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朝从来不淡定-第15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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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的不对劲：“天子令司徒往北拔取州县，得了财宝都赐给有功之人，司徒却往南救魏州（河北），诏书是这么说的吗？”将士们鼓噪起来，任凭朱滔刀架在脖子上（别人的脖子）也不往前前进一步了。
　　这情况，该怎么办呢？
　　朱滔还是很有办法的，他见大事不好，立刻消失在了众人眼前，跑到个小客栈藏了起来（走匿传舍）。等偏将劝谕好了将士，事情暂时平稳后，朱滔又偷偷跑回了军营，利用亲信杀死了二百多个不听话的将士。杀人震慑，是朱滔最常用的手段，其他的，他也不太会。在朱滔的率领下，大军终于和王武俊的军队会合，向田悦伸出了援手。
　　然而田悦等和朱滔联军的那群人，之前和现在的日子，却是过得非常窘迫的。
第二十三章
　　
　　
　　
　　
　　
　　首先是那个名不见经传的梁崇义，没听说过就对了，因为他虽然和诸藩联合，却是私下联合，他兵马最弱，粮草最少，所以对李适毕恭毕敬。有人劝他入朝，他拿出来嚼铁的例子阐述了自己不可入朝的无数理由。李适召唤他，他也就装傻充愣地当做没听见了。对于李适这样做事泼辣的皇帝来说，不听话的人就该打，淮宁节度使李希烈大概非常懂李适的想法，于是屡屡上奏，要求开打。
　　可是一向很有主张的李适，这次选择相信梁崇义，还派了使者安抚。此时，又有人劝梁崇义入朝，梁崇义还是不听，不但不听，还加强了武备。为了表示信任，李适加梁崇义为同平章事，妻子儿女全部予以封赏，赐了金书铁券，遣御史张著（不是太监）亲自跑到他面前宣旨，还封他的裨将蔺杲为邓州刺史。
　　当张著大人带着诏书极其真诚地来到梁崇义的领地，梁崇义同学哭了，仰天长号，拿出来嚼铁的例子说明自己不想入朝。不得已，李适终于采纳了李希烈的建议，加李希烈为汉南、汉北兵马招讨使，督诸道兵，征讨梁崇义。没人看出这里面的破绽，也没人瞧出这个普普通通的任命有何不妥，但有人不同意。
　　不是不同意征讨梁崇义，而是不同意让李希烈征讨梁崇义。不同意的人，就是杨炎。小杨山人虽然自私，但却是一个能办实事的人。他有敏锐的洞察能力，当别人只关注出兵成败的时候，他却在注意一个很离谱的问题——李希烈是董秦的养子。
　　董秦，就是后来的李忠臣，跟安禄山混过，少年当兵，为人尤其笨，但打仗不计体力，他该有个绰号，名曰“董奋斗”。董秦憨傻且直肠子，李适曾指着他耳朵笑：“爱卿的耳朵真大，耳朵大有福！”董秦哈哈大笑：“臣听说驴的耳朵大，龙的耳朵小！”李适就喜欢这种直肠子，好好表扬了他。但李适大概不晓得，董秦实在是贪婪好色，在镇中肆无忌惮，又没文化，属于在大街上碰见美女，摁倒就亲的那种。
　　董秦的特殊爱好给他带来了麻烦，由于在军中见不着美女，平日里只见得着将吏的家眷，所以这家伙不分你我地开始逼迫别人的媳妇跟自己上床。作为一名长官，奸淫属下的女人也就罢了。可是董秦的残暴比好色更恶心，他任用自己妹夫张惠光当衙将，张惠光在军中动不动就砍人。等张惠光被董秦先生提拔成了节度副使，张惠光的儿子当了衙将，比他爹更残暴，军中恨之入骨。
　　董秦的养子兼大将李希烈是众人比较佩服的一个人，趁着养父残暴，众人愤怒的劲儿，便一鼓作气，领人斩杀张惠光父子，并撵跑了自己的老爹。可怜的董秦，压根儿不知道究竟为啥会被这个不孝子轰出来，到了京师，李适可怜他，拜了个虚名的司空和平章事，留在京师伺候皇上了。其实董秦如果不是对女人那么剽悍好色，对属下那么放纵，平日里还是个很不错的人。
　　李适的老师张涉（就是那个大儒）一生贫寒，当了帝王讲师后，贪污过一笔公款，被李适发觉，依法处决。董秦上奏：“陛下贵为天子，而先生（张涉）因为缺钱被杀，以愚臣看，先生太憋屈了！”李适恍然，放归张涉回田里。湖南观察使辛京杲一怒之下杖杀了自己的属下，按律当斩，董秦又上奏：“臣有疑问！”“说！”“京杲早该死了，陛下怎么现在才杀他！”“忠臣，你什么意思？”“辛家满门忠烈，伯父、叔父、兄弟数人，都死在了战场上，而打仗的时候，辛京杲也都跟着杀敌，却命大没死！所以臣说他早该死了！”李适被董秦这个憨直的人提醒起来，悲悯辛京杲，不再斩杀。
　　董秦虽然愚钝残暴，但最起码对自己的亲信很是不错。所以，小杨山人认为，李希烈是董秦的养子，亲信无比，最终还是他发动了政变，夺了董秦的位置。李希烈为人狼心狗肺，连亲人都不认，没有任何功劳就已经有些嚣张了，等派他平了梁崇义，朝廷还能制得住他吗？最终，李适没有听杨炎的话。
　　李适不听话，不仅是因为他自己的想法，还因为有人暗地里毁杨炎。而毁杨炎的这个人，曾无数次遭到众人的嘲笑。卢杞，长相奇丑，狡猾善辩，他这辈子恨所有高高在上却总喜欢嘲笑他的人，唯独不恨郭子仪。而杨炎自然没有郭子仪的低调和谨慎，他仙风道骨，对卢杞这样丑的让人无话可说的东西，他看都不爱看一眼。
　　同为宰相，卢杞早就想弄死杨炎了。也是老天帮忙，李希烈进军围剿梁崇义，因为天降暴雨而未能前进，惹得李适很恼火。侍奉在李适身边的卢杞开始了他的口若悬河：“陛下，臣以为此事不能怪希烈！”“什么？”“陛下忘了杨炎了吗？现在希烈一心的不满，还不都是因为杨炎在陛下面前说了大臣不该说的话！不如暂且免了杨炎的宰相，让希烈高兴，好以为陛下爱他，因此奋力作战，等平了梁崇义再重新启用，无所谓的事！”一心平反的李适，同意了卢杞这个好用的计谋。
　　李希烈，也终于高兴起来，朝着梁崇义奔去。
　　
　　田悦和梁崇义一样窘迫，梁崇义好歹只有一个李希烈在打，他却要遭受河东节度使马燧，昭义节度使李抱真，神策先锋都知兵马使李晟……
　　第一战发生在临洺（河北邯郸），田悦围城一整个月，都没能拔下这座计划内的城池。反倒是城内府库衰竭，士卒死了多数，大将张伾没办法了，为了鼓舞士气，他拿出了自己最宝贵的财产。张伾把亲闺女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以女儿当战功赏赐。将士们痛哭流涕：“愿尽死力，不敢言赏！”
　　就在这时，张伾等来了后头支援而来的八万大军。后头的退路都被堵住了，前头又是一座坚城。田悦想出来个好办法，命一部分军队在平地起栅抵挡官军。可是，当马燧大军推着大火烧得正旺的战车，扑面而来的时候，田悦哭了。这一仗，田悦死了五千人。于是，大军又在临洺城下决战百余回合。
　　傍晚，我们看到田悦同学领着军队逃跑的情景，而他的身后，是他一万多战友的尸体，横七竖八，躺满了整个野原。田悦向李纳和李惟岳发出了求救信号，李纳出兵一万，李惟岳出兵三千，田悦自己有两万多人，在洹水（河南安阳河）驻军。眼下的情况，似乎立即发生了转机，淄青军在东边驻扎，成德军在西边驻扎，浩浩荡荡，首尾相应。就是在这样的时候，作为一名思路不清的节度使，朱滔同志觉察出了反军的厉害，而扑面而来的官军，成了朱滔的敌人。
　　是的，朱滔也倒向了田悦！
　　
　　与此同时，反军联盟中的梁崇义也在江陵与李希烈大战一番，被李希烈杀得落花流水，接连破败。梁崇义手底下已经有两名大将投降了，李希烈趁热打铁，进军襄阳。身在襄阳城内的梁崇义，知道这门死活不能开，但等到李希烈大军来了，他手下的兵一个个跟吃了兴奋剂似的跑到城门下，打开城门，投奔李希烈去了，瞧那架势，九头牛都拉不回来。这说明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谁也不正义，谁也不邪恶，士兵的念头就是活下来，其他都是扯淡。然而梁崇义就爱跟将士们胡扯，搞了好几场关于军人道德的演讲，最后被人撵了下来。
　　城门已经开了，梁崇义知道，与其等着受李希烈的凌辱，不如自杀。他选择了一种比较体面的死法——跳井自杀。梁崇义是幸运的，因为一直到死，都有一个人和他不离不弃。不是跟在身边每天表忠的属下，不是那些投机追随他的大将，而是他的的妻子。不离不弃，一直到他生命中的最后一刻，她与他成了一对命丧深井的苦命鸳鸯，相拥而死。
　　梁崇义和他的妻子，最终还是被李希烈捞了上来，被人拉开，削掉脑袋，传首长安。而凭借这这颗脑袋，李希烈被加为同平章事。满朝文武，都在夸赞这位节度使的忠心耿耿。只有那个被卢杞排挤下去，不能参与政事的杨炎，在下面愤恨不已。很快，小杨山人的言论得到了从淮西回来的黜陟使李承的验证：“没错，李希烈是立下了微功，可是就怕他立功之后，便立即由不臣之心，朝廷还得对他用兵！”
　　李适对李承的证言依旧是不以为然的，他恍惚觉得是不是杨炎这个满肚子阴谋诡计爱猜忌别人的家伙和李承有着密切关系呢。然而也不容不得李适多想了，很快，李希烈就亲自上演了一出反叛戏剧。他将襄阳据为己有，死守不出，拒不受命。李适明白了，顿悟了，本该一下想起两个人，可他现在只想起李承说过的话，却把杨炎的话抛到了九霄云外。李适对李希烈采取了主动进攻，派人去看看李希烈究竟想要干什么。李承认为，派多少人马也都不够和李希烈作对的，所以只需要派一个人去。
　　被派去的人，是李承，李承自己。
　　李承自己到的，所以他自己被李希烈囚禁在了襄阳府外头的一座小破屋里，被人软硬兼施地折磨了好几天。由于李承是一块十分难啃的硬骨头，所以，李希烈大军面对这样一个神一样不惧酷刑的人的时候，他率领大军逃跑了。当然，他不是怕李承，而是想尽量少惹一些不必要的麻烦。还当然，在让出襄阳之前，他纵兵抢劫，把襄阳所有人口、牲口（牛、羊、马、骡、猪、狗）、家禽（鸡、鸭、鹅）……一根毛都不留地剽掠干净，大摇大摆地从城门撤了出去（希烈乃大掠阖境所有而去）。
　　苦命的李承，坚强地选择留在襄阳，收纳流亡，整顿产业，一干就干了一整年，军府才稍稍完备。而李希烈同志，选择远远避开襄阳这个是非之地，却把自己的大将、亲信留在襄州，专门看守一年前从襄阳抢夺的财宝。连老天都不知道，其实，这个看似最笨最傻最痴呆的李承，却在干着一件最牛最强最阴险的事情。要知道，凡是州县之间，必定有使者往来，而襄州和襄阳本就地处一处，所以既然不打仗，那这一年，冰雪消融，渐渐有了使者来往也就是一件顺其自然的事了。
　　李承派的使者，是他的心腹臧叔雅，在许地和蔡地之间，带着这一年来积累的不多的硕果宝贝，来与李希烈的心腹周曾等人结交。先有梁崇义，又有田悦、李纳（缁青节度使）等人，如今又多出来一个李希烈。被派去围剿田悦的马燧等军，不知道会对朝廷屡屡做出错误的决定，导致反军越来越多有何感想。谁也不清楚，在怎么做都错误的情况下，李适的日子会多么难过。
第二十四章
　　
　　
　　
　　
　　
　　马燧大军屯兵漳滨，与田悦隔河相望，却被田悦堵在了长桥的这边。马燧大怒，就你会连锁么！于是，他用铁锁将几百乘战车连成一体，车体装满沙土，派人推入洹河之中。幸运中的不幸，田悦先生没有提前勘测好水位。就是在他驻扎的这片区域，洹河的水并不太深，战车推进去后，人踩着居然能趟过去。田悦人马一直在休息，粮草众多，却因为做题不认真而失去了优先权。
　　能让田悦高兴一阵子的是，马燧领导的大军，粮草最多还够吃十天的。所以，当马燧下令进军仓口，与田悦死磕的时候，大将李抱真、李艽问他：“粮草这么少，我们还深入，行吗？”马燧：“粮草少适合速战速决，如今三镇联合却不想出战，为的是什么？不就是想拖垮我们吗？我军分击其左右，田悦必然派兵去救，我腹背受敌，战局必然不利！利用这个，他必然破败！”
　　于是，马燧接连派人去撩拨田悦，大概知道马燧的计谋，田悦依然坚守不出。
　　马燧，怎样才能杀死田悦！？这天半夜，马燧忽然叫醒大军，诸军在凌晨开起了灶火，吃晚饭，连夜循着河边直奔魏州去了。诸军莫名其妙，马燧交代：“等田悦追来，立刻停下来布阵！”他在田悦军前留了百十来个骑兵，在营帐中积柴点火，咚咕隆冬敲战鼓敲个不停。很明显，马大帅的想法是给田悦造成大军并未行动的假象。等去魏县的主力大军停顿好了，这百十来个人便停止了敲击，田悦这才知道，原来，马燧跑了！
　　于是，田悦领着大军去救魏县了，他跨过大桥，沿着马燧大军跑过的路，速度地飞奔去了。而躲起来的百十个骑兵，等田悦走远了，放了一把大火，把大桥烧得干干净净。等在前头的马燧按兵不动，田悦跑得很兴奋，然而跑了十里地，听说后头的大桥被人烧了，他的兴奋，瞬间转化成了愤怒。一气之下，他领着缁青、成德四万步兵和骑兵，以更快的速度杀向马燧，同时，边跑边乘着大风纵火焚烧，仗着风势和火势对自己有利，田悦扑向了早就等在前头的马燧。
　　然而马燧却成了缩头乌龟，先前挑衅的状态没有了，就是不跟田悦打架。马燧选了五千勇士，结成坚固前锋，又令神策军、昭义军、河阳军分列左右，等田悦放的那把大火烧光了旁边的东西，喊打喊杀气馁了，马燧纵兵出击，五千装备最优良的精锐猛士率先杀向敌军。而其他各军也都对田悦进行了侧面的打击。跑累了、喊累了的田悦先锋，被马燧以逸待劳的精锐杀成了散沙。而神策、昭义、河阳军，却因为和田悦旗鼓相当甚至有些弱势，已经开始撤退了。
　　突然，马燧的捷报伸向了高空，诸军望见，山呼海啸地杀了回来，大破田悦大军。田悦无奈，领军回走，又无法过河，被官军赶得无路可退，纷纷跳河，淹死无数。此战，马燧歼灭敌军两万余人，俘虏三千余人。整个战场，横贯三十余里，死尸相互枕藉，洹水里也满是随河漂流的浮尸。
　　这场战役，让田悦元气大伤，田悦有家不能回，于是奔往魏州。只可惜，当田悦领军来到城南的时候，魏州大将李长春，却对他闭门不纳。李长春闭门不纳田悦是正确的，当然，前提是他知道官军立刻就会到来。然而从傍晚一直等到第二天天亮，李长春却连官军的一根毛都没看见。官军之所以还没来，不是因为做了什么阴险的战略安排，而是因为，马燧和李抱真闹别扭了。
　　闹了别扭，先解决别扭再打仗，那是必须的。
　　所以李长春死了，死于田悦之手，因为他等不到官军，所以只能开门。魏州城是也本是田悦的地盘，城中能当士卒的也才八九百个，见田悦来了，而且死了的多是自己的亲戚，满城就开起了追悼会，大街全是男女老少震天的哭声。田悦被这场面吓得不知所措，一个人，骑着马站在府门前头，把所有活着的军民都集合起来，流泪演讲：“田悦不肖，蒙缁青、成德两位丈人相助，不自量力，与朝廷为敌，丧败至此！使士大夫肝脑涂地，皆是我田悦的罪过！只是我还有老母亲，我不能自杀……”田悦抽出一把刀，“愿诸公以此刀断我人头，提出城外去投马仆射，可取富贵，不要跟着田悦一起死！”
　　言罢，从马上一头撞到地上，田悦平日里是个挺不错的人，将士见他这样，争相跑来抱着他：“尚书举兵徇义，又不是为了富贵！胜负乃兵家常事，我等受过田家大恩，永世不能相报！”田悦慷慨：“诸公不以田悦丧败而弃之，田悦虽死，不敢忘厚意于地下！”在这种感人泪下的情调中，这一伙人割掉了自己的头发，头发堆在了一起，指天为誓，约为兄弟，同生共死。
　　为了酬谢这些支持他的人，田悦拿出府库百万资产发给士卒，士卒欢欣鼓舞，感慨悲歌，让人动容。然后，就发生了下面的事：
　　李纳大军在濮阳，跟河南军打仗，打不过官军，被撵回了濮州（治所和濮阳不是一个地方），吃了这么点儿小亏，李纳决定向田悦求救。而田悦自己人手本就不够，所以只派出去了三百个骑兵——这已经很仗义了。可是，李纳不满意，非常不满意，因为他没瞧见半个骑兵前来支援。
　　以田悦的仗义，骑兵肯定发了，问题出在了军使符璘的老爹符令奇身上，临行前，符令奇给符璘立了个相当于遗书的临别赠言：“我老了，仔细回想一下那些叛变的，安禄山、安庆绪、史思明、史朝义……如今他们都在哪儿呢？田氏能比他们还强？如果你弃逆从顺，是扬父名于后世啊！”说完，这倔老头开始咬符璘的胳膊，咬出一大块血印。符璘懂了，所以，这三百骑兵也就从此消失在了田悦的名下，转归马燧帐下。
　　不仅是这些兵马，符璘也策反了副将李瑶，两人率领各自兵马，投到了马燧这里。躲在城中的田悦，被符令奇这个老头给气疯了，为了雪耻，他把符家所有人都集合起来杀死，而这个倔老头，至死嘴里还骂着田悦。田悦的疯狂举动，让所有人瞧明白了一件事情，是的，田悦这个人，都这样了，他到底还想怎么样？
　　于是，李瑶的亲爹，远在博州的李再春坐不住了，以城池投降朝廷。
　　田悦的堂兄田昂也坐不住了，以洺州投降朝廷。
　　大将王光进，也献了长桥城投降了。
　　十几天后，马燧诸军也抵达到了魏州城下。
　　
　　魏州田悦，危在旦夕。
　　田悦知道自己死定了，马燧也认为田悦死定了。然而，最终，还是有一个人救了他。
　　别忘了，他叫朱滔。
　　
　　田悦居然策反了最不该反的朱滔，援兵将至，大喜，于是慷慨激昂地发表演讲，随即遣大将康愔，率领万余人出城西，与马燧战于御河之上。大概是太兴奋太草莽了，田悦大败而还。而朱滔的援军迟迟未到，田悦一下变得沮丧起来。但很快，田悦又咧嘴笑了起来。原因有两个，第一个，是马燧和李抱真又闹起来了，军队谁也不听谁的；第二个，是唐朝两河大面积用兵，月费一百多万贯，府库赤字了。
　　而朝廷这帮所谓的理财专家，多半是不懂经济的，在这种状态下，太常博士韦都宾、陈京上书，认为商人是暴利行业，应该靠他们。其实早在很久前，针对商人的征税，就已经从三十分之一提高到了十分之一。眼下缺钱，博士们的办法倒也简单，一个字——借。由官方出面“借”商人的钱财，这么一算，想要支援军队，只不过需要借天下一两千商人的钱就够了，难道不是很容易的事吗？
　　没办法，还有更好的办法吗？不行就试试，下诏借钱。而被安排下去借钱的这位，真是一位爷，他就是判度支杜佑。杜佑召集身在长安的所有商人，挨个“借”钱，但杜大人最欠扁的地方在于，他借的，是人家的全部货物。杜大人还喜欢打人，一旦他觉得有人扯谎骗他，他就抽出鞭子来抽人家（意其不实，辄加搒捶）。至于布帛粟麦，就没必要借那么多了，只借四分之一。
　　百姓叫苦连天，罢工罢市，大街上，碰见宰相的马，拦住就控诉杜佑的罪行。于是李适派人去抚慰百姓，下基层走访的是位宰相，他是卢杞。以卢杞的状况，下基层去抚慰还是吓人已经没那么重要了，借钱借得天下大乱，百姓堵住卢杞的车马不让他走。卢杞见势不可遏，瞅准机会，驱马从小道回到了朝廷。“借”钱“借”粮的成果是很显著的，全国的商人被借了个遍，且数量惊人：共计二百万贯，不到两月的生活费！
　　我一直认为，经商者不是慈善家，企业家的家产也不是平地里生出来的，在世风日下，特有基层依旧山珍海味奢侈铺张的年头，他们也没有义务流着扶危济困、救民于水火、毁家纾难的高尚血液。所以李适的办法，从一开始就是错的，错不在数学计算上，而在乎人心上，博士、鸿胪、宰相、皇帝，千算万算，都没有算到人们对强行摊派会有这么大的反感，武士彟们如果足够聪明，也必然知道即便是毁家纾难了，朝廷也不会记得你的好，反倒依然会怀疑你是不是有所隐瞒。
　　我想李适该大哭一场才好，因为除了钱不够了，派出去的大将马燧、李抱真也互相看着不顺眼，本来大军出征，大将商议那是应该的，可这俩人居然因为生气再也没见过面。他俩矛盾的根源，是怀州刺史杨鉥。李抱真想杀了杨，杨奔到马燧这里，马燧上奏为杨伸冤，李抱真怒。情况就是这么简单，诸军在跟田悦的战斗中，眼看就要大告成功，却因为他俩的私人恩怨而逗留不前。
　　于是中使来了，是李适派来给他俩调停的，本来李抱真和马燧的火气都快消了，却不料，反军联盟中的王武俊却横插一杠子，把马燧气得雷霆万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