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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昭君1331-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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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韩文答说:“我不是有意改用尊称,我是心口如一。
我心里在想,一位公主就正该是这华贵的模样!“
“是的。”赵美接口:“我有同感。”
“看来,”林采笑道:“荆山香溪的灵气所钟,我们秭归注定要出一位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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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皇后,冯婕妤以及其他的妃嫔,几乎完全集中在宁寿宫。
因为礼制所关,当宁胡长公主来向太后谢恩时,他们理当侍班,同时在宁胡长公主朝谒太后以后,也还要见礼。为此,除了因病或别样特殊缘故,事先奏明太后请假以外,无不早早到了宁寿宫。
当然,昭君是早由掖庭令史衡之引领,在宁寿宫前待命,预定行礼的时刻一到,礼官高声鸣赞。八名宫女捧着巾栉、拂尘、提炉等等仪物前导,引着昭君进入殿门。当拾级登阶时,眼力最好的冯婕妤,倏然双目大张,喉间发声。这副神态,立即引起了太后的注意。再细看时,左右妃嫔、宫女,甚至连皇后在内,无不面现惊异,使得她更觉不解。
“皇后!”她喊。
“臣妾在。”皇后躬身答应。
“我眼睛花了!”太后说:“看样子,这王昭君很引人注目,是不是?”
“是!长公主是绝色。”
“绝色?”
皇后未及答言,礼官已朝声赞礼:“宁胡长公主朝谒皇太后叩谢慈恩!”
于是,昭君先站住脚,整一整襟袖,盈盈下拜。用极清越的声音说道:“臣女昭君,叩见皇太后,恭请万福金安。”
“你就是王昭君?”
“是!草茅女子,何期上蒙慈恩,收归膝下。天高地厚的恩泽,真不知如何报答?”
“你过来,让我看看你。”
“是!”
昭君起身,前行数步,依旧跪在太后膝前,咫尺之间,应该看得十分清楚。可是太后竟似昏瞀不明似地,一再擦拭老眼看又看,久久不发一言。
这一下,不但昭君心慌,皇后与冯婕妤亦大感不安,屏声息气,不断偷窥着太后的脸色。可是看不出什么来。
那是因为太后十分深沉的缘故。其实她心里正激起无数波澜,有着说不出的感慨与惋惜。同时也在考虑,是不是另外封一个公主,远嫁塞外,而将昭君封为妃嫔?
终于,她打消了这个念头。因为在时机上不容她充分思考,“昭君,”她问:“你真有报恩的心?”
“皎皎此心,惟天可表。”
“报恩就是报国,”太后略停了一下又说:“昭君,你总知道,婚姻凭父母之命?”
“是!”
“如今有个呼韩邪单于来求亲,我想拿你许配给他,你可愿意?”
听得这话,昭君的脸色变了,犹如日丽风和的艳阳天气,突然阴霾四合,地惨天怒。
不过,她的声音仍旧是清朗坚定的:“父母之命,岂有不愿之理?”
明明万分不愿,而偏偏回答得这等勇敢,太后很感动地说:“难得你深明大义,真不愧为汉家公主!”
这是对昭君的盛赞、感激之意与自重之心,同时并起,矜持地低下头去,表示逊谢。
“女儿。”
竟然称呼也改过了。昭君不免有些惶恐不胜之感,急忙答一声:“臣女在。”
“塞外虽苦,到底,你也是他那里的王后。你须记着,将来要劝你夫婿,效顺汉家,两国和好。”
“是!”昭君忽然两眼发热,强忍着泪答说:“绝不敢稍忘慈命!”
“好!好!你们姑嫂也见个礼。”
这是指示参见皇后之意。昭君一面答应着,一面转过身来,面向皇后,待行大礼,不道双臂已被扶住了。
“妹妹!”皇后满面笑容的说:“你好俊!真正是国色天香。”
“皇后太夸奖了!请释手,容我拜见。”皇后还待谦让,是太后说了句“礼不可废”,方始正式朝拜。接着跟冯婕妤及其他妃嫔也都见了礼。
叙辈分、定称呼、询家世、谈乡情,如众星拱月般包围着昭君。正说得热闹的当儿,一声传报,皇帝来朝谒太后了。
太后是皇帝的继母。生母许后,是先帝流落民间之时的糟糠之妻。第二位霍后,是大将军霍光的幼女,早就去世。如今这位太后姓王,是先帝的第三位皇后,极受皇帝的尊敬,除了喜庆节日,及朔望以外,每逢三、六、九,都要到宁寿宫来视膳问安。这天是十一月初九,是循例问安的日子。
“你来得正好!”太后喜滋滋地说:“正好看看你那个妹妹,全然不是你所说的那种样子!”
“母后是指王昭君?”
“是啊!”太后吩咐宫女:“把长公主请来。”
在别室的昭君,已经听到了太后的话,想到这一阵子刻意讲求,如何得能邀得皇帝的恩泽,心里不免有种异样的感觉。但转念意识到自己的身份,与皇帝乃是兄妹,立刻就能扫除绮态,平静地随着宫女来见皇帝。
当然,一半是羞涩,一半是礼节,她的头是低着的。到得皇帝面前,俯拜在地,口中说道:“昭君拜见皇上。”
“少礼、少礼!”皇帝虚扶一扶:“请起来!”
“是!”昭君先抬眼看了一下,方始起身。
哪知就这一瞥之下,皇帝像被马蜂蜇了一下似地,突然一惊,然后目瞪口呆地愣住了。
谁也看得出来,皇帝是震眩于昭君的颜色。但谁也不明白,皇帝何以是一脸大惑不解的神色?
终于,皇帝开口了:“你就是王昭君?”
“是!”
“你是秭归来的?”
“是!”
“你善琵琶?”
“只是喜爱琵琶,弹得不好。”
“你,”皇帝说:“昭君,你抬起脸来,我仔细看一看。”
这在昭君是件很为难的事,只能想像着皇帝是自己的胞兄,抬起脸来,微微含着笑,就像兄妹之间,偶而戏谑的那种神态。
皇帝想看的部位,早就看清楚了。但视线舍不得从她脸上移开,所以口中也就不作声。
这一下,昭君可是坚持不下去了,慢慢地将双眼避开,然后又低下头去,方听得皇帝问道:“你额上不有两粒痣吗?”
“痣?”昭君答说:“昭君额上从来没长过痣!”
“那,那是怎么回事呢?”皇帝越发困惑了。
皇帝决定亲自调查这件画像与本人何以不符的怪事,而且采取了最直接的办法,召毛延寿来当面询问。
在皇帝不曾下令召见以前,毛延寿就知道大事不好了!
那是杨必显打听来的消息,呼韩邪求婚,皇帝封王昭君为宁胡长公主,遣嫁塞外。照他的看法,昭君如果始终没有出现在皇帝面前的机会,真相可望不致败露,否则,皇帝一定会追究,毛延寿欺罔之罪,铁证如山,性命岂能复保?
这是人人明白的道理,毛延寿身当其事,更识得其中的轻重,不过,他不相信世间有骗不过的事,最要紧的是不能慌张。本着这个想法,动足脑筋去思考,终于有了化险为夷的把握。
“你不必替为师的担心!”他对杨必显说:“今日之事,早在估计之中,亦早筹好了解救之计。如今就怕你沉不住气,本来无事,反倒惹出些意外的麻烦。徒儿,你最好把这件事忘掉,就当从未有过一样。倘有人问起,你答他三个字:不知道!”
杨必显听师父说得这么轻松,大为宽慰,“师父,别的不行,装糊涂我会。”他说:“你老放心好了。”
他倒是放心了,毛延寿何能放心得下?口问心,心问口,一遍又一遍地自我商量,将皇帝可能会问到的话,自己如何回奏,以及回奏之时所应有的神态,真是揣摩得到家了。
因此,当他奉召进见时,态度出奇地冷静,与皇帝的震怒,恰成对照,使得周祥亦为之困惑,不知道他何所恃而敢于如此不在乎?
“毛延寿,你好大胆!”皇帝指着昭君的画像说:“我问你,你为什么把王昭君画得这么丑?”
“回奏皇上,”毛延寿从容答道:“臣将王昭君画得这么丑,臣心里亦很难过。不过,出于爱君之心,不得不然。”
皇帝不止于诧异,真是骇然,“还说是爱君之心?”他厉声质问:“你还敢当面撒谎?”
“臣的忠心,可质鬼神。”毛延寿神色不动地回答:“王昭君天香国色,盖世无双。
臣如果照实画像,进呈以后,王昭君必蒙宠幸。那时候,“他突然现出痛心的神色:”臣不忍再说下去了!“
皇帝有些明白了,神情也缓和了,“你是说,因为她有一粒淫痣?”他问。
“淫痣犹在其次。”毛延寿指着自己的右眼角说:“最要命的是这里有粒白虎痣。”
“我仔细看了。”皇帝疑疑惑惑地说:“王昭君脸上,并没有痣啊!”
“不是没有,是皇上未曾看出来。”
“没有看出来?”皇帝尽力回忆——昭君的容貌,已像烙印般刻在他的心版上,纤细靡遗,怎么样也看不出来她右眼角上有一粒痣。
“皇目明鉴!”毛延寿另有解释:“王昭君既然长了这两粒大凶之痣,当然会想法子消掉。她消痣的手法很高明,可是瞒不过臣的眼睛。”
“你是说,我的眼力不如你?”
“皇上以此相责,臣不胜惶恐!”毛延寿急忙伏地作出请罪的样子,“皇上君临天下,役使群臣百工,俾各尽其所长。
臣供奉丹青,奉诏画像,阅人已多,倘非格外细心,洞察入微,何以上答报恩?“
“你不必多作辩解,我明白了!寸有所长,尺有所短,我并没有一定要在眼力上胜过你的意思。”
“皇上圣明!知臣有尺寸之长。藏私不言,敷衍塞责,自觉寸衷难安。”
“你很忠心。不过,”皇帝不放心地再问一句:“你会不会看走眼呢?”
“不会!请皇上召王昭君复验。”
“当然!我是要复验。你下去吧!”
听完昭君自叙的身世,皇帝讶异不止。世间之事,巧得不可思议。从小生长在胡地的昭君,居然又要远嫁胡地!莫非真个命中注定,要作胡妇?
不!他断然地在心里说:事情犹可挽回。不过首先要澄清的是那两粒凶痣。
“你看过毛延寿替你画过的像没有?”
这一问恰恰投昭君之所愿,整个谜围快要解开了!内心有着无可言喻的激动。不过,她也想到了自己的身份,警告自己,不可失了常度。因而,定一定神答说:“毛延寿画的像,臣妹见过。进呈皇上的,是不是臣妹所见的像,可就不知道了。”
“原来有两张!”皇帝很注意地说。
“也不一定——”“昭君,”皇帝抢着问道:“你所见的那张,画得如何?”
“大致不差,或许过分渲染了些。”
“何谓过分渲染?”
“是,”昭君矜持地说:“是图像美于人。”
“图像美于人?”皇帝越发骇然:“然则又何以变了呢?周祥取图像来!”
取图像一看,昭君顿时色变。无限委屈与气愤一齐显现在脸上。最后,双目一闭,却仍未能包住两滴晶莹的眼泪。
看这模样,皇帝便知大有蹊跷。正将动问时,周祥来报:“秭妇女子林采、韩文、赵美宣到,候旨取进止。”
“不用了!让她们回去吧。”
原来皇帝的意思,是宣召这三人来作个昭君有痣无痣的见证。如今看来,此举自是多余。不过昭君却不肯错过这个机会——为自己作个确切的证明,犹为次要,最难得的是,三姊妹有见驾的机会,便有蒙宠的可能,何可轻易忽略。
“启奏皇上,还是让昭君的同乡姊妹,来辨个分明的好。”
“何须再辨?不必了!”
“请皇上恕昭君私心,藉此亦得与姊妹会晤。”
“原来你想看看她们?那好!让她们进来吧!”
宣召入殿,由林采领头报名行了面君的大礼,又要参见长公主。昭君逊席相避,但以礼制所关,毕竟向空的席位拜过,皇帝方始开口:“你们都抬起头来。”
逐一细看,林采端庄,韩文清丽、赵美娇憨。若以三等九品的分法,这三人在掖庭女子中,不是上中,也算中等之材。可是皇帝一看到昭君,便觉得此三人不过庸脂俗粉,不屑一顾了。
“你们都是长公主一县之人?”
“是!”林采回答。
“以前可相熟?”
“以前只知名字,不曾见过。”
“进宫以后,可常在一起?”
“是!”林采答说:“无日不见。”
“一天要见好几次。”韩文接了一句口。
“你们感情很好?”
“是!”昭君答说:“回皇上的话,昭君与她们三人是异姓姊妹。”
“原来你们结义了,”皇帝信口问道:“你们可见过长公主脸上长过什么痣?”
“从未见过。”
林采的话刚完,韩文便即说道:“长公主脸上有痣。”
两人的话不同,连昭君都吃一惊。赵美一急,忘却礼节,大声说道:“三姊,你说瞎话!”
那种忘其所以的神态,惹得皇帝倒笑了,“韩文,”他问:“你说,长公主脸上哪里有痣?”
“右眉心之中。”
听这一说,昭君释然了。微微笑着,自是默认的表示。
“真的吗?”皇帝凝视着昭君的脸:“怎么看不见?”
“细看就看见了。”
事情已经很明白了,也就无须再对昭君的三姊妹作任何询问了。皇帝吩咐,各赐彩锦一端,钗环一副,遣走了林、韩、赵三人。
“妹妹— ”“启奏皇上,”昭君急忙抢着说:“蓬门女子,滥窃名器,已觉逾分,实在不敢再当皇上这样的称呼,请唤贱名。”
“不!我还是叫你妹妹,”皇帝紧接着说:“韩文说你右眉心中有一粒痣,怎么我看不见?”
“极小的一粒痣,不易察觉。”
“那么韩文是怎么发现的呢?”
“是秋灯夜雨,同席而眠,相距不过数寸,所以看得真切。”
“等我看一看,不知妹妹这粒痣,主何吉凶?”
听得这一说,昭君便将脸扬了起来,迎着光亮。皇帝走近了细看,果然在右眉心中,有一粒小小的“朱砂痣”,隐在她那根根见肉,偃伏整齐的眉毛之中。
“这有个名目,妹妹你可知道?”
“昭君愚昧,请皇上赐示。”
“叫做‘碧草丹珠’。”
昭君只听母亲说过,这粒痣名为“草里藏珠”,主生贵子,却不曾听说过有这么一个名目,不由得笑道:“想来是皇上自己想出来的。”
“对!你觉得这个名目如何?”说着,便伸手来抚摸昭君的右眉。
守礼谨严的处子,对男人的这种动作最警敏不过。很快地往后一缩,皇帝那双手悬在半空里有些放不下来了。
昭君倒觉得抱歉,也有些惶恐,然而无可解释。只能将头低了下去,轻声说道:“皇上如果别无垂询,昭君告退。”
“不忙,不忙!”皇帝的声音中毫无不快的意味:“你坐下来,我还有话说。”
“毛延寿可曾向你索贿?”
昭君觉得不必为毛延寿隐瞒,而且也是瞒不住的事。不过,这一下可能会牵连傅婆婆,可觉于心不忍,因而迟疑着不知何以为答。
“想来是他索贿,你没有理他,所以故意陷害?”
“也不能说是索贿,只是有那么一点暗示的意思而已。”
“呃,他是找史衡之来跟你开口的?”
“不是!”昭君不愿牵涉到任何人。想了一下说:“是他自己暗示昭君的。”
“他怎么说法?”
“他在画像的时候,自言自语地说:”老夫画人先画鼻,皇上看人先看图。‘昭君没有理他。图画成了也没有故意使坏的样子。到后来,有人告诉昭君,必得给毛延寿送一份重礼,否则,他当众画的是一幅图,送呈御前的,又是另一幅。“
“啊,啊!”皇帝突然想起,毛延寿所画的图都很动人,及至召来一看,亦不过尔尔。如今才知道,那些人都是送了重贿的!
不过,以媸为妍,犹有可恕。像昭君这种罕见的国色,意忍心画成那个样子,绝无可恕!转念到此,怒不可遏。连与昭君从容共话的乐趣都不顾了!
“你先回宫。”皇帝的声音已相当激动了:“我立刻要抓毛延寿来杀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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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中书令石显,奉到严旨,不敢怠慢,亲自带人去逮捕毛延寿。哪知道去得太晚了,毛延寿早就举家逃匿,只抓到替他看家的杨必显。
“说!”石显就在毛家审问杨必显,“毛延寿逃到哪里去了?”
“小的实在不知道!”
“你不知道,你怎么替他看家?”
“小的师父只说,皇上怕要杀他,要去避避风头。小的问他避到哪里,他说,他自己都还不知道,只关照小的,好好替他看家。”
“你既然知道皇上要杀他,居然还敢替他看家,莫非你真有代师服罪的义气?”
这一说,将杨必显的脸都吓黄了,“大人,大人,”他极口喊道:“小的哪里有这个胆子。他是师父,小的不能不听他的。小的还问他,如果皇上宣召怎么办?他说,就回答不知去向好了!”
“你还敢替毛贼隐瞒?替我打!”石显喝道:“着实打!”
一顿皮鞭打得杨必显死去活来,只是一面哭,一面喊,说是实在不知道,打死他也没有用。
见此光景,料想是真的不知道。下令停鞭再问:“毛贼走的时候,可曾带行李?”
“带了他的钱财,还有一幅画?”
“一幅画?”石显问道“是什么画?”
“王昭君的像。”杨必显说:“本来已经毁掉了,又把它找出来随身带着。”
石显听不懂他的话,于是要杨必显解释,如何在掖庭画像的那天,深夜等王昭君来送红包,而竟音信杳然。毛延寿一怒之下,将原来画得极美的王昭君图像废弃,另画一幅进呈。就是现在皇帝所见的,而这张废弃在屋角的图,昨夜毛延寿临走之前,特意找了出来,随身带走了。
显然的,这张已废之图,对毛延寿还有很大的用处,能把这个用处找出来,也许就能找到毛延寿的踪迹。石显恍然如有所悟,但一时无暇细思,还得从杨必显口中,多了解一点情况。
“我再问你,他的家属是什么时候走的?”
“今天一大早。”杨必显说:“不过小的没有看见。小的折腾了大半夜,那时候睡着了,等醒过来,看到师父给我留下一道简,把我师娘、小师弟全带走了。”
“简呢?”
“在这里,”杨必显从怀中掏出一方木简,双手拜上,“请大人过目。”
接过来一看,简上写的是:“字付必显吾弟:愚师将遭不白之冤,命危旦夕,不得不携卷亡命,后会有期,千万保重!”
不说隐匿而说“亡命”,看来是要逃出京师,石显没功夫再问,吩咐将杨必显送到廷尉衙门收押。随即打道回府,又找到校尉,当面下令,长安各城门务须严密盘查,防备毛延寿潜逃。同时又通知掌管京畿治安的执金吾,设法搜捕毛延寿。
两天过去了,毛延寿尚未就逮。皇帝一见面就查问,石显既不能推诿,又无法交代,伤透了脑筋。
到得第三天上午,呼韩邪派人到中书府来说有紧要公务,派遣专差回国,要讨一道关符。石显已经允许了,灵机一动,关照石敢当说:“你告诉呼韩邪,单于派来的人,关符可以发,不过要他所派的专差亲自来领。”
石敢当答应着走了。近午时分,石敢当来报,说呼韩邪所派的专使,不通汉语,无法亲自来领,希望石中书通融这一回。
“哼!”石显冷笑:“通融有何不可?只要他不拿我当傻瓜,备马!我看呼韩邪去。”
一到了宾馆,呼韩邪满面含笑,亲热得很。未及叙说,先就说道:“来得正好!我有件事要跟你谈,石中书,你很够朋友。”
“听单于这话,我很高兴。”
“我也很高兴!”呼韩邪的神态显得有些轻佻:“石中书,真公主我不要了,我要假公主好了。”
“单于是愿意迎娶宁胡长公主?”
“我不知道什么公主,只知道是王昭君。”
石显很注意他这句话,表面声色不动,暗中却非常用心,慢条斯理地说:“不错!就是宁胡长公主。”
“不错就好!不过,”呼韩邪顺口说道:“假中可不能再假了。”
“单于,”石显神色凛然地问:“何出此言?”
呼韩邪知道失言,也是失态了!不好意思地掩饰着,“随便说说,随便说说。”他乱摇着手:“石中书,你莫当真!”
“既是说笑,我何能认真。不过,单于,”石显问道:“我倒要请教,你怎么忽然中意假公主,情愿连真公主都不要?”
“噢!”呼韩邪振振有词地:“不是你自己说的吗?真公主脾气不好,相貌也不怎么样。”
“是的,我说过。只是我不明白,单于何以这样子中意宁胡长公主?想来是因为她脾气好,相貌也好,是不是?”
“是啊!我听人说过。”
他又不经意地露了口风。石显却不放过他,紧接着问:“谁?”
这一问,声音短促,带着质问的意味。呼韩邪才发觉自己的话太多了,也太快了,因此略想一想,很谨慎地回答:“不相干的人,说出来,石中书也未必知道。”
石显心想,这个人必是毛延寿!是此刻就拆穿呢,还是先装糊涂?
考虑下来,决定:“我先不问!”他换了个话题:“单于,你要派一名专差回国?”
“是啊!特意跟你讨一道关符。”
“关符现成!我带来了。”
“那好!”呼韩邪伸出手来:“给我吧!”
石显何能轻予,但让他伸出手来缩不回去,这件事可是大大不妥,念头一转,堆足了笑容一把抓住呼韩邪的手说:“单于这双手好得很!等我来仔细相一相。”
一面说,一面就扯着对方的手,自己将身子靠近了,装模作样的看了一会,说他的手主贵、主长寿,荒诞不经地胡扯了一顿,方始急转直下地说:“单于,请你把专差唤出来,我把关符当面交给他。”
呼韩邪一愣,只好向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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