缓缓道:〃若有一日离开,是我们一起,一家子人。今日告诉你这些个,心中原本很有几分顾虑,然而,我想到你曾经待我的宽容,我相信你会继续宽容。我也盼你莫要心中负疚,若说世事如棋,这一盘棋局是你我共同完成的,若说有错,我们都有。我们有盟约,不是么?我想,你会给我们一个幸福的将来。〃
十三双臂收紧拥抱的力道,将我揉进他怀中:〃采薇,我定会好好待你。〃我回答他,回答自己:〃我知道你的心。我也会善待你,善待自己。〃
有几颗眼泪仓皇坠落在我肩上,肆意而羞怯。刹那间我亦是泪流满面。心间却是尘埃落定般的安宁清澈。一个原本视为肉中刺的阻隔,让我有勇气去说,让他肯倾听,成就彼此释怀契机。眼泪是对风雨中烙刻下种种伤痛的悔痛,又何尝不是对现时安稳的喜悦呢?
促膝长谈后,十三跃跃欲试,亲自照料我的寝食衣居。他根本就是一添乱的主儿,自个儿病病怏怏,偏自以为是。我闭目养神时,他时而来一句:〃要不要用些点心?要不要喝口水?〃好家伙,折腾得我睡意全无。我恶心欲呕,烦燥不安时,他忧心忡忡:〃赶紧的,眯个盹儿!〃我除去冲他翻白眼,再无话可说。
最终还是幸汇将他劝回了书房,柳绿被指派来服侍我。我生命中初次出现一种奇异的期待,身为人母,曾经多么遥不可及!隐情只有我与十三知道,众人只道我与十三情难自禁,而胡太医值得信赖。然而,心中隐忧仍是挥散不去,孩子的性别与相貌。。。。。。我惟有不断祝祷:若有神灵,保佑她是个女孩,相貌只随母亲就好。我可以舍去一切,只佑她平安。
在这个年代,男性意味着权力与责任,一生沉重,我宁愿她只是平凡女子。
在每日必饮安胎散与妊娠反应双重作用下,我卧床休息足有一整月。只觉自己如一根绍兴霉干菜,卷曲枯萎,霉字当头。正自恹恹靠在床头犯迷糊,阿猫笑着进屋:〃主子,今儿日头好,且刮着些东风,爷前几日亲手扎了一只纸鸢,这会儿请您去院子里放呢!〃
一面便躬身伸手让我扶着,一路我就只顾叹息:〃哪里就有这么娇弱?还要人扶?总算肯让我舒动筋骨了,我就快。。。。。。〃语哽在喉中。
院中二人,青松白杨,齐齐向我看来。重逢是必然,然而当它始料不及为之过早出现在我面前,唯一的念头只得一个逃字。
来不及。〃薇薇,怎不好生歇着?〃十三一脸预谋的宠溺。
胤禛微微含笑,这样的表情最适合隐瞒。然而眼底却有着深深的阴影,如一股冰冷黑蓝海水缓缓流动,凝注于我。〃薇薇!〃十三走向我。胤禛眸中一道暗涌骇浪惊涛,一闪而过。
我无助而失措,任十三将我牵至他面前,如木偶般垂首僵立。〃四哥,您还不知道吧,薇薇已有两个月身孕!幸得胡凡明肯帮忙在皇阿玛面前遮掩过去,若不然,薇薇少不得又要挨一顿训斥!〃两个月!我猛然抬头看向十三,他无半点心虚辞色,镇定自若的喜悦任谁也辨不清真假。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诡异而紧张的气息。片刻停滞后,〃如此,哥哥给你二位道喜了!〃相同无异的镇定。
十三握着我的手紧了一紧,手心不分彼此微冷的汗沁出一片模糊。〃还不向四哥见礼?在屋内憋屈久了规矩都忘了么?〃
我咬紧牙关,微福一福身,冷若秋霜的声音制止了我:〃罢了,有身子的人,咱们不拘这个礼儿!〃
十三轻声笑语:〃杵这儿半天,闲话家常,倒忘了请四哥进屋坐坐。薇薇,你领四哥去书房,我去幸汇屋里取那老君眉来,四哥不爱喝龙井。〃十三凑在我耳边柔声,细语:〃走路留着点神,仔细磕绊到石子儿,伤了咱们的孩子!〃
十三声音极低,却足以令第三者如雷贯耳。我能明显觉察到对面的他气息一滞,犹如我骤然停顿的心跳。我祈求地看向十三,别留下我独自面对,我无法面对。十三放开我,唇边泛着笑意,眸中却是警告的冷与坚定的热,意味深长,缓步离去。
这是一场突袭而至的预谋。措不及防的三人,是完美无缺亦或蹩脚有余?
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胸中烦闷欲呕之感一阵阵袭来,身子微晃,眼前有些昏眩。一只冰凉的手轻捏缓揉着我的耳珠,蛊惑温柔的语意,不曾听过的,〃何以致区区?〃我下意识答:〃耳中双明珠。〃
〃何以致拳拳?〃〃绾臂双金环。〃
〃何以致叩叩?〃〃香囊系肘后。〃
〃何以致契阔?〃〃绕腕双跳脱。〃
。。。。。。
〃你熟谙此诗,极好!可知我另有一句?何以永不离?颈中佩润珠。〃他手腕轻扬,一种清凉凝脂般圆润感萦绕在颈间,一挂珍珠项链张扬着清透而不失圆润的色泽垂在胸前,他纤长的手指逐颗拨弄着每一颗珍珠,〃是佩着朝珠上朝当差挣了银子买下的,备下有些年头了,光华异彩已不如从前。是送迟了么?半年也等不及?咯血也在所不惜?放肆渴求至斯么?嗯?看着我!〃
他手势强硬挑起我的下巴,逼迫我直视他的眼睛,墨色如冻结一般寒冷绝望。心如撕裂般疼痛,我微张着嘴想要回应,喉头却干涩得可怕:〃是,是我们。。。。。。〃
他拒人千里的疏冷:〃是何人无义?何人无情?
懵了,傻了,〃戏子无义。。。。。。〃喉咙里直冒酸水,抚着胸口弯腰一阵激烈干呕,却什么也吐不出,酸、涩、苦,尽数压在胸中,痞闷难当。
天旋地转晕眩中,我下意识抓向身侧挺如松柏的坚实,从前坚定守护的力量此刻坚决彻退,我握住的只有微凉空气。满心绝望间坠向地面,忽觉颈间一紧,一股向上的力道阻止我亲吻大地。来不及喜悦,他腕劲遽然一沉,颈处肌肤火辣辣一片疼痛,链断珠落,哗然有声,清脆叮当伴着他异样低沉的声音:〃你终是只会对他心软!〃
他疏冷一笑,面色复如一贯淡漠:〃也罢!丢卒保车,你好生伺候着!〃
阳光映照下,一地碎散陨落珍珠的柔和光芒如同晶莹流动的水珠,而,覆水难收。心层层叠叠绞扭起来,如藤条麻花,勒得自己生疼。卒。车。我不过是枚卒子而已。
备下多年,又如何?晚留与挽留,天壤之别。
他淡淡望向我身后,〃十三弟不必忙了,才想起尚有些急务,改日再来!〃
又是四月杨絮流浪时。漫天舒卷的白色裹着娉婷风姿,在他四周绕出迷幻般不可触的墙,初夏正午的阳光,别有一种令人眼花缭乱的力量,瑰丽织就万千温暖而锐利的光芒灼然涌向他,金玉满堂。明明是温暖,渐行渐远他的背影,却只有远离红尘的寂冷。
〃为什么?一开始你就想瞒着他而不是皇上,是么?〃
我重新变回十三口中的采薇。〃采薇,自打你到此处,守卫便悉数换了去。而四哥不管不顾,只谋图进来见你一面。若不断了他念想。。。。。。〃
十三的话语断断续续传入我耳中。〃采薇,高全捎信进来,四哥府上的幕僚,近年来已是对四哥颇有微词。评他诗中旖旎之意尽显,既无雄图伟志,又无光华内敛的守拙。英雄气短,儿女情长。〃
〃采薇,四哥为你枉顾规矩,高全说已有人撂下狠话,你不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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