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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爱笔记-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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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面为妻子的美丽所陶醉:秀美的脖颈,弯弯曲曲的耳蜗,一缕头发卷曲在耳后,大部分头发用一条黄色的带子束笼在脑后,这样的黄色带子还系在她远足时穿的麻鞋上。十一年过去了,如今比他认识她那一天还要显得年轻、动人。她什么地方更能显示这种敢于向时间挑战的健康和美丽呢?“在眼睛上。”他自己做了回答。她那双眼睛会改变颜色,从一种黯淡的褐色变成深绿,变成柔和的黑色。这时,在长长的睫毛下,由于一股快乐的、几乎是闪烁着火花的光芒鼓舞广,那对眼睛看上去非常明亮。他妻子没有察觉到自己是丈夫正在欣赏的对象,很有胃口地在吃下第二个带西红柿和鸡蛋的鳄梨三明治,还不时地喝下一口口凉啤酒,因此嘴唇是湿润的。占据他心身的这种感觉就是幸福吗?他对卢克莱西娅的赞美、感激和欲望就是幸福吗?是的。堂利戈贝托怀着浑身的力气盼望着夜幕降临前的这几个小时飞快地过去。只要他和她单独在一起,他就要把可爱的娇妻拥抱在怀中,现在终于把个鲜活的她搂在怀抱里了。
  “有时我觉得唯一不太像埃贡·希勒的地方,就是他很喜欢乡村,而我一点也不喜欢。”
  阿尔丰索说道,他继续大声讲出刚才开始思考的一个问题。“爸爸,在这一点上我像你。我一点也不喜欢看树林和母牛。”
  “因此野餐就让咱们给泡汤了。”堂利戈贝托把事情上升到了哲理:“大自然对两个敌人的报复。关于埃贡·希勒,你要说什么?”
  “我刚才说:唯一我不像他的地方就是他喜欢乡村,而我不喜欢。”阿尔丰索解释说。“对大自然的热爱让他付出了高昂的代价。他被抓起来了,在监狱里关了一个月,几乎变成疯子,假如他一直留在维也纳,那绝对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阿尔丰索,你对埃贡·希勒的生平了解得很多啊!”堂利戈贝托吃惊地说道。
  “你没法想象他熟悉到什么程度。”卢克莱西娅太太打断了他的话。“希勒一生28年中的所作所为、言论、著述,他都知道得清清楚楚。这位画家的油画、水彩和素描,他都能讲出标题和日期。他甚至认为自己就是埃贡的化身。这让我感到害怕,真的,我向你发誓。”
  堂利戈贝托没有笑。他点点头,非常小心地掂量着这个情况,可实际上他在掩饰意识里突然出现的一条小虫、一种愚蠢的好奇心——种种恶习的起源。卢克莱西娅怎么会知道阿尔丰索掌握了有关埃贡·希勒的大量材料?他想:“这个埃贡·希勒!表现主义的邪恶变种,奥斯卡·考考斯卡非常公道地称他为‘淫秽的画家’。”他发现自己对埃贡·希勒有股根深蒂固、又酸又苦的仇恨。多亏了那场西班牙流感报销了他的性命。卢克莱西娅从哪里知道的阿尔丰索这一情况?他自以为是那个胡乱涂鸦的家伙,是奥匈帝国最后的啼哭孕育出来的产物,而这个帝国也恰恰是及时地流了产。更糟糕的是:卢克莱西娅没有意识到自己正在陷入自我暴露的臭水中,还在那里继续折磨着他:“利戈贝托,我很高兴咱们能涉及到这个话题。好久以前,我就想跟你谈谈这件事,甚至我都打算给你写信了。这孩子对那个画家的病好让我非常担心。是的,阿尔丰索,我很为你担心。为什么咱们三个人不一起谈谈这件事呢?谁能比你父亲更好地给你出出主意呢?这话我给你说过多次了。这并不是我觉得你对埃贡·希勒的热爱有什么不好。可你实在是走火火魔了。你不在乎咱们三人之间交换一下想法吧?是不是?”
  “母亲,我看我爸爸感觉不舒服。”阿尔丰索只肯说这么一句话,脸上显出天真诚实的样子。堂利戈贝托把这个看成是又一个补充的羞辱。
  “我的上帝呀!你脸色怎么这样苍白啊?看见没有?我早就跟你说了,河水这么一泡会伤身体的。”
  “没事,没事。”堂利戈贝托让妻子放心,说话的声音又细又长。“咬了一口面包太大,把我给噎住了。我想,是个小骨头。好了,过去了。没事了,你放心吧!”
  “可你浑身在发抖啊!”卢克莱西娅惊惶起来,一面摸摸他的前额。“你肯定是着凉了。
  马上来一杯热热的巴拉圭茶和两片阿司匹林。我来给你准备。你,你别反对。现在上床去!
  别讲话!“
  甚至连“床”这个字都提不起堂利戈贝托的精神了;短短的几分钟,他就从生命的欢乐和热情转向了惊惶失措、失去了前进勇气的状态。他看到卢克莱西娅快步向厨房走去。由于阿尔丰索那明亮的目光让他感到不舒服,为了打破沉默,他说道:“埃贡·希勒就因为到乡下去给抓起来了?”
  “亏你想得出来,不是因为到乡下去。”他儿子嘻嘻一笑。“人家控告他不道德和引诱妇女。事情发生在一个名叫诺林巴士的小村子里。假如地呆在维也纳,是绝对不会出那种事情的。”
  “啊,是吗?给我讲讲!”堂利戈贝托发出邀请,他意识到要努力争取时间,可不知道为什么。代替这两天享受天伦之乐的美好顶峰,此刻他的心境是倾盆大雨、闪电雷鸣带来的一场灾难。他拿起一套从前多次使用过并且、行之有效的办法,心中默念着一系列神话形象,争取静下心来:独眼巨人,美人鱼,莲花神,蛇神,等等。到此为止。
  事情发生在1912年的春天;恰恰是在四月,那孩子媒蝶不休地解释起来。埃贡·希勒和他的情人瓦莉(这是绰号,真名叫瓦莱里亚·奈乌西尔)来到真正的农村,住在租来的一间小房子里,地点就在那个很难发育正确的小村子的外围。就是诺林巴士。埃贡·希勒经常利用好天气在户外绘画。一天下午,有个女孩来找他聊天。二人谈了一会儿,没有发生任何事情。女孩又来过几次。直到有一天夜里,在暴风雨中,她浑身湿淋淋地来找瓦莉和埃贡,告诉他俩:她已经从父母的家中逃出来了。二人极力说服她:你这样做是不对的,赶快回家去!可是她说:不。不,至少你们今天晚上总得让我在这里过夜吧。二人同意了。女孩同瓦莉睡在一个房间;埃贡到另外一个房间去睡。第二天……卢克莱西娅太太端着一杯热气腾腾的巴拉圭茶和两片阿司匹林回来了,这打断了阿尔丰索的叙述。除此之外,堂利戈贝托也几乎没有听他的故事。
  “趁着热乎,把它都喝下去。”卢克莱西娅哄着他说。“连这两片阿司匹林一起。喝完以后,上床!睡个好觉!我可不愿意你感冒,亲爱的。”
  堂利戈贝托感到——他的大鼻子闻到了巴拉圭茶中的花香——妻子的嘴唇在他头顶稀疏的头发上停留了几秒钟。
  “母亲,我正给他讲埃贡·希勒蹲监狱的事。”阿尔丰索说明道。“我给您讲过许多次了,您肯定不愿意再听了。”
  “哪里,哪里!你接着讲吧!”她鼓励道。“虽然说真的,我都已经记在脑海里了。”
  “你什么时候给你母亲讲过这个故事?”堂利戈贝托一面小口喝着巴拉圭茶,从嘴巴里溜出这样一个问题。“可她进这个家门才两天嘛,而且两天来,我日夜把她垄断在身边啊。”
  “是在我去奥里瓦尔大街上她住的那个家嘛!”那孩子回答说,依然是那平时惯有透明和坦率的口气。“她没告诉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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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堂利戈贝托觉得饭厅里的空气通上了电流。为了避免与妻子对视和说话,他以英雄气概喝下一口滚烫的巴拉圭茶,热水烫疼了他的喉咙和食道。地狱就设置在他的内心深处啊。
  “我一直没有时间。”他听到卢克莱西娅悄悄在说。他看了她一眼,哎呀呀!她满脸通红。“当然,我可一直是要讲给他听的。难道去我家看我有什么不好吗?”
  “那能有什么不好呢!”堂利戈贝托肯定地说,又喝下一日芳香但是地狱般的茶水。“你到继母家里去,把我的情况告诉她,我觉得很好嘛。那个埃贡·希勒和他情人的故事怎么样了?你刚才讲了一半,我想知道是怎么结束的。”
  “我可以继续讲下去吗?”阿尔丰索高兴起来了。
  堂利戈贝托觉得喉咙里好像有块真正的溃疡,他猜想妻子在他身边一言不发、呆若木鸡一定是心儿在狂跳。他也一样。
  好吧,后来……第二天,埃贡和瓦莉带上那女孩,乘火车去维也纳她外婆家。女孩事先答应留在老太太那里。可是一进城后,她就翻悔了,结果和瓦莉在一家旅馆里度过了那一夜。
  次日上午,埃贡和他的情人带着女孩回到了诺林巴士。她在那里又和那对情侣一起度过了两天。第三天,女孩的父亲出现了。他来到埃贡面前,后者当时正在露天绘画。女孩的父亲非常恼怒,他通知埃贡:已经到警察局对他提出指控,控告他引诱少女,因为他女儿还没有成年。就在埃贡·希勒极力让这位父亲放心、告诉他没有出任何事情的时候,那女孩在屋子里发现父亲来到以后,就抓起剪刀要切断血管。可是瓦莉、埃贡和女孩的父亲拦住了她,夺下了她的剪刀。女孩和父亲说明了情况,父女就和好了,二人一同回家去了。埃贡和瓦莉以为一切都解决好了。可没想到事情并非如此。没过几天,警察就把埃贡·希勒给抓走了。
  堂利戈贝托和卢克莱西娅太太是在听他讲故事吗?从表面上看,是的;因为无论他还是她都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似乎不仅不会动作了,也不会呼吸了。二人的眼睛紧紧盯着那孩子的面孔:他娓娓道来,没有半点犹豫,懂得有起有落,是个优秀的叙述者。二人连睫毛都没有眨动一下。可他俩露出来的苍白脸色又是怎么回事呢?那专注又入神的目光又如何解释呢?那个远方画家的古老故事真的让他俩那样感动吗?堂利戈贝托认为这些就是他从阿尔丰索那欢乐、活泼的大眼睛中读到的问题,此时,这孩子正平静地—一地盯着父母看,好像在等待着二人的评论。他是在嘲笑他俩吗?他是在嘲笑父亲吗?堂利戈贝托将目光盯在儿子那明亮、活泼的大眼睛,寻找是否有恶意的目光、那种可以暴露他内心狡猾、奸诈、虚伪的眼色或者发亮的变化。他什么也没有发现:只有反映心地纯真的健康、明亮、优雅的眼神。
  “爸爸,我继续讲呢?还是你已经听烦了?”
  他摇摇头表示“没烦”,同时费了好大力气——喉咙又干又涩,好像砂纸一样——才低声说道:“他在监狱里发生什么事情了?”
  埃贡·希勒被控犯有道德败坏罪和引诱少女罪,在铁窗里度过了24天。所谓引诱少女罪,就是因为那女孩的事情,而道德败坏罪则是因为警察在他家中搜出一些裸体图画。由于有证明他并没有碰那女孩一根毫毛,引诱少女罪没有成立。但是,道德败坏罪却成立了。法官认定:既然有不少男孩和女孩光顾他的家,那就一定看到过这些裸体画。埃贡·希勒应该受到惩罚。什么惩罚呢?烧掉他图画中最不讲道德的一张。
  埃贡在监狱里吃的苦头是无法形容的。从他在牢房里画的那些自画像中可以看出:消瘦之极,胡子很长,眼窝深陷,表情如僵尸。他带着一本日记,上面写道(“‘盼望,又盼望。’这是我背会的一句话。”)“我天生地就是个最自由不过的人,现在却被一种并不属于人民群众的法律所束缚。”他画了三幅水彩,这帮助他没有发疯或者自杀:木床、铁门、铁床和一个发光的苹果,这是瓦莉每天都要给他送去的苹果之一。瓦莉每天上午都要到监狱附近选择一处战略要地:让埃贡从铁窗里可以看到她的地方。因为瓦莉非常爱他,在那可怕的一个月里,她全力支持埃贡,表现得十分出色。相反地,他倒不一定特别喜欢她。不错,他是为她画了像;可那是拿她当模特儿对待,不仅画她,也画许多姑娘,尤其是他从大街上收容回来的女孩们。他让这些女孩脱掉一半衣裳,自己爬到梯子上,从那里画出她们各式各样可以想象得出来的姿势。男孩和女孩是他着迷的对象。这些孩子让他喜欢得要命,不错,看来他不但是因为要画他们,而且的确是喜欢他们,无论褒义还是贬义。给他作传的人们都这样说。他们说:他是个艺术家的同时,还是个有点变态的人,因为他特别喜欢男孩和女孩……
  “好啦,好啦!看来我真的有些着凉了。”利戈贝托打断了他的叙述,同时起身的动作很猛,弄得餐巾从双腿滚落到了地上。“卢克莱西娅,我还是听你的劝告吧。我去睡了。可千万不能得上重感冒。”
  他说话时没有望着妻子,只是看看儿子。阿尔丰索一看到他站起身来,就不吭声了,脸上显出惊慌的神色,仿佛急着要帮父亲的样子。堂利戈贝托走过卢克莱西娅身旁上楼梯时仍然没有看她一眼,尽管强烈的好奇心想要知道她是不是还满脸通红,还是石榴红色;她是不是气愤,是不是惊讶,是不是困惑,是不是焦虑不安,是不是像他一样在想:这个孩子的所作所为是不是按照什么阴谋行事,还是一时心血来潮,一时儿戏,一时失望和卑劣的心态,一时敌视幸福的恶作剧。他发觉自己走路的样子仿佛是个瘦弱的老人,便挺起了胸膛。他快速登上了楼梯,好像要证明给人(给谁呢?)看:他仍然是个精力充沛的人,身体十分健康。
  他只是脱掉了鞋子,仰面朝天躺在床上,闭上了眼睛。他浑身发热,发烧了。他看到黑乎乎的眼帘上出现一片蓝色的斑点;他觉得听见了上午失败的野餐中曾经听到过的马蜂好战的嗡嗡声。片刻后,由于一片安眠药的显著作用,他睡着了。还是昏迷过去了?他梦见自己得了腮腺炎,小小的阿尔丰索,用老气横秋的声音,摆出一副专家的架势,对他发出警告:“爸爸,你要小心呢!这是一种过滤性病毒,如果钻到下面的睾丸里,就会在那里给你长出两个乒乓球那么大的东西,那就不得不开刀了。就跟长出智齿来一样啊!”他喘着粗气惊醒过来,浑身是汗水,——卢克莱西娅太太给他盖了一条毯子——他发觉夜幕已经降临了。外面很黑,天上没有星星,大雾挡住了米拉芙洛尔防波堤上的灯火。通向洗澡间的门开了;随着一道射进半明半暗的卧室的光线,卢克莱西娅太大走了进来,她身穿睡衣,准备上床。
  “他是个魔鬼吗?”堂利戈贝托问她,心里非常烦恼。“他明白不明白自己做的事情、自己说的话?他做这些事情是不是知道它的分量,是不是考虑到后果?难道有可能他不加考虑?会不会他就是个调皮捣蛋的孩子,那些恶作剧简直只有恶魔才干得出来,可他自己并非情愿?”
  他妻子坐在了床脚下。
  “这些问题,我每天都要想好多次。”她说,神情极为沮丧,不停地叹气。“我想他自己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你感觉好点吗?你已经睡了两个钟头了。我给你做了很熟的柠檬汁,放在保温瓶里了。我给你倒一杯吧?啊,对了,顺便说一句:阿尔丰索到奥里瓦尔大街去看我的事情,我从来都没有打算瞒着你不说。这两天实在太忙,我就给忘到脑后去了。‘”“当然是这样。”利戈贝托急忙说道,一面挥挥手。“劳驾,别再谈这件事了。”
  他起身,目中嘟囔着:“这是第一次正常时间之外我睡着了。”说罢,向他的更衣室走去。
  他脱光了衣裳,穿上睡衣和拖鞋钻进了洗澡间去做睡觉前细致认真的清洁卫生工作。他感到难过和困惑,脑袋里嗡嗡响似乎预示着一场重感冒要来临。他把澡盆里放满温水,又撒上半瓶盐。放水的同时,他用牙线清洁牙齿,然后再刷牙,接着用一把小镊子清除耳中的小绒毛。
  他有多长时间丢下了每周用一天的工夫除去日常洗澡之外,还要对每个器官进行特别卫生保健的好习惯?是从与卢克莱西娅分居之后开始的。差不多有一年吧。现在要重新建立这个每周一次清洁卫生的规定了:星期一,掏耳朵;星期二,剪鼻毛;星期三,修脚;星期四,剪指甲;星期五,清洁口腔和牙齿等等。泡在澡盆里以后,感觉情绪不那么低落了。他试图猜测卢克莱西娅是不是已经钻进被窝了?她穿的什么睡衣?是不是会脱光衣服?他终于做到了让那个不吉利的景象暂时从脑海里消失:奥里瓦尔大街上那座小住宅前,一个小小的少年身影站在门口,小小的指头在按门铃。应该对这孩子下决心采取措施,当机立断。可是什么措施呢?任何措施似乎都不合适或者不能采用。走出浴盆。擦干身体之后,他用从伦敦弗罗里斯商店买来的花露水擦脸,这是英国劳埃德保险社的一位同事和朋友定期从伦敦给他寄肥皂、修面液、除臭剂、滑石粉和香水。他穿上睡衣裤,把原来的睡衣挂在更衣室里。
  卢克莱西娅太太已经上床了。除去床头灯之外,她把房间里其余的灯光都熄灭了。外面,海水用力地拍打着巴兰科的悬崖;风声发出凄厉的哀鸣。他一面钻进妻子的被窝,一面感到心脏在猛烈地跳动。一股柔和的鲜草、带着露珠的鲜花、春天的馨香,钻进他的鼻子,深入到大脑里。处于这样紧张到几乎升腾的状态,他感觉到左腿儿毫米的地方就是妻子的大腿。
  在昏暗又是间接的灯光照射下,他看到妻子穿着玫瑰色的绸缎睡衣,由两条细细的吊带与肩膀相连,睡衣上方镶有一道花边,隐隐约约可以看到乳房。他松了一口气。变了模样。欲望,强烈而冲动,此时正在充满地的身体,从毛孔向外溢出。妻子身上的香味让他感到眩晕和陶醉。
  这时,卢克莱西娅已经猜到他的感觉,伸手熄灭了床头灯,又同样伸手给他,把他搂进怀中。他一接触到卢克莱西娅的身体,不由得呻吟一声。他迫不及待地抱住她,一面搂紧对方的胳膊和大腿。与此同时,他亲吻着她的脖子和头发,一面不停地说着亲热的话。可是当他已经开始脱掉自己的衣裳和剥去妻子的睡衣时,卢克莱西娅太太在他耳边脱口说出一句相当于冰水浇头的话来:“从六个月以前开始,他就去我家看我了。第一次是个下午,他突然来到我家,就是奥里瓦尔大街的那处房子。从那天起,访问就没有中断过,他从学校里早退,不上绘画课。每周来三四次。他和我一起喝下午茶,总要逗留一两个小时。我不知道为什么前天和昨天我没有给你讲这件事。本来是要讲的。我发誓真的是要告诉你的。”
  “卢克莱西娅,我求求你。”利戈贝托哀求道。“你什么都不用说了。不管你是多么想讲,都别说了。我爱你。”
  “我要讲给你听。现在,就是现在。”
  她继续拥抱着他,当丈夫寻找她的嘴唇时,她张开了嘴巴,也热烈地亲吻了他。她还帮助他脱掉了睡衣裤,也脱下了自己的睡衣。但是,当他用双手抚摸她的身体,嘴巴从头发转移到耳朵、面颊和脖子时,她还继续在说:“我没有和他睡觉。”
  “亲爱的,我什么都不想知道。难道咱们非得谈这件事不可吗?尤其是现在!”
  “对,就是现在。我没有和他睡觉。但是,你等一等。倒不是因为我的功劳,而是他的过错。假如他向我提出睡觉的要求,假如他稍稍向我做一点点暗示,我都可能跟他上床的。
  我会非常愿意,利戈贝托。有好几个下午,由于没有和地上床,我感到很不舒服。你不恨我吗?我必须跟你说真话。“


  “我永远也不会恨你的。我爱你。我的心肝儿。我的好妻子!”
  但是,她又一次打断了他的话,坦白出另外的心事:“说真的,如果他不离开这个家,如果他继续跟咱们生活在一起,那种事还会发生。利戈贝托,很抱歉。最好还是让你知道找的心事。我实在没有办法对付这个孩子。我不愿意发生那种事,不愿意让你感到痛苦,就像从前发生的那次一样。我知道你吃过苦头,亲爱的。
  可是,我怎么能骗你呢!他身上有种力量,有种我不知道的东西。假如他又一次想干那种事的话,我会跟他干的。我拦不住他。哪怕是破坏了婚姻,永远破坏了婚姻,我也会干的。利戈贝托,真抱歉,非常抱歉,可这是真话。残酷的真话。“
  妻子开始哭起来。他剩下的那点激情已经烟消云散了。他把她搂在怀中,心情非常沮丧。
  “你给我说的这一切,我都一清二楚。”他低声说道,一面继续爱抚她。“我能怎么办呢?
  难道他不是我儿子吗!我能把他送到什么地方去呢?让谁管他呢?他还太小娃!你以为我就没有考虑过这个办法?等他再长大些,当然可以把他送走了。至少让他念完中学吧。他不是说想当画家吗?那很好嘛。让他去学美术好啦。送他去美国吧,去欧洲,去维也纳。他不是特别喜欢表现主义吗?让他进埃贡·希勒曾经读书的学院,曾经生活和逝世的城市吧。可是现在他这个年龄的时候,我怎么能把他赶出家门呢?“
  卢克莱西娅太太紧紧贴在他怀里,把双腿攀在他腿上,用双脚支撑着丈夫的双脚。
  “我并不愿意你把他赶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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