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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登之围-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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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邦向前走了几十步,伸了伸腰,吸了几口冷冽的空气,眼睛眯缝着望着远方,随口问道:“那两件事都办妥了吗?”    
    紧跟在他身后的陈平知道是在问他,赶紧答道:“都办妥了。将军刘贾昨夜已带着陛下的诏书赶往下邳去了。今天清晨车驾出发前,大赦令也已下发,诏告天下。这样,楚国与各诸侯国估计不会出现大的动荡。”    
    将军刘贾是刘邦的堂兄,曾率军在楚地作战,熟悉楚军将领,这次擒了韩信,刘邦便让他赶到楚国都城下邳去控制局面。    
    “好,那样就好。这次只抓韩信一人,不株连旁人,让他们都替我好好治理地方,安分守己地过日子……噢,对了,那几个戴王帽子的有什么反应?早上他们来送行,一个个灰头土脸的,像是遭霜打了似的。”    
    “那是,出了这么大的事,都不会睡好觉的。梁王彭越、淮南王英布很紧张,韩、彭、英三雄并称于世,这次韩信被抓,他们大有兔死狐悲之感,神情惊恐,不知所措。昨晚陛下设宴,他俩似坐针毡。宴会后,臣按照陛下的意思请他俩到臣居处聊了一会儿。他俩频频表示对陛下的忠心,还狠狠骂了韩信一通,说韩信忘恩负义,辜负了陛下对他的厚爱等等。后来听臣说陛下已下令大赦天下,不株连其他,他俩似乎稍稍回过神来。    
    “燕王卢绾、韩王信也很震惊。昨晚臣已经睡下了,韩王信还一定要求见臣,说是明晨陛下就要起程,他有些话一定要对臣讲,不然,他要后悔一辈子。臣以为有什么大事,原来也是请臣向陛下转述他的忠心,再三再四。还说他是有愧于陛下的,三年前陛下让他与周苛、枞公守荥阳,他战败被擒,便降了项羽,后来虽然又逃了回来,总是臣节有亏,与死节的周苛、枞公相比,更是无地自容。陛下有海纳百川的胸怀,不计前嫌,仍对他宠信有加。他一定要缅记陛下的恩惠,克勤克俭,勤勉王事,唯陛下马首是瞻。一直唠叨到半夜,言辞倒很恳切。”    
    当时刘邦帐下有两个叫韩信的大将,一个是被抓的楚王,一个是韩王信,是韩国王室的后裔。    
    “那个韩信被抓了,这个韩信害怕了,这倒没想到。他还提了三年前那件事,看来也是个有心人。好吧,记得就好……那个韩信怎么样了,还老实吗?”    
    “听看押他的侍卫说,他老是叹气,嘴里不断嘟哝着‘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敌国破,谋臣亡’,闹腾了一夜。刚才上路前,臣去看了看,见他靠在车上打瞌睡呢。”    
    “哼,看来还挺冤屈的,‘敌国破,谋臣亡’,朕杀他了?灭他的族了?找死。告诉侍卫们,路上要小心看管,不能出一丁点儿差错。还有,不要难为他,让他吃好睡好,朕还不想让他死呢。”    
    说着,他转过身来往回走去,车队又要启动了。    
    走到两辆毡车旁,他对陈平说:“你上朕的车吧,有事要谈。”    
    说着,他跨上了第二辆副车,陈平也跟他上了车。    
    刘邦从去年登基以来,颁布了一系列政令,如大赦天下,复员军队,又召回因战乱逃离家园聚啸山泽的游民,让他们回归各自的郡县,有官爵的复官爵,有田宅的还田宅,还奖励有功的将校士卒,或给俸禄,或减免他们的赋税徭役等等。目的都是为了救治八年战乱带来的民生凋敝,尽快恢复生产与秩序,让社会迅速安定下来。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天下仍不太平,兵事仍不断发生,半年里就发生了两起反叛事件。七月里燕王臧荼反,还攻占了代地,震动朝野,随后项羽旧将利几又反,在中原腹地点了一把火。


《白登之围》 兵临城下韩王北迁(3)

    臧荼本是项羽一手提拔起来的燕将,他的燕王也是项羽封的。高帝三年,韩信大破赵军,威震燕赵,他便投诚了刘邦。刘邦没有动他,依旧让他王燕地。利几则以陈县县令降汉,刘邦封他为颍川侯。    
    刘邦称帝后,追查捕杀项羽余党,剪除项羽的潜在势力,这两个项羽旧部心怀恐惧,便破釜沉舟起兵反叛。    
    这两起反叛事件没两个月就被刘邦亲手平息了,臧荼被擒,利几逃走了,刘邦让大将樊哙收复叛乱的土地,战事拖了一段时间。这两件事刚处理完,马上又出了上告楚王韩信的密奏。虽然现在韩信也成了他的阶下囚,但这些接踵而来的事件让这位上台不久的皇帝添了不少心事。他不仅感受到了君临天下的威风,也感受到了帝王的烦恼与朝廷上潜伏的种种危机。    
    现在,他在考虑回洛阳后要办的几件大事,想听听陈平的意见。    
    倚靠在软软的锦垫上,烤着暖暖的炭火,他对坐在一侧的陈平说:“来陈县前,朕与成信侯长谈了一次,你猜猜我们谈了些什么?”    
    成信侯便是张子房。在刘邦的文臣武将中,张良是最受刘邦尊敬的谋臣。刘邦谩骂斥责大臣是有名的,但对张良从来没一句重话,一直以师辈事之。    
    陈平见刘邦突然让他猜他们两人间的谈话,颇感突然,便模棱两可地回答:“陛下与成信侯所谈,定是兴国安邦的大事。”    
    “你这滑头,朕难道还会与他谈鸡鸣狗盗之事,纵然有兴味,也无闲暇时间。”    
    “那陛下与成信侯定然是商议了这次陈县之行。”    
    刘邦摇摇头,“陈县之行当然也议论了,但还不是主要的。”    
    “那,为臣就猜不出了,陛下要办的军国大事太多,哪一件都是要紧的,不知议论的是哪一件。”    
    刘邦点点头,说道:“事情太多,哪一件都是要紧的,这一点你倒说对了……好吧,告诉你吧,朕与成信侯谈的是秦王嬴政,是我们的老对手项羽。”    
    议论嬴政与项羽?这两个已成故人,现在事情这么多,怎么又去议论他们,陈平有些奇怪。刘邦接着又说了下去:    
    “这两个人都是英雄,都得了天下,但很快又都失了天下,朕向成信侯请教的是他俩失天下的原委。朝廷权柄乃天下重器,我们总要谨慎从事,不能重蹈他们的覆辙才是。”    
    陈平听到这里,抬头望了望跟前的刘邦。这位主子的须发已经花白,眼神中有几分倦意,还有几分忧虑,望着刘邦,他不禁肃然起敬。这位主子出身低微,读书不多,但确是聪明过人,非同寻常,更有一突出的优长便是心胸开阔、目光远大。你看,现在他本该是踌躇满志的时候,却在担心步嬴、项的后尘,陛下想得深想得远啊!也显示了一位明君的襟怀。自己跟了这位主子真是三生有幸,也能干出一番名垂青史的大事业。    
    至于刘邦提出的那个话题,陈平觉得很突然,也太大,自己没想好,一时也不好说什么,于是便低头不语。    
    “先生怎么不说话,朕想听听你是怎样想的。”    
    “臣才识浅陋,这样的大事难以详述。不过,嬴政、项羽决不能与陛下比肩。这两人暴虐成性,杀戮太多,嬴政又筑长城、修驰道、建阿房宫、造骊山陵,生生地把一个好端端的江山搞得千疮百孔,民力耗尽,百姓生不如死,遍地是怨声,遍地是罪犯,那样的秦廷岂能不亡,秦亡在暴政;项羽不仅残暴且妒贤嫉能,失信于天下,他纵有万夫不挡之勇,也难敌四海之怒,焉能不败,项羽败在失道。陛下有仁爱之心,又宽厚待人,天下英雄尽收麾下,上应天理,下合民心,大汉正兴旺之际,焉有覆辙之祸。”    
    刘邦抬了抬眼,不以为然地吸了一下鼻子,说道:“你啊,没好好想,没认真想。刚才那些话,朕已经听腻了听烦了,也只是樊哙、周勃等所能言。”    
    “臣愚昧,愿听陛下教诲。”陈平笑吟吟地说。    
    “朕也没想好啊,不过那天成信侯讲的那些话一直在朕脑海中转悠,他的话有道理啊!”    
    “成信侯道骨仙风,先知先觉,定有过人之见。”陈平恃才傲物,刘邦的那些谋臣们很少能受他的青睐,但对张良他十分敬畏,也十分尊重。    
    “成信侯谈到嬴政时说,嬴政一辈子做了许多错事,但修驰道筑长城这两件事并不错,为的是保境安民抵御外侮,北边的匈奴确是心腹之患。嬴政干事气魄大,筑万里长城,修千里驰道,修筑之处都在荒僻险峻之山野,那得花费多少人力物力,死多少人啊。万里长城可谓是万里白骨堆成。有了长城就要有人驻守,数十万大军终年曝师于野,后勤辎重使国家不堪重负。那时县县乡乡年年月月都要一批批往外送民伕戍边服役,那样的差使当年朕这个亭长干了不少。去戍边服役的民伕心里都明白,此行是凶多吉少,十去九不回,因而一路逃亡,甚至铤而走险,于是到处是游民、罪犯,陈涉① 首举义旗揭竿而起,天下便群起响应。成信侯说,虽然嬴秦并非亡于匈奴之手,但祸端却由匈奴而起,也因抵御匈奴伤了国家的元气。”    
    陈平微微点头,心想,这确是一个祸端。    
    刘邦接着说了下去:“成信侯还谈了民心与人欲这两件事。成信侯说,顺应民心者能得天下,这是贤明者都懂的道理。但综观天下,纵有明君在位,也还会祸乱不断,少有安宁之日,这里的一个祸根便是人欲。    
    “春秋、战国间你打我,我打你,打打杀杀几百年,各国诸侯总不能仁爱相处,根子是心太大,欲望太高,一个个都争当天下霸主,于是争斗不息,荼毒生灵,天下不宁。寻常百姓也有欲望,但他们的欲望小,农夫求田宅,商人求利,读书人求仕进等等,所求有限,于国无碍,还有法度可节制。但诸侯王及朝廷重臣则不然,他们位尊权重,稍纵人欲便觊觎神器,有雄图天下之心。于是,历朝历代都有谋逆反叛之事。”    
    听到这儿,陈平不禁答了一句:“成信侯想得深啊,人欲横流,各怀异志,确是一个大祸害。”


《白登之围》 兵临城下韩王北迁(4)

    “朕与成信侯议论到,能否想个好办法从根本上铲除诸侯与大臣的谋逆之事,成信侯以为不能。他说嬴政灭六国后,一定与他的谋臣商量过这件大事,因此他不分封诸侯王,把天下划分成郡县,由天子委派郡守县令逐级治理,这样天子便大权独揽。这看来是个好办法,但后来天下一乱,六国之后又起,各路诸侯,称霸一方。项羽灭秦后封了十八路反王,天下又成割据局面,这些事都在眼前,都是我们经历过的,那是时势使然,怨不得谁。当初朕也封了不少王,如果不封韩信、彭越、英布等人为王,他们就会帮项羽来打我们。因而成信侯与你都劝朕封他们为王,封王后他们也真出了力,现在这一个个诸侯王可都成了心腹大患啊。你看没半年,燕王臧荼反,利几反,现在又有人告韩信反,不知过两年还会怎样?还有,朕活着那些诸侯王还有忌惮,待朕百年后,少主幼弱,那些骄兵悍将又有谁制服得了,他们还能老老实实听朝廷的吗?怕到那时,又会出个十八路反王。”    
    听了这番话,陈平默默地点头,见刘邦像是陷入了沉思,他想了想便说:“陛下所虑极是,这件事历朝历代让多少君王费尽心智,又少万全之策。嬴政不封王,但天下太大管不过来,战乱一起,也没有兄弟同宗帮衬,真成了孤家寡人。当年周公旦与成王姬诵分封天下,共封了七十一国,其中兄弟国十五,同宗国四十,在七十一国中占绝对优势,天下大都是兄弟国、叔伯国。俗话说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一旦宗主有难,同宗同族叔伯兄弟都来救援,共保姬姓江山,因而周王朝绵延了八百年国祚。后来之所以灭亡,也因为那些诸侯大国都渐渐落到了异性人手里,战国七雄中只剩下一个弱小的燕国仍为姬姓。当年项羽所封的十八路反王也都是异姓,异姓之间再亲也无血脉联系,像张耳与陈余那样的莫逆之交,最后还反目成仇,不共戴天。因此,臣以为以后若要再封王,少封或不封异姓王当为上策。”    
    听到这里,刘邦“哈哈”一笑,说道:“先生这最后一句话说得不错,来,奖励你一只柑橘。”    
    说着,他拿起放在边上的柑橘递给陈平。    
    “谢陛下,那是长沙王进贡的吧,长沙王这回送了不少东西来,这柑橘臣的车上也有。”    
    “长沙王,长沙王,长沙王吴臣也是异姓王啊,哈哈。”    
    两人便剥开了柑橘,吃了起来。    
    “这柑橘很甜,你家乡有吗?”刘邦问陈平。    
    “没有,这是南方的佳果。那橘树很怪,生长的地域性很强,古书上说‘橘逾淮而北为枳’,它过不得淮河,一过淮河果实就小而酸,没法吃,也不叫橘,称枳,只能作药材用。”    
    “枳,朕见过,原来它的祖宗就是橘,这倒有些意思。”    
    “是啊,不少东西挪个地方就变了样,生长环境变化了,它的品格就会变化,它的优长就会丧失,也失去了原来的价值。”    
    “嗯,这话也说得好,请先生再说一遍。”    
    陈平觉得自己这句不经意的话只是说了一个极普通的道理,没什么深奥之处,皇帝却叫他再说一遍,真有些怪。他只得又重复了一遍。    
    刘邦听完,却很赞赏地频频点头,连声说:“好啊,说得好,说得好!”让陈平更糊涂了。    
    没等他深想,刘邦又问:“昨天抓了韩信,那些找你的人有没有提供些新的罪证?”    
    “没有,那几位王爷虽然都像模像样地骂了韩信一通,但言辞间似乎又不信韩信会反叛朝廷。他们请陛下一定要秉公而断,切不可上了小人与流言的当,偏听偏信,让那些打天下的兄弟们寒心。”    
    没等陈平说完,刘邦就骂了起来:“放他娘的屁,谁偏听偏信,谁让谁寒心?那些家伙当年是什么东西,全是强盗、刑徒、无赖,朕让他们一个个都当上了诸侯将相,享尽人间荣华富贵,还亏待了他们?是他们一个个都让朕寒心!朕冤枉谁了?冤枉谁了?就凭韩信藏匿朝廷要犯钟离昧这一桩,就能问他个图谋不轨罪,就能砍掉他的脑袋!”    
    陈平见刘邦发怒,便默不作声。    
    刘邦发了一通火,见陈平低头不语,便口气稍微缓和了些,问道:“怎么?朕说得不对?你怎么不说话?”    
    “不,陛下说得很对。臣在想,这韩信也真狡猾,陛下一到,他马上杀了钟离昧,献上了钟离昧的首级,这样就欺骗了许多王公大臣,也堵了许多人的口。臣以为陛下且息雷霆之怒,这件事真还需谨慎处置,彭越、英布与韩信是唇亡齿寒,他俩又都手握重兵,不可不防。韩王信虽一直跟随陛下,与彭、英不同,但利害相近,也难保不生游移之心。一旦生变,他们联手,则成大患,请陛下三思。”说着,陈平抱拳躬身向刘邦深深一拜。    
    陈平这番话,刘邦心中早就盘算过,但他行事果决,胆识过人,从不为各种异议所羁绊,他的心思是:管那封密奏是真还是假,管他韩信是真造反还是假造反,他就要抓住这个由头,以密奏为契机,先把韩信这块大石头搬了,去掉胸中最大一桩心病。至于下一步如何处置韩信,那到时候再说,总会有说头有办法的。只是他心中早有一道杠杠,那道杠杠是不能逾越的,那就是决不能放虎归山,让韩信再去当什么诸侯王。他要把这头猛虎圈起来,圈在自己的后院里,看得牢牢的,那样他才能放心。    
    因而,他对陈平那番十分恳切的话莞尔一笑,说道:“韩信之事,回去审问后再议吧,你也想一想该如何处置他。朕真希望那谋逆之事不能坐实,那样还能为他留条活路。君臣一场,总有几分情义,他还是为朕立下大功的嘛。”    
    陈平听着刘邦的这番话,仔细地品味它的涵义。    
    刘邦接着又说:    
    “回洛阳后,有几件事要赶快办,你记住了。    
    “第一件事要对诸将与大臣们论功封赏,这件事半年前就该办了,出了臧荼、利几的事就耽搁了。现在韩信的事也基本解决了,这件事不能再拖了,对那些跟朕出生入死的老兄弟们得有个交待,他们中不少人也早伸长了脖子等着封侯拜相了,就让他们如愿吧。    
    “第二件事是边患问题,安定郡,上郡及燕、代①等地不断有军情急报,北边那个匈奴这两年又卷土重来,闹得很凶。尤其是燕、代地区,不少地方被他们占了。听说他们那个叫冒顿的单于很厉害很能干,当年他的父亲被蒙恬逐出黄河河套,逃往阴山以北,现在冒顿又率众杀了回来,人马比以前更多,势力更大,各地边将屡屡告急求援。这件事前两年顾不上,现在要认真对付。先要选好几个边将,把那几段边境镇守住,然后再找机会收拾他们,降服那个匈奴单于。朕就不信治不了那些蛮夷之人。    
    “还有一件事是新都长安的筹建,这件事也让萧丞相抓紧。都城是国家的坐榻,屁股坐稳了,才能从从容容治理天下。萧丞相事多,就让刘敬去帮他办这件事吧。”


《白登之围》 兵临城下韩王北迁(5)

    刘邦称帝后原想在洛阳建都。齐地一个叫娄敬的拉车民伕戍陇西,经过洛阳。听到这个消息,那个娄敬便找到老乡一个姓虞的侍卫军官,一定要求见皇帝刘邦,说有重要事情上奏。那时战事刚结束,万事都在草创时期,规矩礼仪没那么多那么严,那个姓虞的将军便设法把这件事报告了刘邦,恳请刘邦能见一见他那个老乡娄敬。刘邦觉得很奇怪,一个拉车的劳役一定要见他,还说有要事启奏,真是件稀罕事,倒想见识见识这个车夫,便答应召见娄敬。    
    那娄敬听说皇上要召见他,十分高兴,便穿着他破旧的羊皮袄邋邋遢遢就要进宫。那个虞将军让他梳洗一番,换件新衣服去见皇帝。那个拉车的黑大个却不知好歹地说:“我原来穿丝绸的,就以丝绸见皇上;原来穿粗毛布的,就以粗毛布见皇上。我可不敢打扮自己欺骗皇上。”虞将军没法,就把他带进了宫。    
    见到刘邦后,娄敬费尽口舌陈说利害,劝阻刘邦不要在洛阳建都,而要建都关中。他对刘邦说:“陛下建都洛阳,是想与周王朝比肩吗?”    
    刘邦回答:“有这个意思吧。”    
    娄敬便说:“陛下,您实在是不能与当时的周室相比哪,陛下得天下的情况跟当时的周室实在是大不相同啊。周室的祖先后稷① 封于邰②,教民耕种,人们像神那样敬重他。他的子孙积德行善十几代,一直到太王、王季、文王、武王,天下诸侯都渐渐归附到他们的名下,于是灭了殷商成为一朝天子。到周武王即位,周公辅政,则开始经营洛阳城,把它定为都城,取的是洛阳乃天下之中,各地诸侯来朝见天子、纳贡述职都方便。于民有德政的治天下易,于民无德政的治天下难,这是极简单的道理。所以当周王朝兴盛时,天下和洽,诸侯、四夷莫不宾服,都能按时来洛阳朝拜纳贡,那时的洛阳也太平无事。今陛下自丰、沛起兵,卷蜀汉,定三秦,与项羽战荥阳、成皋之间,大战七十,小战四十,使天下百姓肝脑涂地,父父子子暴尸荒野不计其数,中原大地哭泣哀号之声至今不绝,伤残之人也尚未痊愈。这样的险恶环境,这样郁结的深仇大恨怎能与周室成康盛世相比呢?因而小民以为在现在的形势下建都洛阳实在是太不相宜了。而关中之地则不然,它披山带河,四面都有要塞可固守,猝然有急难,百万之众马上可召集。那片土地也十分肥沃,物产十分丰富,真所谓是‘天府’也。陛下若建都关中,山东③ 即使作乱,秦国那块故地可全部保全。与人打架格斗,不扼住对方的咽喉,搂紧他的背,不能致人于死命,今陛下占据关中秦人那块故地,就是扼住了天下人的咽喉,搂紧了天下人的肩背,占尽了天时地利啊!”    
    刘邦听了娄敬这番话,拿不定主意,便征求殿前大臣们的意见。那些大臣们大都是楚地人氏,不想西迁,纷纷出来争辩,说了许多建都洛阳的好处,其中最有力的理由是“周王数百年,秦二世即亡”,故洛阳是块福地,关中则是不祥之地。    
    刘邦问到张良,出乎意料的是,张良对娄敬的主意大加赞扬。他对刘邦说洛阳周围虽说也有关隘险阻可守,但周边那片土地逼仄,不过数百里,一旦有变则四面受敌。关中则不同,周围地势险要,中间又有沃野千里,人口众多物产丰富。以那儿作根据地,进可攻退可守,还有广阔的后方作支撑,是大有作为的一片宝地。娄敬的主张好。对张良,刘邦言听计从,于是刘邦决定定都关中,为了表示他的决心,立刻车驾西行。那些反对迁都的大臣,见刘邦已车驾西行,也就无话可说。刘邦封娄敬为郎中,号奉春君,取迎接春天的意思,还大加恩宠,赐姓刘氏。娄敬从此改名刘敬,成为刘邦的近臣。    
    迁都关中,咸阳城已被项羽烧成瓦砾一片,西周的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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