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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子风流-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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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章:提学点案首

手心暖暖的,传导了几分热气,像是将两颗心也连在了一起。

徐谦这时的心神甚至有些摇曳,那心里生出来的心思似乎把他的一切的思想都动摇。看着这张雨落梨花的绝美脸颊,那娇羞又嗔怒,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亲近得不能再亲近的人,徐谦心神荡漾,一刹那的功夫,竟好像什么都忘了。

什么功名,什么老爷,什么院试案首,只是在这一刹那,这电光火石地一瞬,似乎都抛在了脑后。

赵梦婷感受到徐谦目光中的异样,脸颊通红,一时懵了,天性的使然让她立即醒悟了什么,连忙抽回自己的柔荑,不过在抽回的时候,她的心中也升起了一丝动摇,因为在那一瞬间,他看到徐谦略带几分失落的神色。

赵梦婷叹了口气,已经避了开去,强忍着心中的诸多情感,低声道:“你方才说累了,那就早些睡吧。”

徐谦有些没反应过来,这时代的女人也太不知道情趣了吧,刚刚那感觉不是挺好的?

徐谦此时十分懊恼这时代的小姐们的矜持性子,虽然方才那一刹那间的举止甚至是一个眼神到现在都令他难忘,可还是努力地做出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微笑道:“嗯,你也早些去睡。”

“夜里……”赵梦婷此时又温柔了一些,勉强启齿道:“夜里有些冷,被子要捂实一些。”说完了这句话,她几乎是慌不择路地逃出去。

徐谦也只是叹气,呆呆地坐在榻上回味了方才短暂的柔情,却不禁苦笑摇头,他心里对自己说,我怎么会生出这种可怕的念头?怎么能抛掉功名和前途?

他用手枕在头上胡思乱想,稀里糊涂地睡过去。

在梦里,他看到了赵梦婷,为她的那一刹那温柔而忘却一切。可是随即,他看到了老爷子那张带着几分蛮横又带着尖酸刻薄的脸,这张脸犹如一盆凉水,一下子将他浇醒。

此时,在提学衙门里,整个学宫灯火通明,数十个学官通宵达旦,一份份的文章先是由学官进行交叉审核,其实用不了多久,那些行文低劣的试卷便被淘汰,留下的多是一些中上等的文章,也是一份份地递交到了桂萼手里。

桂萼到任之后,首先便是对犯了学规的秀才、生员动手,随即又狠狠地整顿了学府,因此他的淫威,已是连下头的学官都有些如履薄冰,生怕稍有触怒了。

就如这次院试,按常理来说,根本不必通宵达旦进行阅卷,毕竟时间有的是,学官清贵,又不是骡子。

只是桂大人收了卷子之后便立即动身到了这里开始阅卷,下头又有谁敢不来?眼看到了天色黯淡,桂大人仍是一副稳如磐石的样子,大家也只能耐着性子奉陪。

好在桂萼也还算有点人性,吩咐了下去,随即便有书吏送上了茶水和糕点来,虽然不能睡觉,却总算不至于饿着肚子。

几十份文章很快便被梳理了出来,这些文章自然都是精品之作,坐在桂萼案牍之下,也有几个学官,他们负责与桂萼一道对这些文章进行品评。

不得不说,今年诞生出来的佳作不少,有不少能博得学官们的一声赞赏,因此虽然不情愿,可是渐渐融入其中,大家都有了几分精神。

就如新近呈上来的一篇文章,不只是几个学官赞不绝口,便是桂萼也不禁抚掌叫好,忍不住道:“这杨佟之,本官素闻他的大名,原以为只是哗众取宠的才子,想不到竟真有一番功夫,将来未必不是可造之才。”

桂萼难得夸人,如今破天荒地狠狠赞叹了一把,让身边的几个学官瞅准了时机,这个道:“此人自然不是浪得虚名,其实上年他便连中了县试、府学第一,只是因为患病,所以才捱到了今年院试,下官阅过的试卷已经过半,虽然也有几个出彩之人,可是和这杨佟之比起来,未免就显得小巫见大巫了。”

另一个学官点头附议:“不错,此子年纪轻轻,就有这样的功底,实在难得。”

桂萼没有再吭声,铁着脸又看了手中的文字一遍,随即将这篇文章搁在了自己的手肘边上。

那先前说话的考官看了,心里立即明白,虽然桂大人没有明示,不过这不经意的举动,只怕已经有将这杨佟之的文章列为第一的意思了。

桂萼又看了几篇文章,随即变得味同嚼蜡起来,人就是这样,一旦看到了好文章,便是之后的文章虽然差了一些,在人的心目中也就降低了许多档次,桂萼面带几分不悦,突然想起什么,眼眸微微一阖,语气很是平淡地道:“有个叫徐谦的生员,他的试卷入选了吗?”

边上的学官不敢怠慢,忙道:“下官去问问。”

过不多时,他便提着一份试卷来,道:“已经入选了,不过积压在那边,等下一并呈送,下官先拿来给大人看看。”

桂萼没有做声,他这喜怒无常、不动声色的举止实在让下官们难受无比,那学官硬着头皮,一面呈上卷子,一面勉强笑道:“那边几位博士说,这篇文章也是极其罕见,从破题到收结,都很是精彩,这徐谦也算是难得一见的旷世奇才。不过……”

桂萼并没有急着去看,只是淡淡地道:“不过什么?”

“不过比起杨佟之的文章,似乎还是差了一些,不及杨佟之的谨慎。”

桂萼冷笑道:“本官早就预料,此子太过放浪,或许有几分天资,只是这举业之道,单凭一份天资却是差得远了。”

他一边说,一边拿起试卷来看,率先是破题,这个破题看上去很中规中矩,却突然像是一下子拨动了桂萼的心弦,桂萼很快便沉浸其中。

“破题倒是规矩,看来还是有几分本事。”桂萼喃喃念道。随即他又道:“至于承题和起讲,似乎也颇为恰当,与那杨佟之的卷子有几分异曲同工,都显出了稳健。本官看了他府试的文章,想不到相隔三两月的时间,他的进步就已如此神速了,状元公非常人也。”

一路看过去,桂萼对这徐谦总算收起了几分厌恶,举业、举业,靠的是本事,人家本事放在这里,再口吐轻视之言,这等于是自取其辱。

可是看到了第三股时,桂萼的目光顿时锐利起来。

这种眼神竟是骇然和惊喜交杂,他没有做声,眼皮子微微一偏,侧目在身边的学官脸上掠过,见学官们的脸色正常,便确定至少在这杭州,暂时没有人发现出试卷中的猫腻。

他眯起眼,重新将这第三股的内容看了一遍,其实只要是有心人,都能看出这第三股的弦外音是何等直白,可是偏偏如此露骨的弦外音插在整个文章之中,却有一种顺理成章的味道,很容易让人走眼,只是因为这是误打误撞。

只有桂萼知道,这绝不是误打误撞,若是从破题开始看,就会发现无论是破题还是承题,其实都是为了道出这第三股的言辞。

桂萼心中惊讶,忍不住在想:“这个徐谦,莫非发现了老夫此次来杭州的目的?不对,不对,绝不可能,这等朝廷大事,他一个少年能看出来什么?是了,他的恩师是谢迁,莫非是谢迁看出了端倪?”想到这里,他又忍不住微微摇头,还是不对,不是他低估谢迁,实在是自己此行的目的过于机密,谢迁便是有天大的能耐,又如何能洞悉烛火?

桂萼心里冷笑,最后忍不住想:“无论如何,本官只要达到目的就是了,至于这谢迁还是徐谦洞悉了什么,都和本官无关,我蛰伏了这么多年,原本是想来这里主持乡试时再做下这件大事,可是现在这徐谦既然送来了枕头,那么也只能提早发作了。”

他心中按捺不住激动,甚至捏着卷子的手都不禁颤抖,最后,将徐谦的文章放下,语气平淡地道:“若是此后再没有这等精彩的文章,那么这徐谦该当名列第一!”

第八十三章:徐兄弟,你高中了

桂萼一语道出,边上的学官顿时哗然,有人胆战心惊地道:“以下官愚见,杨佟之的文章与徐谦的文章不相仲伯,何故点选徐谦?”

桂萼几乎同情又可怜地看了这学官一眼,脸色平静道:“杨佟之和徐谦的文章各有春秋。可是二人的格局却是大大不同,杨佟之未免小家子气,而徐谦的文章立意深远,更胜一筹。”

众学官面面相觑,便不再劝了。

桂萼又道:“榜文要立即发出去,今日就要列出榜来,明日便放榜!”

“啊……”学官们实在难以理解这位桂大人了,按理说就算出了成绩,放榜也不急于一时,可是这位大人似乎心急火燎,与他平时的作风很是不符。

桂萼终于是乏了,他敲了敲案牍,道:“今日就到这里吧,明日清早,诸公请早。”说罢,桂萼长身而起,回到后衙去。

却说在后衙里,桂萼并没有急着去睡,他坐在厅里让候着他的下人斟茶上来,一口香茶入口,他的精神不禁一振,一双深邃的眼眸变幻不定,脑海之中还在回想着方才的那一篇文章。

正在这时,外头传出一个好听的声音,这声音道:“兄长还未睡吗?”

桂萼回过神来,手肘靠着几案道:“进来罢。”

黑暗之中,一个婀娜的身躯步入厅中,进来的是个女子,双十的年纪,肤色细腻如雪,柳眉俏鼻,眉宇之间竟和桂萼有几分相似,尤其是那冷峻的神情,便如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似的。

女子进来,看了桂萼一眼,道:“只是一个院试,兄长何故郁郁不乐?”

桂萼深深地看了女子一眼,念道:“天子必有父,诸侯必有兄,展宏孝治而展亲,固非日与国人明秩叙。”

女子骇然,道:“兄长……”

桂萼冷笑道:“这是院试之中一个叫徐谦的生员写出来的,你说可怕不可怕?”

女子冷静地道:“兄长这一次出任提学,为的不就是这样的文章?”她随即微微蹙眉,道:“只是……院试毕竟是小考,及不上乡试瞩目,兄长……只怕……”

桂萼深深地看了女子一眼,道:“若换做是别人,还可以压一压,毕竟只是一省院试,影响不会太大,乡试才有看头,可你知道,做这文章的人是什么人?”

女子道:“请兄长示下。”

桂萼的目光中掠过了一丝精光,激动地道:“乃是谢公门生。”

“是那个徐谦?我早耳闻他的大名,他在这试卷之中道出这样的语句,莫非是已经察觉……”女子蹙眉,显得有些忧心重重。

桂萼正色道:“无论他是无心还是有意,至少他这文章对于我们有用。为兄等了这么多年,一直蛰伏到现在,终于是拨云见日的时候了。”他目光沉着,继续道:“你大兄在翰林院里,随时在观察宫中和朝中的动静,前几日他已经写信来,说是宫中有重要人物到了南京,现如今天时地利人和都在我们这边,那么……索性就给内阁开开眼界,三妹,这些时日辛苦了你。”

女子脸色平静,道:“说这些徒劳无益,倒是兄长既有取内阁而代之的心思,却也要做好内阁打压的准备才好。”

桂萼阖上眼,下定了决心:“已经被人打压了这么多年,为兄有的是耐心,你等着瞧吧,为兄跺跺脚,天下该要震一震了。”

女子莞尔一笑:“至于那徐谦,我倒是想知道他到底是故意投其所好还是受了谢迁的叮嘱,小妹觉得,这个人很不简单。”

桂萼淡然道:“他简单不简单与我们无关,若是他存心写下这篇文章,便是利用了为兄,可是为兄也利用了他,天下芸芸众生,上到公侯下到庶民,只要谋划得好,人人都可以利用,不过……你既是这样说,为兄倒也想寻个机会和他坐而论道。”

一夜过去,次日清早徐谦起来,赵梦婷却龟缩在屋里不出,徐谦饿了,自从有了赵梦婷后,一向饭来张口,如今一下子没人照应,顿时很不习惯,他只得故意在院子里大声道:“饿煞我也,饿煞我也……”

赵梦婷的卧房还是没有动静,徐谦心里在猜测她是余怒未消还是因为过于羞涩不敢出来,于是心里叹口气,自言自语道:“君子远庖厨,莫非今日要我来做饭?罢了,反正我也不算什么君子,多学一门手艺傍身将来总有用处。”

于是兴匆匆地去下了面,将两碗热腾腾的面摆到厅中,便去卧房叫赵梦婷,道:“出来吃面了,徐生员出品,必属精品,保证打着灯笼也找不到。”

过了片刻,赵梦婷终于不情不愿地出来,她几乎不去看徐谦一眼,不过徐谦下面,却让她有些愕然,二人默默坐在桌上各自举筷,她不发一言,徐谦也只得住嘴,一口面下肚,赵梦婷蹙眉,其实徐谦早已蹙眉了,只恨不得把口里的东西一股脑吐出来。

“哎……”赵梦婷轻轻叹了口气,看了徐谦一眼,道:“不必再吃了,我另外去下面罢。”

徐谦大感惭愧,随即又是雀跃不已,道:“我就吃得惯你的面,要不要帮厨?啊……你不要误会,我只是想跟着打下手而已。”

赵梦婷虽想拉着脸皮不说话,可是终于还是没有忍住,道:“你看书去罢。”

说罢,赵梦婷急急地跑去厨房下面,倒让徐谦好一阵尴尬,徐谦心里想:“她是在躲着我吗?哎……看来做了生员,却是变得更加人见人憎了。”

正在这时,邓健兴匆匆地上门,大叫道:“提学衙门放了告示,说是晌午就会放榜,徐兄弟,我们一起去看吧。”

徐谦一听,顿时打了个激灵,他心里在想,为什么这一次放榜放得这么快,这是什么缘故?他正想和邓健出门,可是随即一想,又冷静下来,宛如温润君子似的风淡云清,稳稳地坐着,道:“邓兄,你着相了。”

邓健虎着脸道:“这是什么意思?”

徐谦举止优雅地端了桌几上过夜的冷茶假装要喝的样子,犹如高风亮节的名士,道:“没有什么意思,功名而已,你以为我很看中吗?考中是福,考不中那也是命数,功名在身固然是好,可是没有……亦无关紧要,读书最重要的是参悟圣人的道理,你岂不闻朝闻道夕死可矣这句话?你要去自管去看,我却是不去的。”

他似乎是怕邓健听不懂,又是引经据典,打着手拍子道:“古之学者为己,今之学者为人,吾为君子学,不为小人学,功名利禄皆云烟矣。”

邓健听得一头雾水,只得抛下了一句:“酸秀才!”飞也似地看榜去了。

徐谦心里却是叫苦,他其实并不想装,只是眼下也是无奈之举,以前装得太厉害,起点太高,又是做才子,又是县试、府试第一,现在又闹了个和杨佟之斗法,惹来满杭州的人关注,他担心的是,要是自己兴匆匆地跑去看榜,到时真应了那桂萼的话,那岂不是脸面丧尽?

为了以防万一,必须得端着,否则到时候脸皮会被人抽得火辣辣的痛。

等赵梦婷下了面来,将热腾腾的面端上了桌,一面问:“方才我听到邓大哥的声音,说是放榜,公子为何不去看?”

徐谦肃然地道:“有什么好看的?无非是一场考试而已,我一点都不在意,读书人岂可为名利而露喜怒于形?这种乱七八糟的事,我听都不想听。”

赵梦婷不以为然地看了他一眼,一副早看穿他心思的表情,只是唇边多了一抹淡淡的笑,似乎之前两人之间那尴尬的气氛已经消失无存,只是多了一丝熟悉的温情。

两人举筷吃面,过了小半时辰,外头又听到邓健的嚷嚷声:“徐兄弟,你高中了,你高中了,院试放了文榜,徐兄弟高中院试第一,为众生员之首。”

徐谦一口面悬在半空,整个人不由自主地呆住。

随即,他狠狠地将筷子摔在地上,用手狠狠一拍桌子,放声狂笑:“哈哈哈哈……想不到我徐谦也有今天,哈哈……梦婷,你听到了吗?我中了!还是一等一的禀生……”

第八十四章:让你服气为止

“中了……中了……”徐谦这一刻真有些热泪盈眶。

桌上的面,他已经没有多少兴致吃了,手掌一拍,道:“走,现在就走,我们去提学衙门看看去。”

赵梦婷道:“方才不去,现在既已知道了成绩,为何又要去?”

徐谦支支吾吾地道:“去看看罢,我……我不注重功……”说到这里,他老脸一红,方才装得太过火,于是连忙道:“看看也好,邓健这个人不是很靠谱,还是亲眼看到才好肯定,梦婷,你随我一道去罢。”

说罢,心急火燎地带着赵梦婷出去,迎面看到兴匆匆要冲进来的邓健,徐谦大手一挥,犹如凯旋的将军:“走,去提学衙门!”

邓健累得上气不接下气,口里大骂:“方才叫你去,你不去,现在我刚回来,你却又要去了,真是比王公公还难伺候。”

虽是痛骂,不过徐谦高中,让邓健与有荣焉,看着徐谦就像是在看金元宝一样,也顾不得其他了。

一行三人飞快出了徐家,邓健和赵梦婷要往东面的提学衙门去,徐谦却是警惕地左右张望,随即当机立断道:“先往北面走。”

邓健觉得不可理喻,道:“为何往北面,往那个方向岂不是南辕北辙?”

徐谦怒视他道:“你懂什么!北面有个车行,嗯,我们雇辆车去,堂堂禀生,岂可步行看榜?”

这徐谦的举止实在是怪异到了极点,邓健其实很想说,提学衙门方向也有车行,只是见徐谦紧张兮兮,只得硬着头皮与赵梦婷一起跟着徐谦飞快地往北走。

过不了多时,这徐家门口顿时便涌上了无数报喜之人,这些人人数实在太多,足足有七八十人,他们看到了榜,也是兼程赶来,一刻不敢耽误,远远看到徐家的宅子,便一起大喝道:“恭喜,恭喜,恭喜徐相公连中小三元。”

“恭喜徐相公高踞榜首,院试第一。”

“赏钱,赏钱……徐相公快快出来发赏钱。”

原来这考试的规矩,越是重要的考试,便有一些专门的报喜人随时专注官府放榜,而后第一时间前去报喜,借此得到赏钱。一般情况,名次越高的人,报喜的人越多,像杭州这种地方,随随便便都有七八十人,再多一些便是两百、三百也是稀松平常,大家去了报喜,而高中之人自然兴高采烈,这时候也大方,往往会给出很高的喜钱发出去,大户人家直接发碎银子的都有。

而徐谦既是榜首,又连中小三元,自然是所有人关注的对象,况且他家在钱塘,距离放榜的地方并不远,还不至于像那些要赶几十里甚至上百里山路的穷乡僻岭,因此来的人特别多,这第一批报喜之人就已经隐隐有破百的趋势,所有人喜笑颜开,到了徐家门前,却看到大门紧闭,竟是上了锁。

大家的脸色顿时不好看了,有人去向四邻打听,却是得到消息,这徐家的人刚才还在,方才才走的,问去了哪个方向,却是往了北边。

人群顿时炸开了锅,有人道:“定是听到了风声才跑的,真不是东西,竟是着了这厮的道。”

有人捶胸跌足,痛心疾首道:“谁说这姓徐的是书呆子?这个不要脸的东西,亏得我大老远跑来,竟是一个铜板都没捞到。”

“散了,散了,我早该说了应该去杨家,杨公子上年只是中了府试生员,家里便拿了十几个簸箕的铜钱出来发,每人几十上百个钱……”

……

徐谦三人稳稳当当地坐在马车上,邓健还在低声咕哝:“本来往东面还近一些,现在偏偏往北,连车钱都贵了一倍不止,书呆子啊书呆子,本来还以为你很聪明的,看来是我看走了眼。”

徐谦不理他,只是眯着眼一声不吭地做老僧入定状。

赵梦婷其实还未完全从羞涩中缓过劲来,她有一种预感,仿佛徐谦是在躲什么,只是到底是什么,她却没有去多想,只是坐在车里,徐谦坐在她身侧,让她觉得有些窒息。

到了提学衙门,这里仍有许多人滞留不去,远远便听到有人大叫不公的声音。

徐谦心里冷笑,想:“不公?哪里有这么多的不公?你们也只有叫不公的份。”他掀开车帘看到围了许多人,便吩咐赵梦婷道:“你在车里等,我和邓兄弟前去看看。”

说罢,和邓健一起下了车,拨开人群要冲到榜下去,那些人看到了徐谦来自动为他分开道路,有人对他嗤之以鼻,却也有人笑吟吟地给他作揖道一声恭喜。

这时候,徐谦早就收敛了心中的狂喜,反而变得谦虚起来,很有几分淡薄名利的风采,就仿佛前来考试和看榜是因为被人刀架在了脖子上不得不来一样。

他压抑住心中的激动走到了榜下,果然看到自己的姓名高高地挂在榜首位置,他的拳头不禁攥起来,咬着唇,头晕目眩,耳边传出道贺和恭喜声,道贺的人统统改了称呼,徐兄弟或徐朋友一下子成了徐相公。

徐谦感觉自己的腰一下子挺直了,禁住要泪流满面的冲动,忍不住喃喃念:“多年媳妇熬成婆啊。”

耳边突然传出了不和谐的冷哼,听到有人道:“竖子安能高居榜首?可笑,可笑!”

徐谦侧目看过去,却是个穿着一件闲散道袍的老者,须发黑白夹杂,被几个儒生模样的人拥簇着,此时正抚须看榜。

一旁的邓健忍不住心中火起,道:“老儿,你说谁是竖子?”

这老者厌恶地看了邓健一眼,目光落在徐谦的身上,慢悠悠地道:“你便是徐谦罢。”

徐谦见他不怀好意,自然也不给他好脸色,道:“敢问你是何人,竟在这里大放厥词?”

老者冷笑道:“你不认得我,上次却是拿着拜帖登门,还自称要请老夫教你制艺之道?”

这老者一说,徐谦顿时明白了,这个人就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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