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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祯大败局-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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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疏说经宣谕圣德,作乱兵士已返归营伍,逮闹事首恶十五人处斩;中军吴国琦挑唆营兵,知兵变阴谋而不报,亦斩;通判张世荣、推官苏涵淳贪虐不法,参将彭簪古、都司左良玉勒兵不严,俱罢免。
毕自肃引罪自裁,为统一事权,免蹈“经抚不和”覆辙,请削辽东巡抚、登莱巡抚建制。昔日全辽只设总兵一员,自崔呈秀掌兵部后,为安插亲信,增设总兵三四员,致相掣肘。
有鉴于此,请复昔日规制,山海关内外各设总兵一名。现任关内总兵麻登云虽起身行伍,惯历战阵,但现任蓟镇总兵赵率教熟悉辽事更胜一筹,请将二人对调,赵率教加官一级,挂平辽将军印。现任宁远总兵朱梅久病,可将宁远锦州辖区合并,现任锦州总兵祖大寿属任,挂征辽前锋将军印,朱梅归朝养病,何可纲加都督佥事职驻宁远,典中军。
四人看完交回王承恩。崇祯接过打开,道:“袁崇焕说‘可纲仁而有勇,廉而能勤,事至善谋,其才不在臣下。臣向所建树,实可纲力。臣自期五年,专藉此三人,当与臣相终始,若届期不效,臣手戮三人,而以身请死于皇上。’满桂不是虎将么?宁锦大捷时他不是上满桂首功么?怎么就‘专藉此三人’呢?”
“满桂与三人不和,先帝都知道,还曾下敕戒勉。”刘鸿训道。
“将帅不合,前敌大忌。”周延儒插上一句。
崇祯“哼”了一声,说道:“袁崇焕还荐王象乾任宣大总督,以为犄角,朕都一一照准,赵率教挂平辽将军印,调任关内;麻登云以原官调任蓟镇;朱梅因病解职调养;祖大寿加都督同知,挂征辽前锋将军印,辖镇诸路;何可纲以都督佥事署中军事。
“你们说袁崇焕该踌躇满志了吧?辽东指日可复了吧?不想今早又接他一疏,说接获密报,锦州初三日将生兵变!请速发山海关内外积欠军饷七十四万银两,太仆寺马价银、抚赏银四万两,如一时难于筹措齐全,请先发内帑救急!袁崇焕前疏说安抚锦州,兵变可弥,今疏又说军欲鼓噪,求发内帑,两疏为何自相矛盾?”说着就看住王在晋。
王在晋只好回话:“陛下,兵饷冒滥已久,各边一有事,督抚便请添兵增饷,情弊并非一日,已成依靠。袁崇焕刚去,怕是不能一时就扭转了。”
“欠饷已是多年积弊,你们说,这根子究竟在哪里?”
王在晋接着道:“臣以为兵饷之绌在于兵太多而饷日浮……”
“不然,”周延儒截断王在晋,“其实在籍之兵并不多。老病而去,战伤而亡,并不削籍,饷银照领。兵籍空悬,而蠹饷已极。故清汰虚冒兵籍,核实贪并隐冒军饷,才是当务之急,兵清自然饷足。”这番话与袁崇焕的看法旨同。自见过周延儒后,崇祯召对经常叫上他。
“玉绳说得对。太仓银两原非边用,如何急了便要请帑?朝廷给饷养兵,原期实用,如此说闹就闹,养这骄兵何用!毕自严,你身为户部尚书,该有个解释才是。”一个以字相称,一个直呼其名,皇上的偏心昭然,毕自严很是不服,他刚履新不足一月,前时的情况并不清楚,只得道:“周侍郎所言极是,但需从长着手,旷日费时,目下解锦州之危乃是第一要务,但户部确是缺乏,只能陆续措给。”
周延儒又接上道:“饷不如粟,粟可取之当地,省去多少运费!关外并不缺粟,何故哗变?臣以为军士要挟,不只为少饷,必是别有隐情。古人罗雀掘鼠,军心不变,如今为何动辄鼓噪?其中必有缘故……”
刘鸿训忍不住了,这不是火上浇油,挑唆君臣相疑吗?不等他说完,就跨前一步:“他们要养活一家老小啊!他们是湖、广、川兵,银子可寄回家,粟可寄回家吗?”又转向崇祯,“陛下,兵乱不止,辽东可危,还是照袁崇焕所说,先发内帑救急吧!内帑缺额,可命户部筹措补进。”
崇祯瞪了他一眼:“先年三大殿失火重修,偌大工程,还有给魏阉建生祠,数十百处,那是多少钱粮?可无日不有进益,有发有余。今日大工完了,生祠毁了,又撤了各处内镇,便该有许多钱粮省下来,如何反倒不足?”
毕自严想看来得给这小皇帝解释一番了:“诸边年例,辽饷之外,共计三百二十七万八千两。自陛下柄政以来,督屯田,严考成,沉冗卒,停蓟、密、昌、平四镇盐菜银二十二万,蓟、密诸镇共节省三十三万,尚需二百九十四万八千。
“户部岁入之数,田赋百六十九万二千,盐课百一十万三千,关税十六万一千,杂税十万三千,事例约二十万,凡三百二十六万五千。如果完解,应余二十一万七千。但所入其实不满二百万,即尽充边饷,尚无赢余。还有京支杂项八十四万,辽东提塘三十余万,诸镇抚赏十四万,辽东旧饷改新饷二十万,出浮于入,已一百十三万六千。还有内供召买,宣、大抚赏等,所以不足。”
“既然应收三百多万,为何实收不满二百万?”
“回陛下,因为外解不能全完。”
“外解何以不能全完?按祖制,直省各有预贮银两,以备急用。多者几十万,少者十几万,地方猝有变乱,不烦催科,不支官帑,事可立办,如今都哪里去了?毕自严,你说,各省该有多少?”
毕自严心中默算一下,道:“蓟镇应有银八万五千,贮遵化县库;江南应有银十万,贮镇江府库;浙江应有银十七万,贮温州府库,其他各省亦应有此数。但自给魏阉建生祠,都从中取用,便就不足了。”
“不足是不足,没有是没有,到底是有是没有?”
刘鸿训道:“陛下,造祠之数不过库府十之二三,其余大多入造祠之抚按司道私囊。如今应严查各省备边备倭原额钱粮,勒令抚按司道照额补偿,并遴选廉洁风力科道核查其事,庶可使国家收士饱马腾之用,亦可使百姓免箕敛之苦,且使贪吏知法制严明,不敢恣意妄为。”
“是了,毕自严,你要将各省新旧钱粮彻底澄清,逐一查算明白具奏。”呆了半晌,崇祯叹道:“内帑外库俱系万民膏脂,原是用来保封疆,安社稷,朕怎会吝惜?只是今日已是初二,此时发去也是迟了。”
“陛下,”周延儒道,“前此宁远兵变,弹压不力,却流水般发饷,边兵尝到甜头,才又有今日的鼓噪,至请发内帑。如此下去,各边效尤,将为无底洞!臣不敢阻止皇上发内帑,如果安危就在呼吸之间,当然应发,但不是长策,臣以为应画一经久之策。”
崇祯来了劲头:“此言良是。若是专一请帑,各边攀比,这内帑岂是不涸之源?将与兵如能像家人父子,兵自不敢叛,也不忍叛。不敢叛者畏其威,不忍叛者怀其德。又如何会有鼓噪之事?”说着就感慨起来,“黄正斌在弹劾徐大化、杨维垣时说过,先帝时他戍大同,目击内镇克减银两,至阳和各军鼓噪,毁官署,劫典铺,将吏叩头求免,抚按胁于内镇之威,不敢据实奏闻,至边防尽坏。阉宦者天下祸本,原以为阉祸平则天下净,怎还是屡屡出事?”说到这就有些动气了,“就是因尔等不肯破那官官情面,又不愿极力担当,动辄就称边饷缺乏。朕每次下旨严催各地钱粮,通不解来,如此拖欠,粮饷何时得足?”
他的目光在四人脸上逡巡一圈:“你们说吧,还有何办法?”
远水不解近渴,谁还拿得出办法?只好都默不作声。
崇祯便怒形于色了:“哼!朕以为卿等当有嘉谋奇策,朕不知者,悉以入告,却都推诿不知,朕又何从得知!每每召对,都成旧套,篇篇奏牍,俱属虚文,事事如故,处处敷衍,何曾做得一件实事来!”
这一番训斥吓得四人战惧不敢仰对,更无言以答。
崇祯知道再无更好的办法,鼻中长出一股气:“户、兵二部速派廉干官员往各边查核具奏。准发袁崇焕饷银三十万两,从内帑出,办去吧!哦,还有,许誉卿上了一疏,”崇祯说着翻找出来,“王承恩,你再念念。”王承恩接过尖声诵读:
近来用人过滥,封疆大臣久已不知法律,请陛下重申法度,明示边臣:敌军入境不能堵截,攻城不能入保,滥伤无辜隐匿不报,巡按御史可据实疏揭,在内科臣可参驳弹劾,按律逮治。
崇祯发狠道:“对,三尺高悬,任是何人,丧权失地,国法难逃!”刘鸿训明白这是冲着袁崇焕说的,更知道自与袁崇焕平台召对回来,许誉卿情绪大落。听了袁崇焕的种种说辞,方始明白“五年”之诺风险极大,深感不安,当今皇上是个极认真的主子,眼里揉不得半粒沙子,“五年”之许一旦落空,袁崇焕轻则发配流徙,重则身首异处。
许誉卿对袁崇焕荐举最力,岂能逃脱此厄?所以他按捺不住,缮就这道奏疏。但此事辩无可辩,刘鸿训也就不再说话。


第十四章 招安海盗郑芝龙

台湾归宗
台湾诸罗山上,一棵高近20丈的红桧树下站着一人,二十五六年纪,身材奇伟,头戴黑缎六合一统帽,身着绿袍,腰间系一蓝绢布带,大明士绅打扮,微合双目,看着那一团夕阳缓缓滑下去。
身后上来一个年轻人,道:“大哥,卢毓英来了。”
“哦?哼哼,好呀。”绿衣人突然一转念,说道,“芝虎,你没难为他吧?”
“哼,我绑了他,没杀他便是便宜他了!大哥,你就是咱台湾的皇上,紫禁城里那皇帝小儿也不如咱过得舒服。你可别信那鬼话,我可不去受那窝囊气!”
“唉,颜大哥有遗言啊,‘建立功业,要扬中国声名’,这台湾也是中国的。不过也好,”绿衣人笑笑道,“杀一杀官军威风,磨磨他的骄气,让他再不敢怠慢我等。给他松绑吧。今天不见,让他见得我不急。明日巳时带他来见我。”
这绿衣人名叫郑芝龙,是福建泉州南安人,自小胆大,不喜读书,有膂力,好拳棒,故不受父亲喜爱。18岁跑到澳门投奔母舅黄程,结识了大海商李旦,深受李旦赏识,被收为义子,遂接受了天主教洗礼,取个教名叫做尼西拉斯?加斯巴德。
后为李旦送货去了日本长崎,留居于当地,并娶日本女子为妻,生下一子。期间结识了流亡日本的闽人领袖颜思齐,相处甚笃。
颜思齐身体雄健,武艺精熟,仗义疏财,志向高远,身边聚了一帮志同道合的弟兄。时日本德川幕府闭关锁国,颜思齐便思以武力推翻德川,占领日本,然后归附中国,既绝中国海外隐患,又扩大中华帝国版图。想到便做,说与二十八名心腹,共同举事。
不想事机不密,被幕府发现,幸好得郑芝龙岳父及时通报,众人只好携了几百子弟逃离日本,把妻儿丢在日本了,在台湾落脚。
此时正值第二次中荷澎湖之战之后,荷兰人刚战败,伤了元气,从澎湖退去台湾安平港,见来了许多中国人,不敢滋事。颜思齐等也是落荒逃来,脚跟不稳,也不敢惹事,两下相安。
颜思齐等筑屋建寨,耕种渔猎,安抚原住民,倒也惬意,郑芝龙又娶了李旦之女。不想只一年,李旦、颜思齐先后猝死。
郑芝龙在二十八人中年纪最小,但他艺高胆大,富谋略,又接了李旦的船队,遂被推为首领,便做大了。
他劫富施贫,严禁烧杀奸淫,颇得人心,两岸多有民众来投,遂设立佐谋、督造、主饷、监守、先锋等官职,实行统一管理。又开展海上贸易,通市琉球'1'、朝鲜、吕宋'2',柬埔寨、暹罗'3'、占城'4'、交趾'5'、三佛齐'6'、咬留巴'7'、马六甲诸国,并转售西班牙、葡萄牙。
几年内,郑芝龙成为荷兰东印度公司在亚洲商业贸易的最强竞争对手。同时亦劫掠闽浙过往商船,攻打漳浦、金门、中左所'8',以取得大陆经营之地,遂迅速壮大。官军来剿,民不助官而助盗,故屡败官军。
第二天巳时,郑芝龙已在大厅坐好,卢毓英进来时,他并未起身,只是说“给卢游击看座”。
卢毓英上前一揖:“郑头领久违了。”见郑芝龙并不接茬,无以礼相待之意,连杯茶都不给,便坐下道:“在下有一事不明,还想请教。”
“讲。”
卢毓英向前欠身道:“去年官军进剿闽浙,在下孤军深入,被郑头领设伏抓住,郑头领不仅不杀,还酒肉款待,以礼送还。今日在下登门,不是进剿,而是招抚,头领却为何冷淡于我?”
芝龙冷冷一笑:“说是招抚,不如说是劝降。前次招降,那蔡善继居高临下,一脸轻慢之色,把那言语辱慢。我等受招安,是图个为国出力,光耀门庭,不想却吃个大大的窝心。我这些弟兄哪个是惹得的,岂肯受他这般言语?故而不从。卢游击此来如若还是那般,一切免谈。”
卢毓英哈哈大笑,道:“那蔡善继只是个泉州太守,职卑位贱,却好大架子,好不晓事!此次不同,在下是受福建巡抚熊文灿之命来见头领的。巡抚大人让在下带话,郑头领有何要求,尽管说来。”
“好!看茶!”郑芝龙这才给卢毓英上茶,“你先带话给巡抚大人,这一,我有舰船千艘,兵三万,仍归我指挥,不得遣散,亦不得他人插手。可应得?”
“巡抚大人正是此意。”
“好,这二,我以台湾为根基,游走闽浙及东夷、南海之间,不可调往他处。”见卢毓英点头,又道,“还有第三,”略一沉吟,“为朝廷守边,当有军饷。不过朝廷给多给少,就是不给,芝龙也不在意。我做海上贸易,可充军饷,只是朝廷不可干预。”
卢毓英向前靠靠:“依在下想,此事头领不提,只管做去,巡抚大人这边亦不问,只作不知,可好?”
“巡抚大人作不知,朝廷就不知么?”
“头领有所不知啊,”卢毓英放低声音,“朝廷现在最缺的就是银子,四边都在催饷,朝廷只得加派,又怕百姓造反,陕西已经闹翻了。头领归顺了朝廷,既省了剿饷,又省了抚饷,更省了月供,何乐不为?所以皇上即使心中有数,也就佯作不知。说破了反倒不好处,还是不提为好。”
“好好好,既如此,便不提。只是——”
卢毓英见他欲言又止,便道:“郑头领有话只管讲。”
“好吧。芝龙还有个请求,却是于朝廷大有好处。台湾地多人少,有大片荒地。而闽南连遭大旱,饥民甚多。可招纳泉州、漳州灾民,迁去台湾,由朝廷每人发给三两银,三人发给一头牛,由我运去台湾,垦荒种植。如此,则既可解东南沿海灾民流离之困,又利巩固台湾为我大明属地。”
卢毓英一拍扶手:“确是个好主意,待我禀报巡抚大人转奏朝廷,皇上应会准。还有吗?”
郑芝龙略一踌躇,道:“没了。”
“那好,巡抚大人还有一层意思。”
“哦?请讲。”
“东南沿海海盗甚多,如李魁奇、钟彬、刘香佬等。东夷倭寇也日益猖獗。如果大头领能进剿诸盗……”
郑芝龙抬手止住卢毓英,看向天花板:“苟得一爵相加,当为朝廷效死力,翦除夷寇,剿平诸盗,东南半壁朝廷自可高枕。”
“好,果能如此,巡抚大人定然题保,决不负将军归诚之意。只是大头领要严饬诸位弟兄,登岸不可放纵。”
“这是自然,不须讲得。”
“嗯——还有一件小事。”
郑芝龙大笑:“原来巡抚大人的要求也不少,讲吧。”
“年前至今,共有七只荷兰人的商船被郑头领截获,致荷兰人狼狈到只剩下一只待修补的商船。头领既已归附天朝,可否将荷兰船只并货物一并放还?”
“哼哼,”郑芝龙阴笑一声,“官军打我不过,便勾结夷人击我,我岂能容他?不过我也不气,那荷兰舰队司令韦特是只笨熊,被我烧了一舰,虏了四舰,他只剩两舰,不发一炮就跑了。好了,还了!”向后一挥手,“芝虎,给卢大人过目。”
郑芝虎走到卢毓英面前:“这是我大哥给巡抚大人和卢大人的见面礼,请过目。”
卢毓英接过细看,是张礼单:生丝百捆,砂糖五百斤,胡椒五十斤,土茯五十斤,苏木五十斤,麝香二十斤,象牙佛雕一枚。送给卢毓英的是犀角佛雕一枚,五百银票一张。
“这只是给二位大人的,巡抚大人不必再游说那边,”郑芝龙向北一指,“我都会有安排。”
内阁大臣和周延儒脚跟脚到了,行过礼。崇祯道:“袁崇焕举荐王象乾总督宣大,朕虽已照允,但宣大也是御北重镇,王象乾耄耋年纪,朕怕他力有未逮,你们看呢?”
几人相互看了看,刘鸿训见都不说话,便道:“以前大同马市,夷酋以马易我彩缯,却以驽马相诳,王象乾曾言不若却其马,断其缯,按马价折半与其币。不要人家马,又平白给人钱,以此观之,象乾当是一意主抚。臣想袁崇焕荐举王象乾,乃是为稳定宣大一线,使辽东既无分兵他顾之虞,又免侧背受敌之忧。”
钱龙锡接口道:“抚西以拒东,西靖而东自宁,袁崇焕所虑大有道理。”过了半天崇祯才“嗯”了一声,转向王承恩道:“叫王象乾来。”又向着众臣道:“郑芝龙已被熊文灿招降,此事可信么?”
李标心中一惊:“陛下怀疑熊文灿谎报邀功?”
“朕不是疑熊文灿,是疑那郑芝龙。”
“陛下所疑不差,”周延儒接口道,“蔡善继有恩郑芝龙,曾与招抚,郑芝龙也曾复书愿降,偏是其弟郑芝虎不服,鼓捣部众不从,郑芝龙无法,只得仍旧踞岛为盗,于是朱一冯一意主剿,结果被郑芝龙打得大败,不得已改任熊文灿,文灿温言招谕,竟收了功效。为何有恩郑芝龙的蔡善继招抚不成,熊文灿一招就成?那郑芝虎怎么也不反了?”
“你是说其中有诈?”李标问。
“一点儿不错,”周延儒道,“福建海盗甚多,焉知不是众盗联手,芝龙诈降,图个里应外合,聚歼官军,成就一方天下?”
崇祯心中暗暗赞许,这周延儒熟悉福建沿海情形,可见他留心边务政务,思谋得也很透,是个可用之才。
见别人不再说话,刘鸿训移前一步道:“陛下,臣以为不可妄加揣测。朱一冯之败,乃是许心素、陈文廉军陆路失道,贻误战期,未能按计形成合围,致洪先春水路舟师孤军奋战,即便如此也是旗鼓相当,后被郑芝龙绕出洪先春后,两路夹击,洪先春才败。但看郑芝龙擒住游击卢毓英,款待释还,已见其有归顺之心。
“芝龙、芝虎必已看出,如若官军计划周全,众盗是抵不住大军围剿的。蔡善继虽有恩于郑芝龙,毕竟只是个泉州道太守,熊文灿是福建巡抚,自是更加可信。加之熊文灿许诺其仍统旧部,移作海防,郑芝龙无后顾之忧,遂有是举。不过,周大人所虑也不可不防。可命熊文灿妥为安置,画地为牢,严加监视。众海盗中以郑芝龙势大,可命其寻机掩击他盗,以功抵过。”
崇祯点点头道:“蔡善继与那郑芝龙有何恩典?”
刘鸿训道:“郑芝龙父曾为泉州库吏。芝龙幼时,泉州太守蔡善继一天公出,突被一石子击中额上,立饬卫卒查捕,结果捕到一个幼童,问明是郑库吏子芝龙。郑库吏闻报大惊,急忙入署待罪,却见郑芝龙笑着出来,原来蔡善继已放了他。其父入谒蔡善继请罪。善继笑道:‘你子相貌非凡,他日必当富贵,现在年尚幼稚,稍有过失,不足为罪。’就是这点儿恩。”
崇祯笑了:“熊文灿为郑芝龙乞加恩授职。今日接颜继祖奏章,言郑芝龙既降,应责令报效,积有战功,方可授职。诸卿以为如何?”
周延儒道:“颜继祖所奏为是。”
“臣看不妥,”刘鸿训道,“熊文灿已命郑芝龙剿灭诸盗,郑芝龙没有名分,是官是盗?且郑芝龙不要朝廷关饷,省去多少银子,再无名分,怕的是他那些兄弟又要挟郑芝龙而反了。可先授个小职,其后再按功行赏。”
崇祯想了想,道:“好吧,就授他一个游击吧。”
王象乾跟着王承恩进来,行了礼。崇祯招呼王象乾:“王老爱卿,这边坐,离朕近些。”王承恩忙搬来椅子放到了离御案咫尺之处,这是大破惯例的。王象乾惶恐不安,连忙道谢,无奈崇祯一再坚持,只好屁股沾着椅边儿坐了。
崇祯道:“众卿家也坐吧。”王承恩又忙着指挥几个小侍搬来椅子,站了半天的阁辅大臣们这才托王象乾的福坐了。
崇祯笑盈盈地对着王象乾道:“卿是三朝元老,忠猷素著,卓有名声。今日见卿矍铄,知袁崇焕荐举不差。卿有何方略,可当面陈来。”
“臣年八旬,齿疏不能详奏,所有方略,具在疏中,明日就能呈递御览。”
“卿不妨择其要略,面陈一二。”
“是。西北诸酋中,以蒙古察哈尔势最强,虽为我夙敌,但与卜哈诸酋也多有矛盾,分分合合。本来朵颜等三十六家联合,尚能抗衡察哈尔,但自朝廷停了对朵颜三十六家的抚赏,三十六家归降建州后,西北边防已经空虚。宣大守军不过万人,又老幼居多,如何抵御蒙古数十万大军?停发三十六家抚赏无非是国库日绌,那么宣大一线增饷增兵亦属不能。目前察哈尔尚未投降建州,如善加抚慰,可为我用,每年抚银数万两足矣,既远少于三十六家抚银,亦远少于宣大增兵之饷,还可得数万人马,安插蓟镇,沿边驻牧,为我藩篱,可敌诸酋。”
“酋意肯受抚么?”
“臣想从容笼络,抚亦可成。”
崇祯默然良久,道:“招抚可成,当然大好。但御夷当恩威并济,不可专持羁縻,以遗后患。”
刘鸿训插言道:“虎酋知王大人将至,自退六百里。”
“哦?退到什么地方了?”
“……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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