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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国荣乡谣-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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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祥的脑子里嗡地一响,再没听到所长说了些啥。
二祥蹒跚着走出会场,脸色难看得吓人。他没有像在上海车站被偷了钱那样暴跳,没像 折 白铁皮判断失误那样懊恼,也没像赵月兰上吊后那样发疯,更没像豆芽缸被砸后那样谩骂, 他心里很痛,好像里面被所长拿啥东西撕了一道口子,那口子在往外一滴一滴淌血。
一只眼和几个摊贩走在二祥的身后,他们有说有笑。二祥听不清他们在说啥笑啥,但那 一阵阵哄笑针一般扎刺着二祥已经在滴血的心。
他们看不到二祥的脸,他们也没想要看二祥的脸,但他们看到了二祥的身子,看到了二 祥 的背影,他们或许觉出,或许根本就没有在意,二祥走路的姿势忽然老相了许多,身子也佝 偻了许多。
韩秋月端着一碗肉丝面推开二祥的大门,天已经擦黑。韩秋月进门拉亮电灯的同时,她 发出了一声骇人的呼叫。二祥坐在黑暗里,手里拿着根麻绳。
韩秋月端的面碗跟着那声惊叫翻着筋斗摔到地上,她扑过去夺了二祥手里的那根麻绳,揪住二祥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说,你还像个男人吗! 美国鬼子你都没怕,枪子打断手指你都没有哼,水库那 个干部这么霸道,你的手一点都没有软,坐牢都不在乎,如今你怎么这样没有志气!
半日二祥才说,我心里痛,过去从没觉着过啥叫心痛,是这口恶气憋的,这口气出不来我是 没法过了。
韩秋月说,你这叫出气吗,是没出息,这样去死,等于死猪死狗,碰不了他们一根汗毛。
菊芬和大吉闻声赶来。
二祥哭丧着脸跟大吉说:〃没想应验在这上头了。〃
大吉一副学究腔调:〃信则有,不信则无;不可不信,也不可全信。这卦还有一层意思 我没跟菊芬说,就是说了,她也不一定记住,就是我跟你说,你也不一定全能领悟。那卦, '九四'与 '初六'相应,'初六'是阴柔小人,一心想侥幸升高;但'九四'刚柔并济,不会过分, 虽然相遇,仍然可以相安无事。如果嫉恶如仇,要积极地扼阻,就有危险,不可不警惕;更 不可永远固执自己的正义,应当因应状况,知道变通。你吃亏就在太固执了一些,不会变通 。〃
大吉说着,四贵、菜花和跃进也来了,安慰了一番,见没出大事,就散了。
二祥一直佛一样坐在那里。韩秋月说,还想做痴事啊?二祥咧开嘴,傻笑出一种很难听的声 音,没有开口。其实他不停地在琢磨大吉的话,大吉的话他没全听明白,他只听明白了两个 字 ,变通。他在想变通的道理。他记起过去在部队上听班长说过这个道理,正面攻要是不行, 可以侧面攻;穿插要是行不通,可以迂回,这是不是就叫变通?他没有把心里想的事告诉韩 秋月,他骨子里的主意是不能啥事都靠她,男人的事该自己拿主意。
80
黄国荣
二祥在家整整窝憋了四日。第四日,二祥摸着黑到盈盈家找了光宗和盈盈。没有人看到二祥 进盈盈家,一个多钟头后,也没有人碰到他从盈盈家出来,更没有人看到他这些日子一 直鼓嘟着嘴从盈盈家出来又露出了两排牙齿。
回到家,二祥郑重其事找了韩秋月,说结婚的日子往后推,六十大寿也先不做了,没心思, 高兴不起来。韩秋月看出他不是说着玩,这人表面邋邋遢遢,傻傻乎乎,其实心里主意
硬 着 呢,想准了的事,撞倒南墙不回头,十八头牛拉不转。韩秋月没生气,也没有急,反顺着他 的心愿安慰他一番。她懂二祥的心思。树要皮,人要脸。二祥的心情不好,不只是因为没了 生意,主要是因为丢了名誉。这一辈子他没成心要做 一件亏心事,可现在不名誉的帽子已扣在他的头上。真做了坏事,他会认。现在是真正 做了坏事的逍遥自在,他这没做坏事的反倒挨整。更让他心痛的是,管事的官竟跟做坏事的 勾结在一起,好坏不分,黑白颠倒,鱼肉百姓,中饱私囊。这口恶气吐不出来,他这辈子 不会安生。
《〃打假〃还是〃假打〃》,光宗和盈盈的文章显眼地登在市报的头版头条。文章把高镇〃 打假〃中的〃假打〃来了个大曝光。报社的副总编是光宗和盈盈的同学,当年在学校一
起办过〃战报〃。行舟在办公室看完报纸立即给盈盈打了电话。盈盈接了行舟的电话,特意 找了她二祥叔。自从盈盈找了二祥之后,一只眼的行动便躲不过二祥的两只眼睛。
市〃打假〃队带着电视台的记者,神兵天降般出现在一只眼的小店。高镇的镇长就在这时 接 到了市商业局长的电话,那时二祥也远远站到了一只眼小店的对面。〃打假〃队在电视台记 者 的镜头里演电影一样冲进一只眼店里,半个镇的人都涌了过来。二祥远远地看着这场面,心 里好快活。他快活一只眼和所长也有今日,他快活侄女侄女婿侄儿跟自己的亲生儿女一样 , 知道为他出气;他快活自己不再窝囊废,不再任人宰割。他急盼那一刻到来,等到〃打假〃 队从一只眼店里抬出那些假烟,等到一只眼在众人面前浑身筛糠的时候,他要堂堂正正走过 去当着所长和众人的面问一只眼,他过去卖的假烟是不是他批给他的。二祥想到这里,手有 些微微地颤抖。太让他激动,比抓美国鬼子,比打那狗日的,比看着许茂法掉进粪缸那一刻 更让他激动。他认为那些都还有些身不由己急中生智,这可是他在大吉那卦启发下独自挖空 心思想出来的主意。他差不多有半个月没困好觉了,不知是一只眼发现了二祥的两只眼睛, 还是光宗、盈盈那篇文章吓住了所长和一只眼,还是镇里管了这件事,这半个月里那个烟贩 子 始终没跟一只眼接头。就在二祥犯困灰心的时候,让二祥浑身起兴的事情终于出现,昨晚九 点多钟,他亲眼见烟贩子把烟送进了一只眼的小店。
就在二祥遗憾所长还不来到的时刻,所长摇摇晃晃来到一只眼的店门前,二祥眼看他一点不 像原先的那个人。二祥心里暗暗地说了句你也有今日,要你好看的日子到了。
二祥的头咣当蒙了,眼前的情景把他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里。〃打假〃队的人一个个 竟也空着手蔫头搭脑地走出一只眼店门。他多日的心血,他企盼的令人激动的那一刻化为了 泡影。更让二祥气晕头的是一只眼眉开眼笑像送贵客一样送〃打假〃队,倒像是他刚刚好酒 好 菜招待了他们。所长放出了高声,调门比前些日子作报告还高还亮,说怎么也不打个招呼呢 ,我们也好配合,要弄错了啥的,我们也好替你们担着点。这年头不是随便什么人的话都可 以当真的,我们端着政府的饭碗,倒不如一个傻二祥?好像他比我们还为政府操心!所长的话 不只是说给市里的人听,也是说给刚刚来到的镇里的领导和在场的高镇居民听的。电视台记 者 被机器压塌了肩,没精神地放下摄像机。傻瓜都看得出来,所长、一只眼是故意在嘲笑〃打 假〃队,他们越高兴越客气,让〃打假〃队越尴尬。其实最尴尬的还是二祥,他虽然不会想 到他是这场闹剧的总策划总导演,他也意识不到市里〃打假〃队这一行动的失败意味着什么 ,但他明白他又输了,彻底输给了一只眼和所长。他痛苦的是他并没有弄错,而是他眼睁睁 看着他们放肆地做坏事,却拿他们没有一点办法。他还想到,所长和镇上对这件事不会就这 么不了了之,这叫光宗和盈盈怎么跟报社交待?行舟怎么跟他的领导和〃打假〃队解释?还 有电视台,这不是让他们出洋相嘛!祖宗十八代的脸都丢尽了。
〃打假〃队这次行动十分 秘密,事前没通知高镇,而且作为一条纪律要求。事情是这么部署,这么安排的,但如今再 没有不透风的墙,千里眼顺风耳已经不是神话。啥都有自己的网。所长也有他的网,尽管如 此秘密,所长还是提前得到了消息。情报来得是晚了一些,但他还来得及把消息传到一只眼 的寻呼机上,一只眼只要几分钟就足够了。不前不后,不早不晚,〃打假〃队进一只眼的店 ,他已经做完手脚从容等待。
当检查摊贩的小组押着战利品呼呼隆隆拥过来的时候,二祥浑身的血开了锅,他不敢相信眼 前的情景不是做梦,成箱成条的假烟堆到街上时,二祥的眼睛里流出了泪。他长长地吐了一 口气。人算不如天算,所长的情报能通报到一只眼那里,一只眼却来不及通报给所有小摊。 二祥拨推着人群,挤到前面。二祥看到所长的脸白得像纸,一只眼脸上也不再有笑影,额头 上倒是有了一层发亮的汗珠子。电视台的记者立即来了精神,摄像机的镜头一会对准这个 ,一会对准那个,所长躲闪不及。
树倒猢狲散,人总有胆小的。电视台的记者刚把麦克风伸到烟摊小贩周大水面前,周大水惊 恐地往后退,一边退一边喊,不关我事啊,是一只眼批给我的。接着几个烟摊小贩异口同声 喊, 我的烟也是一只眼批的。一只眼狗急跳墙,嘶着嗓子吼,你们凭空捏造,栽赃陷害。电视台 记者立 即把镜头对准了一只眼,问他,为什么大家一起要陷害你呢?一只眼用手挡着脸,说不出话 来。二祥再也憋不住了,三步蹿到一只眼面前,厉声喝问:〃你当着大家的面说!过去我卖 的假烟,是不是你批给我的?!〃一只眼仍用手挡住脸,不看二祥,但他那两条不争气的腿已 经无法自制地抖动起来。周大水说,二祥的烟是他批的,我作证,好好的人我们害他做啥, 他的假烟不放在店里,他另外有仓库。
一只眼的仓库被曝光,假烟统统当众烧毁。市电视台记者拍下了整个过程。一只眼再没有那 天跟 二祥说话时的那份神气和潇洒,他一把鼻涕一把泪往地上甩,甩着甩着把烟贩子甩了出来。 所长看他有继续往下甩的趋势,立即用咳嗽提醒他。一只眼艰难地抵住了恐惧的袭击,他咬 住牙根没把贿赂所长的事情甩出来。当领导的谁愿自己的管辖的地盘上出丑事,镇上的领导 对着电视台的摄像机,慷慨激昂地发表讲话,把责任全归到市场管理松散执法不严上。
〃打假〃惊动了高镇上上下下,有的拍手叫好,也有的喊冤叫屈;有夸二祥的,也有恨二祥 的。村上人倒是都为二祥高兴,二祥却没有多少激动。二祥猜〃打假〃队的行动肯定有人走 漏了风声,要不一只眼店里怎么会没有假烟;再是一只眼没说实话,只打了一只眼,却没动 到他后台的一根毫毛,有这个所长当工商所长,高镇的市场没有好。二祥把这些告诉了盈盈 ,盈盈又告诉了光宗。光宗也很憋气。
韩秋月看到了二祥的不痛快。她劝二祥,什么事情都不能做绝,打了一只眼,你这口气也出 了,你的不名誉等于平反了。要听大吉的劝,你虽然正义,也不能固执,俗话说狗急会跳墙 ,兔子急了也咬人,差不多就丢开算了。咱做咱的生意,好好过咱的日子。韩秋月的话,二 祥认真听了,也觉得在理,但他心里还是堵着块砖头。
晚上,二祥跟韩秋月一起看电视,看着看着二祥突然嘿嘿一笑。韩秋月问他笑啥。二祥说, 明天他要进趟城,不陪她卖菜了。韩秋月问他进城有啥事。二祥狡黠地笑笑,说到城里看看 ,给她买点东西。韩秋月知道他在编谎话,故意没戳穿。
二祥进城是要去找老镇长,老镇长当了副市长。二祥在电视里见他在一个会上作报告,说的是要惩治腐败。二祥这就开了窍。老镇长在二祥心里是 个清官,是他办的敬老院,也是他支持他摆烟摊让他发的财。二祥过五关斩六将地找到副 市长的办公室,副市长不在,说在市宾馆开会。二祥又找到宾馆。宾馆的人不让他上会议室 找副市长,二祥就坐在大堂里等。一直等到差六分钟十二点,副市长才走下楼来。二祥不管 三七二十一,跑过去两手攥住了副市长的手,生怕他逃走似的,吓了副市长一跳。二祥说有 重 要事情向市长报告,副市长就把二祥带到了办公室,还让人从食堂给二祥和他打来了饭。二 祥一边吃一边把所长的所作所为说了个透。副市长听了,安慰二祥别着急,要相信政府,真 做了坏事的人,一定会处理的。二祥从副市长那里出来,心里不那么痛快,他觉得副市长的 话说得不够硬气,没能把他心里的恶气冲掉。但想到副市长不嫌弃他,把他领回办公室,还 打饭给他吃,心里又有几分惬意,汪家桥有谁跟市长一起吃过饭?
所长只能怨他自己不争气。
副市长听了二祥说的情况,在会议休息时间,是跟高镇的纪委书记说过这事,所长出事不能 说与这没有一点关系,但也不能说有多大的关系,副市长并没有要纪委整他,只是说要加强 对干部的管理。事情是派出所弄出来的。派出所〃扫黄〃,扫出一个十八岁的丫头,丫头开 的单子上有所长的大名。所长是镇里的干部,派出所只能把他的事交给纪委。
纪委书记跟所长很熟,书记让所长到纪委来一趟,有件事要查证一下。所长在电话上问书记 啥事,书记说,你来了就知道了。所长去镇委的路上,心里不住地打鼓。所长一走进纪委书 记 的办公室,除了书记外,还有两个干事在座作着纪录。两个干事所长都认识,可没私交,所 长心里没了底。
书记说:〃今日叫你来,有一件事要跟你核实一下。〃
所长故作惊讶:〃啥事?〃
书记自然只能公事公办,说:〃你自己做过啥自己晓得,还是你自己说吧,情况我们已经掌 握了。〃
所长心里发虚,问能不能抽烟,书记点头。所长掏出烟来,是中华牌,给书记,书记不抽; 给两个干事,干事也不抽,所长只好尴尬地自己抽。所长抽着烟,发觉三个人的六只眼睛都 盯着他,所长更有些紧张。他想他们掌握了啥呢,不说怕是不行了,纪委不掌握情况是不会 轻易叫人来查的。告到纪委来的事,不是女人就是钱,他只好就轻避重进行试探。
所长说:〃是不是说二祥办照的事?他是给我送过一些烟和酒。〃
书记说:〃不是。〃
所长问:〃是周大水送的那礼?〃
书记说:〃不是。〃
所长说:〃是不是一只眼那事?〃
书记说:〃你说呀。〃
所长说:〃我早就警告过他,不能卖假烟。他死乞白赖到我家磨,我心软,看他是 个残疾人,就没跟他认真。这小子眼瞎心眼儿也坏,瞒着我往家里塞钱。〃
书记说:〃塞过几次?有多少钱?〃
所长喘口气,吸烟的同时把书记和干事扫了一眼,他看出这帮小子要跟他来真的,一只眼这 狗日的肯定跟他们交待了,不说是不行了。他说:〃记不清有几次,前前后后这两年并不多 有三万来块,没算过,很难说准。〃
书记说:〃今天要跟你核实的不是这件事。〃
所长有些慌乱,说:〃那是啥事?〃书记没有回答,却用眼睛看着他,所长抵不过那目光, 低下头说,〃你是说新星商贸公司的事,他们要扩大经营范围,请吃过饭,回家我才发觉, 他们在我包里塞了一万块钱。我怕拿出来反闹出事来,就没吱声。〃
书记说:〃这事我们已经收到群众来信举报,但今天说的不是这事。〃
所长一惊,额头上冒出些细密的汗珠。〃那你是说我跟所里小王的事……〃
书记说:〃你说呢?〃
所长说:〃我可没有强迫她,是她自己主动跟我亲近的。〃
书记笑着摇摇头。
所长有些慌:〃是不是美美发廊那个女人的事?她要开发廊,找过我几次,粘粘乎乎的,我 ,我立场不坚定,被她引诱,跟她睡了。〃
书记说:〃还有别的事吧?〃
所长说:〃还有!还有啥……〃
书记说:〃你再想想。〃
所长额上的汗淌了下来,心里想他们究竟掌握了多少啊,只好装出痛苦的样子:〃我都说了 ,还有啥?〃
书记又摇摇头:〃还有啥你心里清楚得很。〃
所长苦着脸说:〃有啥你就说呗……〃
书记说:〃我说跟你说性质可不一样啊。〃
所长只好一步一步后退,越说事情越大,纪委原本只是查证他与那小丫头的事,他做贼心虚 ,把纪委根本不掌握的通奸、嫖娼、受贿等等事情统统说了出来。说到后来才说到那个小丫 头。
书记问:〃小丫头怎么回事?〃
所长说:〃那女人老叫我去发廊洗头,让那个小丫头给我按摩,我上了他们的圈套。〃所长 低下了头。
所长说的事,是一件一件拽出来的,说的时候没觉出事情有多严重,到书记让他签字画押时 ,他才看到了那个让他心惊肉跳的数字,除了不正当的男女关系,收受贿赂的钱加起来有二 十一 万块还带零头。他的脸一下就白了,两腿突然软得像面条,顺着椅子就滑溜到地上。所长立 即被送进了医院,救死扶伤的人道主义是不分对象的。
光宗和跃进把所长的丑事告诉二祥时,二祥才真正喜笑颜开。二祥说,只有你不做,不愁你 不破;不是不破,时间未到,时间一到,一定要破。这种贪官,该杀!
二祥问光宗,如今谁当所长了?跃进说工商所的那个小伙子接了班。二祥一听,眉头又皱了 起来。光宗问,小伙子不好吗?二祥说,换汤不换药,一路货色。
盈盈和跃进主张把婚礼和做寿两件喜事合在一起办,二祥再没有理由推阻。光宗答应二祥一 定帮他把执照要回来。二祥脸上这才有了做新郎官的喜悦。韩秋月晓得他的小心眼儿,别看 他平常忠厚得很,骨子里还是很有点大男子主义,他是怕跟着韩秋月做豆芽生意被人笑。
春林白捡了个现成媒人。婚宴虽没有大铺张,自己的亲戚,村上的好友,也摆了六桌,很是 热闹。盈盈请镇上电视台的人帮他们拍摄了录像,花钱在镇上的电视台播放,侄儿侄女们都 分别给他们点了歌,祝两位老人家健康长寿。
二祥跟韩秋月一起在新房里看的电视,韩秋月和二祥看着自己穿着新衣,戴着红花,真跟新 郎新娘一样,高兴得说不出话来。韩秋月感动得流了泪。她说二祥真是好福气,这么多侄儿 侄女,又这么孝顺。二祥说,到她过六十大寿时,也让侄儿侄女给她庆寿。韩秋月说,你 真傻,做寿是女儿的事 ,我自己的女儿不给我做,哪有让你的侄女们给我做的道理呢?二祥说哪有这么多讲究。
二祥头一次看到自己的模样,他平常不大照镜子,就是照镜子也没法完整地看到自己,当他 以寿星的身份在电视屏幕上出现时,他乐了,原来自己是这么一副样子。自小就被村上人趣 笑 的嘴,原来真这么难看,两排牙齿果真难看地露在外面,包都包不住。二祥很难为情。可是 当他看到自己的一帮侄儿侄女,侄孙侄外甥一个一个给他磕头时,他开心地笑了。韩秋月也 笑了,可嘴上却说,你还嫌让人笑得不够,还要让全镇的人来笑咱。二祥说,不是让全镇人 笑咱,是让全镇人艳羡咱。两个乐得搂成了团。看着乐着笑着,两个人忽然就不那么高兴了 。在韩秋月心里,热闹是热闹,可热闹之中总还是缺少一点东西。盈盈提前请了韩秋月的 女儿,当天一早,盈盈又去请了一次,可她女儿家一个人都没来,连外甥都没露面。让二 祥 不高兴的是那个小伙子所长,他不请自来,还说带来了最好的贺礼,这礼就是二祥被吊 销 的执照,而且他当着众人面把执照当喜礼还给了二祥,众人还给他鼓掌。二祥看着嬉皮笑脸 的小伙 子所长,脑子里却闪着他训他推他上工商所的模样。二祥一直想要回这个执照,可他在这个 时候以这样一种方式给他就糟蹋了这个执照。他是拿他的执照来跟他做人情,他来喝 喜酒送执照,绝对不是因为二祥结婚,他是冲着光宗,更是冲着行舟。想到这一层,二祥像 吃进一只苍蝇一样难受。
第二天清早,韩秋月开开大门,惊喜地叫:〃二祥快起来,下大雪了!〃
好大的雪。二祥和韩秋月两个相挨着站在大门里,抬头看着天上飘飘洒洒的雪花。二祥说, 玉皇大帝要嫁女儿了,在弹棉花做新被呢。韩秋月一喜,真是,满天灰蒙蒙的,一朵朵洁白 的棉絮飘飘荡荡,跳着舞着洒落下来。屋顶白了,树枝白了,地也白了,世界突然安宁下来 ,一片圣洁。
二祥和韩秋月一动不动地相倚着站在门框里。二祥嘻咧着嘴,韩秋月的嘴角也往外流淌 着幸福的笑。他们没有说话,只是看着眼前多少年不曾见过的瑞雪纷飞,他们的内心却已澎 湃,一起涌动着一个愿望:但愿明年会更好。
一九九八年十一月至一九九九年七月十日稿毕于北京黄寺宿舍二○○○年十二月二十五日修订
后记
黄国荣
小说是什么?明白,难说。人是什么?天是什么?一个道理。外在简单,内涵博大的东西,只 可意会,难以言传。古今中外,想给小说规范定义的不乏其人,谁说的都对,谁说的又都 不完全对。
不管给小说如何定义,人物、结构、语言三个基本要素是不可或缺的。近些年的小说,似乎 更热衷结构、语言的翻新,对人物的塑造刻画显得不那么精心,不那么舍得下工夫。我
倒是 想在这上面下些气力,让小说更像小说。
小说的作法千等万样,小说的读法也千差万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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