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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化十四年-第10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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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泛就道:“我就不见她了,若是你想见的话……”
陆灵溪马上道:“大人,在下救人乃举手之劳,并没有要别人道谢的意思,我也根本不想见她!”
唐泛见他回得太快,不由调侃:“就算想,也是人之常情,你只管去见就是,我又不会怪罪。”
陆灵溪就急了:“大人,我真不愿意见她,能遇上您,又能当面向您请教,与您畅谈,乃是三生幸事,在下如何还有空搭理不相干的旁人呢!”
唐泛见他英俊容貌登时蒙上一层焦急,再无之前的淡定,心下有些好笑,觉得陆灵溪估计是还没开窍学会欣赏异性。
对这个大方磊落又不失少年心性的陆家子弟,他其实是颇为喜爱欣赏的。
唐泛对船工道:“让她不必过来了,安生休养就是,没有人想要她报答,也不必多礼。”
船工应下,退了出去,不一会儿便又回来了。
谈兴被打扰,唐泛和陆灵溪都有些不悦。
船工见状也是惴惴:“大人,那女子道,她是父母双亡,到苏州投亲的,因为只有丫鬟相随,担心再出现方才那样的情形,所以希望能够求大人允可,一路尾随大人的官船,除此之外,绝不多加打扰。”
这个要求倒也不算过分,孤身女子行走世间,为了自保使出小小心计不算什么。
唐泛既然对她无意,也就没有操心深究对方身世的兴趣,便答应下来。
那女子果然再也没有过来打扰了。
陆灵溪却是个妙人,唐泛本来看在他乐于助人又毫不居功,而且还是陆家子弟的份上与他多聊了几句,没想到对方还是个健谈的,且妙语如珠,时常有令人捧腹之语,又因这两年四处游历,见多识广,正好与唐泛谈到一处去,二人一见如故,一聊竟然就是大半夜,快到天亮时,陆灵溪才依依不舍地告辞离去,称呼已然从“大人”变成了“唐大哥”。
天亮之后,唐泛他们的官船也没有多加逗留,而是继续启程。
在途经常州、无锡等地之后,官船终于抵达苏州府。
下了船,唐泛等人又从常熟坐马车前往吴县。
苏州府辖下有常熟、吴县、吴江等县,其中吴县乃苏州府治所,毗邻吴江县,二者都在太湖边上,只有一字之差,却是两个地方。
唐泛离京南下,朝廷自然会下发公文通知地方官,等他们一行到达吴县时,苏州知府胡文藻早已带着属官顶着烈日,在城外迎候。
论品级,胡文藻与唐泛皆为四品,但唐泛毕竟是钦差,胡文藻虽不必自称下官,但亲自出城迎接,也表明了自己的态度,见到唐泛时,更是热情有礼。
苏州乃富庶之地,苏州知府更是肥差,与那些穷府穷县的官员不同,身为苏杭两地的父母官,天生就有充足的底气和本钱,胡文藻能如此知礼,唐泛当然也不能过于拿乔,二人初次见面不多一会儿,就已经互相称兄道弟了。
胡文藻向唐泛介绍了随同前来的属官,末了大家都以为唐泛也会介绍跟在他身边的曾培与吴宗二人,谁知道唐泛却道:“一路来到这里,我们也有些累了,不知城中可有歇脚的地方?”
曾培和吴宗没想到自己直接就被跳过了,脸色顿时一阵青一阵白。
有东厂这么块招牌镇着,他们走到哪里都是威风八面,连地方官都不敢轻易得罪,怎能想到这次出门竟被唐泛忽视得如此彻底。
但他们自己也不想想,没有他们先前倚仗身份想要教训唐泛,双方又怎会撕破脸?
面子都是自己挣的,不是别人给的。
曾培和吴总错就错在将唐泛与其他害怕得罪东厂的官员等同论之了,殊不知人家连万党都已经得罪了,再多一个东厂又算什么?
胡文藻见状,不由迟疑道:“敢问贤弟,这两位是……?”
唐泛这才露出恍然状,失笑道:“瞧我,竟忘了介绍,这两位是东厂的番役,过来协助保护我的。”
完了连名字也不说,曾培二人的脸色顿时更黑了,心说谁他娘的光是为了保护你的,咱们还负责监视你呢!
但唐泛却没再给胡文藻开口的机会,面露疑惑道:“怎么还不进城,胡兄可是有何不便之处?”
胡文藻忙道:“当然不,唐贤弟快请入城,官驿房间早就备好了。”
唐泛与胡文藻走在前头,说说笑笑入了城,唐泛敢无视东厂的人,苏州府那些属官却不敢,见知府大人忙着跟钦差说话,便帮忙招呼曾培和吴宗二人,并不因他们只是东厂的无名小卒就懈怠。
官驿果然早已准备妥当,热水饭菜一应俱全,苏州是富饶之地,连房间里的被子都用的缎面蚕丝被,轻柔如云朵,可见奢侈。
胡文藻亲自将唐泛送到上房,本以为已经应付完差事,可以功成身退了,谁知唐泛却叫住他:“若胡兄无事,不如少坐片刻?”
胡文藻一愣,笑容顿时变得不太真切:“这就不了罢……为兄还有些公务要忙,不如改日再说?”
唐泛看了看外头的天色:“这都傍晚了,论理衙门早该散值了罢,胡兄还真是奉公爱民,还连夜办公?”
胡文藻打了个哈哈:“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最近事情比较忙,那我就少陪了,唐贤弟早些歇息,明日我再过来拜访罢!”
说罢似乎很怕唐泛开口留人,也没等他回答,便直接离开房间了。
看着对方几近落荒而逃的背影,钱三儿关上门,回身咋舌:“不知道的还以为后面有鬼在追他呢吧,大人,看来这事还真有蹊跷啊!”
唐泛笑了笑,将倒扣的茶杯翻过来,给自己和钱三儿都倒了杯茶,有意考究考究他:“说说,怎么个蹊跷法?”
钱三儿道:“您之前不是说,杨济和陈銮二人都弹劾这个胡文藻,胡文藻还上疏自辩了么,照这么说,他岂非比任何人都着急才对,怎么看见您要谈正事,反倒退避三舍了?”
唐泛点点头:“他的态度是很奇怪,但我们现在初来乍到,什么情况都不清楚,先不必着急,看看再说。”
钱三儿嘿嘿一笑:“那可好,这一进城,立马就感觉到这苏州府跟北方不一样了,连口茶都透着股胭脂味儿,难怪人家都说上有天堂,下有苏杭,大人要不要也去尝尝这南地胭脂的风情啊?”
唐泛没好气:“什么胭脂味儿,那是你淫者见淫,我就没喝出来!”
钱三儿叹道:“哎,就知道您肯定不去的,不过话说回来,这里离京城那么远,就算您去了,隋镇抚使也不会知道呀,小的更不会去告密的!”
唐泛一口水当即就喷了出来:“告什么密!关他什么事!”
钱三儿朝他挤眉弄眼,唐泛的回答是直接将人给赶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美少年从天而降,落在唐大人的面前,啦啦啦~~
陆灵溪不仅出身大家,身上有功名,还武力值爆表,简直文武双全,不知道隋总泉下有知(……),会不会悔青了肠子╮(╯﹏╰)╭
注:吴江饥荒历史上是在成化17年,这里时间推后一年。
第112章
胡文藻虽然说隔天要来拜访,但实际上第二天根本不见人影。
唐泛亲自到知府衙门拜访,却被告知胡文藻有事外出,正好不在。
这一下,唐泛哪里还会不知道对方是在故意避开自己?
钱三儿怒道:“这胡文藻可真是不识好歹,大人明明是来帮他解决问题的,他却好像大人是来给他添麻烦的,大人就不该管他!”
唐泛道:“既然他不愿意见我,那我们就见愿意见我们的人。”
钱三儿疑惑:“谁?”
唐泛道:“南直隶巡按御史,杨济。”
钱三儿喜道:“是了,不是说他与陈銮都弹劾胡文藻不作为么,如今胡文藻都避而不见,可见心中有鬼,看来这胡文藻果真有问题!”
唐泛笑了笑,没有说什么。
巡按御史并非常驻官员,所以不设府邸,每到一处,都是住在官驿,与唐泛一样,区别只在于唐泛是朝廷直接派下来的,论官职也要比巡按御史高上许多。
昨日唐泛他们抵达吴县的时候,杨济并未出现在迎接的人群里面,之后唐泛问过官驿的人,据说杨济是前往震泽县巡视去了。
虽说要见杨济,但唐泛也没有在官驿干等,而是带着钱三儿,两个人在吴县的大街小巷上闲逛。
这下可乐坏了钱三儿。
在扬州那会儿,他要惦记着给唐泛买点心,又怕自己不在没人护着唐泛,短短一个时辰便跑了个来回,根本不敢久留,更谈不上玩乐,如今唐泛带着他出来,可就是名正言顺了。
钱三儿这里走走,那里摸摸,不过也就是看个新鲜罢了,南北风物差异,南方的玩意终归要更加精致漂亮一些,这体现在许多点心吃食上,连上头的点缀图案花纹仿佛也要更加细腻几分。
两人进了一间老字号点心铺子,唐泛让人家掌柜称了两斤各式点心,让钱三儿捧着,他自己则拈起一块玫瑰糕往嘴里送,点点头赞道:“还是记忆里的味道!”
掌柜闻言便笑着凑趣道:“这位客人说话调子带了南音,衣袍款式又是北方的,想必是离家多年之后回来探望父母罢?”
唐泛笑道:“掌柜的好眼力啊,不过这同在大明天下,南北衣袍还有差异的?”
掌柜道:“怎么没有,像南方这两年时兴的是鹅黄色,不管男女老幼,许多人便喜欢做上一身鹅黄外裳,还有您那玉佩的绺子,也跟南方的打法不大一样。”
钱三儿咋舌:“照我看,这些玩意儿不都是女子才讲究的么,怪道人家都说南方男人软兮兮的,敢情都将讲究用在这上头了!”
说完他就得了唐泛一个白眼,钱三儿这才想起唐泛也是南方人,自己可不是指着和尚骂秃驴么,连忙谄媚道:“您自然是不同的,您的人品胸襟,哪能用南北来界线呢!”
唐泛没生气,点心铺掌柜倒是不乐意了:“小哥你这么说就不对了,南方男人怎么了,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我们江南比北方富庶,人自然也就活得讲究了!”
钱三儿笑嘻嘻道:“掌柜别生气,我就是开个玩笑,我家公子就是南方人,我哪能说南方人的不是呢!就是我觉着奇怪哈,都说上有天堂,下有苏杭,这儿怎么说也是苏州府的治所,怎么反倒比扬州那边还要萧条几分?难不成江南最繁华的只有一个扬州城?”
这一回掌柜却没生气,只是叹了口气:“这都是去年那场饥荒闹的,咱们吴县还算好的了,听说吴江那边更惨,到现在都还没恢复过来呢!”
唐泛顺势问道:“吴县如今可还有受灾的百姓?”
掌柜道:“没有了。”
唐泛奇怪:“怎么没有了,太湖边上不是被淹了么,今春就能重新种下庄稼了?”
掌柜道:“不是,他们都往吴江那边去了。”
唐泛问:“这又是为何?”
掌柜唏嘘道:“去年吴江和吴县这两个地方可真是得罪了老天爷,先是春天干旱,到了夏天又发大水,我有亲戚在城外太湖边上住的,他的田地全淹了不说,连屋子也都淹了,没办法,只好来投靠我,这还算是好的,借着又闹起瘟疫,死了好多人,官府担心瘟疫散布,就不允许他们进城,不过后来听说吴江那边的粥场更足,许多人就跑到吴江去了,这都是去年的事了,去年冬天的时候听说又冻死了不少,现在已经开春了,情况应该好很多了罢!”
二人出了点心铺子,此时唐泛已经将钱三儿手中那两斤糕点吃得七七八八,连带还喝了掌柜一壶雨前龙井,肚子都饱了七八分。
自然,那点心钱三儿也没少吃,不过归根结底还得佩服唐大人人缘好,跟掌柜聊得来,否则后面那壶雨前是断断没有他们的份的。
钱三儿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油纸,又摸摸肚子,有些不甘心:“大人,那午饭咱们还吃不吃啊?”
唐泛:“吃啊,怎么不吃?”
钱三儿:“您还吃得下啊?”
唐泛睨了他一眼:“怎么吃不下,你要是吃不下就先回去罢,我一个人去吃得了,让我想想,中午吃什么好,松鼠桂鱼呢,还是龙井虾仁好?”
钱三儿听得口水都要下来了:“都好,都好!”
二人正在说笑,冷不防前面传来一个惊喜的声音:“唐大哥?”
唐泛循声抬头,却见那日分别之后就没再见过的陆灵溪站在前头不远处,正一脸惊喜地看着他。
没等唐泛回过神,对方已经并作几步走上前来。
“唐大哥,你怎么在这里,那天我回去之后,本想回去收拾行装之后,就厚着脸皮过去蹭你的船,谁知道回岸边一看,才发现你们的船只早就上路了,怎么走得那样快,难道是知道我想蹭船吗?”
陆灵溪语气里透着一股亲热和欢喜,话语之中又带上一丝丝的委屈,令人听着也禁不住微笑起来。
唐泛笑道:“这不是又见上了?”
陆灵溪高兴道:“可见有缘千里来相会啊!唐大哥这是在逛街么,我在吴县住过一段时间,对这里熟悉,我带你们去逛罢!”
唐泛道:“我们正要找个地方吃饭。”
陆灵溪:“那我就更熟了,跟我来,我带你们去吃好吃的。”
唐泛含笑:“那可正好,看来今日有口福了。”
说话间,他带着唐泛和钱三儿二人进了一间饭庄,要了一个陈设典雅,视野景观优美的包间,又轻车熟路地点了好几个菜,看样子从前没少来过。
“唐大哥,这里的松鼠桂鱼做得特别地道,你今天得尝尝,改日你若是有空,城南还有一间,是专门做冰镇黄鳝的,你们来得巧,夏天吃这道菜最是爽口了……”
“益青。”唐泛忽然出声。
“唐大哥,怎么了?”陆灵溪疑惑。
“你知道我是朝廷命官,奉命来苏州办事的。”唐泛道。
陆灵溪点点头:“你说过。”
唐泛道:“那你知道我是来办什么事的么?”
陆灵溪想了想,笑道:“莫不是与去年的饥荒有关?”
唐泛也笑了:“你说巧不巧,我刚过扬州,你就找上门来,如今到了苏州,咱们又来了一场偶遇,说罢,你到底是何人派来的,跟上我又有何目的?”
伴随着唐泛这句话,陆灵溪的笑容逐渐收敛。
他笑起来的时候有股天真的味道,然而不笑的时候,又显出几分冷峻来,原本一直带笑扬起的薄唇此时微微抿住,变得有些薄情的感觉。
若是再多几岁,经过岁月的沉淀,这少年一定会变得更富有魅力,到时候也不知会有多少女儿家为他倾倒。
“唐大哥这话,是什么意思?”
唐泛微微一笑:“明人不说暗话,你觉得我是什么意思,就是什么意思。”
二人四目相对,原本说说笑笑的轻松氛围霎时有些紧绷起来,钱三儿在一边也跟着悬起一颗心。
昨夜陆灵溪在河上大显神威的时候,他碰巧不在,但后来陆灵溪从唐泛那里离开的时候,他是亲眼看着官船距离岸边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陆灵溪直接就从甲板上飞纵而起,稳稳落在岸上,那等高明的身手当时就让钱三儿大吃一惊,又听船工们说起陆灵溪救人的事迹,便觉得这人的身手,在自己见过的人里边,兴许只有隋州和汪直能够与之不相上下了。
现在眼见陆灵溪变脸,他当然就害怕对方会冷不防对唐泛不利,正准备必要时冲上前去。
却见唐泛那边夹了一筷子松鼠桂鱼送入口中:“嗯,这桂花鱼的确不错,肉质鲜嫩,酸甜可口,很下饭,小二,上一晚白米饭,你们要不要?”
“……”钱三儿瞬间泄气。
大人,您的气势能不能稍微再延长一些,这样让我这个当手下的还怎么帮忙撑场面啊!
陆灵溪噗嗤一笑,摆摆手:“我不要,我不喜欢吃米饭,小二,给我来一碗白粥罢。”
“唐大哥,”他看着唐泛,表情认真,一脸纯良无辜。“你觉得我会对你不利吗?”
唐泛接过伙计送来的米饭,道了声谢,并不急着回答他,而是先用筷子挑起一点米饭试了试,点点头表示满意。
“这米饭也不错,太湖米果然名不虚传!不过去年既然饥荒又水灾,为何现在却还有新米,难不成是别的地方运来的?”
陆灵溪摇摇头:“不是,就是去年新收的太湖米,太湖虽然泛滥成灾,但并非颗粒无收,去年仅有的新粮都被收入苏州富商们的口袋里,这间太湖饭庄正是苏州富贾梁弘毅名下的产业之一,唐大哥猜猜这一顿饭要多少钱?”
唐泛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他放下筷子,反倒回答了陆灵溪之前的疑问:“我觉得你不会对我不利,否则就不会与你秉烛夜谈了,我也希望,你能对得起我这份信任。毕竟不是什么人,我都肯让他称呼我为唐大哥的。”
陆灵溪一怔:“从在船上那会儿,你就开始疑心我的身份了?”
唐泛:“当时周围那么多船,你却偏偏将人拉到我船上,后来我也并未与你说我要前往苏州,咱们却好巧不巧,就在街上相遇,一个巧合不难,难的是种种巧合,若是你多些耐心,倒不必这么急着出来与我相见,等我前往吴江的时候,再在那里相遇,岂不更好?”
此时的唐泛嘴角噙笑,目光流转,语调轻描淡写,却有着说不出的风流写意。
陆灵溪呆了半晌,才忽然冒出一句话:“唐大哥,你笑起来可真好看!”
唐泛:“……”
他的嘴角抽了抽,有些闹不清这少年时而精明,时而天真的,到底是真傻还是装傻了。
“若是不说实话,我就走了,这里的松鼠桂鱼再好吃,我也没有兴趣与一个居心叵测的人一道共用,没的糟蹋了食物。”唐泛作势起身。
陆灵溪急了,连忙伸手拦住他:“唐大哥,你别生气,我不是故意要瞒着你的,我确实是受人之托而来的,不过不不是对你不利,反倒是来帮你的。”
唐泛挑眉:“帮我?”
陆灵溪点点头,目光诚挚而恳切:“是,你不要走,先听我说完,好不好?”
唐泛:“你说说看。”
陆灵溪:“我没有骗你,我的确是平湖陆家的子弟,也的确是出门在外游历,你看,这是我随身佩戴的玉牌,上面刻着我的姓名,正是家中长辈所赐。只不过这次在京城的时候,遇见了一位故人,他说了你在苏州可能会遇到一些麻烦,让我南下找你,施以援手。我虽然生在平湖,从小却在苏州长大,在这里也有一些朋友,也许能帮得上你的忙。”
唐泛:“你那位故人是谁?”
陆灵溪:“怀恩。”
唐泛诧异:“怎么是他?”
陆灵溪道:“怀公曾在苏州府待过,于陆家有恩,陆家与他素有往来,这次我去京城,照老规矩都会去他宫外的府邸拜访,正好遇上他休沐在家,便托付了我这件事。他说上次太子的事情,于你无关,是对方因为要对付太子,反倒连累了你,这次你出来查案,东厂那边的人可能会趁机给你下绊子,让我顺道过来保护你。”
唐泛听出其中的重点:“此事与东厂有何关系?”
陆灵溪道:“怀公说,苏州这边每年都会给东厂厂公尚铭送上不少孝敬,以前也给西厂的,不过现在西厂没了,东厂独大,他们更要巴结。”
怀恩这人素来低调,但他在朝中人缘极好,万党借着皇帝昏聩,整治了不少大臣,怀恩总是能救则救,此番唐泛虽然被东宫之事所累,但其实他知道太子身不由己,也没有怪怨过,没想到怀恩转头却派了陆灵溪过来,这让唐泛意外之余,也确实有点感动。
唐泛就问:“对于此事,你有何见解?”
陆灵溪表明身份之后,说话就更加爽快了:“我也不太清楚,只是在京城听怀公说了一些,噢对了,唐大哥,怀公还让我转告你,他说吴江县令的叔叔,是南京户部尚书陈景。”
唐泛扬起眉毛:“竟然还有这种关系?”
大明迁都之后,南京虽然还设有六部,但职权基本已经被北京六部所取代,成为官场上人人皆知的“养老胜地”。
但南京六部其实也不是一点权力都没有,最起码南京户部尚书就不是如此。
因为南京户部要负责征收南直隶、浙江、江西、湖广这四地的税粮,而这四个地方自古富庶,实际上就相当于全国近半数的税粮都掌握在南京户部尚书手里,虽说最后税粮要上缴北京,但在此过程中,依旧有许多可供操作的地方,因此南京户部是个实打实的好地方,南京户部尚书,更是人人向往的位置,如果在北京混不下去,注定只能到南京混,那么所有人的第一选择,那必然是户部。
这还不止,除了税粮之外,南京户部也还负责全国的盐引勘合,也就是说,如果商人们想要贩盐,就得先从南京户部那里拿到勘合,即贩盐许可证,才可以进行合法贩卖,否则就是贩卖私盐,被捉住了是要重惩的。
如此说来,苏州知府避而不见,态度蹊跷,想必也是与此事有关了。
唐泛觉得他一开始还是将这件事想得过于简单了些,本以为自己只是过来巡视灾情,当当和事佬罢了,没承想来到这里之后,才越发觉得事情复杂起来。
而且陆灵溪说得越多,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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