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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待梧桐栖-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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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止不住,最后便化为了这一堆灰烬。云家在云暮城名望极高,纵然云家已经烟消云散十六载,云暮城的百姓还是留着这破败的废墟,算是一种悼念吧。”

    是一段悲凉的往事,一如眼前漆黑腐旧的废墟,与云暮城的繁华格格不入。如此之大的废墟,她犹可以想象当初的胜景,奇花异鸟,亭台楼榭,那定是一座华艳胜绝的府邸,何等的瑰丽啊。现在却只余一座座孤坟,一个个怨灵,低徊于此,一任冷风清冽,肆意游荡。

    虽与她并无关联,却还是感于这一家人的悲凉命运,正默然立于废墟之前,哀悼那不甘的亡灵,却忽见一袅轻烟自不远处飘散而来,悠长陈香。

    黑暗中,她细细辨认,才见那是一座荒坟,上面刻着“云家人”三个字,再看日期,已是十六年前的了。按理说,岁月当是已在它身上无情地留下痕迹,却不知为何,它还如新立的一般,字迹清晰,棱角分明。

    在那荒坟旁,插了几支香,轻烟便是自此而出,那沉郁的香味,是如此的熟悉。

    她猛然抬头望向渊,黑暗中她的眸光摇晃不定,对上她惊慌的眼,他只是淡淡地问了一声:“怎么了?”

    她又低下头去,捏紧了衣袖,轻声道:“没什么,只是这荒冢多凉风,觉着有些冷罢了。时辰也不早了,我们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

    他也没说什么,默然点头。

    临走前,她望了那几支香一眼,除了嗅到浓郁的陈香外,她还嗅到了一些不寻常的味道,或许,这便是他封尘了十六年的秘密的气息吧。




第六十三章 ;云暮锁高楼(四)

翌日的秋光甚是明媚,初晨时分,沉霖悠然起了床,昨晚睡得很踏实,便不需多睡了。她坐于妆台前,揽过铜镜,对镜梳妆。梳着梳着,她的手还不住,分明思绪已经飘远。想想昨夜那荒坟废墟,她只觉得忽然明白了什么,却又担心那只是渊的障眼法,思绪纷乱如麻,满头青丝也在她毫无头绪的梳理之下愈渐零乱。

    门外忽传几声叩门之声,她一晃神,手中的梳子落在了地上,啪的一声,彻底打断了她的思绪。她起身去开门,自然没有别人,来者是渊,真道是说曹操,曹操到。

    他刚迎进来,便见着那把还未来得及捡起的梳子,笑着拾起,捧在手中端详,说道:“在想什么呢?这么不小心。”一眼便看出了她是因走神而不小心摔了梳子。

    她只是淡淡一笑道:“没什么,一些旧事罢了,不足为道。倒是你,可甚是悠闲呵,这大清早的便来我这儿了,可是有事?”

    并无不悦于她的敷衍,他只是浅笑道:“来时曾道是深秋天凉,该添些衣服了,昨夜里你也觉风寒,便趁着今早去添置些琐碎物,没别的事,我们也该去音鸣城了。”

    如此说来,她才记起,自己在云暮城终不是久呆的,有些黯然道:“未料得这么快便要离去了,还不过两日光景,真有些舍不得了。算来到过的这些个城镇,沐雨城虽也好,终是带了些凄清意味,就数云暮城最合我意,却不想今日一别,他日不知何时得归。”

    明明她正伤别,他却不知为何有些悦然,侧目向窗外,似乎欲掩失态之意,安慰她道:“你若是喜欢,以后大可以常来。你的命途,也并不会永远是如此无休止的奔波的。终有一日,你会得到你想要的,”蓦然侧首,初晨金色的暖阳嵌满了他的右颊,熠然生辉,如玉流光,似水潺潺,他的声音也透着一股轻暖的意味:“莫忘了,你可是一名奇女子呀。”

    熹微的秋光照在她的眼上,微有些刺痛,便如这句话一般,让她有些不舒服,是一种说不出的焦躁,略带烦躁地说道:“你们这些人,净说些没意思的话。”

    他并不计较,只自言自语道:“或许,那老道人说得没错,本是鸾凤之命,又岂会隐默而终?冥冥中,自有定数,这是如何也阻挡不了的呵……”他的声音,仿佛自东方而来,携着朝光的威仪。

    她无言地望着他向窗的侧脸,暖阳似水,在他苍白的脸颊上流转。最后,她只是淡然转身,低语一句:“走吧,莫耽搁了行程。”背对着阳光,她的身影在地上投下长长的阴影,他轻轻地合上窗,望着她转身的背影,若有所思。

    清晨的街道透着一股慵懒劲儿,过往的路人仿佛犹在梦寐中,行道迟迟,轻步缓行。路旁的小摊多半还未出来,只一些店铺高卷起了帘子,已开门做生意。这是一个繁华却不失悠闲的城池,她暗自想道。

    他熟稔地领着她穿梭于大街小巷里,曲巷深深,犹可闻各种早点的香气,包子、清粥、酥饼、面条各味杂陈,好不诱人。走着走着,她顿觉食欲大开,从心理上来说,她并不饿,但从生理上来说,她已经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了……

    果然不出她所料,那五脏庙非常不给面子地嚎叫了一声,饶是她捂着肚子,这声响也不小。渊转过身来疑惑地望着她,不解道:“怎么了?身子不舒服吗?”她捂着肚子的模样有些痛苦,兼有奇怪的声响发出,看着确是像不舒服。

    她讪讪道:“没……没什么就是,就是有点……”欲言又止,生怕他听出什么,又遭笑话。

    他甚是不解,紧张兮兮地抓起她的手腕,一阵号脉,嘴中念叨道:“也怪了,脉象平稳,也无奇特之处,究竟是哪里不对呢……”看着他如此郑重而又担忧的模样,她觉得有些好笑,忍不住低笑了几声。

    他皱着眉看她,似是看一头怪物一般,嘴里直嘟囔道:“也不知是吃错什么了,一天到晚神经兮兮的……”话说一半,他又似想起了什么,嬉笑道:“我算是明白了,你不是吃错了什么,是什么都还没吃。”

    被他一语道破,她不禁脸一红,欲辩驳却又张口结舌,只得任他眼底的笑意渐浓。最后她耐不住他捉弄的微笑与目光,红着脸道:“好啦,就算是吧……那,那……那我们是不是找个地方先吃饭……”好不容易说完了这一句话,过程漫长得令她忽感自己老了几岁似的。

    成功捉弄了她一番,他心情顿时大好,优雅地伸了伸手臂,算是活动一下筋骨,慵懒道:“说来也是时候用早膳了,那便且随我来吧,保准令你满意。”言罢,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她的肚子,又蓦然转身前行,纵是如此也难掩他的低笑声。

    算是几辈子的脸都丢光了,她的脸由红转黑,想她活了四十年,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事没见过?竟然屡次栽在这个肚子上,她简直想仰天长叹一声:这便是所谓的,上帝在开了一扇窗的同时,会关上另一扇窗吗?!

    话虽如此,饭还是要吃的。更何况花的不是她的钱,当事人也不在乎这点钱,她更是吃得心安理得。没三两下,渊便熟门熟路地领着她到了一家酒楼,高楼华间,名画贵饰,奇花异草,甚至于侍者也青衫缓带、彬彬有礼,全然不似寻常店家。再说眼前这桌子菜,完全可以达到早茶的“豪华”标准,清淡而不少鱼肉,繁多而不显杂乱,兼具了各种特色、风味的美食。她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心理上希望挽回点面子,生理上却已经耐不住饭菜的诱惑了,顾不着他的嘲笑,她大快朵颐起来。

    他只是浅笑着柔声道:“慢点儿,慢点儿,莫噎着了。”一旁看着,自己却不动筷。环顾四下里,不禁叹了一声:“这儿还是如此,一点也未变。”

    咽下一口鲜鱼粥,她清了清嗓子道:“听你这口气,想必是来过了?”

    他随意答道:“几年前路过云暮城时曾来过此地,倒也不是常来。”她并未问他是否常来,他却似是在澄清什么一般,急着说明自己不是这儿的常客。

    她望了他几眼,又埋首吃了起来,什么也不问,什么也不说,不知是了然其中原委,还是明知问了也不会有答案。

    席间因此忽而安静了起来,只有她窸窣的嚼咽声和他平稳的呼吸声。

    如此沉默并未持续太久,待她吃得心满意足后,她放下了筷子,擦干净嘴,望着他笑道:“可真对不住,光顾着自个儿吃,也没招呼你。”语气却是了无抱歉之意。

    他也听出了几分,只摆手道:“无事。这些个饭菜我尚看不上眼,不吃也罢。”言下之意既是他不屑的食物她却吃得如此欢心,分明是对她的回击。

    “哦?也不知是谁昨夜在路旁小店要了不少甜点,吃得甚欢……”她故意拖长了语音,满是嘲讽地低声道,却又足以令他听见。

    他轻挑长眉,起身向厢间门外走去,边走边道:“不与你多计较。”又唤来门外侍者,结了帐,收拾她留下的残局。

    如此说来,算是她赢了,聊挽回今日些微颜面,得意地在他身后哼哼道:“我道是,总有法子能制得住你……”正得意之间,她却打了一个饱嗝,声音还不小,忙捂住嘴,却还是来不及了。

    道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转眼间他又有了回击的把柄,见侍者已退下,他便轻笑道:“看来这身子果然是公主命,不经劳累,不耐风寒,还得好吃好喝的伺候着,饿着了不行,饱了也不行,总有那么点儿声响,不让人消停……”话还未说完,他便大笑着拂袖而去了,只余下气得满脸通红的她,真直跺脚。

    他这话倒真没说错,这个吃饭问题着实麻烦不已。想她前世饿个三两天的也无事,而今不过半日,已是饥肠辘辘了。除了认栽,还真没别的法子,今个儿她算是颜面尽失了。

    大清早的,街上便出现了一道不甚和谐的景象,一名衣衫似雪、颜如玉的青年男子轻笑缓踱,本是极为赏心悦目的一幕,却见一名轻纱青衣、清丽可人的少女黑着脸紧随其后,着实令人好奇。

    两人入了一家卖衣店,各色衣裳一排列开,满目琳琅。穿越十六载,不曾见如此华丽的衣裳齐字排开,那花纹儿妍彩迷人,她愣了愣,脸色稍霁。

    他回身浅笑着望向她,说道:“这儿的衣裳随你喜欢,尽管挑便是了。”

    她回瞪了他一眼,嘟囔一声:“这还差不多,算你有点诚意……”

    她仰首望去,随意看看,挑起一件湖蓝色碧荷水纹绣银丝边裙,有些欣然,却又放下了。执起一件靛紫色空山暮雨上杉,似乎也颇为中意,终是放下了。

    再一转身,她怔怔地伫在原地。那是一件黛青色翠叶粉桃花裙,绛桃点新绿,长枝连碧霄,恰是梅子青时节的光景,几分浅绿兼桃红,甚是好看。但令她眼底闪过一抹惊艳的,非干艳色,不是风光。

    她望得出神,手微有些颤抖地抚过那一件花裙,指间微凉的触感有些扎手,将她的思绪从桃花纷然的季节中拉回,眼前什么也没有,不过是一件翠叶粉桃的花裙罢了,不过是一叶寒秋罢了。有些落寞,她颓然放下手,淡然道:“我们换别家吧,这里没有合适的。”

    他分明看见了她眼底的欣喜,也知其中缘故,并不咬说出口,只是浅笑道:“没有看得上眼的吗?”缓步移向一件蓼蓝色浮云生烟长裙,说道:“我倒是觉得这一件不错,你意下如何呢?”

    她摇了摇头,说道:“不是款式不中意,颜色不合心,只是这儿的衣裳太艳,不宜旅途奔波,倒像是富家小姐出游……”

    话是如此,他也明白,只是总觉着自己亏欠了她什么,便竭力地去关心她以弥补自己心中的愧疚。毕竟,一路上她也没给自己添什么麻烦。倒是他,还需仰仗她的公主身份做些事。当然,只是不能说的。最终,他只是淡淡一笑道:“那便去别家看看吧。”

    两人沉默着离去了,浸染在与来时不同的思虑中,却俱是不语。

    缓步慢移,两人又入了另一家店,光是看装潢,便知非是奢靡华贵之地,衣裳很是普通,一如她身上所着之衣,淡淡的青色,略有些清波水纹。她也不多挑拣,只随手提了件青色碎花纱裙,逃亡之人,衣裳再多也没用,她早从甘兰那儿学来,只一件便足矣。

    收拾好衣衫,结了帐,两人齐肩出了店门口,已是日上三竿,阳光满照,驱散了深秋的寒冷,却不暖人心。

    他斜眼望着她,她的脸色并不很好,有些阴阴的,或许还在惦记着方才的粉桃花裙,又许是由此而生的别样情怀。他便随意聊些闲话,以驱散这恼人的沉默:“挑了这么些衣服,净是青衫蓝裙,你可是十分中意青色?”

    她点点头,回道:“黑色沉闷,白色纯净,灰色慵懒,红色太艳,黄色不宜,紫色尊贵,只这青色,灵动飘逸,极富生性,看着心里也舒坦些。”

    他默默点头,什么也没说,却似是想起了什么,思忖着什么。

    一路寂然,两人回到了客栈,她独自一人回屋里收拾行囊,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除了方才买的衣裳,不过是空着手来,又空着手归。只是坐在窗边,自怀中掏出那一串小银铃,早些时候她已将两只银铃取下,合串于一线里,为的便是便于携带。虽是奔波数月,她却未曾遗失。这样的境况令她有些惶恐不知所措,害怕这样的爱惜,到最后只是一场劫,害怕这样的珍贵,到最后只是一场空。于是,只能用各种各样的借口来说服自己,忘却、忘却。假若到了最后,她连这些借口也没有了,至少还能说:他是自己的表哥。这样的血缘错乱,是她无论如何也不能回避和否决的。

   清风不识人情意,无故揭帷帘。此时,正午的阳光斜切入窗内,为银铃镀上了一层暖洋洋的金色,熠然生辉。她沉默着摇动银铃几下,它便露出一口皓齿,叮叮地回应着她。

    “你说,此去还能归否?”她淡然问道,银铃只是叮叮地响着,似答非答,天际掠过一排雪羽白雁,她的目光随之而去,向那遥远的北国,向那不知是如何的命运等待着的千年雪山,她紧握着银铃,笃定决然地注目天际,低声道:“至少,我会活着。”

    随即,她便起身了,合上窗户和帘子,收起银铃,向楼下去了。

    客栈下,渊已牵着一匹马在等候,不得不说钱庄是个很方便的机构,至少不用带着一大笔钱财上路,需时去钱庄提便可。

    于是,两人轻装上路,踏着晌午的暖阳一路北去音鸣城。




第六十四章 ;箫韶凤来仪(一)

 一路奔波,终是于三日之后辗转至音鸣城,为免舟车劳顿,绕远途经不少乡镇、村庄,方不至于露宿荒郊,比起岭、嶂二城之经历,已是舒坦不少。

 音鸣城,顾名思义,便知是音乐鼎盛之城,那个时代的维也纳。未及周遭,便先闻韶音,城池小有规模,虽不及云暮城之大,也聊胜沐雨城。各色清音自城中流溢而出,繁音盛鸣,故名音鸣。

 渊下了马,把手递向沉霖,扶着她下了马,牵过马,两人并肩而行。过往之人皆是些儒雅之士,无市朝喧哗之声,无人言马嘶之声,唯笙歌遍地,韶音盈耳。即便是行乞之人,也是手执乐器,卖艺乞怜,而非空道几声“可怜可怜”。

 城中央是一眼涌泉,左至城西,右至城东,沄沄曲水联通了城池的东西两头,细长而澄清,秋日里显得格外的明净,泛着细微的水光,溅起几星涟漪,似自在飞花,又似白梅点点。风弄水流,泠泠淙淙,清朗如飞鸟齐鸣高歌,铿锵如高山远寺飘来的晨钟。

 秋风渐紧,她扯了扯路途中添置的斗篷,好让自个儿暖和些。却见渊仍是一身单薄的白衫,不禁问道:“不冷么?眼下已是深秋时分了,再过水津,可是冰天雪地了,怎地不添些衣裳?”忆起平日里他指尖冰冷的触感,便更觉得他应是畏寒的。

 他却只是面无表情地,目光飘向了别处,仿佛所说之人不是自己:“教主素来谨慎,不轻信他人。他却又想控制我来为他做事。于是,他在我身上下了一种毒。嗯……这种毒名唤‘渊’,从栖于千年雪山冰渊中的寒蝎提炼而成,至寒无比,可吸取天地间所有的寒气。因提炼不易,世间唯教主手中有小半瓶,全用在了我身上。如此,他便可控制我,我若是不听他的话,毒发之时他便任我自生自灭,不为我驱毒。正好,他便为我取名‘渊’了。”

 “然后呢?”她不觉中攥紧了衣襟,低声问道。

 “后来呢……”他缓缓说道“后来,我不断寻找解药。但正如教主所言,这世间根本没有‘渊’的解药,我尝试过很多次,最终服下了四十八种毒药,才勉强抑制住‘渊’的毒性。无论是炎夏抑或寒冬,身体皆是冷的,久而久之,便习惯了。”说着说着,他竟对她微微一笑,仿佛在说“其实也没什么”。

 也无怪乎他平日里面色苍白、身体瘦弱,当四十九种毒药同时混杂在一人的身体中时,其对身体的损害已是不言而喻。若是常人,恐怕早已卧病在床,他能撑到此时,已实属不易了。但却也恰因此,他脉象混乱,教主一直未察觉他身怀武功之事。

 她从未想过,他在暗月里的日子是如此凄凉。一个教主身边的红人,几人之下万人之上,江湖中又是闻名遐迩,提及时那语气不是敬服便是畏惧,又如何能料想这背后是何等的悲苦呢?她望了望他的身影,消瘦而苍白,顿时有一种莫名的情感四溢,如鲠在喉。

 “去买件厚实的衣衫吧。”她忽而抬头说道。

 他有些惊异地挑了挑眉,无言地望着她。她抬头迎上他的目光,蓦然笑了,让他有一瞬间的怔忡。她轻声说道:“难道甘兰平日里不曾叮嘱你吗?身体的感觉是最重要的,哪怕精神上你并不觉着冷,实际上你的肺腑里已沾染了寒气。”

 他无言地望着她,似乎不知说什么好,冷空气一再打转,秋风四起。良久,他才缓缓笑了起来,似是雪山上初融的积雪,闪耀着寒冬里难觅的日光,说道:“你说得对,就像肚子饿了一定要吃饭,哪怕精神上再怎么不想吃。”

 气氛霎时从萧杀肃穆转向嬉闹言笑,就像他笑起来那么突然。她的脸色阴阴,一如今日密云潜动的天际,随时要下起倾盆大雨。她狠狠地瞪着他含笑的双眸,低声道:“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下场大雪冷死你算了……”

 他却十分配合,故作惊讶道:“咦,我这可是关心你呀。多日奔波,路途上不多加休息,想必你也疲乏了。今日到了音鸣城这等大都市,自当是好好为你接风洗尘一番。瞧这时日也恰是用膳时分,我好心提醒,怎地成了驴肝肺了呢?”他也不多假装,言语中哂笑意味一览无遗。

 像是被抓住了把柄的小孩,她双目怒瞪着他,支支吾吾着地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最后气得拂袖而去。

 他却在她身后笑着喊道:“我若是不在你身边,你身无分文的,去哪儿找东西吃呢?”墨眸却是已因笑意而弯如残月了。

 “哼,本小姐本事大着呢,自有去处,不劳您多费心。”她头也不回,摆摆手便径自向前去了。

 他在身后摇摇头,又忽然笑了起来,自言自语道:“只是不想你担心而已……”挥了挥衣袖,他牵着马追了上去。

 “怎么?没了本小姐过不下去了?”她看着追过来的渊哼哼道。

 “好了,算我的不是,满意了吧?”他笑着说道。

 她闷哼两声,嘟囔道:“这还差不多……”

 “明明还是个孩子,却硬要装出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看透人世的模样……”他低声说道,话中带些宠溺的意味。

 不单是他,连她自己也觉得仿佛愈活愈年轻了。说来她活了四十余年,理应是愈活愈精明,很多事情也看得透彻了。然而其中的十五年却是在隐村这样风平浪静的荒村里度过,整日与一帮小孩子戏耍,偶尔也百无聊赖地捉弄一下老爹。如此生活,非但没有让她的心境从二十五岁开始往上涨,反而是愈活心态愈年轻,某种程度上来说,和她目前的生理年龄已无多大差别,只是还保留着原本的部分习性罢了。

 是以,也无怪乎她总像个孩子一样,闹闹脾气,任任性子。她扯开嘴角一笑,这也算是对前世悲惨童年的一种弥补吧。没什么不好的,她心里如此想来。却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心境已与以前大不相同了,如此行径,在从前看来是幼稚无疑的,而今她却欣然接受了。

 真是说不清为何,就这样潜移默化地变了。她看起来有些闷闷不乐,心里觉着怪异的。

 他有些莫名,自言自语道;“也不知怎么的,成日里一惊一乍的……”又转而笑道:“走吧,带你去吃些好的,到了这儿便不用将就那些野菜残羹了。”拉了拉马缰,和她并肩走着。

 管它呢,反正已经变成这般模样了。她甩了甩头,又来了精神,笑道:“你还不是一样?装着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实际上尖酸刻薄、小肚鸡肠。”

 他饶有兴趣一笑,说道:“我若是小肚鸡肠,还带你去品尝美味佳肴?”话中却是没有一点生气的意思。

 她迎着清冷的阳光,有些慵懒道:“你那是赎罪。”大摇大摆着向前方的酒楼走去。

 他落在了后边,仰首向天,渐有些灰蒙蒙的,阴云密布,“或许,还真被你说中了……”他的声音仿佛从阴云中传来,低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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