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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待梧桐栖-第6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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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此机会,她立时夺门而出,门外的男子出掌阻拦,她并不恋战,虚晃了几招后略施轻功而遁。那自己显然不是两名男子的对手,除了搏这一瞬的生机,别无他法。
这是一座无人的院落,几乎无藏身之处,她只得跳上墙头,企图跑出院子。却是一刹,她惊住了,墙的另一面竟是灯火辉煌,脂粉气与浓酒香混在一起,扑鼻而来。这是绮妍楼隔壁的院落,她立时明白了。
不过是刹那的怔忡,却是错过了逃走的最佳机会,把持门口的那男子已经追上。她的头发过于显眼,不能跳下去,只能攀上墙旁的房顶,一路飞檐走壁。
只是正如君溟墨所言,她的武功只可与一般鸡鸣狗盗之徒相抗,而身后追来的男子,显然不在此范畴内。
两人距离愈来愈近,自知逃已非上策,不得不背水一战。乘那男子依旧飞驰而来之机,她脚步一撤,反迎向对方,全力将短剑送出,直指对方胸口要害之处。
心知此乃一招险棋,只是自己着实不走运,对方顺势一个侧身避开,反抓住了她持剑的手臂。她被迫停下脚步,自己的力气不大,要想挣开这男子并无胜算。
男子一个手刀劈来,便要将她打晕。她灵机一动,用上了女子防狼术最基本的一招,狠狠用膝盖撞上了那男子的要害处。许是从未有人用过这般歹毒的招数,男子毫无防备地倒在地上,吃痛地呻吟。
她丝毫不停歇,转身要逃。另一名男子却也是时追上了,掌风猎猎,逼面而来,比之方才那位要干脆利落得多。她列剑迎战,将这三年里君溟墨所授的一切技艺全赌在这一击中。
然而亦如君溟墨所言,她懂得了剑术的变化,却不懂对方也会变,而且比她变得更快,更令人措不及防。那男子方才出的是未受伤的右掌,而被她划了一刀口子的左掌是时疾出,一把抓住了她执剑的手。
防得住他的右手,她也防不过他的左手,他是个左撇子。男子微眯起眼,一面如同方才那名男子所做,想要打晕她,一面提防着她故伎重演。
她银牙紧咬,望着他逼近的手却是毫无办法。眼看着他的手就要袭向自己的颈间了,她蓦然想起他可以用左手,自己也可以。是以飞快地抽出腰侧的竹笛,抵在了颈上,他劈来的手只是打在了竹笛上,而她未伤分毫。
她借机故技重施,他虽则未上当,却也露出了破绽。她的右手一拖,便挣开了他的束缚,转身便要逃。
可是在是不走运,刚解决了一个,原先那个又起来了。迎面掐住她的脖子,令她呼吸不能。而另一个夺过她手中的剑与竹笛,彻底断了她的生路。两人夹着她从屋顶上跳下,压制着她走到早已坐观好戏的女子身边。
清冷的月华下,女子温柔如水的脸显得格外可怕。女子轻笑着抬起她的下巴,笑道:“几年不见,倒是长进了不少。”
“你是张蝶舞。”她淡然道。看见绮妍楼的那一瞬,她蓦然记起了那个老鸨曾说眼前这名女子的艺名是“蝶舞”。
女子轻笑道:“不错,是我,你竟还记得。”
张蝶舞正欲扇她一个耳光,一名男子蓦然说道:“蝶舞姑娘,怕是时辰到了,让翠姐等急了不好。”
张蝶舞有些意犹未尽,拖长了尾音道:“待会儿再来收拾你,把她关回屋子里,好生看着。”言罢,便离去了。
她眯起眼望着张蝶舞离去的背影,月光凄凉。原来岁月改变的不仅是她与林宸封,还有太多太多已物是人非,譬如眼前这个,五年前不过九岁,还与自己争抢林宸封青睐的女孩。
第一百一十八章 ;物是人已非…
砰——柴扉轰然关上了,沉霖被推倒在茅草堆里,约略狼狈。想必方才那名男子也是十分恼火了,自己一脚踹在人家命根子上,人家只是往门上撒撒气,也算是幸运了。
她翻了一个身,仰面向屋顶,双手蒙在脸上深深叹了一口气。此举不成功便成仁,自己在对方面前使尽了浑身解数,还是未能幸而逃遁,短剑与竹笛皆被对方收去,如今可是再难翻身了。
屋子里暗得没有一丝光亮,或为关不听话的小伎子禁闭的小黑屋,她揣测道。在黑暗里摸索了一阵,发现此地尚算干净,也无老鼠蟑螂等,看来是至少能好好睡上一觉了——可谁又知张蝶舞会否兴致一起,半夜来兴师问罪呢?
张蝶舞……她尚记得五年前那个桃花烂漫的春天,林宸封不小心吻了她,而恰被这个小妮子撞见,立时撒开脚丫子,边跑边传播着这个消息,打破了整一个伤春时节的清冷。仿佛还是昨日,而今夜站在自己面前的,是一位青楼的花魁,周转于形形色色的达官贵人明暗两道之间,然恨壑难填,她知道张蝶舞因为五年前的那场大火而憎恨自己,四处搜罗着自己。否则不会只是在绮妍楼上无意中望见自己一眼,便在一个时辰之内设法捉住了自己。
她只是不明白,张蝶舞一个九岁的女孩,怎样从那场大火里逃出来?纵然有人如利用李芸琪一般将张蝶舞救出,如今已时过境迁,武帝威严不再,教主死生不明,还有谁操纵着张蝶舞来对抗自己?
翻过一个身,她感到初师不捷,着实头疼。准备了三年只为这一次出行,结果便遇上了这等倒霉事,到头来还得倚仗君溟墨前来相救,自己这三年倒当真是作茧自缚,可讥可笑。
躺在茅草堆上想了一会儿便觉无趣了,夜里的寒气侵入背月的漏窗里,带来的只有寒冷,而无光亮。这样静且昏暗的环境里是极易让人昏昏欲睡的,哪怕她是鱼肉,也难免闭着眼,慢慢睡着了。
她恍惚间做了一个梦,那是一片朦胧的绯红,青空澄澈,桃花似雪雪飞扬。忽听得声声笑语,却是空无一人,惟有一只粉色幼蝶扑闪着羽翼缭绕于花影间。蓦然一把大火焚尽了花香,悲歌四起,泪眼成空,那只被烧伤的幼蝶奄奄地扑于浊泥里,漆黑的夜了无星辰,如同仇恨的漩涡席卷宇内,幼蝶展翅,染就一身如夜般的墨色向她扑来。
而她也醒得很突然,门倏地开了,清冷的月光泼洒于她身上,冷得她立时睁开了眼。夜已深,门外已是昏暗一片,惟有皓月分辉于中庭,照亮了来者的面容。毫无疑问,是张蝶舞。
张蝶舞形容约略憔悴,而她则是心悸,张蝶舞夜半拖着疲倦的身体而来,定是非善。立于其侧的男子一把抓起她,推到张蝶舞的跟前,她清楚地看见张蝶舞卸了一半的妆容下掩藏不住倦意与恨意。
张蝶舞冷笑着抓起她的头发,慢条斯理道:“你可知我等这天等了多久了?我来到绮妍楼的每一天皆是生不如死,是谁让我堕落到了这风尘之地?又是谁害我险些同爷爷一齐葬身于隐村中?今天让我找到你,真是苍天有眼呵!”
“无论你相信与否,反正不是我。”她除了说一句不痛不痒的话,什么也不能做。只是她记得林宸封分明说过,邻家的张大爷是先帝旧部,先帝既已逝,张蝶舞又何以在此?
张蝶舞自是不信,捏着声音道:“醉汉也从不说自己醉了。那场大火烧得很急,爷爷拉着我从屋里出来,本来我们已经逃出了隐村了,却遇见了一黑一白两个少年。他们见了爷爷二话不说便出掌伤人,爷爷自是不敌,他们竟不由分说地将爷爷打死了。而我拉扯着那个黑衣的问他为什么,他却只冷笑着说,要怪便去怪凤公主罢。所幸他们并不杀我,我一个人流落到镇上,辗转了多处,最终被卖入青楼。无论到了何地,我始终不忘有朝一日定要复仇。”
稍顿了顿,张蝶舞依旧神色恣意道:“初时我并不服,自然挨了不少打,也明白了既逃不出,不如以此为据地,去探取所谓凤公主的消息。苍天不负有心人,我终于打听到了凤公主竟然是你。也难怪,幼时看你便觉有异。自此后,我凭借姿色收拢了不少人心,也认识了不少江湖道上之人。而今日一见,我便知消息无错,你身边站着的那个黑衣少年,正是当年杀了爷爷的人!”
她听着张蝶舞讲一个十多岁的少女如何笼络人心,广撒人际网的恨欲故事,也明白张大爷是作为先帝旧部而被杀的。只是感叹造化无常,当年与自己了无关系的君溟墨,竟无意中促成了这一桩错事。
张蝶舞见她不语,以为她是无话可说了,便兀自笑得张狂,在她耳边轻语:“你放心,我不会杀你的。你可知今晚本当是我献艺卖身之夜,花了多大的工夫才拖延住的?翠姐那边自是交代不过去,但若是我为她献上一位蓝发美人——”张蝶舞咯咯地笑了起来,于静夜中格外突兀,张蝶舞又压低了声音眉飞色舞道:“我想她会同意我走的。”
“你若让我替你而去,溟墨会马上来救我的。”她说得淡然。
张蝶舞却是蓦然纵声大笑道:“你以为他还能来救你吗?支开你们俩,不但是为了方便劫走你,也是为了方便让他落单,然后格杀。我知道他并非凡人,然只要多些人手,再设个套,比如让人乔装成你?总有法子置他于死地。”
“你……”她气上心头,一时间失语。纵然知晓君溟墨不会轻易中计,然他若是分心了,要来救自己也难,万事到头总还是要靠自己。
张蝶舞笑得极是妩媚,捧起她的一缕发丝道:“相信整个临泠城的男人皆会为绮妍楼先来的花魁而疯狂的,说不定有哪位公子哥一掷千金买下了你,让成了富家夫人,届时可莫忘了我的知遇之恩呵!”言罢,张蝶舞笑得毫不收敛,恨意如黑夜般弥散不去。
她看着张蝶舞的眼色愈来愈冷,若说先前尚有几分同情,如今可是消散尽净了。当然她也并不为此而心惊,或许是另一次生机也未可早下定论。
她抬头前往,越过张蝶舞被恨意扭曲的脸,看见了跳荡的无边月色,一如山中时日所见,同样静谧,同样清和,同样让她不禁莞尔。
张蝶舞见她竟笑了出来,怒气之下扇了她一个耳光,清脆的响声挣破了静夜,她回头冷冷看着始作俑者。张蝶舞收起手俯视她,冷笑道:“莫心急,我自会替你早做安排,不出十日,绮妍楼最红的头牌花魁将惊艳临泠城。”言罢,张蝶舞领着两名手下拂袖而去,剩她一人独坐茅草堆上,褐色的瞳仁渐渐转黑。
至此后每日皆有人按时送来饮食及一些生活必需品,沉霖暗算着时日,第十天时估摸着也差不多了。果不其然,几日不见得张蝶舞又领着她的手下来了。
推开门,是日阳光温和,张蝶舞眉飞色舞的模样也难得地显出了柔意。张蝶舞双手拢于花袖中,俯视着沉霖道:“等了十天,想必也有些心急了罢?我可是为你忙上忙下张罗了十天了,翠姐听说了你的事,可是高兴得不得了呢,好好画上妆,让她瞧瞧临泠城未来最大的花魁。”张蝶舞勾着笑,眉眼洋溢着得到自由后的欢喜。
她则冷眼相看,任由那两名仆从一路押着她向隔壁的绮妍楼去。张蝶舞走在前头,边走边道:“你最好莫打什么歪主意,跟你一道来的那个黑衣人已经被我设法引往北方去了。”言罢,张蝶舞低笑几声,又道:“倒是好骗,我只是命人乔装成你的模样,驾车路过他,他便紧跟上去了,算着时日,如今怕是出城好几日了。”
几人悄悄地转过几个走廊,进了一间装饰奢华的房间里,两名仆从立时退下。里边正有一位浓妆艳抹的中年女子待着,见了沉霖,悠然站起来道:“蝶舞,这位可是你说的蓝发美人?”看来是老鸨无疑了。
张蝶舞甜甜笑道:“正是,您看如何?”
出屋前,张蝶舞曾简单地为她梳理的头发,看起来不似前些日子那般狼狈了。老鸨端详着她,不时碰碰这儿,碰碰那儿。旋即,老鸨立于她面前道:“姿色倒是还不错,主要是这发色与瞳色特别,怕是羌羯异域也不曾有这般颜色,看着新鲜,想必有不少公子爷喜欢玩些新花样。”
张蝶舞立时凑了上去笑道:“那关于我的卖身契一事,您意下如何?”
老鸨笑得暧昧道:“那还需看看这位姑娘登台的效果,若是当真一夜走俏,让翠姐我满意了,你便可拿回卖身契。”似乎并不打算马上交出卖身契。
张蝶舞自然也知老鸨那点心思,谁不想挣双份的钱?张蝶舞自是等不及了,怕夜长梦多,老鸨当真起了留下自己的心,便问道:“那不知何时开场献艺?”
老鸨略一思索,说道:“那便要看这位姑娘技艺如何了。”
两人将目光投向她,她则不紧不慢道:“略识吹笛,不过您不必担心,看客皆不是因笛声而来的,纵是乐艺稍逊,凭借这副皮相,也能让您满意。”言罢,她又故作忧心道:“只是我来时带了一支竹笛,被蝶舞姑娘收去了,怕是用别的笛子生疏。”
既然有现成的技艺,哪怕不甚出彩,剩下的也可用她这头水蓝的长发弥补。老鸨点点头,抚着张蝶舞的手道:“蝶舞啊,这位姑娘的事便麻烦你操劳了,找玲珑坊的技工加紧裁几件新衫,再添置些新首饰,好好为这位姑娘打扮一番,记得一点要突出她的特色。至于日期,不如定为三日之后可好?”
张蝶舞巴不得今夜即成,连连应承道:“您交代的事,哪称得上什么麻烦不麻烦,您且放心,三日之后,定还您一个惊艳临泠的异域美人。”心中得意,哪还顾得她是要竹笛还是要别的什么。
老鸨一拍手,想起什么似的问道:“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她旋即莞尔道:“但愿名曰林晨,沾染我林氏大夏王朝的兴盛之气。”鲜少有人知道,她本当名为林晨,除了那些可能来救她之人。
老鸨拉过她的手,轻抚道:“那便劳烦林晨姑娘了,三日之后,绮妍楼要红遍临泠,名冠京华。”
她笑得极是妩媚,耳畔垂下的水蓝发丝映衬出别样的风情,同是水蓝的瞳仁闪烁着熠熠光辉,如一面打破的镜湖,她柔然启声:“自是如此。”她的声音温柔得仿佛风雨欲来。
第一百一十九章 ;物是人已非…
转眼已过三日,张蝶舞时常来看沉霖,看似是老鸨的嘱托,倒不如说是急切地想要脱离这风尘之地。沉霖倒也显得平静,外面已是满城风雨,她犹淡然如故。这让张蝶舞有一种错觉,仿佛她一直在等待这一刻。
第四日,张蝶舞如沐春风般推门而入,身后跟着几名侍女,柳木托盘上盛着金钿银篦与华裳轻纱。沉霖只是随意抬眼一望,大片的日光自洞开的门扉中涌入,她不禁微微一笑,水蓝的长发更添几分慵懒妖媚的气质,让张蝶舞觉得她似藏着些秘密,且胸有成竹。
旋即,张蝶舞又释然了,君溟墨被自己手下的人支走了,还能有什么人来救她?这个前朝公主的底细她虽则不甚清楚,然终是颇有耳闻的。至于是何人因着什么原因杀了她相依为命的爷爷,又致使她堕入风尘,她又何用管?只是需要一个出气人而已,眼下更为实在的是,这个没落抑或言从未兴盛的公主可以换得她下半生的自由,还需要什么理由呢?眼下这般,怕是早已认命了。张蝶舞心中颇为得意,自以为困住了沉霖,殊不知世事远非她这个初初涉世的十四岁少女所能掌握。
张蝶舞端过侍女手中的华裳,轻巧上前两步,假意笑道:“这是按照姐姐的意思裁制的衣裳,姐姐试试,不知合适否。”若能换得自由,唤仇人两声姐姐又如何呢?复仇者向来是不惮放低姿态去换取胜利的。
沉霖不语,只是取来盘上的衣裳,轻轻一抖,她不禁莞尔。为了行动方便些,她命人裁制了一件水蓝色的裙裤,裙与裤分离而略长于裤,稍过膝盖,旁人是看出里边的裤子的。至于衣裳,自然是水袖的青色衬衫,一则便于掩藏武器,二则让人看着自然。最后,她的目光漫向盘上白色的凉鞋,想必这个时代再没有比这更方便而又清凉的鞋了。穿上这身行头,这座院落便锁不住她了。
张蝶舞也是刚见过这些奇怪的装束,不禁问了一句:“不知这身衣裳是哪里的名师设计的?”其实心中鄙夷得很,尤其是那不过及膝的裙子,看着便知不是正经女子穿的。
而她这个现代人哪那么多顾忌,不过是及膝裙耳,前世穿得多亦见得多了,对于张蝶舞之疑问,她只是随便打发了过去:“曾到过西域,羌羯极西之处,那儿的女子皆是着这般装束,心里喜欢,便记下了式样。”
其实只消稍加推测,便知不可能,极西之处烈日高照,轻易晒得男子肤红脱皮,更况乎女子?不过张蝶舞也只是随意一问,接着便谈起了正事:“翠姐已于城中散下了消息,今晚便看姐姐的功夫了。”笑得极是恣意,透着欢喜,也洋溢得意。
她则不语,不想表现得比张蝶舞更为得意,若是将她长锁于这屋中,她是插翅也难逃的。但今晚宾客众多,戒备难免松懈,场面也极易混乱,处处可以任她逃脱,又难再寻觅。她自然还有些别的念头,只不过多还需看自己,求人不过是侥幸罢了。
张蝶舞将送来的饰物与衣裳放下后便离去了,她冷笑着望着张蝶舞渐远,明明双方各不待见,还偏要共处一室,自是盼望走得愈远愈好了。她复低头凝视堆叠于盘中的翠簪朱钗,轻笑间拨向了一边,兀自低语:“又何需这些胭脂俗粉……”
她仰首望了望天外,云和风清,日光洒满了整个临泠城,却有无形的风雨于暗中酝酿。
是日春风,黄昏来得极是准时,落日的余晖犹流淌于城池中时,绮妍楼的大厅里已是熙熙攘攘,戌时开始的表演,已有闲暇之人早早待于厅中,只盼一睹异域美人的芳容了。
此时,沉霖正于房中悠然饮茶,不时吃一些绮妍楼精致的小糕点,不宜吃多又要补充些能量,这些甜而不腻的小糕点最是合适了。
绮妍楼的老鸨翠姐不期而至,甚至门也未敲便匆忙而入了。翠姐摇晃着手绢儿,一脸惊忙道:“哎呀,晨姑娘这可使不得,一会儿便要上台了,吃得太多可要走不动了!”言罢,便要夺她手中的小瓷盘。
她却狡黠一笑,将盘子往内一送,翠姐便捞了个空,她轻笑道:“您莫急,愈是宾客满座,愈是不能早早出场,免不了让人轻看。若是要那些挑剔的公子哥儿们甘心掏银子,非但不能提前出去,那还需呀,让他们等,等到几要离场时再出去安抚。眼下时辰尚早,我先吃些小点心,不碍事。”她的声调轻柔却不显孟浪,只是隐隐透着股妖媚,和上及膝的水蓝长发,更是千种风情难言说。
翠姐一时怔住了,少顷方笑开了,说道:“想不到晨姑娘比我这风尘场上见惯了市面的人还了解,真是失了礼节了。既然晨姑娘自有分寸,那我便不多赘言了。”言罢,翠姐便告退了。
落日熔金,昏黄的日光漏过窗纱洒满了她水蓝的长发,她微微一笑,足风流。
华灯初上时分,一些寻常人家已歇息了,但对于处于繁华街市之中的绮妍楼而言,这不过是刚刚开始。
大厅内人声鼎沸,戌时已过,那些等了近半个时辰的看客们早已叵耐了。台上助兴的歌妓舞女换了一轮又一轮,那传说中美人却犹未现身,急得台下的猎奇者们直抱怨。
“翠姐,你这晨美人还出不出来啊?莫不是耍我们呢?”一个油头粉面的年轻男子拍着扇子道。
翠姐连忙靠了上去,朱袖轻舞,媚笑道:“李公子这说的是什么话,哪能啊。还不是这美人难请,如今正在后台化妆呢,少顷便到,您莫着急,保准等得值!”话虽如此,翠姐心里也是没个准,赶忙让人去催促了。
如李公子者不在少数,等急了也有壮汉高呼:“大爷我是花了钱进来看姑娘的,不是来等气的,要是敢耍大爷,明儿就砸这绮妍楼!”这一高呼,应者四起,整个绮妍楼如同煮沸的开水,为闹市添了几分声势。
翠姐双手高举,捏着手绢儿边赔不是边道:“各位爷息怒,请息怒。晨姑娘马上就出来,我们绮妍楼素有信誉,绝不欺人!”
话虽则如此,可未见其人,毕竟是怀疑蓝发蓝瞳美人的存在的。已有等不及的看客要拂袖而去了,门口熙熙攘攘,别的姑娘留也留不住。
却值此时,一阵清风拂过,舞台上高悬的灯烛蓦然灭了,整个大厅惟有各桌上点有灯晕昏黄的朱蜡,舞台上光线颇暗,看不清是何情形。
那些吵闹的看客们霎时安静下来,退到了门口的也不觉往厅中回走,先前还人语喧喧的楼阁安静得能听见彼此呼吸,每个人皆屏息望向舞台,一片漆黑之下正隐藏着莫大的惊喜。
又是一阵清风荡然,舞台上的灯烛又亮了起来,人们方可见一名蓝发女子荡着红拂游走于高台之上,水袖轻盈,挥则灯灭,再挥复生。
女子巧笑间轻盈落地,不余一丝声响,如同山谷清泉里的一尾游银,摆动细长银须般的水袖。她翩然站起身来,人们方得以一睹其真面目。她将多数的头发绾成了凤髻,以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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