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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衣素华-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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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陆文钦的轻咳声,萧珏回神,看了他一眼道:“你是想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陆文钦点点头道:“正是。昨天晚上,文钦虽居于后院,却也隐隐约约听到了一些传闻,说是与公主有关,还请王爷告知,昨天晚上究竟是怎么回事。”
萧珏抬眼向四下望去,夜色四合,深沉静谧,将他的困乏之意一扫而空,便点点头,索性与陆文钦在一旁的亭子里坐下,道:“昨夜经丑时,宾客已散,只留自家兄弟和亲友,陶鹏突然来报,书房有人,待本王赶过去,一进门就看到两人昏迷不醒地倒在地上,宋盈昏睡在榻旁,而傅宁则躺在榻上一动不动,睡得深沉。”
陆文钦一直淡然的眸子一紧,升起一丝怒意,“是迷香!”
萧珏以眼神回应,而后道:“宋盈中毒不深,很快便醒来,倒是傅宁一直没醒,怎么喊也没有用,便也是在这时候,贵妃娘娘领着一帮人赶来,撞开了书房的门,看到了傅宁正昏倒我怀中。”
说着,他挑起嘴角微微一笑,说不出为何,那个时候的楚倾只着了单薄的私服,双眸紧闭,睡得深沉,他知道那个时候的楚倾确实已经昏迷,却也正因此,他的心底才会不由得涌起一阵暖意与喜意。
他竟不知道,他在她的心中有如此重的位置,能得到她如此重的信任,相信他可以料理好后面的事。
而那个时候,他更是恍然有种错觉,怀里的这个女子,才更像是他的王妃……
“这不可能。”陆文钦语气笃定,一瞬不瞬地看着萧珏,“有陶鹏守在门外,就算是贵妃娘娘也不可能那么轻而易举地就领着人冲进王爷的书房。”
这段时间里,除了每日的训练,陆文钦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打听这大月城里的人,而关于萧珏的脾性他也摸得**不离十,依萧珏的脾气,绝对不可能在那种情况下,容别人接近书房。
换言之,程贵妃能带人到书房看到那一幕,实则是萧珏默许的。
“为什么?”他定定地问萧珏,“是公主的意思?”
萧珏想也不想,道:“是本王的意思。”一句话噎得陆文钦一怔,不知道如何接话,萧珏便淡笑着继续道:“其实从看到她和宋盈出现在书房的那一刻,本王就知道,邓竹音动手了,既然傅宁将计就计,本王就不能扫了她的兴。”
听他一口一个“傅宁”地叫着,越叫越顺口,倒教陆文钦忍不住皱了眉,轻咳了一声,道:“王爷的意思是,是邓竹音利用邓武阳的关系,派人给公主下了药,而后又将其带出宫放到珏王府的书房里,让别人都以为是姑娘在王爷新婚之夜,趁夜潜出宫来看望王爷,如此,既毁了她自己的声誉,又破坏了王爷和侧王妃之间的感情,引起苏家的不满,而公主最终难逃一死,是这样吗?”
萧珏挑眉道:“陆将军果然是个聪明人。”
陆文钦却垂首,道:“文钦愚笨,聪明的是王爷和公主。”说着顿了顿,下意识地握起低垂的双手,欲言又止。
萧珏看在眼中,淡笑问道:“你是不是想见见她?”
陆文钦便用力点点头,复又道:“我知道这么做可能会让王爷为难,若是如此,那就不必勉强了,文钦可以等……”
萧珏从怀里取出一封信交到陆文钦手中道:“等是要等,不过不会太久的,这封信是五天前收到的,相信这个时候守献已经在进京的路上,后面的事情本王已经安排妥当,你只要按计划行事,到时候以守献护卫将军的身份出现,就绝对不会有人会怀疑。等守献离开,你便正好又以保护傅宁为由留在京中。”
陆文钦微微惊讶,没想到萧珏早已在不知不觉之中替他们安排好了一切。
抬头诧异看着眼前这个冷面男子,尽管他面无表情,看起来确实如传闻中的那般冷冽肃杀,可是陆文钦却知道,他待楚倾绝对与对别人不同。
“时辰不早了,陆将军不必担心太多,你既进了珏王府,本王就绝对不会埋没了你。只是,毕竟是北洵第一大将,而今你居于本王身边,可有不甘?”
陆文钦握了握拳,道:“有。”
“说来听听。”
“末将……末将不甘我北洵因遭奸佞小人所害,而成为如今这模样,末将……”
他话未说完,只是紧紧攥着拳头,浑身轻轻颤抖。饶是他已经努力克制,却还是控制不住心底渐渐涌上来的怒意与恨意。
“文钦。”萧珏突然开口,冷淡的嗓音如同一尺冰泉从头浇到脚,让陆文钦豁然醒了神,愕然地看了看萧珏,而后他起身,后退一步,躬身行了军礼,恭声道:“末将在。”
萧珏浅笑,他素来喜欢与聪明人打交道,不用多费口舌。
伸手将人扶起,正要再说什么,突然只听得一声沉闷的声音喊道:“王爷!”两人抬头望去,竟是去而复返的陶鹏,他手里拿着一只信笺,快步走上前来交到萧珏手中道:“暗营刚刚收到的消息,事情重大,没有人敢耽搁,甫一收到消息,秦素就立刻让人给送来了……”
说话间,萧珏打开信笺瞥了一眼,蓦地神色一凛,冷了眉峰,沉喝道:“怎么会这样?”
第九十二章 噩耗
隐约感觉到情况不妙,陆文钦脱口问道:“出什么事了?”
萧珏将信笺揉成一团,紧紧握在手中,微挑眉峰,陆文钦一抬眼就看到他眼底的凛凛杀意和戾气,不由怔住。
同为在战场人拼杀的人,他知道萧珏这样的眼神和气息意味着什么,尤其是对于萧珏这种天生的将领来说。
君王一怒,群臣惶恐;将军一怒,万军振威。
究竟是何事,竟能让素来淡然镇定的萧珏露出这样的表情?
只稍稍隔了片刻,萧珏眼底的杀意便渐渐淡去,只余一抹淡然,随手将纸团丢进不远处的火盆里,纸团立刻被烧为灰烬。
而后他侧身看了陆文钦一眼道:“守献遇害了。”
立了冬之后,冬寒气息便越来越重,风也越来越利,一日冷过一日,像是随时都有可能落下雪来。
海棠顾不得衣角已湿,匆匆忙忙进了雍华宫。前儿珏王大婚的时候天气还是好好的,结果今天傍晚的时候就下了场雨,想来珏王殿下果真是吉人自有天相。
“太后……”她冲着那道苍老的背影轻轻喊了一声,接过宫人递来的帕子稍微擦了下额上的汗珠。
未等她继续说下去,古太后便问道:“还没有找到人?”
海棠连连摇了摇头,“找不到……宫里下上都找遍了也不见人影儿,宫外,珏王殿下已经派了人去找,可是傅姑娘对大月城并不熟悉,刚到大月城便被太后娘娘召进宫人,几乎未曾再踏出宫门半步,奴婢担心……”
古太后长叹一声,睁开眼睛道:“不用担心,只要有珏儿出马,傅丫头跑不了。”
海棠颇有些着急道:“奴婢担心的不是她能不能跑得了,而是怕她万一遇到什么危险,这……”
闻言,古太后笑了笑,道:“你忘了,傅丫头出生将门。”说着又不禁想起之前珏王派人传来的话:容城总兵傅守献遭奸人所害,已故!
不管怎样,这样的消息对于楚倾来说都是一个惊天噩耗,是以古太后本有所隐瞒,却不想反倒是阴差阳错地教楚倾听了去。
看得出太后对二人颇为放心,海棠忍不住问道:“那……太后娘娘,我们要不要管……”
“让她去吧。毕竟是独自一人背井离乡,好不容易就快与父亲亲人团聚了,谁料竟除了这样的事,是个有血有肉有感情的人,都不会无动于衷。”说着她一声长叹,抬手由海棠扶着站起身来,“咱们也不等了,哀家了解傅丫头,孰轻孰重,她比谁拎得清。”
“是。”海棠了然地应了声,扶起古太后,缓缓朝着寝殿走去。
暗夜里,玄衣如墨,长身玉立,白风垂首站在身后,鼻子里时不时地发出“呼呼”的声音,像是在与身边的人说着什??着什么,却怎奈这个时候它的主人根本无暇顾及它。
四下里都已经找遍了,不见人影。
这几乎是所有人给他的回答,乍一听倒还好,可是他的脸色越来越冷,听得越多,脸上的可怕神情便越凝重。
蓦地,他一个翻身上马,催促着白风朝着城西而去——那里是珏王府的方向。
一道浅色身影迅速奔走,顾不得四下里凌乱却强有力的马蹄声,她知道有人在找她,可是这个时候她却谁都不想见。
她不敢相信那是真的,傅守献,傅宁的父亲,亦是她的父亲,明明说好再过些日子他就会进京述职,他们父女就可以见面了,而今只转眼,便阴阳两相隔。
如此奔走良久,她突然停下脚步,立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眼前的府宅。隔得远远的依旧能看到大门上白色的封条,她已经听说了,萧琏怕有人会偷偷潜入宛府,所以一早及下了命令,要刑部那边每隔一月便换一张封条。
所以,饶是南璃多雨水,经常会淋湿那些封条,却从未见过宛府大门上的封条有消失的那一天。
站在宛府外,看了一眼守卫的侍卫,楚倾只稍稍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迈出了那一步,却不想她刚刚挪了挪脚,突然一道身影从身后掠来,不顾楚倾的惊讶,伸手揽上楚倾的腰,带着她避开了这些侍卫,进了宛府。
“是你!”看清来人是萧珏,楚倾微微愣了一下,“你怎么……”
“这个问题应该我问你,你为什么要到宛府来?”萧珏眸子沉冷,静静地落在楚倾身上。
楚倾无声,低头努力压下心头的悲痛,缓缓道:“我只是想到,我父已去,而今宛珺也不在,我应该代替她来给两位老人烧柱香。”
边说着,两人边朝着正堂的方向走去。
关于楚倾和宛珺之间的关系,萧珏心中一直都当成一个可听可而不可问的秘密,今日听她主动提起宛珺,倒是让萧珏下意识地皱了皱眉。
“宛家的事,你是听何人所言?”
楚倾淡淡道:“全城皆知的事,又何须听别人所言?”
萧珏心知从她嘴里根本不可能问出自己想要的答案,便只能摇头一叹作罢,黑暗之中的眼底却闪过一道难以看清的沉肃。
随后他便一直沉默不言,静静地跟在身后,看着她的一举一动,神情闪烁。
“你与宛家相识?”眼看着楚倾的动作始终不骄不躁,认真诚恳,萧珏眼底的冷厉越来越深。
眼看着那座熟悉的院子就在眼前,突然只听得黑暗中一声呵斥道:“什么人?竟敢夜闯宛府!”
楚倾着实想要死掉这张面具,狠狠砸在他们身上喝道:“我就是宛珺!”然而话到了嘴边,又一次次被理智拉了回来。
“不能冲动。”耳边传来一道清冷的嗓音,让她想要怒起的动作稍稍一滞,继而有人再度伸手揽上她的腰,带着她在宛府里逃窜开来。
楚倾定了定神,借着灯笼的火光依稀可见自己正被萧珏紧紧揽在怀里,不慌不忙地躲避着那些守卫的追踪。
“若是憋得痛苦,那就不要再憋着了,有什么不开心的、烦闷的事,统统说出来吧,今天是萧珏为你做个主,任何人都不能阻止你。”
第九十三章 赠玉
白马长风夜如斯,潇潇故人胡不归?
风声从耳边呼呼而过,侧眼,看了一眼萧珏的侧脸,依旧那般轮廓分明,俊朗如昔,尤其是他这般将楚倾护在怀里的动作,全都一如往初。
半梦半醒之间,似是恍然醒悟,原来这些年,他一直如此,未曾改变。他用冷厉与漠然将自己伪装,却对宛珺从未有过半点改变。
“萧珏。”稍稍犹豫了一下,楚倾轻声喊了他。
他点点头,突然又觉得夜色太暗,怕楚倾看不到,便又轻声道:“嗯,我在。”
“没有她,是不是就没有现在?”
她明显感觉到萧珏的动作凝滞了一下,沉默许久,却终究没有回答。从四面八方而来的脚步声越来越重,似乎整个宛府里的侍卫都在追他们。
楚倾努力抿紧嘴唇,不让自己出声。眼看着前方就有一处可以容身的躲避之处,她却不能说出来。
萧珏突然停下脚步,四处张望了一番,似是在找什么,然后他手上一紧,低声道:“这边。”楚倾惊愕,他竟是知道那个容身的地方。
那是在三年前,她到宛府时间还不久,虽然与府里的人都已经熟络起来,然她自小跟在师父身边久了,习惯了一个人待着,尤其不喜欢这种走到哪里都要被人盯着的感觉,所以她在宛府里饶了几圈,最终把目光落在这里。
那边是一个很大的花池,四周种着各种花的花圃,夏日清荷飘香,冬日梅香阵阵,而就在花圃与花池交接之处,有一处很大的假山,假山坐落在宛府已久,却少有人知晓那假山下面的别开洞天。
萧珏携着楚倾一路掠去,绕过花圃里的花木,小心翼翼地走到假山那面,方才发现假山那边有一个洞口,进去一看,里面有一片约有一人高、长宽约一丈许的空间,楚倾走在里面高度正适中,萧珏却要弯下腰来。
这一处山洞太过隐秘,里面一片昏暗,根本看不到外面。
“这里四面遮阳避雨,只有一些细小的缝隙能够穿过风来,所以这里常年不会闷热,且地势偏高,雨水也进不来,你放心吧,他们找不到这里。”似是感觉到了楚倾微微颤抖,萧珏便在她耳边轻声安慰。
话说完了,见楚倾沉默不语,他这才回神楚倾根本不可能会害怕,又不免为自己的多此一举自嘲一笑。
黑暗中伸手不见五指,感觉到与身边的人靠得太近,楚倾下意思地挪动了一下脚,却不知脚边就是一处坑,她低呼一声,刚才一直被萧珏抓着,使不上力气,此时身体骤然向一边倾倒。萧珏抓住她的手下意识地一带力,将她揽进怀里,而他自己则狠狠摔了下去,给楚倾当了人肉垫子。
山洞狭小,想要运功都难,这一下摔得可谓结结?结结实实,楚倾连忙一把抓住他的胳膊,轻声问:“你怎么样?”
“嘘!”萧珏伸手堵住楚倾的嘴,保持着这样的姿势不动,听着渐渐靠近这里的脚步声,他将楚倾揽得更紧了些,“别乱动,他们找不到人会离开的。”
楚倾便听他的话趴着不动,直到听着那脚步声渐渐远去了,她这才挣了两下,从他的怀里退出来,连带着将他也扶起来。
黑暗中看不到彼此,只能依靠碰触与气息来判断彼此在哪里。
定了神之后,楚倾问:“你怎么知道这里有个容身之处?”
萧珏淡淡一笑,“这里是宛府,出了宛府的人,没有人比我更了解宛府。”
楚倾跟着轻笑了一声,看不到表情,萧珏却听出她笑声中的一丝冷意。即使不用明说,他们也知道萧珏会知道这些的原因,谁都知道萧珏和尧冽是宛府的常客,府中甚至备了两人常住的客房,每每与宛珂相谈至深夜,或是遇上天气不便,二人便会留下,少则住上一日,多则三五日。
“说来,其实当初我们将议事之地定在宛府,而非珏王府,并非没有原因,宛府距离珏王府和将军府最近,而且这里最清净,并非如你所想,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为她。”
萧珏嗓音清淡,不急不躁地与楚倾说起往事。“其实最初的议事楼并不在宛府,而是在珏王府,后来因为一些原因,珏王府有一段时间不太安全,隔墙有耳,于是便搬到了宛府,虽然后来珏王府里的‘耳朵’尽数被除,可我们三个已经习惯了在宛府相聚,久而久之,便也没有心思再动。”
听到这里,楚倾下意识地一声冷笑,“珏王府也会有别人的耳朵?”
萧珏淡淡道:“年少而轻狂,难免思虑不够周全,百密一疏也是常有之事,更别说偌大的一个府院,藏了一两只耳朵,也不奇怪,除了便可。”
他说的轻松,楚倾却不难想象这其中的是非曲折。
借着楚倾的身体而活,留着楚倾的记忆,她自然也是知晓生在帝王之家而身不由己,不幸中的万幸的是,楚丰心性寡淡,没有伟大宏图,只求北洵安安稳稳、和和乐乐,而且他由始至终都只钟爱傅王后一人,是以楚倾并无其他的异母兄妹,倒是有几个叔伯家的哥哥,自小她也见惯了他们为了一点蝇头小利也要大打出手,你争我夺。
所以也可以想象,身在萧家这样一个充满野心与抱负、诡计与争斗的皇室之中,萧珏自小经历过、承受过怎样的波折。
等到来年开春,她便在这世间活了十七年,在十三岁之前,她生活在养父母身边,说是如此,倒不如说是活在师父身边,跟着师父游走四方,阅遍人间。正也因此,她小小年纪就已经懂得、学会很多人这一辈子都学不来的东西。至于天禅老人为何要教她这些她便不得而知,虽问过,天禅老人却并不答。
不过好在她对这一切都欣然接受,也很喜欢,时间一久便也习惯了。
直到十三岁那年夏末秋初,养父病逝,她将父大葬,却在送葬途中被一群破皮无赖拦住。
她之容貌,在那个并不大的镇子上早已传遍,惦记着她的人多不可数,而今其父一走,这些人便趁机找上门来。
她永远记得那一天,她一袭素色孝衣站在送葬队伍的最前面,看着那些人的丑恶嘴脸,低垂的手一次次握紧又一次次松开。
师父交代过,决不可在别人面前轻易动武,这些年来她已经习惯了隐藏起自己的气息与武功,有时候连她自己都忘了,可是今天,她却是一忍再忍,忍无可忍。
掌心的真气缓缓凝集,眼看着就要动手、爆发,突然只听得一阵马车缓缓驶来的声音,抬头远远地看着那一辆精致宽敞的马车,看着众人下意识地让开一条道,她豁然收了气息。
众人都已让开,他们都看出了那辆马车做工精细,里面的人非富即贵。
后面的人上前来小声问:“这怎么办?”
她凛凛立于人前,目光紧盯着已经到了面前的马车,沉声道:“不让。”
送葬岂可让行?死者如何安息?
话音落,她便感觉到了那一股扑面而来的凛凛杀意。也许这杀意并不是冲着她来,也许这只是那个人天生而来的气势,可是她却打定了主意,今天这路决不能让。
马车里,有一双眼睛紧盯着她的脸看了片刻,撩起的帘子衣角被放下,“停车。”
车夫惊了一惊,却还是乖乖停下马车。
“带她来见我。”
一名随从应声下了车,走到她面前,道:“我们主人要见你。”
她没有犹豫,款步走上前去,微微垂首行了歉礼,“今日我父送葬,一路西行,不便想让,多有得罪,还望阁下见谅。”
马车里的人并没有下车,也没有撩起帘子,只听里面传出一道醇朗的男子声音:“小姑娘孝心动天,该是在下想让。”
她愣了愣,没料到这人这么好说话,“那阁下……”
“那些人可是闹事之人?”
闻言,两名随从和车夫都下意识地瞥了一眼那些破皮无赖,她也跟着看了一眼,定定点了点头道:“正是。”
“小姑娘说的有理,送葬不可想让。去,替这位姑娘除掉这些麻烦。”
“是。”两名随从轻声应着,面无表情地从她身边走过。
她想要回头去看,却被马车里的人喊住:“不要回头,那些人不值得你怜悯,甚至不值得你多看一眼。”
闻言,她骤然轻轻一笑,“阁下说的是。阁下大恩,小女无以为报,只是,听你说话的声音似乎有些气虚漂浮,阁下若不介意,可愿让小女为你诊脉?”
“你会医术?”那人似乎颇有些惊讶。
她淡笑着道:“略通一二。”
隔了片刻,一只手撩起帘子缓缓伸了出来,她走上前去看了看那双手,手掌宽大,手指修长,一看便知是年轻男子,只是那手看似护得极好,手心里却满是茧子,尤其是虎口处有常年摩挲留下的痕迹,想来是个练武之人。
如是想着,她伸手探上那人的脉。
蓦地,她脸色一变,收回手来,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从怀中掏出一样东西放到那人手心里。
羊脂白玉,触手微凉,男子微微愣了愣,“这是……”
“这是上好羊脂白玉雕,玉雕有灵气,避邪驱毒。阁下回去之后,须得好生注意一下自己的膳食,有些东西虽然细不可查,可是时间久了,一样会摧毁你的身体。千里之堤毁于蚁穴,阁下……需谨慎。”
方才的三言两语之中她已经感觉到这是个聪明人,所以她说的及其隐晦,她相信他能听得明白。
果然,那人华瑍收回手去,停了一下问道:“姑娘不妨说说,在下中的是何毒?”
第九十四章 两面
她低头浅笑,果然是个聪明人,“阁下可听说过‘月影’?”
马车里的人如她所料地怔了怔,良久,他轻笑一声,道:“多谢姑娘救命之恩。”
她摇头:“是阁下救人在先,小女只是力尽所能。此毒毒性缓慢,以银针而不察,索性,阁下的毒并不深,尚未侵入血脉,还望阁下能尽早找出月影的根源,断了这毒。”
“好。”他干脆地应了一声。
谈话间,那两名侍卫已经回来,重新站在两旁,马车里的那人便道:“既如此,在下就不耽搁姑娘,路已经清了,姑娘先行。”而后又对车夫道:“让行。”
“是。”车夫一直静静地听着,到这时心中已明了这个小姑娘救了自己的主人,便乖乖让开一条道。
不管里面的人看不看得见,她都欠身行了个礼,而后转过身去,重新回到送葬的队伍前面,领着众人缓缓走过,对路边那些东倒西歪的闹事之人看也不看一眼……
“在想什么?”见楚倾沉默良久不言,萧珏下意识地伸手抓住楚倾的手腕轻轻晃了晃。
楚倾回神,“没事,只是想起了在北洵的一些往事。”说着她轻轻太息一声,自己入宛府三年,却对这里并不是十分了解,甚至于,她突然觉得他还不如萧珏对这宛府了解得深,便道:“你给我说说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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