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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待梧桐栖-第7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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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月十四日,她独坐于房中冥思。坐实了前朝公主的身份,倒反而闲着无事了。卷帘而望,想起初见时那几位将军惊异的神色,她不禁拧眉。林宸封虽不问缘由,但聪明如他,她还是怕他猜出了自己的目的。

    雨断断续续下了几日,羌羯按兵不动了五日,今日终于出阵了。远望是石牙山脉,起伏如怒涛,在雨中肆无忌惮地轩邈向天,锋利如刃的山尖似要刺破青冥般张牙舞爪,密集的山色随乌云压阵,堆叠着向沐雨城涌来。沐雨城与石牙城一衣带水,仅隔一面明月河。河水自沐雨城流入夏凉境内,虽则山前雨水丰沛,然随雨季的推移,枯水期亦将至了。

    对着阴霾的天色,她心中暗叹了一声,只望一切顺利,莫徒生事端。

    近黄昏,军中才掀起一阵人潮。成批的战马仓皇归来,即便是相隔甚远,她也清晰地闻到了空气中浓重的血腥味,催人欲吐。沙场上万事莫测,是赢是败尚不可妄下论断,又况乎一两场胜败于初阵之局乃是平常事,她不敢贸然去询问,只是坐在屋中静待。

    上灯了,烛泪一滴滴滑落,雨依旧纷纷然下个不停。纠缠于雨水中的血腥气息变得潮湿阴冷,这场喧闹持续了两个时辰仍不曾停歇,她心中已依稀猜到了结局,静寂了五日的羌羯,终于展露了锋芒。

    二更天已过,似乎今日是等不出什么结果了。她正打算就寝,门外却又响起了匆忙的步履声,是齐浦青。

    齐浦青的面色并不好,虽不是他出阵,却比亲临战场更局促。她伸手示意他坐下,摸了摸茶壶,已凉透了。灯烛且尽,她又添了一支,幽暗的火光里,齐浦青的局促被放得更大。

    “齐将军,到底是怎么了?如此心神不宁……”她淡然问道,齐浦青毕竟是戍边三十年的老将军了,功勋极高,不会因一场战败而如此。

    齐浦青幽幽开了口:“老夫不料最坏的情况还是出现了。今日羌羯使计引我军入石牙山中谷地,谷地狭长,仅容几人并立,行军速度极缓。而羌羯军早埋伏于山崖,我军被包夹在谷地里,进退不得,尽数被歼……”

    “是人数很多吗?”她的睫羽微微一颤。

    齐浦青摇了摇头,说道:“最坏的不是死了多少,而是他们掌握了多少。他们将三千名兵士围困于谷中,以此要挟我们放人。如果不放,一天杀一千个,三天为限。明日此时不见放人,便开始动手。”

    她的呼吸蓦然一滞,淡然望着齐浦青,眼底微起波澜,烛光模糊了她面庞的轮廓,也掩去了病情初愈的苍白。半晌,她低声说道:“陛下有何计策吗?”

    齐浦青略一沉吟,说道:“陛下自归来便将自己锁在房中多时了,目前形势于我军非常不利,损失千人于军心,于兵力,皆是一大打击,羌羯此番是势在必得了。”

    她缓缓起身,走到窗前。夜深了,看不见一丝雨,只能听见沙沙的声响。两人不语,屋内惟有烛火不时爆一声,燃着人的耐性,也灼烧紧张的神经。

    “齐将军,你回去罢,莫被陛下发现你来过我这儿,我自有计较。”她的声音自窗边幽幽响起,却似是从天边传来,缥缈无端。

    齐浦青望着窗边煞白的身影,低声问道:“公主,老夫可以相信你吗?”

    她不回头,只是淡然说了一句:“我不能让他太为难了,战争这种事,总是要有人死去的。”

    齐浦青缓缓起了身,不发一言,只是静静地走了出去。雨下得更大了,寒气湿重。齐浦青已走远,屋中只剩一人一烛光。

    她走过去吹熄了烛火,话语似是风吹出来的一般低沉:“但不会是我。”

    夜更深了,黑暗彻底降临,宿雨不歇。




第一百三十四章 ;且共听风雨

十月十五日,晴空下军中一片默然。一行雁字自石牙山而来,斜向北去,割裂了两军间短暂的祥和。

    沉霖一直未踏出院子一步,远远地望着那畔没有硝烟的烽火。院中枯木失残叶,落地有声,静得让人发憷。

    时间一分分过去了,林宸封未来找过她,齐浦青亦然,想必正商议着破阵之事。她微微苦笑,不是不信他,可要解此间情形之险又谈何容易?比起如何脱险,恐怕如何压下那些让她作为替代品去羌羯的声音,才是最难。

    入夜了,她已换了三壶茶。院外的仆从依然沉默,只是依稀流露出一丝不安与倦怠,她可以感受到他低微的目光里有几分殷切。只是一个下人尚且如此,更莫说大帐内佩甲铿然的将军们与抱剑孤望的兵士们了。

    谁都知道,她和那名女子长得一模一样,更何况这是她故意传出去的消息?

    放下了失温的茶盏,她站起了身。戌时已过,沉闷了一日的军营依然没有丝毫动静,天又纷纷然下起了细雨。她撑起纸伞走了出去,雨渐细密,人走在雨中,顷刻便淹没了身影,只余下天地间绵长的秋息。

    已从齐浦青那儿得知林宸封的寝居,她备了几壶温酒,一些小菜后便坐下静待了。雨寒夜清冷,屋中陈设简单,纸笔平淡,宝剑高悬,三两张地图闲散,七八卷兵书慵卧,风袭弱火,灯花空落,一室寂然。

    惊雷又劈了几道,在窗纸上留下斑驳的暗影,她以温水擦拭瓶身的手蓦然一顿,一抬首,门悄然开了。门口停着林宸封放下的伞,他解着腕上衣襟的扣子,旋即一滞复停下,目光投向一身安谧的她,不惊不喜,不欢不怒,只有额角滑下一滴水珠,不知是汗是雨,无声地容纳了他满面的倦意。

    “你来了。”她低喃一句,擦净了酒壶上余下的水珠。

    他一步步走近,一路匆匆走来,面上洒了些微雨水,将他的侧脸划出瘦削的轮廓。他走到了她的跟前,她微抬眼睫,他颀长的形影尽数落入眼眸,幽冷无端。下一瞬,她掩在衣袖中的手就被他捉起,因方才泡在热水里,她的手还是一片温热,而他持伞自冷雨中来,手早已凉透,此刻正如生刺般扎着她的手。

    他握着她的手的力度慢慢减轻,如扑火的飞蛾般贪恋地摄取她的温暖,冷与热交织碰撞,相对无言,惟有风雨不歇。

    半晌,待她的手也彻底融入了他的温度,他方缓缓启声道:“别去。”

    她的手极微地颤了一下,尚未开口,他已了然。便是齐浦青佯装不曾来过她这儿,又怎瞒得过他呢?

    “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吗?”她避而不谈,只是慢声细语地问道,生冷的氛围霎时柔软了下来。

    “记得,是你的二十岁生辰。”他随她低语,放开了她已不温不热的手,又说道:“时隔五年,我确是该陪你一起过,只是今天不行……而且我知道,你来这里也不是为了此事。”

    她幽叹了一声道:“阵前莫谈儿女情,你明知当有所为,有所不为,这又是何故?”

    “我说过,要这个位子是为了你。你若不在,要它何用?”他字字铿然,若金铁碰撞着瓷器,稍不留神便碰个支离破碎。

    她似是轻哼了一声,笑得不若先前那般恬淡了,说道:“隔岸是三千将士,岂容你这般恣意妄为?”

    “我知道,我知道……只是狠不下心。”他幽幽说道,随手倒了一杯酒,细细酌饮。

    他如此一说,她亦有些不忍说下去了。也斟了一杯,缓缓饮下。

    几杯温酒下肚,他的面色便浮了一层润色,比酒量,他未必是她的对手。更何况此际他并不愿太清晰,长醉不顾更舒坦一些。

    “少喝两杯,你不让我去,还需清醒点。”她淡然说道,往他的碗中夹了一片牛肉。

    他眼中起了一层阴郁,旋即又狠狠压了下去,只是低声问:“你做的?”

    她摇摇头,说道:“闲赋二十载,岂知烹饪难?”略一笑,还有些许羞赧。

    他便笑了,不好逆她的意,停下酒盏吃了牛肉,却是五味杂陈,入口不化。“你变了,以前不会这么笑的。”少顷,他缓缓说道。

    她却是一嗤,哂笑道:“世道无常,谁人不变?林宸封,你变得不是更多吗?”她已许久不唤他的名字里,此番更是话外有话。

    夜里浓重的水汽氤氲了他的眸光,烛火明灭,两人间隔着虚虚实实的雾气,彼此看着对方皆有些不真切了。顷而,他只是尝试着握住她微冷的手,定睛看着她,而后柔声道:“流年易逝,音容笑貌会改变,脾性品格会改变,志趣向往会改变。”稍顿了顿,他蓦然一笑道:“惟此情不变。”

    她的睫羽重重颤了一下,不顾他包含期许的目光,将手抽了出来,不带些许表情道:“别这样。”又别过头去了。

    灯影遮去了她半边眉目,他愈发看不清她的神色了,只是手中点点余温在退却,清晰地渗入指间,渗入骨髓,渗入心中。他的手顿在空中半刻,旋即狠狠地抓住了她的手腕,一字一顿道:“你对我公平点好不好?”每一字皆如利剑般刺在她心头上。

    她尝试挣开,他却不放,她一狠心抽出了腰间短剑,抵在他的胸口。

    “你要是想刺进去的话,那就尽管来好了!”他的愤怒在隐隐地发作,每个字都像是欲决堤的洪水,维系着所剩无几的耐性。

    “我当然不会刺,只是想表明自己的立场而已。”她依旧淡然,吐字无情。

    他狠狠瞪了她一眼,终是松开了手。

    她亦收回了剑,理了理衣襟,说道:“是你先推开我的,如今有什么资格责怪我吝啬拥抱?”声似流水潺湲,更是冷彻心扉。

    他咬唇不语,浊风过也,灯烛摇曳,眼前的她愈加缥缈了,强压下脑中的混沌,他问道:“你后悔与我相遇了吗?”

    “那你呢?”她反问。

    他摇了摇头,轻声说道:“是我选择了与你相遇,又怎会后悔?”

    她有些莫名,只是反复低念着:“不后悔吗……?”

    他觉得眼前愈发的晕眩了,白衣叠影,灯火煌煌,黑暗渐渐侵蚀了他的意识,最后他到在了她的怀里。

    薄荷的香气立时扑了她满怀,还纠缠着点点夜露。她蓦然想起了薄荷的花语:再爱我一次。“再爱我一次……”她默念,抚了抚他鬓角的碎发,面若冰霜地低喃道:“你就是败在这个情字上。”

    旋即,她的面色又柔和了下来,沉吟道:“而我又何尝不然呢?”扶正了他的身子,让他靠在椅子上,她又理了理自己的衣裳,无意中一瞥,竟发现他的桌上躺着另一柄冰薄荷。她拾起来抽出短剑,与她腰间别着的无异。他竟也带着呵,她的心蓦然化作一泓清水,而剑上缭绕着的薄荷幽香时时撩拨起涟漪。她将另一柄冰薄荷也别在了腰间,长舒了一口气,走出了屋子。

    外边已是灯火通明,几位主将默然静立着,不知等了多久,雨水将铁甲洗得寒芒四射,今夜将士皆是枕剑披甲,不敢有一丝怠慢。齐浦青站在首位,见她一人走了出来。她对齐浦青微微一笑,齐浦青略一怔,不由得也笑了起来。

    齐浦青与几位将军商议了两句,便同她避开了旁人,转入暗处了。她撑着纸伞走了两步,蓦然道:“齐将军,您也是三朝元老了,当然为何要跟着他这样一个没有皇室血脉的年轻人?”

    齐浦青脚步一滞,略一迟疑,旋即笑道:“公主果然好眼力,不但知晓陛下并非林氏血脉,还知道老夫熟知此事。”

    听到齐浦青承认了,她便轻笑了一声,说道:“你连我和他之间的事都知道得一清二楚,包括隐村,包括他野心的缘由,又是三朝元老,岂会不知他的身世?”

    齐浦青亦是笑道:“当年老夫从武帝麾下,彼时武帝还只是一个王侯,老夫随他往羌羯探些虚实。途经一处森林,林中道路虽有些复杂,但也难不倒我们这些战场上下来的人。林尽后便是一片锦绣山水,虽离飔风城不远,但颇有些与世隔绝的意味。在那里,武帝邂逅了一个令他一见倾心的女子,便是陛下的母妃清妃娘娘。只是当时她已有夫婿,武帝肯不计较她已为人妇,她却不肯随武帝走。一怒之下,武帝决意强行将她带走,还折磨了她的丈夫,下了七八种剧毒,又毁了他的容貌。不巧为族中人所见,不得已,武帝又将手无缚鸡之力的族人尽数除掉,藏尸于不远处的一个山洞里。那时老夫便想,此人若为帝,必是夏凉之患。”

    齐浦青转而叹了一声道:“清妃娘娘被带回宫中,却诊出已有身孕,便是陛下了。她以永远呆在武帝身边为条件,恳求武帝放过腹中胎儿,武帝方罢手。陛下自幼聪颖,虽清妃娘娘不曾道出一字,他亦是有所察觉了,自小他便势要除武帝,夺皇位,为母妃报仇。“齐浦青轻哼一声道:“这三次王朝更替,老夫哪次不是看在眼里?什么姓氏掌天下老夫不管,只管他有没有这个能耐。”

    她不禁莞尔一笑,问道:“他做了什么有能耐的事吗?”

    齐浦青朗声说道:“重情义,知轻重,明利弊,识进退。治世者必善谋术,然无情者不可举。于清妃娘娘,于公主您,陛下可谓尽情尽义。”

    她轻嗤了一声道:“三番五次置我于死地不顾,可真是重情义呵。”

    齐浦青又道:“这便是老夫要说的第二点,知轻重。陛下羽翼未丰时,或许可以保公主一时,但绝非长久之计。两害相较取其轻,一点牺牲换取更大利益,并不为过。试问陛下若非有这般智谋,只是一个徒有其表的王孙公子,公主会倾心于他吗?”

    她摆了摆手,说道:“莫扯到我身上,他以牺牲我换取他的更大利益,算什么对我尽情尽义?他要是真把我看得比江山还重,怎不同我归隐田园,拱手河山?”

    齐浦青说道:“那便是第三点,明利弊。两朝兴替必起风波,陛下纵是指了谁接替,也不免党阀相向,再掀权欲之争。劳民伤财,恐边庭作乱,不智。再者陛下若当真弃了江山同您归隐,您愿同此无大志者共度一生吗?”

    她这才有些好脸色,笑道:“好话都让你说尽了,那你再说说这第四点。”

    齐浦青捋了捋长须说了下去:“据老夫所知,陛下曾私会羌羯六王于临泠,却暗中散布此消息,欲借江湖义士之手除之,嫁祸于羌羯党争。然公主仁慈,留了那六王一命。陛下不得不再审时度势,顺手推舟卖了六王一个人救命人情,助六王争羌羯王位,坐看鹬蚌之争,收渔翁利。果不出所料,四王一着不慎兵败如山倒,世子与六王相持难下,宫中势力交锋不断,政变在即。陛下暗中挑拨两国关系,让羌羯率先出兵,于理亏,于情势更是不合。此时陛下再率军征羌羯,必杀它个措手不及。”

    她心一沉,才知这场战争原来是他挑起了,难怪他未来找过她。心如是想来,面上还是一派浅笑,说道:“分明是他让我不杀,我方罢手的,怎成了我的过错了?”

    齐浦青笑道:“陛下以为您恨他已是入骨了,他说不杀,你定反其道而为之,何曾想您竟当真放了六王一马。”

    她嘴角微挑,有些自嘲:“说来还是我妇人之见,险些坏了他大事了?”

    齐浦青笑着摇了摇头,悠然道:“末将不敢,天下女子若公主大义不惧者,几人?无心插柳柳成荫罢了。”

    她亦笑得随意,说道:“齐将军,军中人人说你朝堂上刚正不阿,沙场里如猛虎助力,我看你是只十足的老狐狸。”

    齐浦青抱拳笑言:“公主谬赞。”

    她一挥手,莞尔道:“齐将军过谦。”

    两人相识一笑,又往军中步去了。临近灯火前,齐浦青说道:“还有一句便是,当初去隐村,是陛下向武帝请愿的。”

    她不语,只是心中暗忖,这便是他所说的,是他选择了与她相遇吗?

    走到军前,齐浦青正色道:“公主,此去需多加小心,您的功德夏凉不会忘,陛下亦如此。”

    她抬眼望了望底下海一般的粼粼乌甲,笑得肆意,话语声更是清朗:“齐将军,请您注意言辞。我此去不是送死,是降敌。”稍顿了顿,她蓦然仰首,瞳中波澜熠熠,声不高自威:“且我必能成功而返,不辱使命。”

    齐浦青一愣,转而开怀笑道:“好个必能成功而返,凤公主可谓当之无愧,那末将便早早备好了酒席,等您凯旋后,为您接风洗尘了。”

    她回以一笑,步向阶下。夏凉三千兵士皆在隔岸的石牙山中,此时已近二更天,成败便于她了。

    山前多高风,夜晚更甚。当时一阵秋夜寒风顿起,吹起她三千青丝,如满城黑甲欲吞敌,迎风扬袂,犹是一袭素纱白衣,却好不飒爽洒脱。她并不着钗饰,然那夜的她,于在场所有人看来,皆是宛如鸾凤,振翅欲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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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的话:啊~又开学了,要恢复每周一更制了,不过再写十多二十章我也该完结了吧。由于课程比较紧,我一般星期天晚上十点后更,各位读者大大见谅~




第一百三十五章 ;一步一杀机…

十月十五日三更天时分,石牙山下灯火通明,将黑夜照得凄厉。一支渡船当先,破开平静的明月河河面,其后领着数十艘船舰,长帆搅乱了平静的夜天,更为隔岸的局势添一分紧张。

    沉霖沿铺下的木板走了下来,只有齐浦青一人尾随,一手按着长剑,火色大氅在高风里勾画着张扬的弧线。羌羯的人马在岸边稍高一些的地方,她仰首而望,羌羯新大汗赤欲滴血的发色轻易地捕捉了她的视线,在百人簇拥中甚是显眼。他亦俯视着她,眼里腾烧着比他的发色更为殷红的东西。

    而石牙山的背面里,便是那围困的三千兵士了。按双方要求,羌羯先放两千的人,夏凉将人交过去,羌羯再放余下的一千人。

    眼下,被困了一日的夏凉军正缓缓地移出狭隘的山谷,两千人按捺着似箭归心井然有序地登上了返航的渡船。这个过程有些漫长,恐惧一点点侵蚀着她的耐心,对面眼神阴翳的男子让她有些畏惧,她只得暗自将目光移向撤离的军队,迫使自己不去想接下来的事。

    兵士们似是蚁群般从狭隘的山口中逃出,再行几百步便是明月河了。明月河发源于羌羯中部,流至石牙城处受山势影响,河道如九曲回肠般蜿蜒。石牙山一脉峰岭众多,又斗折蛇行,河水行至隘口,将山石冲出锋利的形状,而山石也阻隔了河水的去向,是以水流并不疾,河道亦多狭窄。少数几处港阔水深之地,又有重兵把守。她并不太懂军事,只是看着这形势暗觉此仗恐怕打得凶险了。

    时刻一分分过去了,两千人亦如数撤离。齐浦青向她递了一个眼色,她便走了过去,齐浦青持剑跟着,羌羯那方也派了人前来,大汗也在其中。

    她微微仰首,借着煌煌灯火将近在咫尺的男子看清。这便是羌羯的新大汗西格·赤瑞斯兰,看着自己一步步走近,他目中分明跳耀着欣喜的焰火,红发在浓黑的夜幕中染得如同凝固的暗流,风中招摇,一丝丝慑着她的心魄。

    他立时下了马,不顾齐浦青会否突袭,将迎上来的她紧紧抱在怀中,未言一字,只是搂着她的力度时缓时重,仿佛想要将她纳入自己的魂灵中,却又生怕弄疼了她。她微微调整了呼吸,强自镇定,清浅一笑,柔中带戏地唤了一声:“大汗。”

    西格先是一怔,而后缓缓放开了她,说道:“秋荻,你以前从来是直呼我的名字的。”

    她微垂首,笑道:“还有人看着呢,再说你刚登上王位,我叫两声让你过过瘾还不高兴啊?”见他自己道出了旧时称谓,她便放下了心,齐浦青只告诉了她一些秋荻的性情,更多的还需她见机行事。

    这一笑,西格便放下了戒心,向他身后尾随的一骑点了点头。她方留意到,此人戴着面具,身形隐于深蓝色大氅之中,既看不清容貌,也难辨形影。只见此人向亲兵传了令,夏凉余下的一千兵士终于得以放行。

    前方的兵士已从山口走出,如针线般牵引向船边。这便是最后的人了,若羌羯此时反悔,夏凉难有还手之力。

    此时,随西格而来的一名黑骑向他低语了几句,说的是羌羯语,她听不懂,只是感到身后的齐浦青蓦然握紧的剑柄。

    西格摇了摇头,黑骑便以眼神请示了戴着面具的男子,他亦是摇头,更说道:“大汗不会希望拿秋荻小姐的命冒险。”竟是一口纯正的中原话。

    她原以跳得平和的心跳倏地蹦了一下,许多疑虑随此人开口涌来。她从齐浦青那儿得知秋荻是大汗的一名侍妾,那么此人唤其为小姐又是何故?她一直担心若西格要求侍寝怎办,一两次可以搪塞过去,久之难免起疑,虽不曾想长瞒下去,但亦不能太快被揭穿。若秋荻与西格间尚无夫妻之实,她会轻松许多。

    但眼前这人特地说了中原话,是不懂羌羯语,还是暗示她什么呢?一个羌羯的将军,不懂羌羯语未免难以置信。眼下他于阵前刻意向她表达了这层含义,总让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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