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倭肯河,为我们泣血的爱情作证-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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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母亲的出现,她的激烈的反应。接下来,就是很模糊的事情,一件件出现了。说模糊,是因为现在在刘颖想来,那后进事件是突然的,不敢贯,没有逻辑性的。它们,简直是不合道理的。“天啊,先前,我怎么没想到?是的,我想到了,可是,我不相信自己,或者说,我不愿意那样想。我愿意看到自己希望看到的,结果,我看到了,相信了,以为自己得到了。她,会是那样的人吗?我的母亲,我的亲妈,她,会那样吗?!”她激灵灵地打了个冷战。这时候,如果有人走过来,对她悄悄地说:“你的妈妈,不是妈妈,而一条长虫变的。”她也不会这样后怕了。她再也坐不住,往县委打电话,往亲戚家打电话。一切能想象得到的地方,她都问过了。爸爸出去了,到省城开会去了。妈妈不在,可能是下厂了,可能是到工会办事了。可能……谁知道呢,反正是忙正事去了。邬秘书呢?他也不在。他的事更多,可能在任何地方,所以,上哪儿去找呢?她到县委去了,到工会去了,到农机厂去了——因为人家说妈妈到那儿去了。最后,下午三点多钟,她才拖着石头一般的腿回家。进屋以后,她倒在床上,又猛地趴过来,直直地看着天棚。只有一个地方,她想到了,但是,没有去。甚至,没敢朝那里打电话。那就是县公安局。想到它,刘颖的心忽地缩小了,小到不可思议的程度。她全身的血液,忽然都没了,不知跑到什么地方去了,而且,好像是永远也不回来了。她只觉得空空荡荡,好不轻快。这时如果刮进来一股小小的风,也会把她吹到云端了。她坐起来,还是有那种感觉:这身子,这生命,都不再是她自己的。所以,她还有什么可害怕的呢?走到了电话机前,她像是对着它沉思,想出了一个绝对的难题。慢慢地,抄起了电话。
“我找崔局长。”她说。
电话挂断了。不是那头,而是在这儿,在她这边。是一只手,从她的身后伸过来,轻轻地按下了那个话键。刘颖先看那手,那厚厚的、大大的、泛着肉光的手。她浑身一抖。不,是心里一抖。把电话放下,按在那里呆了一会,她才回过头去。她的眼睛,是茫然的,就是说,她不相信自己看到的任何东西。所以,她看到了母亲,却对自己说:“不,不是,不会是她。”母亲却点点头。是的,她点了头。她知道她在想什么,于是,她点了点头。她确认了她的想法。搂住了刘颖,母亲跟她一起,在那张床上坐下。刘颖头一回有这样的感觉:母亲坐下的时候,地球受到了强烈的震动。“你着急了吧,颖颖?”妈妈问,不看她,却摸着她的头。多么熟悉的表情啊,多么熟悉的动作啊,刘颖的心里,又要升起那股热流。可是,她没有。那股热血,回不来了。“你上哪儿去了?”她问。她的声音,好陌生。自己听了,都微微一愣。但是,妈妈没有发愣,没有吃惊。一切,都在她的意料之中,一切,都在她的算计之内。“好了,好了。”她说,“都过去了。现在,没什么好想的,没什么好怕的了。”她是女高音,此时,却用男低音的嗓子说话。这不奇怪吗?刘颖一点也不奇怪了。她看着母亲拿过一个提包,从包里,拿出一个小盒。看着她把小盒打开,拿出一个她熟悉的东西。又看着,妈妈把刘颖的录音机从床头拿过来,打开,把那个东西装了进去。按下PLAY键的时候,不知为什么,妈妈看了刘颖一眼,悲伤地笑了。
“你听吧。”她说。
刘颖听着。
从录音机里,传出了绝对清楚的声音。即使是姜凤友坐在刘颖的面前,对着她的耳朵说话,也没有这么清楚的声音了。
“我承认……我承认……”
录音放完了。妈妈回过头来,看一看刘颖,想大声地说一句最痛快的话。刘颖歪倒在床上,已经失去了知觉。
一个星期后,姜凤友的案子正式移交公安局。
两个月后,姜凤友以强奸罪、杀人罪,二罪并罚,被判处了死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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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第十三章
有一辆切诺基吉普车从城关出来,顺着公路朝东南方向飞快地驶去。在结着冻雪的路面上车轮时不时地打着滑,然而,汽车并没有减速的意思,快到河堤的时候,一下子冲到了路边的钢硬的雪堆上,差一点翻车。只听车子一声怒吼,屁股冒出一股黑烟,跃上了河堤,像轰炸机一般冲到了河面上。它顺着冻成三米厚的倭肯河面朝南走,行出十多里之后,又猛地跃上了东岸,穿进二片桦树林。林子里本来有一条不宽的车道,近来连下五场大雪,又刮了七八次烟泡,把那段路全封死了,远远地看上去像半截掉在地上的银河,那么不真实,那么可怖。吉普车犹豫了一下,虎叫一声,冲了上去,立刻就陷在了这铁一般的硬雪之中。但是,它拱着,叫着,挣扎着,一尺一尺地前进。终于,越过了这梦幻之路,一个急转弯,便看到林中透出的一个红砖墙的墙角。
拐过墙角,便看到了一扇大铁门,涂着灰色油漆,铁栏上挂着长长的冰凌,还蹲着一只乌鸦,看上去像是死了的一样。门边上,挂着一块长条白漆木牌,上面有七个魏碑体的大黑:“县公安局看守所”。门是锁着的,后面的岗亭里还站着一个戴皮毛帽子的警卫,挎着一支九九式冲锋枪。吉普车刚到门前,那门就自动开了,乌鸦发出难听的呀呀之声飞到旁边的墙头上,好像因为打扰了它的静思而骂娘。一进门,车停下。门岗过来,看看车里有几个人,然后,从怀里掏出了三张胸卡,递了进去。车又继续朝院里走了。院子有五亩地那么大,共有五排房子。第一排是办公室和提审室。第二排是后勤部门,包括仓库、车库、食堂和武警宿舍。后面三排都是拘押犯人的地方,分为南筒、中筒和北筒。在北筒的最西边,还有一个小院。院墙更高,架着真正的电网,老远就能听见高压电的轰轰响。整个看守所有六个了望塔楼,这小院就有三个,分别把住了左右和后面三个方向。塔楼上有紧张看守的武警战士,还有爱立克式机关枪。
吉普车在所长办公室门前停了下来,从车上跳下了三个人,一男二女。他们走进办公室,里面立刻传出了热烈的说话声,时不时地,还有尖锐的笑声,好像在这样的时候,这样的地方,真有什么好笑的。十分钟后,有一个穿警服的管教人员,领着一个人出来。那女人穿着军大衣,包着一条红白格子的羊毛头巾,只露出了脸的很小一部分。他的胸前,别着进门时发的贵宾卡。他们绕过四排房子,抄近路直奔那个戒备森严的小院。小院的门,不是一般的铁门,而是整整一面钢墙。领路的管教在门口处按了一个黄色的按扭,对着一个五寸宽的条孔说一句。两分钟后,门缓缓地开了。他们进去之后,又站在那里,被自动扫描设备验明身份。然后,一前一后,进了那间房子。房门还有锁,门后,还有岗哨。过了这一关之后,才进入一条地道。下去之后,又有一道铁门。只不过,这门是可以用钥匙打开的。那个管教掏出自己的钥匙,插进那门右横杠上的一个镀镍的小孔里,拧了四下,锁开了。
这是地下死牢。没有暖气,也并不觉得冷。听得见排气扇转动的嗡嗡声。顺着一条用八只大灯泡照明、并有十六只应急灯的过道,可以看见对面的一扇囚门。走进过道,两边还各有两扇囚门。总共有五间,都是生铁铸成的。门上,没有通常所见的那种号码,却是用电脑打印出来的大字:“静一”,“静二”,“静三”,“静四”,“静五”。在过道的人口处,靠着迎面的墙,还有二个铁牌子;—上面刻着这样几个银色的大字:“从前不守法,如今悔已迟”。显然,是哪个主管司法的领导人的手迹。那个女人,跟在管教后面,来到了“静三”囚室前面。那女人看了一会,想了一会,对那管教说了一句什么。管教当下后便打开了牢门,想先进去。那个人轻轻地摇了摇头,他会意,便把门推大了一点,站在旁边。
这间囚室只有六平米大小,正方形,从天棚到地板倒有三米高。天棚上,有一个十五度的灯泡,用钢网罩着,发出昏黄的比油灯亮不了多少的光。四面的墙都包着泡沫,外面再露上人造革,一进屋便能闻到那股刺鼻的人造革味。屋子中间有一根柱子,也包着泡沫,不过,包得比墙上的要厚出好几倍,而且,包在外面的也不是人造革,而是拉不坏、扯不烂的尼龙布。刚进来,会使人以为屋里是空的。眼睛适应了昏暗,才能看出,在那柱子旁边有一个人。他蜷缩在柱子脚下,像是蜷缩在一个看不见的蚕壳里。事实上,他是在抱着那根柱子,把手在柱子的那一头锁住了。手上和脚上,都戴着镣铐,而且,那镣铐和铁链上头都包着塑料布,用胶带缠得紧紧的。他穿着棉囚衣,也就是灰色的棉袄,显然是以前的多个犯人穿过的,领子没有,袖子开花,后背上有一个大洞,露出肉来了。有意思的是,他还戴着一个头盔,是建筑工人用的那种安全帽,只不过,帽子里垫上了一层棉花,保证硌不着脸,撞不破头。帽子前后,也用胶带左一道右一道加强了,并且,用尼龙绳紧紧地勒在他的头上,不让它有可能脱下来。所有的措施都为了一个目的:不让他自杀。—就那样,双手抱着柱子,堆在地上,他好像是早就睡着了。而他的手被勒得皮都开了,露出了骨头。血,把柱子染得黑黑的,已经干凝在那里。他好像没有半点痛觉,仍然闭着眼睛,呼吸粗重。他的脸,白得几乎透明。即使在黄色的、模糊的灯光里,也能看到在他的腮帮与广有两条青色的血管在跳动。好像,它们不是在肉里,而是给画上去的两条虫子。他的脖子那么细,看上去,像是一个初生婴儿的脖了,软软地、无力地支撑着他的头,眼看,要支撑不住了。他的嘴唇是黑的,虽然干得破了皮,线条还是那么好看。在他的嘴角处,有一种复杂的表情,既像是痛苦,又像是讥笑。他的腿,盘成那样的怪怪的形状,似乎没有骨头,或者,骨头都变得畸形了。在他的脚上,穿着一双棉拉鞋,只不过,鞋带都给解去,鞋帮张开了大嘴,像是在发出痛彻心脾的尖叫。实际上,屋里静得比太平间还可怕。如果不是那时断时息断发出呼吸声,真以为,这个人已经死了。
门打开时,他也没有半点反应。直到一个轻轻的脚步走到了跟前,他才微微动了一下身子,非常艰难地睁开了一只眼睛。来人穿着大号的军大衣,包着厚厚的头巾,只露出一双眼睛。来朝门口处望了一下,又要把眼睛闭上。顿了一下,他的呼吸忽然急促了起来。接着,他把另一只眼也睁开了。那人回过身,先把门关上。然后,定定地看了死囚一会,身子有些颤抖。死囚这时已经把身子挺直,脑袋像警觉的蛇头那样,昂昂抬起。他的眼睛,虽然是肿着的,却瞪得滚圆,眼珠上的血丝在游动着,进跳着,表达出他的心情的激动。他的鼻孔,扩张矿不可能的程度。喷出气流,嘶嘶作响。他的嘴也张开,又合上,再张开,分明想说话,发出骇人的声音。然而,最后只是把灰白的舌头长长地探出,在空中颤然而动。手铐又勒破了腕部的肉皮,鲜红的血,渗了出来。他又挪动脚,显然,那脚并不听使唤。显然,他要站起来,一心要在那人的面前站起来。可是,手铐是套在一个大铁环上,而铁环,是牢牢地钉在柱子上的,那么结实,连一头猛牛也无法撼动。
来人把屋子里的整个布置打量了一遍,才把目光集中到柱子这边,对准了那个死囚。犹豫片刻,他终于下定了决心似的,一步步,走了过来。在离死囚不到一米的地方,停住脚步。先是深深地喘了一口气,然后,那人把脸上的围巾解开。露出的,是一张清秀无伦的脸,像是一只雨后的梨花,明艳不可逼视。只是,她的眼睛,是红肿着的。脸色太白,好像从来不是凡人肉体,而是冰做的。她瞪大一双美目,分明是在哭,却没有声音,没有眼泪。她把军大衣迅速脱了下来,这才上前,一把抓住了死囚的胳膊,不让他再动弹,再挣扎。那死囚感到了她的手,又动了两下,终于安静了下来。女子看着他,目不转睛,只有长长的睫毛在飞快地颤动。在她的鼻子尖上,有一滴鼻涕垂了下来,在那里干吊着,随时要滚落下来。她预想过自己来到这里将会看到多么恐怖的情形。可是,此时看到的,远远超出了她的最可怕的想象。不仅是在外表上,而且,在精神中,在对方的眼神里,她看到了那种只有人类才能产生、才能忍受的绝望。她本来要自己镇静,再镇静,这时,却再也受不住,受不住,猛地趴在了死囚的身上,剧烈地抽动着身子,用嘴咬住了他的破囚服的一角,嘤嘤地哭了。她的全身都在抽搐,好像,马上就要发作心脏病。
再也起不来了。
突然,她收泪止泣,并没有把头抬起,手就开始了出人意外的快速的动作。从怀里,她掏出一只小盒子。打开盒子,从里面拿出一个小小的像装眼药水那样的瓶子,只不过,那瓶子相当精致,外面竟然是镀金的。把瓶口拧开,她凑到死囚的手跟前,将瓶子里的一种黄色的、粘粘的液体挤到手铐子上两只都挤了一点。接着,她又在脚镣上做了同样的事。死囚先是看她忙活,有点好奇,却不明白。这时,手铐和脚镣同时冒起了白烟。他顿时慌了,小声地、含混地哼道:“你……你……你……女子先伸手,把他的嘴捂了一下,示意他禁声。本能地,她迅速回头看了看门。那边,没有动静。她更快捷地打开小盒,又拿出了一个圆形的东西。它,有一个拳头那么大,样子也非常像拳头。它的一边,有一个小小的口。侧面,还有一个突出的精钢的圆头,上面带一个圆孔。她把那东西的口,对准死囚的手铐,跟刚刚点过冒烟怪水的那一点相交。又从小盒里,拿出一根钢棍,插进了凸柱体上的那小孔。轻轻地一扳那钢杆,只听啪的一响,那手铐就从中断开了。死囚大惊,想要阻止,却苦于身不能动,口不能喊。五分钟之后,女子把手铐和脚镣全都切断了,十分熟练地把工具收进那个小盒内。“啊……不……不……我不能……啊……”死囚终于能说话,能把自己的意思表达清楚了。女子却不给他时间,因为,她知道,没有时间了。她伸手解他的衣服,脱他的鞋,还脱他的裤子。死囚拼力挣扎,哪里还有足够的力气?他抓住了她的手,用牙咬住她的手指,再也不放开。她的手指在流血,眼里在流泪。然而,她就是不停。最后,她无法行动了,便蹲了下来,搂住了他的头,轻轻地、轻轻地贴着他的耳朵,吻了一下,说:“我没事的,不要为我担心。”那死囚还是嘶哑着嗓子,泣声道:“不……我不能……不能这样……这样你就……你就……”
在他的耳边,女子泣道:“你……不为自己,还不想……为我吗?”
死囚哭得更厉害:“我不能……不能害你……”
女子摇着他,吻着他:“我要你这样…你要听我的……”
死囚拉着她的手,说:“没用……这是不成的…不会成功的……”
女子低声问:“你不知道,你家里出了什么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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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囚愣了一下,问:“什么事?”
女子凑得更近,声音更小最:“你姐姐……你小妹……你的两个外甥……”
听她说完,死囚的身子离开了她。连他自己也没有觉出,在那一刻,他居然能活动,而且,动得比闪电还快了。好像是看着一个异类,他看着她,眼中闪出那样的凶光。他没有想到,家里会出什么事。更没想到,会出那样的事。那么惨的事。这时,他最大的愿望,就是停止呼吸,停止生命。如果他已经死了,该多好啊。如果没有听到,如果什么也不知道,那该多好啊。他要放声大叫,要发出老虎那样的咆哮,至少,要像一个女人那样大哭,以头抢地,痛不欲生。然而,现在,他不但不能表达,不能发泄,而且,他还不能出声,不能随便地动一动。长时间地,他盯着女子,就像一只畜势待发的豹子,浑身的每一条神经都在拉紧,每一条肌肉都在抖动,朝着一个方向,一个目标,要扑过来,作最后的一击。女子看出来了,心中一紧:“好啊,你终于可以了…你终于要行动了……”再不吱声,上前,把他的衣服脱光,头盔取下。死囚不再挣扎,木然地接受着这一切。女子把那身军大衣套在他身上。在大衣口袋里,还有一双鞋,半新的棉胶鞋,是武警人员通常穿的那种鞋,保暖,适合越野。把围巾也给他包在头上,只露出一双眼睛时,女子把眼泪忍住了,上前,轻轻地、深情地在他的头上一吻。
“别管我……你……保重……”
在他的耳边,她又说了好半天的话。
外面,那个管教人员不时地看着手表。约好了的,最长时间不超过半小时。眼看着,快到点了,他有点沉不住气。好几次,他想推开门,进去,把里面的会见打断。但是,他又忍住了。他知道,这个探视者是大有来头的,绝不可以得罪。再说,事前已经讲好了条件,他并不太清楚,也不想搞清楚。干这行的,事情知道得越少越好,尤其是这种微妙的、危险的事。他所要做的,就是少看,少想,千万别打听。只要把人领来,又平安地领回去。就行了。他不担心在那里面会有什么意外。他曾问过,这样一个女子进去,会不会出什么暴力的事?人家说不要管,不会有那种事的。他不明白,但是,点了点头,不吭气了。他也想到,那里面的设备使死囚连动一下脑袋都困难,又怎么可能发生暴力?想到这里,他完全放心了。又一次看手表。还有一分钟,就到半个钟点了。到点时,就一定要敲门了,他这样决定。不过,他会吗?自己又不敢肯定了。便在这时,门轻轻地打开了。
等了约三四秒钟,才从里面走出来了那个女子,还是穿着军大衣,包着又厚又大的头巾。她低着头,脚步有点不稳。管教心里明白:在这种情况下,一个女人能挺得住,已经算是少有的了。她自然是刚哭过,心神不定。他把门锁好,那女子呆在一边等着他。他又偷看了那女子一眼,只能看到她的眼睛的一部分,红红的,果然是哭过了。他挺起身,直直地在前边走,女子在后边跟着。她走得比来时慢多了。管教也放慢了一些,让她跟得紧一点。按照进来的规矩,顺利地出去了。外面的雪地耀跟生花。管教又停了一下,看那女子把头沉得更低,好像受不了似的。他想说句什么,表示关切。话到嘴边,又改了主意:“还是啥也别说的好。”绕着道,过了几排红砖房,来到了前面的办公室。管教停到了前边不远处,等着那女子跟上来。“好了。”他说,“我不送了,你进去吧。他们还在等着哩。”那女子点点头,继续朝着管教手指的方向走。到了那办公室的门前,快进门斗了,她放慢了脚步。她的鞋带开了,便弯下身子,去系鞋带。在这一弯身的工夫,她看到,那个管教朝着另一条路走去,很快,消失在第三排红砖房的后头了。
她缓缓直起身,看了看院内。有一个穿着黑棉袄的老头,在东墙下铲着雪。还有一个女人,红红的脸,从第三排房子的第二个门洞出来,朝外面泼了一盆热水,跺了跺脚,朝着她这边看了一眼,又回去了。此外,再没有人,没有别的动静。她像是在回忆什么,用眼睛瞄着另一个方向,看见了大门,还有门后的那个岗亭。眼睛一眨不眨,她朝那边走了过去。脚步不紧不慢,只是,有点轻微的打晃。到了岗亭边上,那哨兵注意到了她,也注意到了她胸前的贵宾卡。哨兵似乎想起了什么,看了她一眼,朝她走了过来。在这一刹那,她好像是要站住了,要往回走。只在这么犹豫的工夫,哨兵到了她的跟前。她抬起头,迎着哨兵走过去,没有看他,直直地朝前走,好像,她的眼睛已经失常了,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不想看了。哨兵被她的奇怪的举动吸引住了,几乎侧身,让她过去。就在她真要走过去时候,他咳也一声,叫住了她。
“哎,你上哪儿啊?”哨兵问。
女子停住,呆呆地看了他一眼,手举起来,朝外面比划了一下。“要走吗?你们不是坐车来的吗?还有两个人呢?”哨兵朝她走近了一步。
女子朝院里一比划,又朝门外一比划。
“啊。”哨兵明白了,“好吧好吧。”
他认为,这个女人是怕里面的环境,要到外面去转转,等着她的同伴。这种情况,不是没有过。他又回到了自己的岗亭,转过身去,把小门关上了。他的手开动电纽,那女子没有看他,低着头,很不好受地走出了大门。哨兵看着她的背影,心里想:“大冷天的,来看什么人的。可是,有啥好看的哩?这么漂亮的女孩,非得找个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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