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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妆行-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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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衣人似乎想脱衣服。首先就要脱面罩。为首的黑衣人突然飞身过来,朝着起火人的脖子就是一刀!半个脖子被砍开,血喷了老王爷一脸。
“不许脱!”为首的黑衣人说。
黑衣人们皆是一顿。心底生寒。
水进得愈发多了。船早已不再打转,像是被司南铁石吸住的铁片,开始渐渐地朝深不见底处沉去。
救兵呢?
“有人来了。”无愁公子道。
但是还离得远。必须再称过这一段。
黑衣人闻言,攻势愈发猛烈。
老王爷跟无愁公子的船桨被大刀砍做两截。
南烛受了刚才的启发,对老王爷跟无愁公子说:“用火烧!朝他们泼水!”
老王爷闻言也是眼睛一亮。好机灵的小家伙。立刻将船桨的断木棍丢了。拿了断船桨的木板,掀起燃烧的水就往黑衣人身上泼。
黑衣人身上的布料似乎是为了潜水特制,比南烛几个的衣服以及皮肉要沾酒水得多。这种布料一沾酒水就跟挨了火花的药引一般刺啦啦地浑身都燃。老王爷跟无愁公子不顾火烧疼痛往褐衣人身上“泼水”,黑衣人竟比打斗时要忌讳得多。
南烛跟沐王背靠背,并肩作战。为老王爷跟无愁扛住大部分攻势。老王爷跟无愁拼命放火。
“反泼。”为首的黑衣人说。
这是个聪明的人。
他的命令刚下,便有四五个黑衣人以大刀当拨片,弹起燃烧的水。
老王爷跟无愁两个脱得最干净,这下也就最可怜。
“本王的胡子!”老王爷痛心疾首。南烛总觉得老王爷应该喊“本王的肉!”才对。
救兵怎么还不到呢?
“南岩风,你怎么样?”沐王发现并肩作战的南烛脸色越来越白,这种白是不正常的白。南烛被贯穿的手臂上淌着血,因为靠得近,那血甚至淌到了沐王身上。
“不会死的。我还要回家。”南烛惨白的笑。
沐王心里一紧。
救兵呢?
黑衣人也在关注湖面的情况。下手愈发步步紧逼,杀气在火船上肆虐。
湖面之上,几艘小船风驰电掣地从四面八方赶过来。有采莲船,也有游湖的画舫。还有王府的侍卫抢了粗使丫头们洗衣裳用的木盆子,拿了两个瓢往湖心狂赶。
南烛看得到画舫船头的杜若白絮林大小姐胖子,还有长身玉立仿佛妖魅的鲁冰花。鲁冰花一脸阴森。尤其是当鲁冰花看清南烛嘴边的血时。
“南哥哥受伤了!”林大小姐看见了南烛。
白絮心中另有想法:她要得到要南烛的信任。现在的南烛绝对不能死。
胖子也在,他跟众人一样吃惊地看着满船光溜溜的大小王爷。见过打得惨烈的,没见过打得如此惨烈的。
黑衣人下意识地感受到了寒意。
这种寒意来自飞雪楼高手簇拥的鲁冰花。
“我向来喜欢助人为乐,尤其是送行。”鲁冰花阴阴地道。他嘴角含笑,却让人不寒而栗。许多人不由自主地离鲁冰花远了些。这个人的气质,跟飞雪楼合二为一时会可怕得仿佛地狱里逃出的嗜血罗刹。
鲁冰花话音刚落,身后便跃出几道黑影。那是飞雪楼的高手。
黑衣刺客见状不妙,不敢跟飞雪楼死磕,连忙往水里跳,但是飞雪楼的杀手们哪里会放过他们。
“嘿,嘿,谁最美!”胖子突然喊道。
林大小姐道:“神经病啊!喊个什么劲啊!”
“嘿,嘿,裤衩美!裤衩闪闪照大腿!”
无愁公子又要疯了。
“杀!”胖子道。
他的跟班顿时一个个跃进水中——入水几乎不带水花,显然水性极好。
众人终于缓过了劲,这个胖子的喊话,确实带着一种浓郁的水地号子歌的感觉。
“你谁啊你?”林大小姐忍不住问。
“我最美,我最美,羌午水国朗格卫。”胖子扭得像一团棉花。还不忘朝林家大小姐飞个媚眼。
与此同时,水面上远远近近盛开了几朵血色莲花。
两船相并,安全了。众目睽睽之下,火光中的三个光溜溜的大小预备王爷有种想再次跳进火里的冲动。特别是无愁公子,他的小裤头还在南烛的手上攥着呢。不知道吸引了多少人视线。偏偏南烛还不放下来!
这一幕在世人眼中,要多古怪就有多古怪。
火光中,南烛朝鲁冰花安心地一笑。
鲁冰花的手却在袍子里握了拳——他不该让南烛自己走的。
南烛的身子摇晃了两下,这人一安心,体力愈发不支了。南烛只觉得天旋地转,两眼发黑。
“南南!”杜若等人发觉南烛情况不对。
却见一抹素雅的影子及时窜进火堆,支撑住了南烛。是白絮。
白絮轻声道:“放心,交给我。”
南烛嗯了一声。倒地。
白絮嘴角微微一笑:信任,到手。
☆、84
白絮架住屈膝硬撑的南烛。轻声对南烛说:“放心,交给我。”南烛自然明白她的意思,心中的一块大石头落下了地。一安心,便倒地。白絮扶住南烛。手往南烛腰间一搭。别人尚可,林大小姐一见就撅起了嘴,立刻扬眉道:“放开南哥哥!”
白絮嘴角轻笑,这林大小姐真是单纯任性得紧。也好,这性子才好用。
胖子帮腔道:“就是就是!”
也不知放开南烛对他有什么好处。这胖子纯属瞎凑热闹。
说话间,冰冷的湖面血莲晕染,几具尸首被丢上了画舫。这几具尸首都不是完整的。有时飞上来的是一个头颅,有时是半截大腿。新鲜的尸体断口上看得见还在抽搐的筋脉肌肉,淡黄色的脂肪甚至被黑血浸润的包膜。
林大小姐何曾见过这般可怕的景象。再顾不得白絮放在南烛腰间的手,只顾哇哇乱叫,唯恐尸体上的血水染上自己的裙角。
林家二小姐相对淡定得多。对于闺中女儿家来说,眼前的景象不亚于一场噩梦。
王府的人已经赶到,一艘小船上,站着领着侍卫的左康两兄妹。看到眼前飞雪楼如此可怖的架势都变了脸色,不知道该不该上前。
林二小姐收了心惊,看向无愁公子。却发现自己做不到白絮那般大胆。最关键的原因是南烛穿了衣裳,而无愁赤身。令人哭笑不得的是南烛晕了便晕了,手中还紧紧攥着无愁最后的遮蔽。
无愁佯装镇定地侧身坐在轮椅上,含恨瞄着晕倒的南烛——这小子抓着他的裤衩被白絮带上画舫。所有人无不好奇地用目光地毯式搜寻裤衩主人。无愁恨得牙痒,只恨南岩风怎么就不松手呢?怎么就不松手呢!
“咳咳。”老王爷也负了伤。
沐王见状。先看了被白絮掺扶走的南烛一眼。心里不知什么滋味。然后大步流星地走到老王爷面前,跟只恨不得钻进船底里去的无愁公子对视一眼。然后一把扛起老王爷,一手推起无愁的车,大步流星地走出火海。
他自幼被放去沙场,疆场沉浮到如今,练就一种特别的气质。镇定冷静,气势昂扬。在任何时候都冷静得像一座山,对沐王的军队而言,他就是活着的一军之魂。只要他在,所有人的心就没有动摇的理由。此时此刻,踏火而出的赤身的他,气势不减分毫,众人只觉得身后的火海跟朝霞就是他的战衣。
“唰唰唰。”高程等人快步上前,齐刷刷跪了一片。沐王点头。
冷静,从容。
不需任何多余累赘的交待。高程等人自动出列接过了老王爷,接过了无愁公子。然后默默地跟在伤痕累累的他的身后。他跟他的士兵是一体的。湖风吹来。高程等人的披风飞扬成一面黑红相间的旗。
这样的主将,放在任何一个国家都是一个可怕的存在。
“这莫非便是沐王?难得,难得。”胖子眼睛发亮,突然说。他看着沐王目不转睛。
这个沐王,跟这个国家的其它皇子皇孙迥然不同。只有他,会给人一种大山压顶般的压迫感。
胖子扫视这一船的人,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自己选择来这,或许真对了。
又一具尸体被抛上船。
“留个活口。”鲁冰花手一挥说。留个活口,自有他的用意。“两个也可以。一个挺不过还有一个。”杜若道,云淡风轻。这两人相视点头。众人却只觉得一阵阴风从心头刮过。想想鲁冰花跟杜若的秉性手段,再想想可怕的飞雪楼,不少人都在为那个被留活口的人默哀。
南烛三人行事风格完全不同,南岩风年少磊落,鲁冰花老成阴险,杜若洞悉全局善于补刀。碰在一块实在太可怕了。
更可怕的是,这三人都是沐王的手下。许多人都在心里发憷,他们之前低估了沐王的强大。
“哎呀,南南!南南!”鲁冰花变脸比翻书还快。上一秒还阴森森像修罗的刀,这一秒便变回了鲁冰花。狗扑包子般扑向南烛。哪个是真正的他,恐怕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不想他死就不要动。”白絮轻声道。
鲁冰花立刻停住手。
“她说得没错。”杜若走过来皱眉道,“南南伤了筋骨。交给我吧。”
林家大小姐闻言可劲点头,她可忌惮白絮的手了。白絮的手稳稳地扶着南烛。林大小姐撅了嘴:讨厌,白絮怎么会去救南岩风呢?难道她也喜欢南岩风吗?她年纪是大了一点,可是仍然很漂亮,又很会念书,南岩风会不会喜欢她?
可怜的林家大小姐愁肠百结。
“交给我。”杜若道。
“不如一起。”白絮淡淡地道,“鬼医在我这。”
杜若一震。手立刻也缩了回去。“鬼医在这里!”
鬼医,消失了多年的人物。没有无愁公子出名,却和无愁公子一样失踪了好多年。若是没记错的话,江湖传言这个人神出鬼没,最善治疗骨伤。与其它有名气的医生类似,他不重钱财,却十分难请。
白絮淡淡一笑。道:“正是。把南公子交给他,你们一起医治。他很乐意跟你一起切磋。如此,你可放心?”
这是个大好机会,更是一个难得的邀请。
杜若跟鲁冰花对视一眼。
鲁冰花心眼多,他摸摸一头凌乱的卷发道:“喂,美人儿姐姐,托您的福,南南能有个比兽医靠谱的大夫。谢你的好意,可是咱们能为你做点什么呢。”
“呵呵,你是觉得欠一个理由吧。”白絮心比比干多一窍。明白了鲁冰花的深意。无缘无故出手帮忙,鲁冰花不防备才怪。
“哼。”林家大小姐也觉得是。无事献殷情,非什么即什么。
“因为南公子也救过我。”白絮意味深长地一笑。她是故意笑给林家大小姐看的。
林家大小姐被这个“也”字刺激到,怒道:“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呢?”白絮浅浅地笑着。
“因为,因为……”林家大小姐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论城府,林家大小姐在白絮面前简直就是一个刚出生的婴儿。完败。
见大家都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林家大小姐怒道:“看什么看!”
“请诸位王爷都不要移驾。就在这画舫候了休息。无关人等先行下船,鬼医稍后自到。”白絮道。说无关人等四字时有意无意地看着林家大小姐。
林家大小姐要气爆了。却无可奈何。
众人陆续撤去。
左康带人上了船。左康一众,沐王亲兵一众,飞雪楼一众,画舫上密密麻麻戒备森严,可比铜城。
老王爷的寿宴照常进行。一点消息不露。
“白小姐对南南似乎特别好,南南什么时候救了她?南南是不是对她也有点意思?”杜若问。
“谁知道呢。”鲁冰花靠在船舷上喝了一口酒。
有些人,一开始就不该遇上。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双更,第一更送上!
☆、85
“出昏招没关系,还连出两次。呵呵,这一对母子实在是无可救药。”秦子敬道。宽袖一扫,笔架落在地上。
“小公爷,现在我们还要不要动手?”属下问。
“估计已经不需要了。两个自以为是的笨蛋。只可惜了这维郡,怕是真要落到无愁的手上。”秦子敬淡淡地道。
真要落在无愁公子手上,对百姓而言反而是件好事吧。
“那怎么办?”属下问。
“无妨。无愁公子到底名不正言不顺。我父亲应该会带百官参本。不管怎样,可怜这维郡,怕是又不得清净了。有时候,我真不知道父亲这样做是为了什么。”秦子敬道。
与他的父亲不同,秦子敬的心里似乎还有一片柔软。正因为这一片柔软,他看得见疾苦。也因为这一片柔软,他对一个青色的身影放不下。
维郡通关,他头次见到还在襁褓里的南烛。粉嘟嘟的小婴儿带着奶香。“她叫南烛,长大后就是你的新娘。”那时的父亲笑意盈盈地说。
秦子敬真不明白父亲,如果一开始就对南家赶尽杀绝,那自己现在是不是就可以不用这么难过?
“属下告退。”褐衣人要走。
“等等”秦子敬突然道,“帮我去集市上买个东西。”
王府的一落院子里,鸦雀无声,气氛如同绷紧的弦,经不起轻微触碰。连秋风扫落的黄叶都让人觉得头皮发麻。廊上廊下大气不敢出。这里正是世子尚阳所在。
王爷被刺的事已经传开。
据说乌篷船已经烧成黑炭,南岩风身受重伤。
可是王爷是生是死却迟迟没有消息。
“不会失败的。”老王妃说。颤抖着喝了一口茶。
这一战是不是太冒险了?
“该死的!南岩风那个混蛋,哪里都有他!他简直是我命中的魔星。改天我一定要收拾了他!要不是南岩风,此事能有岔子吗!”世子尚阳忿恨。
这些天来,他真是恨极了南烛。
老王妃没说话。她只闭着眼。在她心里,何尝不是在责怪南岩风的多事呢。沉浮多年,她还知道一个词叫做命数,南岩风的出现总让她有种莫名的阴影。
院外响起脚步声,有一队人马过来了。
老王妃心里一惊,茶都泼在桌子上。
丫鬟连忙上前收拾。脚步声蹬蹬进了院。
“属下侍卫统领左康。求见王妃娘娘,求见世子!”左康在门外恭恭敬敬地行礼道。
老王妃猛地弹了起来。世子也是。
有消息了!终于有消息了!
“左康谦卑有礼——看来大事已成。”老王妃缓了缓神道。
世子尚阳闻言就不自禁地一笑。
这个笑让老王妃有些难过。
做儿子的盼着当爹的死,这是不是皇权富贵之家逃不开的一个魔咒?
“王爷请王妃、世子速速去画舫,有要事要说。”左康在门外屈膝道。
终于是要交待遗言了吗?
跟想象得结局有点区别,老王爷没有一命呜呼,而是有时间说遗言。只不过这也是一桩好事。
世子闻言,忍不住地用手扶扶头发,他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很久了。
老王妃却摇了唇。
成功了。她成功了。
她亲手杀了这个当年费尽心思争取的男人。她已经搞不清自己究竟是输家还是赢家。
“请!”门外的左康说。
世子扬眉吐气地走了出去。这么多天,耳朵里全是南岩风南岩风无愁无愁,听得他难过得要命。最可笑秦家的人海想要自己为秦家办事,做太子的走狗。他秦家愿意做狗他可不愿意,当个偏安一隅的自在王爷比当狗要舒服几百万倍。
世子大大咧咧地走了出去。
看见屈膝跪在一旁的左康,顺脚给了一脚。左康隐忍不言。
“听说你有个妹妹挺漂亮,今晚本世子抬举抬举你家。”世子尚阳道。
左康闻言,眼中寒意大盛。却只能低头不说话。
世子只觉心头出了一口恶气,抬头看天,从此以后便是云破日出青云直上。
世子老王妃走上画舫。
画舫戒备森严。
老王爷被刺,戒备森严是在情理之中。
世子意气风发,老王妃却首先瞄到了一大溜红黑袍子的士兵。这些士兵跟王府养尊处优的侍卫们根本不是一个感觉。明明是人,站在凛凛风中却像是一把把刀。“这是?”
这色彩不是沐王军的颜色吗?南岩风倒是有十几个这样的人,但是这船上少说有数十个。
“沐王已到。”一个回答。
沐王,他来了。
自从沐王离开京城圈子后,老王妃就没见过沐王。印象中,沐王是个特别的皇子。有一回,皇太后摆宴,皇子皇孙无一不奉承阿谀,送上珍贵的礼物无数。再不受重视的皇子也会竭力弄一份体面的礼物出来。偏生只有沐王,什么都不带。“离开京城前我给皇奶奶洗脚吧。”少年沐王说。别人问他为什么不送份礼物。少年沐王认真地回答:“多一份钱在寿礼上,就会少一个士兵的吃食。我要打胜仗,我要活着回来孝顺皇奶奶跟娘亲。”
这句话,被京中有权有钱的贵族笑话了很久。再后来,沐王这个词便渐渐被无情冷酷代替。年少时的天真已经没人再提起。
沐王,他来了这里。
老王妃心里的不安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放大。
画舫是楼船的格局。甲板足有正厅那么大。甲板上站着密密麻麻的人。这些人都是维郡的要员。他们出现在这,在等待某件大事的发生。可是他们一改平日的轻松,一个个似乎被整船可怖的气势所震,连一个敢抬头的都没有。
老王妃心里突然闪过一个荒诞的念头:沐王的气势,甚至远在皇上之上。皇上出巡之时,这些人也不见得一个个恭谨肃穆到如此境地。
老王妃甩掉这荒诞不经的怪念,对自己说:沐王嗜杀,又有飞雪楼在暗处,再加上老王爷要安排后事,所以这些人才这么恭敬。
湖面风大,吹起这些人的衣袂。除了衣服的飞扬声,便只剩下老王妃等人的脚步声。
画舫,安静得像黑夜里摸不透的梦。
世子哈哈大笑。
老王妃一语不发。
他死了?她争了一辈子的男人。她原本不会嫁他。可是自从遇见他后却再也忘不掉。偏远属地的一个世子而已,却勾走了她的心。尽管他已经有了未婚妻,没关系,她可以让未婚妻消失;他心有所属,没关系,她愿意争。她不过是一个女子,她跟自己的命运下了最大的一盘赌局。赌的是他的心。
可是到如今,她最终走上了这条路。
老王妃颤颤巍巍地走进画舫内。
世子咦了一声。
只见老王爷没死,而是缠得像个白色的粽子一般端坐在椅子上。
“你没死?”世子大起大落,脑袋有些不够用。
“可贞,你是不是很失望?”老王爷问。
可贞便是老王妃的闺名。他已经很多年不曾叫过。
老王妃望着没死的老王爷,突然大笑失声,笑到泪珠断了线般落下。
守了一辈子,争了一辈子,甚至盼这声“可贞”都盼了小一生,却是这般境地。
作者有话要说:第二更到!
☆、86
老王妃笑,却枉自泪如泉涌。
“失望?是的,我真是失望透了。”她摇头道,泪珠顺着不再年轻的脸庞滚落胸前。几十年前,她一定也是个粉雕玉琢的美人儿。“我失望了一辈子。整整一辈子!”
“我到底有哪里不好,凭什么你就可以这样作践我?”
“本王从未作践你。倒是你,步步逼人太甚。”老王爷冷冷地道。话语硬得像是一块石头。
“逼人太甚?呵呵呵,逼人太甚?”王妃捂嘴落泪,“尚汝青,你个不会算账的老混蛋!我是为了你好你知道不知道?没错,我是弄走了竹淑芬。可是你一个堂堂世子,一个忧心维郡想做点事的世子,你以为自己真的能娶了那所谓的‘义女’吗?要付出多大的代价你想过吗?你脑袋里有杆秤吗?我可以帮你,可以让你风生水起,可以助你治理一方,可以让你得以施展胸中抱负。我做到了,你感激过我吗?你对我好过吗?对你而言,娶我不过是完成了一笔交易。失望,真的太失望。失望得心里一片冰凉。我保住了你的维郡,保住了你治理一方有所作为的梦,可你的所作所为对得起我吗?”
“你怪我为什么容不下竹淑芬。好,我告诉你。不是我容不下她,而是你们之间压根不可能容下我!我有多害怕多不安你明白吗?她不在,我还有能守着一具躯壳,还能够有个虚无缥缈的希望。还能期盼着有一天你良心发现回心转意。可她要是回来了呢。要是她回来,我还剩下什么?我会什么都剩不下,连做梦的余地都剩不下!你知不知道,那些年,我连做梦都会梦见你弃了这维郡弃了我,跟她一起骑马东去。假若你能给我那么一点点的希望,我也愿意跟她在这朱墙里斗上一辈子!可是你呢,你甚至是一点点侥幸的余地都没有给我。我根本争不过她。我只能害怕,无穷无尽地害怕。我每天睁开眼睛都害怕有一天早上起来,你会消失不见。我怎么办?你的维郡怎么办?你是个有抱负的人,你不该因为一个马贼葬送一生。我是逼人太甚,逼你认清现实!”
“逼人太甚。我何尝不想做个只需撒娇弄痴的小女儿。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过问。丈夫就是天就是地,就是一切。丈夫说的就是对的,一辈子什么都不要想。只要为你养育大一双儿女就足矣。可你给我这机会了吗?我连给你送杯茶,你都怀疑我又下了药。好不容易生了个可你心的女儿,你却狠心将她送去皇城!在你心中,我就是个没有心的人!我狠毒,我没有良心、我不择手段、我出生富贵贪图享受,我什么都是错的!尚汝青,你知不知道我也有心的,我做的所有这一切都是为了你!为了你!我是错了,可是你能不能给我恕罪的机会?你出征,我会担心;你受伤,我会守候;你伤心,我会难过;你高兴,我也会开心。我拼了命地要对你好。只要你回头看一看,你会发现我很好。可是你呢?孩子出生时你在哪里?我生病时你在哪里?我天天守在你身边,可你眼中却从没看见过我。我的存在,只是一个名分。我以为我的筹码是我的心,后来我才知道我的筹码不过是你的面子跟这维郡的安宁。一年一年,花不浇水会死掉,我的心也会渐渐枯萎死掉。我哥说得对,我真该早早地杀了你,尽管如此,刚刚听到你要死了时它还是会疼。”老王妃的泪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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