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倭肯河,为我们泣血的爱情作证-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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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出嫁的时候,她们都勤快,为的是弟弟能偷点懒,又不给爹爹发现。他们省吃减用,为的是弟弟能多吃点。嫁了人以后,她们在没事的时候,想着娘家,更多的是想着小弟现在是不是睡觉了,睡得好不好。
现在,那么大的罪名安在了凤友的身上,凤英认识到,问题太严重了,她无法负担了。她的丈夫出差去了,前天就已经上了火车。凤芝本来是一路扑奔着二姐夫来的,一听这话,心里凉了半截。凤英更焦急。她想到林业局去,让办公室打电报,把丈夫召回。她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丈夫现在是在去上海的半路上。再说,他们一行几人是搞外研考察,性质更重要。“那,凤友现在弄哪儿去啦?”凤英问。“乡政府呗。”凤芝答,“听治安员说,要送乡里的氓流站哩。”提到了乡里,凤英眼睛闪烁了一下。她想起了一个人。当年她在乡里念中学时,曾跟一个男生好过。他们的关系差一点发展出结果。是一系列生活的意外,把他们最后分开了。那个同学,当时还看不出有何过人之处,后来却成了那中学的校长。现在,他是乡政府的武装部长。而且,她知道此人目前就在江对面清帐反贪。她就急忙收拾起东西来。凤芝问她要做什么。
“过江,到牛角沟去。”凤英说,“我要找越长青。“一个小时后,姐妹两人就过了江,来到了牛角沟农联体,找到了乡武装部长赵长青。作为乡清帐反贪工作组的组长,赵长青很忙。然而,一听说是谁找他,他就把手边的事全撂下了,在办公室接待了凤英。当年,两个人彼此都觉得般配。现在,明显地看出赵长青风华正茂,而凤英则有些老了。虽然三十岁还不到,她的身子已经发福,而她的脑门上有了深深的纹路。说话时,她发出的不是赵长青所熟悉的少女之声,完全是一个母亲、一个大姐姐、一个赵长青所不认识的人了。两人对望着,忽然都感觉到,今天不管毯—什么,他们都不会让对方满意了。赵长青热心地倒茶,靡虚地笑着,问凤英来找他,有什么事他可以效力。凤英就一五一十,把凤友的事说了。凤芝坐在一边,只是看着赵长青,一声不吱。当初就是这个人到巴兰屯处理梁大柱的事的。是他亲口对梁大柱宣布了党纪处份。也就是听到了这个宣布之后,大柱,她的丈夫,才走上绝路的。她知道,世界露只有一样东西能让她坐到这里,来求救于这个人。那就是她对自己弟弟的爱。他是她的仇人。只是为了她的弟弟,凤芝要忘了自己和自己的恨。
赵长青听明原委,看着凤英,又看看凤芝,沉思了一会。“你弟弟呢,我是认识的。”他慢条斯理地说,一只手轻轻转着茶杯盖,“一个很有特点的年轻人。”这样说的时候,他自己似乎已经达到了这样的成熟,不但凤友,所有有求于他、或者可能有求于他的人,不管多大年纪,有什么本事,都成了“年轻人”。凤芝盯着他,心里的那股激烈之情,几乎要变成一股狂风,从口中喷出,直射他的面门。她受不了他脸上那种白晰的、自然感觅良好的表情。凤英则怀着无望人的希望,看着赵长青的嘴唇,好像,他的话会成为有立体感的东西,从那里一个个吐出。“这样吧。”赵长青抬眼,认真地说,眼睑以下显出最真诚的表情,“我明天回乡里,要开会,顺便旷把这事问一下。只要有百分之一的可能,我就要作百分之百的努力。咋样?”他询问地看着凤英,又看看凤芝,好像,她们要是不同意,他可以换一个方式,把同样的话再说一遍。
将心神不定的姐俩送出门时,赵长青看着凤英的背影,这样想:“这个女人,当年我要是娶了,今天我会不会还在当民办教师,或者,在哪个大队当会计呢?”这个想法,把他迷住了。凤英决定先跟妹妹一起回到巴兰屯去。娘家的事她必须亲自帮着安排好。不知爹娘因为这事愁成什么样。她急于去安慰他们。凤芝跟姐姐已经走出好远,又回过头,朝那间工作组的办公室看了一眼。这时候,她就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在进办公室。是一个姑娘,灰色西服裤,红色开斯米毛衣,身材有说不出的苗条,远远看去也十分诱人。凤芝步子就停了下来,她知道,那是刘颖。弟弟的事,她真想去跟她说。想了一会,她还是决定不说为好。她问自己:“这样的事,象刘颖那样的女孩子能理解吗?”她没有把握“怎么回事?”凤英问:“没啥。”凤芝又加快步子,跟姐姐走了。
刘颖进了办公室,见赵部长正站在窗前朝远处望着。刘颖叫了他一声,他没有反应。直到刘颖咯咯笑起来,赵长青才从回忆中醒过来,看看刘颖,不好意思地也笑了一下。“那女人是谁呀?”刘颖天真地问。这时,只能看见凤英姐妹的小小的影子了。赵长青含糊其词,没有回答刘颖。纯粹是为了把话题差开,他问刘颖把问题处理的怎么样了。昨天晚上有两户亲家打架,打到这里来,让工作组给解决。都还没过门子,女家要彩礼,男家就要退婚了。刘颖因为自己跟凤友的事,对于男女之情看得正入神,一听此案,就自靠奋勇要帮他们解决。经过一上午的调查,她现在搞清楚了:两个男女还是要相好的,都是他们的家里在捣乱。表示,她还要进一步作双方的工作。赵长青满意地点点头,心想:“这女孩子,还真有工作热情。”刘颖忽然问:“刚才我看那女人,怎么象巴兰屯的人?”她觉得,那象是凤友的三姐。赵长青忽然想到,这个刘颖跟那个姜凤友有着很亲密的关系。他的眼睛就眨了起来。他觉得,此时不宜将此事说出。然而,不知怎么,他发现自己有了强烈的欲望,非把它告诉刘颖不可。
“是姜凤友的二姐,和他三姐。”他说,喝茶。刘颖有点好奇。事际上,她的心里有了一股暖意。因为,赵长青提到的名字几乎无时不在她的脑子里,在她的心头跳动。只要一提它,就象触动了什么机关,那种跳动就控制不住了。就在刚才,路过综合商店的时候,她还发走了一封信,那是多少日子以来,她写给凤友的最浪漫的文字。在那里,她几乎做了一首诗。“她们来这儿干什么?”她问。她的眼睛在笑,脸上却羞红了。“为了姜凤友的事。”赵长青说,平淡极了。刘颖的眼睛一下子睁大,很快,她的小脸就变得红纸一样。她以为,赵部长是在开她的玩笑。工作组好多人都知道她的事,有时,人们还逗她,说一说关于姜凤友的话。渐斩地,刘颖脸上的红晕退下了。从赵部长的脸上,她看出了这不是玩笑。同时,她也看出了什么事不对头。
“到底是怎么回事?”她问,一下子,感到了自己心跳的停止。“你坐下。”赵长青说,“别着急。事情还没到那份,还不是没有办法哩。”他用最无感情的语言,把凤友的事说了。说得那么整齐、精炼,好比一篇经典作文。刘颖脸色惨白,眼睛发直。有好几次,她的嘴唇动了,嘴巴张开了,要叫出声。结果她还是没有发出来。等赵部长说完,屋子里静得如同真空,她才喃喃自语:“不可能,不可能,绝对不可能……”眼泪刷地一下就流了下来。赵部长同情地看着她,轻声说:“是啊,谁听着,都不会相信。”又过了一会,他换了换口气,听上去,完全是对刘颖的关心了:“不过,凤友那小伙子,我是见过的,总觉得,有时候,他的思路跟别人不一样,显得,怎么说呢?不太好理解吧。作为男人,我这么跟你说吧,小刘,有时候,他们干了什么事,为了什么,他们自己都不知道呢。”
刘颖一下子把眼睛睁圆,盯着赵部长。她想知道他这是什么意思。但是,赵部长起身,办事去了。临出门,他告诉刘颖明天一早他就回公社。刘颖愿意的话,可以跟他一起走。刘颖坐在那里,久久不动。在心里,实际上,是在耳朵里,她重复着赵部长的每一句话。凤友出了事,她对自己说,但是她不信。因为她知道凤友决不会出这样的事。第一个直觉,就是有人整他。是的,有人整凤友。很可能,就是队里那几个人。她甚至想到了伍经理。这样想着的时候,她心里就轻松起来。马上,她就分析自己觉得轻松的原因。“是啊,我为什么希望别人整他?”她问自己。她明白了:“是的,我是怕他出那样的事。”这个意识,令她感到震惊。“怎么?难道我真地觉得凤友哥会出那种事吗?为什么,我会有这样的担心?”她不承认自己有担心。然而,她为各为承认了。当她往深里想时,就很清楚了:她希望是别人陷害凤友,这个事实本身,就说明在她的内心深外,还有着那么一点影子。正是它,让她对凤友的事没有信心了。
她几乎为自己的想法生气了,要跳起,要打自己。可是,她要自己冷静地坐着,分析一下,为什么她会有这样的怪意识。她要找出那个影子,看看它到底是什么东西。
无论从哪方面,她都不相信凤友会对一个女孩子做出那种事。这,是毫无疑问的。她对凤友的感情里。看了太多的浪漫色彩,这使她可能把他理想化,可能,会掩饰他的一些缺点。对此,她心里是有准备的。然而,她的凤友决不会做这样的事,对此,她比对自己的生命还有把握。让她担心的,不是这个。这,不是那个影子。她想着那个小女孩,那个哑巴。是她,又一次引起了刘颖心中的那个感觉。跟凤友分手那天,在河套地里,她跟凤友道别时见过那个女孩子。当时,是什么东西,令刘颖心中有了一个小小的异动?想起来了,是她的眼睛。是那个小哑巴的眼神。
事后,刘颖不经意地回忆起那个眼神时,还是觉得有点不安。事实上,是觉得有点怪。那个小哑巴,看上去一脸呆相,不更世事。比起同龄的孩子来,她恐怕更没有知识,更不知人与人之间是怎么回事。可是,当她看到刘颖跟凤友亲热的时候,特别是,看到他们有了男女之间的那种举动时,那个小哑巴,不是象别的孩子那样,视而不见,继续玩她的蚯蚓。相反,她的眼睛闪烁了一下。从她的呆相上,看出了她对这种事有着某种反应。是这样吗?刘颖不能肯定。正因如此,当时她就觉得有点怪。现在,她就更觉得怪了。赵部长为什么那样说话?为什么男人会做出某种事,他们自己也不知道?男人,刘颖对他们不了解,可是,她的凤友哥,她还有什么不了解的吗?他,那么纯洁,那么善良,为了跟她保持最真纯的感情,从来不会在她身上有任何过份的、猥亵的举动。这样的凤友哥会做出什么“他自己也不知道的事情?”既然如此,刘颖更紧张地问自己:你为什么还觉得有一个影子呢?为什么还想着那个小哑巴和她的眼神呢?难道,你认为在它和肱哥之间,会有什么关系?你是这样想的吗?
刘颖渐渐地意识到了,这,就是她心中深藏的那个影子。为此,她恨自己,可是,她无法把它清除。她站起来,想立刻飞到乡里,到凤友身边,把所有的事都弄清楚。她相信,只要凤友哥看她一眼,那个可耻的影子就会消失掉,永远地除去了。第二天早晨,刘颖跟赵部长一起,坐着牛角沟农联体总经理的丰田牌专车,回到了乡里。本来,关在氓流站的人都是各种案子的未决犯,等待着进一步审查,或者移送县公安局。所以,没有特殊关系,亲友是不能去探视的。由于赵部长的出面,王助理终于同意让刘颖跟凤友见了面。刘颖抱住凤友,抽泣不止。门口有人监视着,可是,她不管,用手为凤友理着乱发,在他的脸上摸着。凤友也在哭,只是没有声音。他瘦得那么厉害,刘颖头一眼看到差点认不出来了。一阵激情过后,她仔细端详凤友,为他身上的变化感到了震惊。
在外表上,他还是那样沉着,坚定。他的眼睛,因为脸面的削瘦而显得更大,更亮。他的举止也没有大的异常,只是走路时背稍微驼下来了。在氓流站,不允许任何犯人直着走路。所以,他显出的虚弱、憔悴,都是可想而知的。令刘颖暗暗心悸的是凤友在精神上的变化。以前,看到刘颖时,他就会因为心灵的纯洁而在眼中映出光辉。他的眼神,他的表情,就会显示出一种坚定性。他给刘颖的全部感觉,就是他用自己的纯朴的思想看待世界,解释世界,一切都在他的这种坚定的、沉思的研究中得到纯化,升为最美好的人生。现在,他目光中的那股清纯没有了。他不能直对着刘颖的注视。事实上,跟她的目光一接触,凤友就有了不安。甚至慌乱。他的眼睛里就有了那样胆怯的神情。原先的那种坦然,那种对待生活的信心,没有了。他把目光转向屋角。可是,又不能在那里固定。好像,一切的事物,现在都在搅乱他的心,污辱他的灵魂。他,为此没有片刻的安宁。
刘颖不相信,她的那个光明坦荡的凤友哥,几个星期之内消失了。是什么把他折磨成这样?刘颖的心碎了。“凤友哥。”刘颖紧紧地抱住他,叫唤着,“你不要这样,你一定要挺住。”凤友看了她一眼,又转向了别处。他的苍白的嘴唇上,挂着干裂的皮。他不停地舔着,喉咙里发出了一个声音。刘颖等待着。可是,他没有说话。“凤友哥,你要挺起来啊,你没有做那种事,我相信你,你要挺起来啊。”凤友用那样的眼光看了她一眼,喉头剧烈地动了一下。先从那里发出一个气声,然后,他问刘颖:“你,真相信我吗?”他的表情是刘颖从未见过的,在可怜之中,有着一种她所不明白的东西。那是一个最自尊的人在受过最深的伤割后才有的最平淡的绝望。刘颖一时难以理解了。她只是拼命点着头。“我相信,凤友哥。”她哭着说,“你没有干,那绝不是你干的……”她还想说更多的,加强自己的意思。她知道,让自己的话有说服力,是她现在要做的最重要的事情。
“是他们陷害你,咱们不怕,我一定想办法,一定要搞清楚……”她继续说。但是,她发现凤友不在听她说了。他的心,好像被一种东西吸引过去了,而那东西,刘颖又永远看不到。这个现象,把刘颖吓坏了。因为她明白了,使凤友受尽了最大痛苦的,不是别的,是他自己的心灵。他的敏感的心,在这样的压力中,变形了,对他自己的际遇有了一种异常的反应。刘颖要帮他,要深入他的内心,而且,只能深入他的内心去。然而,那怎么可能?“凤友哥,你别急,别急。”她一边说,一边想着怎样应用心理学的原理跟他沟通,“你把那事好好想一想,想一想。”她觉得,首先要知道他想什么,然后才可能深入进去。“想什么?”凤友看着她,忽然,目光炯炯。“想想那个、那个哑巴,那个小女孩。”刘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样说,可是,还是说了下去,“想想她到底是怎么回事。她怎么会扯上你?你怎么会跟她有关系?”
凤友把头低下去了,看样子,他真地在想了。刘颖受到了鼓励,就继续把自己心里的那个想法说出来。她没有认识到,现在,不是凤友在想什么,而是她想发现自己在想什么了。“他们陷害你,可以有好多法子,为什么会用这个法子?”她听见自己说,“谁会这么丧尽天良,拿自己的女儿作饵儿,为是就是把你抓住?凤友哥,我觉得此事大有文章。”凤友的头似乎更深地沉下去了。刘颖看着他的脑后,心疼地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有一件事,我一直想跟你说。”她轻声道,“就是那个小哑巴。那个小姑娘,我头一眼看,就觉得她有点怪。咱们两个大概是接吻了吧?她看见了。她好像是笑了一下。也许,是别的表情。反正,她有了那种样子。我的感觉是,她懂得这类事情。”刘颖还要说。可是,她把嘴闭上了。这时,凤友慢慢抬起头来,看着她。眼睛里闪出的光,把刘颖说话的任何可能都堵住了。刘颖几乎倒吸了一口气。那不是凤友的眼睛。那表情,绝对不是凤友能有的表情。然而,他就是那样看着刘颖。他的眼睛里,原本是淡然的,现在,有了一样东西。刘颖看头一眼时,以为那是微笑,或者,是嘲笑。
那是一种深深的仇恨。因为情绪达到了极端,他的脸,也在颤抖。事实上,凤友的全身都在抖着。刘颖吓得往后退。她张开嘴巴,意思是要自己大叫,同时,赶快逃跑。然而,已经来不及了。她的抚在凤友身上的手,刚要收回去,就被凤友一把抓住了。她的第一个反应,就是自己的手腕断了。凤友把他的看不见的、可怕的力量,集中在了他的手上。刘颖刚要叫,凤友已把她的喉咙扼住。“原来是你。”凤友轻声说,几乎是太轻了,好像是在对刘颖耳语,“是你在一直怀疑我。他们抓我之后,我就一直有个感觉。不是对他们,而是对你。我跟自己发誓了,只要你不信,我就什么都不怕了。这些天,每分每秒,我都猜着,你会怎么想,你会怎么想。原来,你是这么想的。”刘颖想说:“不,不对,你没明白我的意思啊,凤友哥。”她发不了声了。
“原来你早就怀疑我了,是吧?”凤友更温柔地说,脸上有了微笑,“别人也许还在胡编故事,可是,你已经看出来了,是吗?你认为,我跟哑丫儿在苞米地里,有了关系,所以,她才会有那样的表情?是吗?”刘颖出一身汗,要大叫:不,不是啊,凤友哥,你放开我,听我说啊……“你早先跟我说的,原来都是胡闹,都是逗我玩的,对吗?说你爱我,都是假的,对吗?连你现在都认为是我干的,我还有什么话说?既然咱们的关系原来是这样,我还要坚持什么?滚吧,永远不要再来。不过,你来不来,又有什么意义呢?姜凤友,糊涂了多久啊,现在,明白了……”门口的人发现了屋里的情形,跑进来,把凤友拉开了。刘颖已处于半昏迷状态。她要说话,要抱住凤友。警卫早把她拉出去了。远远地,她听见凤友的狂笑声。第二天,王助理在提审凤友之前,先喝了一杯虎骨酒。连续审了几回,他渐渐地有了一个感觉:凤友这样的人,是他从未见过的。他的心里有着一股天然的正气。这,使他有能力做出惊人艺业,却不会做出这样的亵事。昨夜赵部长跟他谈了一会,也说了同样的意思。从于冒眼儿那里,他已经拿到了最关键的东西。那是一张王牌。轻易地,他不想用它。那东西会引起一连串的反应的。它太可怕了,不可能是真的。除非到了最后时刻,他才会想到它。如果有可能,就不考虑。如果那个刘小姐还是想着他,如果他还是坚不招认,就要把那个恶魔放出来了。现在,似乎还不到时候。他觉得,还不到时候。
所以,凤友一进屋,王助理刚把眼睛立起,又轻轻地放下了。他不想再搞逼供信。“怎么样?”王助理问。“想通了没有?”
他已经准备好了下面的程序:凤友说没想通,然后,他就重复以前的问话,直到把这张记录纸写满。最后让凤友签字,他再盖章,就算结案了。“想通了。”凤友说。王助理一愣。他看了凤友一眼,好像是,想确认一下,刚才是不是他发出的那一声。“想通了?”他问。“是的。”凤友说。此时,他的表情,再正常没有。王助理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那,那,你就说吧。”他的嗓音几乎是一种鸟叫了。“是我干的。”凤友说,“我都承认。”王助理飞快地记着,可以看出,因为激动,他的笔不听使唤了。这次审讯,只持续了半小时。凤友回到牢房,一点也没有疲倦的感觉。他甚至做了一次深呼吸,让浑身上下都感到那种彻底的轻松。
屋里原来关着的几个偷三合板的,今天都放了。现在,空空的屋子,只有他一个人来回走着。走到每个墙角,他都停下,以头抵住墙静静地沉思着。有时候,他会站在窗前,透过那两块肮脏的、模糊不清的玻璃,看着外面的景物。他真正能看到的,只是马路边的一个公共厕所。对他来说,那个丑陋的建筑,忽然有了某种象征意义。直到天色暗然,再也没法看清它的轮廓了,他才把目光收回。这时,他的眼睛里,不再是那样灰暗、纷乱、消沉了。他看着屋子的一角,一点点,把视线集中到那块砖头上。他没有动弹。然而,他的样子,分明跟那里所发出的信息取得了联系。他的眼睛,刹时精光大盛。走到那个墙角。他坐了下来。他把脸抬高,只对着屋门口。那里偶尔会走过一个人,是看守的民兵。他有耐心地等着,直到确信那个脚步再也不回来。他的手就摸到身下。把那块砖头抠起,他摸出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块玻璃。两个星期以前,他从地阴子里把它摸到,悄悄地藏下了。可能,那是于冒眼儿有意丢在那里,让他在最敏感的时候用的。不管它了。昨夜他一直在想着它,想象着它对他的人生会发生什么作用。现在看上去,它完全可以当作小刀用。它的尖刃那么锋利,即使在屋里的那个昏暗的小灯泡下,也发出了一点寒光。他把自己的衣袖卷起,觉得胳膊受到了压迫。想了想,就把整个左袖脱下。在墙角靠住,他身子还用力朝后顶了顶,似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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