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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待梧桐栖-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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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着窗外大雨如注,渊缓缓起身,目光幽幽,轻声道:“时日不早了,厅里有些早膳,你自便吧,我去看看甘兰。”语毕,拖曳着素色长袍转身离去,闪烁的目光在消失的那一刻凝成一抹清冷的哀怨,只是那么一瞬,来不及捕捉便已消失于门栏尽处。
她始终注视着渊离去的背影,心中莫名的感觉随着室内沉郁的气息一起膨胀,似要爆发一般,令她窒息。这种感觉让她感到不安,就像有什么事要发生了,而眼前的这个人似乎愈来愈远,不知为何,好像要莫名地消失了一般。
甩甩头,她嘲笑着自己的敏感,下雨时人总会胡思乱想,她最终将这种不安感归于雨天的幻想。屋内沉闷依旧,有一种无形的压力在向她迫近,让她想逃离这里。
此刻的她需要清醒和冷静,床边体贴地摆着一盆清水,她掬起一捧冷冽,一洗脸上的尘垢,也想激去内心的烦乱。轻轻地,将水洒在脸上,不沾湿了眼,以免犯了眼疾。铜镜中,依旧是这张出水芙蕖般的面容,有些模糊,她渐渐遗忘了自己原本的模样。
原本的她是怎么样的?是冷漠薄情的?还是口是心非的?都市浮躁的际遇让她迷失而不自知,沉浸在商场、家庭人与人间的战争胜利中,却失了自己原本的模样。
现在的她活在一个奇怪的世界中,依旧是你死我活的挣扎,却让她多了一份思考,曾几何时,她也天真地笑过,走过那些纯真的年代,怀着美好的梦想憧憬着,拼搏着,却在阴暗的童年中支离破碎。
童年?一想到那一段时光,她便会想到一个人,这个人不曾活在她真正的童年中,只是在她身是孩提心已非的时候出现了,他曾经在沙地上写着:我叫林濂睿,你呢?后来又用低沉的嗓音告诉她:我本名林宸封。这个人是她的表哥,是当今圣上的十三皇子,是要取她性命的人。可是,仅此而已吗?那又为何,在想起这个人的时候,她会如此的怦然心动?
哐当一声,水盆摔落在地,水湿了她的双手和衣裙,她愤怒地推倒了水盆。这样的懦弱和不安,是不应出现在她的脸上的,她想毁掉它。
水洒了一地,她的双手不停地颤抖着,矛盾如她,又当如何收场呢?她有些歇斯底里地紧紧拽着湿淋淋的衣袖,水珠顺着她的指尖滑落,泛着白光,有些惨白的脸显出痛苦的神情,她紧咬着下唇,仿佛在抑制着什么。
门外,渊斜眼望向屋内有些狼狈的她,目光如炬,微有些颤动,无人知晓他平静的外表下是否隐藏着一颗波涛汹涌的心。
甘兰无声地走到他的身旁,他回头望了甘兰一眼,示意她莫要出声,旋即又看向屋内,甘兰望着他,没有出声,光线有些昏暗,看不清她此刻的神情。
沉霖抱着膝蹲在地上,埋首于双臂间,目光定格在积了些灰尘的地板上,无人知晓她此刻在想些什么。良久,她才缓缓起身,平静地收拾屋内的残局,盆瓦叮当。一个转身,罗裙旋转起来,划起优雅的弧圈——她推开房门,打算去用早膳,也好提提神,不沉浸在这抑郁的氛围中。
刚步出房门,她顿了一下,很快又低着头疾步向客厅走去。待她走远,渊和甘兰才从隔壁的门后闪身出现,听着她消失的跫音,甘兰低声问道:“你还是打算按原计划行事吗?”
渊笑道:“为何这么问呢?这不是我们谋划了很久的吗?眼看着快要实现了,怎能终止?”
甘兰和渊对视着,一个严肃一个微笑。无何,甘兰低下头,说道:“渊,你变了。你知道不该帮她去解决那件事的,若非如此,我们也不会过早暴露,现在我们的处境很危险,这你也是知晓的。我这么问,你当是清楚我的意思的。按计划行事,势必会让她陷入险境,你还舍得吗?渊。”
甘兰的一声声叫唤,让渊有些触动,他低声说道:“清漪,你可曾恼我如此的决定?”
甘兰摇摇头,回道:“无论是竺清漪还是甘兰,我只知道,你的决定便是我的决定,出生入死,只凭你一句话罢了。即便你放弃了初衷,我也没有悔怨。”
渊微笑着揽过甘兰,呢喃道:“这一切都不会变的,我们等了那么久了……”
偎依在渊的怀中,甘兰附和道:“是啊,我们都等了太久了……不能再等了。”
越过甘兰的缕缕青丝,渊的目光变得迷蒙而不真切,一如蒙在窗纸上的雨雾。
沉霖拉开椅子,坐了下来,桌上有些白粥小菜,清淡宜人,正合她寡淡的胃口。执起筷子吃了起来,窗外雨还在下,她一人坐在空荡的厅里,只有碗筷碰撞地叮当作响,回荡在沉郁的空气中,分外清晰。
吃着吃着,她却不动了,望着雨气迷蒙的窗扉,她感到有一张熟悉的脸,透过半透明的窗纸,在望着她。
那轮廓渐渐清晰,带着久违的微笑,神色宁和地望着她,让她不自觉地站起身,来到窗前,怔怔地伸出手,去触摸那幻象,想感受那一丝温暖。可所触之处仅是一层冰冷的窗纸,冷冽顺着指尖蔓延到她的心底,将她激得清醒。
她努力地去抹掉脑海中那个人的容颜,却是徒然,在这样的雨天中,她情不自禁地想起那些点点滴滴,竟有一丝温存涌上心头,挥之不去。
她顺着窗沿颓然地滑落,蜷缩在角落里,任窗外雷鸣电闪,大雨如注,她只是静静地发呆。不管她是否愿意,那个人始终是与她血脉相连的亲人,她爱不起,也不想去爱。
是啊,她不能,斜眼望向窗外,雨水在窗扉滑落,偶有雨丝钻入窗角,飘进屋内,洒落在她干涩的眼角,滑落在嘴角边,不是点点清泪,只是一滴无色的雨滴,淡而无味。
加之眼疾未愈,此刻,她的视线迷蒙,雨打在眼上,如刀刻般生疼,她只是捂着眼睛,没有落泪——她早就不知道什么叫哭泣了。
一个人蜷缩在角落中,她感受着眼睛穿来的阵阵疼痛,不是不怕疼,只是如此才能让她清醒些,疼了,才会知道错,知道该如何走以后的路。
渐渐地,她听见一阵急促的跫音愈来愈近,可是她睁不开眼,她只知道不是他,再沉郁的气味也遮挡不住他身上薄荷叶的清香,可此刻却没有,她知道来人不是他。
渊看着蜷缩在角落的她,瞬时一阵心急,疾步向她奔去,抱起她时,他发现她的眼睛已经红肿,还有些透明的液体残留在睫羽之上,心中一紧,他只觉得这是眼泪湿了她的眼,才会犯了眼疾,那红肿的眼便更让他肯定了。
“眼疾犯了为何不唤我和甘兰?”他轻声责备道,眼中满是担忧,她却看不到。
她缩在他的怀中,笑着说:“真是对不住了。”
他一阵无言,只是唤来甘兰为她医治。甘兰淡淡地望了渊一眼,什么也没说,只是为她看眼疾。
沐雨城太守府云阳阁内——
“公子,窗边风大,您有伤在身,不宜久伫,还是到屋里来的好。”林宸封回首,看见来人是氿泉,正淡然规劝道。
林宸封有些恋恋不舍地将视线从窗外收回,踱着小步回到屋中,坐在小圆椅上,对氿泉问道:“有消息了吗?”
氿泉摇摇头道:“渊向来行事谨慎,又善乔装打扮,我们的人很难找到他。”
林宸封低应了一声,目光又飘向窗外,仿佛不远处有引人入胜的风景一般,痴缠住他的目光。
望着林宸封出神的模样,氿泉悠然道:“公子,有句话我不得不说,若有冒犯还望见谅。莫忘了我们的目的,您已经多次逾越了,圣上若是知道了,恐怕会降罪下来,希望您能以大局为重。”
听了氿泉的话,林宸封缓缓回头,看着氿泉,淡然道:“氿泉,放弃日影,难道你不觉得痛苦吗?”
氿泉的手震了一下,仍面不改色道:“公子,氿泉不知您的意思,还请明说。”
林宸封笑了笑,道:“你和溟墨也追随我多年来,当初你在暗月时和日影是什么关系,我不曾听闻,但我焚毁隐村之时,逃入林中,日影和月影却没有追来,我便知是你们来了。以你们两人的武功,是不在他们之下的,若不是手下留情,又岂会让他们逃之夭夭?况乎当日再见日影之时,你仍是犹豫了片刻,错失良机,我便知你对她说有一番情意的。”
氿泉冷然道:“公子教训得是,氿泉自知当日念及旧情,没有将两人除去,是我之过。但以后倘若再见,定不会轻放。”
林宸封叹了一声,说道:“氿泉,你还不明白我的意思。我并不是为了教训你什么,只是感情之事,溟墨尚不懂,难道你也不懂吗?”
氿泉重声说道:“公子,大丈夫当以朝局为重,何以儿女情长?食人奉而为人事,岂因一己之私而坏了大事?望您能明白。”
林宸封摇摇头,并不去辩驳他,世界很无奈,他们都没有选择,氿泉只是他父皇的一颗棋子,却不得不为了父皇的江山大计而舍弃个人情感,再想想看,自己又何尝不是呢?
窗外大雨瓢泼,他只是想着,在这广大山河中的某一角,此刻,她是否也在窗边痴立着呢?他低笑了一声,笑自己太痴也太傻,做着这样不切实际的白日梦。
看着他这番模样,氿泉也不再说什么,只是顺着他的目光向窗外望去,烟雨朦胧,佳人如梦,心中的某一角蓦地变得柔软,消融在这一片情意绵绵的雨幕中。
不是舍得,而是不得不舍。氿泉很清楚这一点,只是他知道林宸封还不知其中的秘密,才会还怀有留恋之情,倘若他知道了真相,这一切都由不得他了,皇上不会那么轻易放手了,那个秘密太大,即便他不愿意去完成,也会有人代替他,公主是必死无疑的。
轻叹一声,氿泉悄悄告退了,只余林宸封一人在房中,沉浸在天与地相接的浩瀚雨景中。
“沐雨城,因其终年多雨而得名,尤其是在初秋时分。多雨时,连下数日不止,雨虽大,却不至毁土木。雨多聚于城郊,多年来形成一条天然的护城河,作为夏凉的边境之都,同羌羯的石牙城一般,易守难攻。两者的区别在于,石牙城山势险峻,一看便知不易攻下,自会加派兵力、谨慎谋策;而沐雨城却只有一条护城河,在旁人看来只需渡河便可攻下沐雨城,殊不知水猛于火,稍有不慎,满盘皆输,以柔克刚,恰是沐雨城的优势。
同时,沐雨城也因其终年沐雨而显得烂漫、梦幻,从远处看去,整座城如梦似幻,笼罩在一层水雾之中,恍若天上宫阙,有仙云环绕。”
沉霖随意拾起积尘的书架上的一本书,翻了几页,只是一些沐雨城的介绍,甘兰方才嘱咐过她,莫多用眼,以免再犯眼疾。于是她又将书放回了书架,抖落了一袭尘埃。
尘埃已落地,但还有未落的,她不知那是什么,只是倚在窗棂边,惘然地望向远方,只有一片雨幕,浩浩荡荡地将天地连成一线。
第四十七章 ;恰是雨连天(三)
“窗边风大,还是回屋里歇息吧。”沉霖伫倚在窗棂边,回头望见渊向她细声叮嘱着。
她紧了紧原本开着的窗扉,随即转身步向屋内。
桌上红烛摇曳着光辉,她有些模糊的视线中,渊笑意满眸,似要溢出一般,别有一番柔情。这样的想法让她感到不可思议,轻笑了一声。
渊笑问:“笑什么呢?”用衣袖拂去椅子上的水渍,悠然坐下来。
她摇摇头说道:“只是想起了一些可笑的事罢了,没什么大不了的,”稍顿了顿,她说道“倒是你,整日往我这屋跑,也不怕甘兰多想?”
渊的笑意更浓了,说道:“那是些痴痴艾艾的男女才做的事,既是聪明人,又岂会不明其中道理呢?”
她也笑着说:“你倒是聪明,就这么不动声色地夸了甘兰一番。不过,有些事不是你想得那么理所当然的,情这种东西,可以让聪明人变得愚笨,像那些痴怨的男女一般。有了误会,不是不知真相,只是自怜自艾地不愿去知道真相,仿佛全世界都欠了自己一般。”
渊沉吟了一声,道:“那,你是不是也这样呢?”
她一怔,不知如何作答。无何,才渐渐回过了身,冷冷地说道:“难道这个世界没有欠我吗?”她的一切不幸,都是这个世界给的,没有一分一毫是她自己幻想、杜撰出来的,这一点毋庸置疑。
“或许,其实不是你想的这般呢?”渊的声音有些飘忽不定,她捉摸不透渊的意思。
她只是敛下眼睑,缓缓说道:“那,你告诉我,事实是如何的。”
渊摇摇头,道:“很多事我也不清楚,”稍顿了一下,他有些不肯定地说道:“即便是知道,也还不到说出来的时候,你总会知道的。”
“那是多久呢?”她含着笑问道。
“不会太久的,我相信这一天很快就可以到来……”渊的目光穿过她的肩头,望向窗扉锁住的广袤大地,更像是在召唤着什么,而不是回应她的疑问。
尽管她看出渊的神色、语气有些奇怪,却也没有在意,和他的目光一同穿越大地,这一切总会揭晓的,在大地的彼端,或许那个谜底正在向她迎来,不会太久的……她一定要知道这一切的始末,她不是天下的附属品,更不是那个人招之则来,挥之则去的奴隶。
如此想来,她渐渐觉得内心平静了许多,人生总是要有目标才能活下去,哪怕是逃亡。沉寂了许久的血液按捺不住地沸腾着,一股力量似乎要从胸中喷薄而出,是什么?那是什么?她隐约觉得有些事要发生了。
退出沉霖的房中,渊轻轻地扣上门,明知她还未休息,却还是怕惊扰了她,这样微妙的感觉让他不觉凝眸,不知在思索着什么。
“她睡下了吗?”渊转过头,是甘兰迎面而来,低声问道。
渊回道:“应该还未入睡。”
之后,便是两人冗长的沉默。雨夜的昏暗中,看不清两人此刻的表情。
良久,甘兰无言地转身,正欲离去,渊的声音骤然响起:“清漪,你恨她吗?”
甘兰摇摇头,说道:“倘若我恨她,又岂会冒雨为她采药医眼?”
渊叹息一声,却是带着微笑的:“可我们的不幸,皆是源于她的到来,为何不恨呢?”
甘兰轻笑着,反问道:“那你呢?你不也不恨她吗……”甘兰的话似乎还未说尽,却又戛然而止。
渊自是领会其中意思,轻轻地揽过甘兰的肩头,低声道:“很快就会结束了,这一切皆不再与我们有何瓜葛……”
甘兰默默地点点头,手不觉中紧抓着渊的衣袖,似乎永远不愿放开,又似乎下一秒便会松手,将放未放,一如她的神色一般复杂。
良久,沉霖才缓缓闭上眼,门外两人的对话,她一字不落地听了进去,辗转反侧多时,也未领悟两人话中的意思。
不知是他们故意让她听去,还是觉得她不会听见,连话的真假她都判别不出,更莫提话中之话了。
他们的不幸是她带来的,这话又从何说起呢?她感到匪夷所思。
倏地,她想起林宸封曾道她在世人眼里是“降世妖女”,那是否意味着渊和甘兰本出自宫廷,其父母亡于“七星地震”中,致使两人成了孤儿,流落街头,后被教主捡去,走上了杀手的不归之路?
似乎说得过去,迷迷糊糊中,她酣然入睡了。阴云漫天,遮去了朗空,似乎又有些不对的地方,只是她已入睡。
第二日用早膳时,渊和甘兰一如常态,并未有何不妥,三人心照不宣,相互客套寒噤着,分外亲切,仿佛本是一家人一般融融泄泄。
饭后,三人便谈起了正事。
渊说道:“此次北上,我预计先北行至花都,再向东至云暮城,稍作休息后,再向北至音鸣城,最后是夏凉最北的城池水津。之后是大寒之地,因过冷,不宜居住,至今未设立城池,不过或许有夷族居住。不多时日便可至千年雪山,或许可以得到前辈相助。”
沉霖听着,有些疑问:“既是北上,又为何要去云暮城?这岂不是多费时日?”
渊沉吟片刻,并不作答,甘兰赶紧接上道:“若是一路北上,怕教主已知我们的行踪,早下埋伏,因此转至东边的云暮城再向北行,可扰乱对方视线,也可稍作休息。”
话是有道理的,只是渊没有痛快地说出来,令她有些奇怪,却也不知为何,只得不再计较。
待商谈完毕后,渊因一些琐事要办出门去了,只余甘兰和沉霖两人留在驿站。
闲来无事,沉霖帮着甘兰洗些碗筷。清凉的井水润湿了她的手,她才恍然,原来已是秋季。时间过得飞快,不觉中她已离开隐村近一年了。
低头擦拭着瓷盘上的污迹,她有些感慨。甘兰悄悄地瞟向她,满脸深沉,甘兰捉摸不透她在想些什么。
只有哗啦啦地流水声在屋内环绕,更显这一过程的冗长。
洗罢碗筷,她甩了甩手上的水渍,抬头间无意瞥见窗外阴雨绵绵,仍未断绝。手不由得缓缓放下,怔怔地看着雨水在窗上不断地凝聚,隐隐约约地,汇成一张熟悉的面庞。
凉秋十月,料峭秋风吹皱了九冥溪的平波,碎了一池清涟,此时恰逢细雨绵绵,更添几分清冷。
不堪风雨的桃树已凋零敝落,却见一人负手立于桃树下,缘着背影望去,尚可知晓是一位年轻男子,飘逸的乌发昭示着他不凡的气宇。
滴答滴答,雨水轻轻叩响着溪边的鹅卵石,音韵清明朗润,让人好不惬意。而他的脸上却是一丝不耐之色,伫立在树下的身影也不觉徘徊起来,和着雨水的节律踱着碎步。
啪嗒啪嗒,习武多年,他自知这声音非是落雨之声,尽管听来并无太大区别。啪嗒啪嗒,他的心随着如此声响而跳动着。啪嗒啪嗒,溅起一涟泥云水星,污了佳人罗裙。
他欣然回头,烟雨朦胧,少女提着素白的裙角,与雨幕化作一体,正从不远处匆匆跑来。雨珠自纸伞滑落,顺着她的发梢,打湿了肩头的轻纱。
他回头的那一刹那,她含着笑望向他,他亦然。正是烟雨霏霏时,他笑如朗月清风,徐徐吹入她的心田。那一年,那一日,桃树凋敝,落絮飞嫣,枝焜叶残,天地暗无光色,她却是满心欢喜的,只因那一棵桃树下,站的是他,脸上是暖人的微笑,等着她的到来。
啪嗒啪嗒,雨势渐猛,拍打着窗纸,似要破窗而入。啪嗒啪嗒,她知道这是落雨之声,更明白这里是沐雨城,不是隐村,没有九冥溪,没有桃树,也没有他。
“姐姐?姐姐?”甘兰见她望着窗外多时,不曾移步,便出声询问道。
现实似乎在这一刹那回转,她淡淡地回道;“没事,我们走吧。”在心潮汹涌的澎湃之后,只留下一股涓涓细流,淡得令她寡然无味,只有一声平静的“没事”。没事,没有任何事,她是她,他是他,什么事也没有发生,平静中又是一丝失落,为何什么事也没有发生呢?
甘兰定睛望着她,目光如炬,良久,才悠然开口道:“若是思念,又何必如此折磨对方,留却双方苦苦煎熬呢?”毕竟是女子,还是一下子捉住了她的想法。
她想咆哮着否认,却连自己也说服不了自己,她无法将这些天来无止境的痛苦和念想,归结为思念以外的事,终究她还是逃不过这一劫。缓缓地,她只是低声说道:“我不能。”
甘兰的目光柔和下来,轻轻地执起她的手说道:“没有什么是不能的,只有不愿。粉身碎骨如何?灰飞烟灭又如何?若是心中有爱,这一切就不顾了。”
她摇摇头,望着暗灰色的天花板,喃喃道:“不,不。他背叛了我,我不能让他如愿以偿,我不要懦弱地妥协,我决不……”
甘兰轻叹一声道:“何必这般固执,我不知这其中渊源,但定是有些误解,或许,这一切并不是你想的这般呢?”
她望着甘兰关切的眼,缓缓地,露出了一个释然的微笑,说道:“甘兰,你和渊不一样,却又那么相像。他告诫我情是最不能要的,而你却劝我坦然面对这份情,只是你们都一样,认为我所知皆非真相。”
甘兰也笑着回道:“姐姐,你知道吗?其实这其中最不清楚原委的人便是你了,我们皆有太多的秘密不能说了,你所知的多数只是表象,那并非真相。纵然他当真有些不对,但我可以肯定,那是有不得已的苦衷的。”
她轻笑一声道:“他有不得已的苦衷,便要我去送死吗?天大的苦衷能抵得过人命?”她不会去原谅,她憎恨一切背叛她的人,却无奈人们总是背叛了她。
甘兰不语,只是摇了摇头,最后幽幽道:“有些事,并不是那么简单,不是谁伤害了谁,就要去恨谁……”稍顿了顿,她继续说道:“我去给你端药来吧,该换药了。”语毕,转身离去,只留却沉霖一人独自回味着甘兰方才那一番话。
吱呀一声,破旧的门开了,这座几十年来如一日的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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