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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马逊女王-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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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壬一怔,低声问:“你爱我么?”
梅迪纳反问:“你说呢?”
塞壬看着他:“你爱我,为什么还要和我的族人过不去。”
梅迪纳慢慢凑过额头,声音如同诱惑:“别傻了,塞壬,你走了这么久,你那些伟大的族人找过你没有?她们早就抛弃你了,你这样辛辛苦苦护着她们,有什么用?爱你的人只有我一个,明白吗?”
“你胡说。”塞壬的表情变得奇特:“你说爱我……你肯……和我结婚吗?像斐帝南和薇娅那样?”
“哥——”迭戈气喘吁吁地跑来,正要开口,梅迪纳连忙打断他:“等一会儿,我们去书房谈。”
他回过头,深深地吻了吻塞壬:“美丽的姑娘,我等着向你求婚已经很久了。我一会儿就来找你,如果你愿意,我们明天就启程回欧洲,我娶你。”
塞壬怔怔地站在当地,直到梅迪纳兄弟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才反应过来……
一把带上书房的门,梅迪纳问:“什么事,说。”
迭戈急得一头汗:“哥,接到那边的信……爸爸要把薇娅嫁给劳瑞,怎么办?我们怎么对斐帝南说?”
“这有什么好怎么办?”梅迪纳伸手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爸爸的打算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我费了半天劲,就是不想那个家伙回欧洲,他倒好,今天给我来了一长串爱情演说——好啊,想回去我给他船,我不管了。”他举杯,向迭戈致意,“看来我不适合做善事,真的。”
迭戈急了:“哥,我们不能这样,我们——”
“好了。”梅迪纳把杯子放回桌上,“你去通知斐帝南,然后准备一下,我们一起回里斯本。”
迭戈看着哥哥,眼里露出一丝感激。
“快去!”梅迪纳不耐烦地挥手,拉开书房的木门——
女仆站在外面,满脸焦急:“大人……塞壬姑娘她……她……”
梅迪纳一笑:“跑了?”
女仆几乎不知怎么说才好,跪在地上,不停搓着可怜的围裙。
梅迪纳轻描淡写:“去吧,干活去。”
迭戈奇怪:“哥,你真的就这么让她走?”
“她会回来的。”梅迪纳大步地走了出去,迭戈跟在他身后,几乎一溜小跑。
迭戈急着说:“哥,我们对亚马逊一无所知,你怎么知道——”
梅迪纳抬头看了看窗外:“人一旦走到阳光下面,就一定有影子。记住,傻孩子。”
迭戈奇怪地望了望窗外的天空,夜色正好,晚风呼啸——哪里有什么阳光?
他和大哥从小一起长大,但是,他觉得自己越来越不了解这位兄长了……


Act 4 月光大会
世界对了他的爱人,
把它浩瀚的面具摘下了。
它变小了,
小如一首歌,
小如一回永恒的接吻。
黑夜的眸子睁开了,极力望,如天幕的彼端有无限的光明,从那一轮舷窗中泄出。
黑夜中的丛林,千姿百态地竭力伸着手,似要摘取银月光华。披着迷雾般绿纱的精灵在翩翩起舞,她们欢笑,于是鲜花如诗般绽放;她们悲泣,于是夜也落下泪滴了,那些晶莹剔透的泪滴落在草丛里,树叶上,或是被微风吹进浩瀚的亚马逊河里。最迷人的花无声无息地绽放,生命在瞬间被有力地展开,无数小小的可爱的花仙子骑着纷纷扬扬的花粉飞向守候在树梢上的情郎,那一刻,芬芳压过血腥,从容静谧的生命从暗黑的酣睡中醒来。
震地而行的亚马逊河在远方轰鸣,今天月亮的引力分外的大,大河的潮汐如同受到自由的诱惑,彭湃得几乎要离开河床而去。
“亚马逊……”
“亚马逊……”
低吟声不知从何处传来,如历洪荒。
轻轻重重的叹息,长长短短的节奏,渐渐与大河的起落融为一体,象是一颗古老的心脏,深沉缓慢地跳动着。
或许祭歌般的吟唱太深沉,或许精灵们的喧闹太嘈杂,当无数银白长发的亚马逊人自滚滚长河之中升起的时候,竟未曾引起太大的惊吓。她们静静立在水面上,丝毫不受波涛的影响,看上去好像是月光投下的影像一般。
亚马逊人拱卫的中心,并肩站立着三个女人,她们的目光一起投向丛林之中的某一处,那里,两个年轻人正紧紧相拥。
右边的女人有着印第安人的淡褐色肌肤和结实修长的四肢,她的右手好像是长在长矛上一样,随时准备战斗,她稍微侧过脸:“苏歌拉娜,你多虑了,我不认为这样美好的夜晚会出任何状况。”
引导者苏歌拉娜没有回头,玫瑰色长发上的水晶火焰在月光中变幻着色彩,她缓缓说:“兰戈,我希望如此……星云祭司,你看呢?”
左边的女人有着苍白的面孔和纯银色的、直没入河水的长发,她灰色的瞳孔一轮,微微张了张嘴,沉吟:“我只是复述了星象图的预言……苏歌拉娜,不要问我,今夜灾难即将到来,这是谁都改变不了的命运。”女祭司的嘴唇是冻僵一样的青灰色,苏歌拉娜叹了口气,已经很多年未曾从这位祭司嘴里听到过一句好话,部落中的年轻人不自觉地疏远甚至厌恶着这位先知,对于一位预言者来说,这何尝不是悲哀与无奈呢?
感受到姊妹眼中的一丝温暖,星云祭司的声音里也搀杂了一点生灵的情感:“苏歌拉娜,我同你一样想,我同你一样……即使不得不发生什么灾难,我也不想打扰到那个孩子。”
她们所说的“那个孩子”正在和幼年的玩伴进行着生灵最古老也最有趣的游戏。
索利芒斯和希亚像是两个刚刚学会某项游戏的顽童,一边紧紧拥抱,一边试图偷偷从周围的情侣那儿偷师。
希亚奋力从索利芒斯的双臂中挣脱出两只手,看了看一对树精的表演,也揪住索利芒斯的头发,用目光短暂测量了一下他的面孔,扑过去狠狠吻了他一口。
“呸,一嘴的杉树叶子味儿,真难闻。”希亚发表着评论:“真不明白他们在陶醉些什么,索利芒斯亲爱的,麻烦把你的胳膊往上挪一点,对……大约是第七根肋骨那里比较好,哦,你真笨,木头桩子。”
索利芒斯愤愤:“请你安静一点,希亚公主殿下,我本来就是一棵杉树,你不可能指望别的味道……而且,我不觉得杉树的味道不好,阿瑟部落的人还常常摘下我的叶子清洁口气呢,你居然挑三拣四。”
希亚立即提高声音:“少自作多情,杉树叶子又苦又涩,索利芒斯,和你接吻是一件非常麻烦的事情!”
“天大的笑话!”索利芒斯也提高了音量:“希亚,如果传说中zuo爱就是这样,我看我们还是算了吧。”
忽然,爱河中的情侣们都停了下来,吃惊得看着这一对争吵不休的恋人。
“真丢人。”引导者苏歌拉娜在不远的河面上评价。
兰戈和星云祭司一起点头——她们苦笑,呃……亚马逊未来的女王,唯一的希望?兰戈看着苏歌拉娜,无奈地示意:“引导者……”
苏歌拉娜皱皱眉头:“我是人类智慧的引导者!”
“勉为其难吧引导者。”兰戈伸手推了她一把:“我们都曾经年轻过……虽然我们年轻的时候不会那么笨……”
小情侣还在喋喋不休地争吵着——
“索利芒斯你做得不对,他们不是这样的!”
“胡说,他们就是这样,男的在上面——”
“少废话,那是翼族精灵,多轻巧多漂亮,你!一棵杉树也想压死人吗?再说,你仔细看看他们的表情,多么陶醉啊——”
“你才废话,那个女孩接吻是闭着眼睛闭着嘴巴的,你干吗要瞪着眼睛吵架?”
他们模仿的对象——森林中一对翼之精灵苦着脸继续不下去了,送开手逃之夭夭。
“索利芒斯,你把人家气跑了!”
“希亚!”
“我受够了,来吧,我们掰手腕,赢得说了算。”
“啊哈,自讨苦吃——”
两个家伙怒气冲冲地坐起来,准备用武力做出最后抉择。
“希亚,你们在干什么?”苏歌拉娜摇了摇头,踏着月光而来。
希亚扬起头:“我们……那个……”她这才发现两个人像是决斗的刺猬,红着眼睛咬着牙齿攥着拳头,周围的情侣全都吓跑了。
“你们这一代人啊,已经忘记什么叫爱情了。”苏歌拉娜低声说:“孩子,爱情不是模仿别人的形式,更不是两个人的角力斗狠,想想你们一路走来的过去,还有即将面临的未来……对,放松,看着他的眼睛……放松,感受他的内心……”
“然后呢?”希亚忍不住问。
“闭嘴,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苏歌拉娜敲了敲希亚的脑门:“用心去感受,闭上嘴,不要东张西望,索利芒斯,随意些,不要数!手放在第几根肋骨上都没关系,要像渴望她的灵魂一样渴望她的身体——你们感觉到了吗?彼此渴望进入和融合?幸福和安宁?”
苏歌拉娜微笑着退后,这才发现丛林里的精灵们都在注视着这对小情人。
“她就是希亚?”
“亚马逊的公主希亚?”
“啊,据说……”
窃窃的耳语追随着预言的传说,精灵一样热爱流言蜚语。
“苏歌拉娜引导者,我以丛林的名义祝福这对孩子。”一个年迈地看不出年龄的老树妖走了出来,喃喃地说。
“是啊,祝福他们——亚马逊!亚马逊!”
精灵们又开始拥抱旋转起来,他们大声祝福和歌唱着这对恋人,似乎是要抓住那个璀璨华丽的时代的幕布,不让它就此掀开新的一页。
如被感染,不知是谁带的头,河面上的亚马逊人也一起低低唱起那首古老的歌谣——
亚马逊的女儿们,
你们把生含在唇上唱,
你们把死碾在脚尖跳,
你们把不朽编成传唱的歌谣,
你们把永恒当成今夜的舞蹈……
这首歌在亚马逊族人中流传极广,几乎每个人都会唱,此时千百人唱和,声势蔚为壮观。
只是,水面哗啦一动,一道黑影凌波窜出,竟直奔希亚和索利芒斯而去。
“希亚当心!”苏歌拉娜想也没有想,就拦在希亚面前,一手挡住那道黑影。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今夜的灾难?兰戈手一挥,身后一排女战士已经齐齐投掷出了长矛。
大吃一惊的希亚匆匆爬起来,一眼看清楚扑来的黑影,连忙张开双臂向上一挡:“住手!那是秋风啊——”
兰戈皱了皱眉,手里的长矛回旋盘转掷出,后发先至,打在十余枝长矛的中间矛柄上,将手下的长矛一起带回,她走上岸,威严地问:“怎么回事?”
可怜的希亚忽然被从爱河之中拎了出来,半晌没有反应过来,想了想,才伸手去抚mo秋风的头颈,结结巴巴:“我想,是那首歌……那首歌是塞壬最喜欢唱的,或许它听了,想念塞壬……”
“不可能,想念塞壬也不会对你有敌意,希亚,我看这件事我们要报告给女王——伴生兽是与主人灵魂相同力量共享的灵兽……我想,它是感应到了塞壬的情绪。”苏歌拉娜试图表达地婉转一些。
希亚却欣喜若狂:“你说什么?它可以感应到塞壬?那就是说——塞壬回来了,她就在不远的地方!她让秋风来找我!”
希亚象疯了一样一头冲进亚马逊河,向下游奔去。
塞壬那微弱的讯号越来越强,其实如果不是月光大会吸引了亚马逊族人的全部注意力,象苏歌拉娜她们三人,应该早就可以感受到塞壬的求助的。
希亚一把抱住了塞壬——她,她从什么地方而来啊?她的皮肤被海水的盐份浸得红肿,长期缺乏淡水耗尽了她的力气,她美丽的足踝上挂着深海的海藻,柔软的手臂上残留着珊瑚刮伤的痕迹,塞壬看上去,吃尽了千辛万苦。希亚暗自惊心,是的,她听得见,塞壬心里有愤怒!
塞壬万里迢迢地回家,精疲力竭地苦苦呼唤族人,可是,她听见了,她的族人众星拱月一般萦绕着昔日的伙伴,为她祝福,为她护卫,为她歌唱,为她本已圆满的幸福锦上添花——她离去的这段日子里,昔日默默无闻的小女孩,摇身一变,成为了万人瞩目的公主。
希亚含着泪,呼唤:“塞壬?睁开眼睛看看我,你回家了,我是希亚!”
塞壬的眼睛慢慢睁开了,依然是那双墨绿色夺人心魄的眸子,她缓缓开口:“是的,希亚——公主——殿下——”
希亚的脸色,从狂喜转为尴尬,继而变得僵硬。
她们彼此对视,听得见咯吱咯吱冰面碎裂的声音,她们互相问:这段日子里,发生了什么?
身后,苏歌拉娜和星云祭司交换了一个神色,深不可测的。
“回家吧。”兰戈率先开口,女王不在,她们三个就是领袖。
苏歌拉娜想了想:“我的意见是先回禀女王陛下,不过,回家再说也好。”
星云大祭司的嘴闭得很紧,但是脸色已经出卖了她的反对意见。
希亚大叫:“当然先回家,塞壬需要休息!”
三比一,星云祭司很少在没有神的旨意的时候发表自己的意见,于是默默回过头,无语。
“索利芒斯……抱歉,我过几天出来找你。”希亚对远处的男伴挥了挥手,扶起塞壬向王国入口游去。
苏歌拉娜故意落后,回头问:“祭司,预言上说的,会是塞壬吗?”
星云大祭司冷冷:“一个亚马逊姑娘,将会从外族白皮肤魔鬼那里带来背叛和毁灭,我看不出除了塞壬还能说谁。”
苏歌拉娜的目光望向苍穹,今夜月明星稀,瞧不出星辰的轨道:“陛下知道吗?”
星云回答:“当然。”
苏歌拉娜有些激动:“这就是陛下不去寻找塞壬的原因?这对她是不公平的。”
兰戈插话:“苏歌拉娜,智慧的引导者,你认为全族人的命运比不上一个人的?说心里话,我们不是希亚,每个人都清楚陛下的抉择,可是我们都没有进言,不是吗?”
苏歌拉娜没有说什么。
星云平静地开口:“我只是一个观测星辰轨迹的人,我什么都没有说过。”
索利芒斯远远观望,他不知道那些人在说什么,但是明显可以感觉有什么极其重要的事情发生了——但是,还有什么比今天晚上更重要的呢?
他的姑娘,他的希亚,他已经得到了。

(四)航海篇 
Act 1 风暴角
昨天深夜,
我曾瞥见
新月将残月拥抱;
船长!船长!
我真担心
会有凶险的风暴。
海波翻涌,生命的伟力在无限度地放大,亚马逊河之畔的一只幼小美洲豹在缓缓长出斑点的皮毛,刚刚张开的眼睛学会了警惕,而与此同时,千百里外的一丛珊瑚正在衰老死去,把暗灰的骨骼留在祖辈的墓岩之上。无数的生命按照千万年来的法则生长呼吸,迈动着缓慢到几乎不可察觉的进化步伐,在以往的亿万年岁月中,它们都是这样的生长着,不曾想过会在某一天,某一个时刻,被一个神奇的物种打破亘古的平衡。
那个神奇的种族,有着这个星球上最为珍贵也最为可怕的好奇心。
早已被风暴侵蚀地陈旧的船帆顽强地贮立在天与海之间,某一个阴云密布的日子,罗盘的指针坚定地指引着未来的方向——归航,远航,再归航。
不出意外的话,梅迪纳的船队将在七个日出和日落之后抵达葡萄牙的里斯本,在瓦尔德兹伯爵的小庄园做一个短暂的停留,然后乘上准备好的马车,进行一次轻松惬意的旅行,回到塞维里亚的老宅去。
在过去的若干年中,象若干有野心的航海家一样,瓦尔德兹伯爵父子已经把经营的重心转移到了里斯本,至于盛开着蔷薇和玫瑰的老庄园里,只有寂静如修道院的安宁,当然,还有一位到了待嫁年龄的小姐,也就是斐帝南念念不忘的心上人,薇娅。
“真像骑士小说里写得一样,年轻英俊的骑士念念不忘心目中高贵的公主。”迭戈远远地望着斐帝南,他衬衣半开,领口里露出结实的胸膛,在海风之中显得分外英俊潇洒。
梅迪纳摇摇头,在淡水比黄金还要珍贵的船上,他看上去也已经和大多数水手一样,狼狈而且粗犷,他低声调笑:“然后呢,两个骑士决斗?活下来的那个娶了我们的妹妹?”
迭戈皱着眉头:“哥哥,我想不明白,斐帝南哪里不如劳瑞那个蠢货,你的话在父亲那里一向有分量,不如——”
梅迪纳拍拍弟弟的肩膀:“小伙子,你不明白,在劳瑞和大多数所谓贵族的心里,一个塞维里亚就是全世界,哪怕英国人也一样是土著,他们的生活简单到可以用雷阿尔来计算,只要换了一个烤面包的厨娘就是天翻地覆的变化,亚马逊流域的全部财富还不及塔霍河的金沙有意义——不巧的是,我们的父亲大人虽然比较喜欢珠宝和黄金,但是内心深处,和劳瑞他们是一样的。斐帝南对于我们来说太过保守,但是对爸爸来说,则太不切实际了一点。不管那个家伙发多少遍誓从此不再航海,但是,你要想指望他老老实实过日子,嘿嘿……他对火枪的构造,比对《圣经》的章节更熟悉。”
这个叛经离道的譬喻让迭戈吐了吐舌头,他是了解这位兄长的,梅迪纳和达马属于一类人,如果贩卖人口可以赚取足够的利润,他们不介意把圣母连同圣婴一起贩卖到美洲去。
“那怎么办?”迭戈撞了下梅迪纳:“你看看斐帝南,他已经在船头站了半天了,如果到了里斯本发现薇娅要嫁的人不是他——哥哥,我怕会出事,我们要不要现在告诉他?”
“要去你去——站住!现在告诉他,出事的就是我们了。”梅迪纳压低声音:“如果不是怕出事,我大老远的回去干什么?迭戈,劳瑞那个家伙看斐帝南不顺眼已经很久了,即使斐帝南没有动作,我看他也不会安静。”他的眼睛里露出一丝难得的温情:“我们回去不是帮斐帝南打架的,看看爸爸的意思,还有……薇娅自己的意思,如果我的妹妹确实认同劳瑞做她的丈夫,我不会让那个家伙破坏她的幸福。”
迭戈有些羞愧,是的,他一腔奋勇,却独独忽略了妹妹自己的考虑。作为家庭的长子,梅迪纳风流荒淫,但是从来不会在薇娅面前表现出来丝毫,他大肆嘲笑其他没有头脑的女人,把她们哀求的眼泪当成自己风流史上的徽章,但是对于自己的妹妹,他却称赞她如同天国的百合一样纯洁朴素。塞维里亚的贵族中流传着这么一则佚事,说是一次清晨国王特地遣使召见年方十八岁的梅迪纳,而梅迪纳立即自称骑马摔伤了腿不能前去觐见,后来别人才知道,他和薇娅约好当天去花园种桃金娘,国王的使者到来的时候,小薇娅已经举着小铲子在哥哥房间等待出发了。
用斐帝南的话来说,梅迪纳这种毫无道德观念和廉耻信仰的人,玩弄过的女人比一般人见过的还多,出卖过的朋友比一般人交过的还多,但唯独在宠爱自己妹妹这方面,是无可指斥的。
“梅迪纳,你在长篇大论地说些什么?”斐帝南走了过来,长腿轻快地敲着甲板,“每次发现你说话超过三十个单词,我就怀疑有阴谋诞生了。”
梅迪纳笑了:“我们在聊薇娅的婚礼。”他的脸上带着近乎专注的,毫不掩饰的溺爱。
“抱歉不能帮你实现梦想了,好朋友。”斐帝南抱了抱梅迪纳的肩膀,诚挚地开口:“不过我向你保证,我会给薇娅幸福。”
梅迪纳看着他的眼睛,慢慢说:“薇娅当然会幸福——即使撒旦要伤害她,我也会把那个魔鬼扔回地狱去。”
或许是梅迪纳过分的狂妄激起撒旦的挑衅,本来就阴暗低沉的云层忽然被暗红的霹雳撕开,暴风夹着雨点劈头盖脸地砸向船舷,妒妇一样撕扯着船帆。怒海惊涛,船队立即被山头一样的巨浪冲散,在天地的声威里,他们显得如此渺小和无力,“落帆——落帆——”水手们死死拉着绳索,如同狂风中的蚂蚁死死抓着小树叶。
又是一个大浪打来,邻近一艘船只转舵不及时,主桅轰然断裂,而声响被完全掩盖在波涛的咆哮中,被风扯紧的帆索如一把快刀,刹那间把一个年轻水手拦腰绞成两段。桅杆连同巨大的船帆砸在海浪里,猛地一带,船,翻了。
几个盘旋,大船连着一船的水手沉没,漩涡吞进自己的战利品,又吐出几块残渣,漂在浪尖上,夺夺夺得敲着斐帝南他们所在的船舷,如死神的扣门。
“梅迪纳——”斐帝南忽然发现梅迪纳已经不在身边,他大喊,但声音立即湮没。
梅迪纳艰难地冲上甲板,趁着船又一次摇晃,几步冲到斐帝南他们身边,伸手晃了晃一个白铜的瓶子,大声喊:“斐帝南,来点?”
斐帝南吼道:“拉斐的船沉了!沉了!你这冷血的混蛋。”
梅迪纳单手打开瓶塞,灌了一大口:“唔,真可惜,那艘船上有上好的腌鳕鱼……斐帝南别管了,你又无能为力,来,这种烈酒,只有大风暴下酒才他妈够味儿。”他瞥了一眼脸色惨白的迭戈,微笑着大声说:“别怕,小朋友——你要把这当成家常便饭,然后……爱上这种时刻。”
他低头唱起一首古老的不知哪个国度的歌谣,声音有些沙哑,在暴风里,已经变成了不成调的吼叫——
昨天深夜,
我曾瞥见
新月将残月拥抱;
船长!船长!
我真担心
会有凶险的风暴。
这家伙真是疯子!斐帝南想。在这艘船上,只有他们两个是镇定的,不同的是,斐帝南的镇定是勇气和坚定,但梅迪纳却是……兴奋,他是一个天生热爱征服各种挑战,并且为之疯狂的人。
“去——”梅迪纳一扬手,逆着风扔出空酒瓶:“去——去亚马逊,告诉那群土著们,我——来——了——”
风卷着酒瓶吹回,险些砸到梅迪纳的头,空瓶落在甲板上,沿着倾斜的甲板一路跳跃,哐啷啷地不知滚到哪里……
暴风过去之后,连续十几天海浪都没有平息,不幸的消息随着数不清的残骸一起传回里斯本,港口传出一波又一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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