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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子风流-第27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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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大人立即赴大高玄殿。”

杨一清点点头,以往的时候,他对大高玄殿深痛恶觉,可是现在,他已经知道,自己连深痛恶觉的资格都已经没有了,他步出自己的值房的时候,看到杨廷和的值房虚掩,隐约透出烛光,他深深的看了门缝一眼,恨不得穿过去,看清楚杨廷和在值房里做什么。

当年的复出,是杨廷和一力促成,而现在,这个战友却是不闻不问,仿佛一切都和他没有关系。

杨一清驻足片刻,最后摇摇头,叹口气,加快脚步走了。

……

杨廷和的值房里,杨廷和眯着眼,听到那脚步声越来越远,并没有为之感叹,他既然做了决定,就绝不会后悔自己的所为,此时又一份奏疏摆在他的面前,这是一份五大营那边递来的奏疏,说是骁骑等营因效仿新军,操练火器,只是在城中操练多有不便,还请调出城外操练,此外,更希望皇家校尉能够暂借来督导。

杨廷和看着这份奏疏,提起笔,回了一句:“新军练兵之法,成效极大,早应在京营推广,此事关乎京师安危,不可小视,请陛下拟准,往后各营可轮番出京操练,形成定例为宜。”

第六百七十七章:杨一清垮台

“微臣杨一清,叩见吾皇,吾皇万岁!”

杨一清来到大高玄殿的路上,几乎是弱不禁风,仿佛一阵风就能将他吹倒,他浑浑噩噩的来到这里,拜倒在地,声音嘶哑,再没有从前那般盛气凌人。

嘉靖微微张开眼里,看了他一眼之后,又将眼睛闭上,道:“赐坐!”

这里没有座椅,和从前一样,还是蒲团。

杨一清从前就是跪坐在蒲团上,和嘉靖奏对,他这种出格的行为,自然是对嘉靖某种无声的抗议,可是今天,他已经没有心思抗议了,甚至于他怀疑自己跪坐着,都不能支撑自己的身躯,因此,他盘膝坐下。

嘉靖淡淡道:“朕听说你要觐见,倒是觉得颇为好奇,以往朕请你来,你还不乐意,朕当然清楚你的心思,你是看不惯,可是朕不怪罪你,你有你的心思嘛。”

他突然说出这句话,别有深意,又仿佛是说,我不和你计较,那是因为你见识不够,所谓夏虫不可以语冰,朕修仙的事,你怎么能领会呢?

杨一清连连点头道:“是,是……”

若是以前,只怕早就跳起来反驳了,不过今天,这位内阁大臣似乎一点计较的心思都没有,甚至于杨一清想起了徐谦曾经作的一首词,当时看了,只是觉得徐谦这个家伙矫揉造作,可是现在想起,竟是无比的贴切:滚滚长江东逝水……

自己现在只怕已成了昨日黄花,成了那已滚滚东去的水了,现在,还能计较什么?

嘉靖微微一笑:“那些奏疏,还有外间的流言,朕亦所闻,你来这寻朕,为的就是此事吧?”

杨一清老脸一红,连忙点头:“不敢隐瞒陛下,为的确实是这件事,可是微臣实属无辜,还请陛下明察。”

嘉靖似笑非笑,道:“直说了吧,所为何事?”

杨一清如鲠在喉,好不容易才道:“微臣德疏才浅,不能担负陛下所托,如今年事已高,虽幸赖陛下不弃,只是已不能视事,更不能再为陛下分忧,还请陛下恩准,准臣告老还乡。”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杨一清已经知道,自己不能回头了,这种事,绝无可能回头,理由很简单,就算陛下不准,你必须得恳请第二次、第三次。而陛下对自己并没有多少厚爱,三次都不答应,唯一的可能就是不肯放人,不肯放人就意味着治罪。

嘉靖淡淡看了杨一清一眼,道:“朝中的事务本就繁杂,内阁多乏人手,若是杨卿请辞,内阁如何运转?杨卿要三思。”

杨一清毫不犹豫道:“老臣愚钝,老眼昏花,还请陛下另择贤明。”

嘉靖面带讽刺,外头的消息他当然知道,那些弹劾奏疏还没递上来,他也知道,只是想不到,不可一世的阁臣,最后居然倒在了无数琐碎的所谓纵犬伤人之类的小事上。

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本来连个知府都未必能参倒,而现在,却仿佛是威力十足。

嘉靖沉吟道:“你既然心意已决,朕亦是无话可说,好吧,朕这就照准了,明日朕会放旨意出来。”

嘉靖直接批准,没有给杨一清再三请辞的机会,可是这足够让杨一清松一口气,因为假若陛下不准,那么极有可能,就是要借机治罪,在准许致仕和治罪罢官之间,杨一清自然选择前者,前者算是体面的给了他一个台阶。

他不由感激的磕头:“陛下大恩大德,微臣无以为报。”

嘉靖挥挥手,对这个已经致仕的杨一清,态度渐渐冷淡,至少他明白,他再不必和这个人打什么交道,当然,按理来说,内阁大臣致仕,往往都会有待遇,比如要先透露一下,是否加封一个太子太师,甚至是死后,免不了上一个文直、文忠、文毅之类的谥号,可是现在,这些待遇那是别想再提了,放你一马,你还想要待遇?

杨一清告辞而去。

杨一清的时代,彻底落下了帷幕,当然,这个时代并不属于他,可是从弘治到正德,再从正德到嘉靖,几乎所有的军政事务,都活跃着他的身影,他有过不少善政,做过不少好事,但是,他也绝对不是善类,杨家的财富积累的不清不楚,对自己的政敌,他也绝不会心慈手软,现在,这一切都已经化为了泡影,迎接他的,是夕阳西下,维持着最后一点体面,他从此淡出这里,再不可能回来。

他的垮台,使得朝中又出现了极大的权力真空,不过……这一次和从前很不一样,某种意义来说,许多真空早已被新党们填补,大量的官员开始改换门庭,用不了多久,一次政治清洗也将随之而来,那些靠着杨一清关系的大臣,就算不会受到舆论抨击,和杨一清划清了界限,也必定要靠边站,接下来,这些空缺将会被新党蚕食和填补。

只是此时的嘉靖,心情说不上好坏,对杨一清,他没有任何感情,甚至觉得这个家伙有些碍事,可是对他来说,就算杨一清被另一个顶替,那也没有任何意义,因为……阁臣都是他的敌人,每一个阁臣的最终理想都是治国平天下,而偏偏,天子并不喜欢你治国平天下,至少嘉靖眼里,他需要的不是官,而是吏,他不需要有人来做决策,他希望的是自己来拿主意,别人来提供意见参考,或者干脆执行就好了。

这其实就是整个大明朝的政治生态,阁臣无论换做是谁,都希望自己能拿主意,能代天下而令诸侯,而天子显然不这么看,江山是我家的,社稷也是我家的,要权没有,要你命还差不多。

目送杨一清离开,嘉靖吁了口气,淡淡道:“出来吧。”

侧殿里闪出一个人,正是徐谦。

嘉靖淡淡道:“你既然非要整垮杨一清,可是为何,又非要请朕同意他致仕呢,痛打落水狗,岂不是更好?”

就在方才,徐谦已经入了宫,恳请嘉靖同意杨一清致仕,否则以嘉靖的性子,怎么可能会如此的善罢甘休,他最喜欢做的就是恶趣味的整人,杨一清不是什么很东西,确实也恶心过嘉靖,那么,反正现在杨一清也没有了用处,那么索性往死里整一整,倒是深谙嘉靖的心理。

嘉靖如此聪明之人,若是不晓得在这背后,不是徐谦搞鬼,那就真是无药可救了,所以这一句话中,带着几分叱问,显然对徐谦的擅作主张,有些不悦。

徐谦苦笑道:“陛下恕罪,其实并非是微臣要整杨一清,而是陛下非要整他不可。”

嘉靖愕然……卧槽,这是什么道理,明明是你机关算尽,反倒把账算到朕头上,这还有没有天理?

嘉靖道:“这话是什么意思?”

徐谦道:“陛下可还记得,内库前两月的月入不及从前三成?”

嘉靖点头:“是。”

徐谦叹道:“这都是杨一清的缘故,他图谋反对新政,授意王道中横生枝节,因此,这才使得新政几乎崩溃,如意坊,海路安抚使司,盈利几乎暴跌,虽说微臣去了直浙,总算挽回了局势,可要是杨一清不倒,将来就会有第二个,第三个杨一清站出来。微臣为了新政,为了陛下,宁可被千夫所指,也要做一次坏人,只是微臣确是擅作主张,还请陛下恕罪。”

嘉靖的脸色才缓和了一些,前几个月,确实是很艰难,想想看,从前月入纹银将近两百万,嘉靖也习惯了花钱大手大脚,给两宫太后还有宫中贵人的内帑也都大大提高,又是选秀,又是新建新宫,还有搜罗各种奇珍,这些银子就像是流水一般的花了出去,当一个人花钱大手大脚的时候,一旦收入剧降,会如何?

事实上,在直浙那边诞生了具有大明特色经济危机的时候,宫里也开始了一轮经济危机,这个危机涉及很广,不但两宫的太后,还有后宫的贵人,甚至是皇子公主,便是嘉靖自己,也受到了极大的打击,那些原本要修葺的御花园不得不停工,打算筹建的新宫也不得不戛然而止,还有原本许诺出去给宗室们的厚重赏赐,也不知是该发还是不该发,便是嘉靖的修仙大计,也受到了波及和影响,在这种情况之下,嘉靖的日子能好过吗?

寻常人家,有饭是吃,没了饭就吃粥,将就也就将就了,只要饿不死就成,可是皇帝乃是天子,天子没有勒紧裤腰带的习惯。

徐谦一番话,很有道理,杨一清挡了大家的财路,所以他必须要完蛋,他不完蛋,大家的日子都难过,商贾要跳楼,皇帝老子也得熬日子。

嘉靖哭笑不得,摇摇头:“你这是强词夺理。”虽是如此说,不过确实是有道理。

第六百七十八章:内阁人选

无论嘉靖承认不承认,徐谦说的话,确实有他的道理。

挡人财路便如杀人父母,上到宫中下到黎民百姓,数百上千万人指着这口锅吃饭,杨一清却要砸锅,徐谦这么做,确实如他所言,既是为了新政,也是为了宫中。

现在徐谦跳出来,干掉杨一清,对所有人都有好处。

而嘉靖其实也是其中最大的受益者,新政完了,他的内帑也就完了,没了内帑,谁来供养你,难道还像从前一样,让国库拨付?可是你必须明白,国库并不是掌握在皇帝手里,也不是你皇帝说给多少就给多少,你要是多要一些,天知道多少人要跳出来,将你骂的狗血淋头,这种事,已经发生了太多次,而自从宫中有了其他的收入,就彻底实现了财政的独立,再不必仰仗外朝,甚至外朝还指望着内帑,如此一来,嘉靖化被动为主动,某种程度上,他的权利也随着财政的独立,增长了不少。

对于大明的天子来说,有钱才有权,可是他的权却换不成钱,这一点和,朝廷命官们不同,官员们则是有权才有钱,只有握住权利,大家才会将一箱箱的银子搬到你的家里。

嘉靖沉吟道:“杨一清致仕,那么,谁可取而代之。”

这又是一个难题,嘉靖登基以来,内阁大臣像是走马灯似得换,从前选择阁臣,总是没有主动权,而这一次,杨一清乃是杨廷和力荐进来的,如今声名狼藉,杨廷和还好意思再推荐吗?因此,现在的嘉靖拥有绝对的主动权,他决定是谁,就是谁,当然,前提条件是,这个人必须要有足够的资格。

而嘉靖问出这么一句话,就等于徐谦入阁绝无可能,因为嘉靖问他谁可取而代之,本身就已将徐谦排除在外。

徐谦对阁臣的权利虽然垂涎,却也知道自己火候不够,而眼下,朝廷分为两党,某种意义来说,自己为首的新党份子虽然未必在朝中占据多数,可是已经有了平分秋色的实力,而接下来,入阁的阁臣自然是自己人才好。

原本徐谦想将恩师邀进来,可是左思右想,又觉得不妥,恩师年纪大了,受不得气,还是颐养天年的好。当然,最重要的问题是,恩师乃是弘治朝的阁臣,资历比杨一清还要高的多,请他入阁,却非首辅,面子上,只怕过不去。

在这一点上,徐谦倒是没有使用理性而是感性的思维,虽然恩师入阁对自己有利,可是为此而来自己的恩师受委屈,徐谦的心里也过意不去。

那么……只有刑部尚书张子麟了,可是张子麟乃是刑部尚书,国朝未有刑部尚书入阁的,想来想去,徐谦也有些纠结。

嘉靖见徐谦不做声,随即道:“那么,不如就让张璁来吧。”

张璁……

张璁这个人徐谦可是有印象,在历史中,他在大礼议之中极力支持嘉靖,他当时不过是个新科进士,在部堂里观政时,就曾上过几道奏疏,声援嘉靖,而嘉靖自然大为感动,不过很快,张璁就被杨廷和打发去南京玩泥巴了,这七八年来,可谓仕途跌宕,或者用跌宕来形容并不合适,因为这家伙根本连升都没升过,也无所谓的跌,若说非要类比,那么潜水艇来形容他比较合适,而且还是阿三牌潜水艇,潜下去,保准浮不上来。

张璁就是这么个人,就因为犯了一个错误,所以被打压至今,据说上一年,他还上了一道奏疏,说是找到了一本道经,久闻陛下在参悟大道,所以生呈天听。

这种行为,其实徐谦是可以理解的,因为这厮绝不是脑子坏了,而是他的处境反正已经坏到不能再坏的地步,杨党要打压他,就算在新党里头,他也出不了头,索性就无耻到底,总比一辈子被压死的好,他选择的路很艰辛,也很坎坷,他想走的天子路线。

天子路线看上去似乎很高大上,似乎比巴结朝中的大佬要高明的多,所谓巴结自己的领导,不如巴结自己领导的领导,这句话本身是没有错的,可是错就错在,眼下大明朝是领导把持舆论和权利的时期,天子……天子每天躲在宫里,你巴结的着吗?你就算巴结的着,人家就真肯重用你?

而且他的这种行为自然是人人喊打,杨党骂,王党也骂,都觉得此人无耻,天子修道,本就是不务正业,你倒好,人家瞌睡了你给人送枕头,人家起夜了你给人家端尿壶,有这么没用节操吗?

舆论对张璁很不宽容,上官们看张璁更是厌恶到了骨子里,就是在衙里的公人看他也没多少敬畏,张璁是这个时代的悲剧,假若他生在百年后的大清王朝,说不准还有发迹的可能,可是现在……若是非要形容他,徐谦只能用四个字——人艰不拆!

可是……这孙子的春天居然来了。

嘉靖这个时候却是想起了他来。

单单如此,这实在让人觉得匪夷所思。

可是接下来,徐谦开始陷入了深深的疑窦,张璁虽然比自己早做官,可是也没早多少时候,只是比徐谦早一科而已,他年纪大,虽然中的是进士,所以也没有点入翰林的机会,为官十年不到,此前呢,基本上就是在南京打酱油,可以说未立寸功,要出身没出身,要资历没资历,至于水平,暂时也看不出来,就这么个三无人员,就因为嘉靖看得顺眼,所以让他入阁?

这……有悖常理啊。

莫非……陛下这是想要立威……

是了,借着这个机会,把拍马屁的张璁入阁,这等于就是对天下人说,这天下老子说了算,你们说他没资历是不是,你们说他没出身是不是,你们说他没水平是不是?可是朕喜欢,这就足够了。所谓领导说是不是也是,嘉靖就是要做这种领导,从此之后,谁还敢跟皇帝老子对着干?

而且,张璁这个人显然是没有太多节操的,至少现在是如此,皇帝要修道,他送道经,皇帝觉得老子委屈,他就立即上书,告诉天下人皇帝老子不能受委屈,嘉靖显然也需要这么个听话的人,这种人极为重要。

徐谦虽然深得信任,属于宠臣的范畴,但是却非顺臣,就比如说嘉靖修道,徐谦可以不吭声,既不会反对,但是也绝不会吃饱了撑着去支持,你修仙是你的事,我做自己的事,互不干涉。

可是顺臣是什么呢?顺臣就是,皇帝老子想出恭,这个人就会端着屎盆子来,皇帝老子肚子一饿,他便不免要垂泪,大呼陛下君饿臣死。

嘉靖显然,觉得自己在修道大业上,在朝中还缺少这么一个人,所以,就是张璁了。

只是在徐谦看来,张璁入阁,却未必不是威胁,他沉吟道:“张璁的资历……只怕不够,陛下若是信任他,应当先调他先在地方,让他有所作为之后,再迁入京师。”

嘉靖微微含笑,道:“无妨,张爱卿入阁,朕已思虑过,朕登基以来,入阁的阁臣哪一个不是出身良好、资历足够,可是又如何,最后把是办糟糕的,不是一个也不是两个,那么,就让张璁来试试吧。”

话说到这个份上,就没有任何余地了,徐谦只恨自己没有请恩师出山,于是笑道:“陛下既然心意已决,微臣自然不敢多言。只是……陛下,微臣在直浙时,曾向直浙许诺,要废除朝廷此前颁布的商税征收,改用新的税法,当时臣也是事急从权,擅自做了主张,还请陛下恕罪。”

嘉靖微笑道:“这倒是无妨,既然是新税制,那就办新税制吧,新政的事,毕竟你最熟稔不过,这新税制,自然还是你来办。”

徐谦道:“可是要办新税制,首先就在于整肃户部,除此之外,还要对户部进行诸多改革,比如设税局,建钱粮局,这些……若无陛下恩准,只怕微臣难以实施。”

其实徐谦今日入宫的目的,一方面是敦促嘉靖无论如何,直接准了杨一清的请辞,另一方面,却是为户部的改革做最后的铺垫,现在内阁已经阻止不了新税制,而且新税制又是人心所向,眼下最后的关节,就只剩下皇帝了,只要皇帝点了头,一切的事都将迎刃而解。

嘉靖道:“你给朕一句准话,是不是唯有新税制,才能让如意坊和海路安抚使司有银子赚?”

徐谦郑重其事的道:“不但能增加内帑,还能增加国库的收入,两者都可兼得。”

嘉靖毫不犹豫的道:“既然如此,那就放开手去做,朕能支持你新政,这新税法,自然也将鼎力支持。”

徐谦终于松了口气,道:“陛下圣明。”

第六百七十九章:哭笑不得

杨一清致仕的消息传出,一时之间,舆论又是哗然。

大家意犹未尽啊,本是痛打落水狗,谁晓得杨一清不如想象中坚强,这倒也罢了,天子居然同意了杨一清的致仕。

国朝虽然有秋后算账的规矩,可是现在,宫里的态度已经表露无遗,就是现在,宫中不打算追究,至于那些弹劾奏疏,自然也不会去核实,不核实就是不折腾,想看笑话或是看杨一清问罪,只怕要失望了。

可是无论如何,整垮了一个内阁学士,足以让大多数人弹冠相庆,人就是如此,参与其中了某一件事,虽然可能你的力量微乎其微,可是一旦成了,便不免飘飘然,觉得有自己一份功劳,朝中少了个奸相,自家为社稷为江山做了许多贡献,当然他们不指望表彰,大家还是很有觉悟的,人人都是做了好事不留名的红领巾。

只是接下来,却有两个消息让京师一片哀鸿。

先是京师放出一个消息,说是南京刑部官员张璁,加南京户部尚书,太子少傅,准予入阁参赞军政。

张璁是谁,许多人一头雾水,虽然这家伙声名狼藉,可惜毕竟只是个小的不能再小的人物,一个这样的人物,当然极少人关注,这其实也是小人物的悲哀,大人物有天然的优势,就算今儿清早喝了什么茶,早上几点到了值房点卯,都可以成为坊间的话题,大家纷纷猜测,大老爷清早喝着茶是什么用意,为何当值这么早,又或者这么迟,再或者这么准时。

可是小人物呢,无论你再如何哗众取宠,再如何上蹿下跳不甘寂寞,基本上也无人会理会你,若你有本事,奸杀一条母狗,这倒是能引起哗然,只可惜,大家只会记得有个丧尽天良的家伙丧尽人伦,和禽兽无异,可是大多数人,依旧不会记得你的名字。

张璁就是如此悲剧,大家都晓得,有个大礼议时上书给嘉靖送温暖的王八蛋,但是极少人会注意到他的名字,注意到他的身份,就算一时记住,用不了几天,多半张璁就记成张三或者李四去了,再过几天,多半早就抛去了爪哇国。

可是就这么一号声名不显的人,居然要入阁,这倒是着实让人目瞪口呆,后来有好事者一查,更是骇的无言以对,原来这个家伙,就是大礼议时和大家唱反调,前几月还上陈一本道经的张璁,这个王八蛋,居然能入阁。

大家愤怒了,张璁都能入阁,还有谁不能入阁?天下这么多朝廷命官,就算是一坨牛屎,怕也比他有资格,论出身,他虽是二甲进士,可是排名靠后,论资历,他不过是南京刑部的一个堂官,连佐官都不算,论节操,那就更不必比了,这厮就是个不要脸的无耻之徒。

可是偏偏,他入阁了,内阁首辅杨廷和没有反对,可能就算反对,多半也是无效,因为天子和杨廷和的权利,其实早在数年前就悄然发生着变化,此时的杨廷和,显然不如从前,再者,现在朝中一分为二,意见不能统一,而反对天子,必须要大家齐心协力,可惜的是,现在的时局,并不能满足这个条件。

于是乎,除了许多奏疏递上去,然后宫中一点动静都没有,仿佛是铁了心一般,最后,大家默认了这个事实。

当然,也有一些人玩起了古代先贤的把戏,有人就在午门外头撞墙,很不幸,宫墙比他的脑袋要硬,然后这位脑袋开花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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