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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化十四年-第1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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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为儿子,太子自然非但不能反对,反而还要主动上疏,表示自己很乐意为父祈福。
    僵持半天,大家各退一步,将一个时辰改为一炷香,太子只需要在静室内待足一炷香即可,而在太子入观前,锦衣卫会将宫观里里外外事先搜查一遍,以确保没有可疑人员出没潜伏。
    如是一番大动干戈的准备,好不容易等到正月初二那一天的到来。
    因为太子是代替父亲去祈福祭祀的,所以在京三品以上官员都会随行,唐泛亦在此列。
    不过文武大臣与太子车驾之间隔着长长的宫人队伍,直到抵达宫观开始进行祭神仪式时,双方才会会合在一起。
    沿途还有不少百姓听说太子亲至,特地迎出来瞻仰跪拜。
    禁卫军筑起人墙将他们隔离在道外,只允许远远旁观,但百姓们慑于仪仗的威严,被氛围所感染,仍旧情不自禁地喊出“皇上万岁”“太子千岁”,激动得热泪盈眶,难以自持,场面异常热闹。
    这无疑是任何一个帝王都乐于并且享受的情景,人性中天生就有对强权屈服崇拜的一面,所以一把龙椅古往今来都被抢破了头,可惜成化帝在大臣的反对下最终没有成行,否则看到这样的景象,他估计愿意以后每个月都来上这么一遭。
    太子的表现全程都令人十分满意,换了寻常的十几岁少年,只怕这种时候早已按捺不住从车驾里探出头来看热闹了,不过太子毕竟不是寻常少年郎,他身上背负着整个国家未来的命运,又经历过那样苦难坎坷的童年,这使得太子异常沉稳,礼仪分毫不差,措辞妥当无误,再对比当今天子的不靠谱,一种国家未来有望的感动登时令人油然而生。
    不同于许多平日很少与太子打交道的官员们的惊喜感觉,刘健与唐泛等人全程都提着一颗心,生怕出现什么不可测的意外。
    然而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祭拜过程非常顺利,没有众人想想中那些乱七八糟的状况出现,唯一的意外就是在太子离开的时候,天空下起小雨,淅淅沥沥,所有人衣裳都湿了一层,加上天气又冷,那种滋味简直难以言喻,许多官员回去之后就病倒了,唐泛也不例外。
    这使得他不得不告假在家,天天被隋州盯着喝药,其中苦不堪言之处,不足为外人道。
    “我真的已经痊愈,不需要喝药了,你瞧瞧我的脸色,跟前几天一比,是否大有不同?”唐泛身上裹着厚厚的裘衣——这是隋州逼他穿上的,苦着脸道。
    很少有人能将纠结,痛苦,心酸,哀求,无辜等表情融于一张脸上,而唐泛做到了。
    只可惜与他对话的人不为所动:“我可以喂你。”
    用什么喂?
    自然不是汤匙。
    唐大人的脸染上一抹红。
    这样的情景每天几乎要上演无数回,最后屡屡以唐泛败北而告终。
    但这不能怪他,这药的确很苦,若是让隋州喝,他估计也是不愿意的,不过他体魄强健,那天同样淋了一场雨,身体也好端端的,根本没有生病。
    相比之下,文臣就有些惨不忍睹了,尤其是内阁,除了唐泛之外,几乎都是年过四十的人,如今除了次辅刘吉和徐溥还坚守在内阁处理公务之外,其他人全都被那场雨放倒了,连首辅万安也不例外,据说他现在还躺在床上爬不起来。
    唐泛的情况已经算是不错了,他只请了一天的假,如无意外,明日就能回去办公了。
    因为再不回去,刘吉和徐溥两个人就要撑不住了,原本应该由七个人处理的事情现在全部堆积在两个人身上,中午的时候刘吉就刚刚派人过来询问,催促唐泛是否可以下午就回内阁帮忙。
    如果回内阁可以不喝药,唐泛自然一百个乐意,不过如果他真这么做的话,估计晚上就要备受折腾了。
    一口气喝完药,唐泛觉得自己满嘴全是苦味,连脸也皱成老菊花。
    “有没有糖?”他问隋州。
    隋州:“你要什么糖?”
    唐泛:“……随便,桂花糖,麦芽糖都可。”
    对方的回答是直接堵上去来了个深吻,又紧紧揽住他的腰不让他往后退,直到唐泛快要喘不过气来的时候,才松开道:“我方才吃了麦芽糖,这样可以了罢?”
    唐泛:“……”
    被他这么一说,唐泛还真觉得自己嘴里现在好像真有淡淡的麦芽糖的味道。
    但是这种方式……
    唐泛涨红了脸。
    隋州饶富兴味地看着唐泛的反应。
    白皙面皮红了个通透,双目因为方才憋气而蕴起薄雾,好像恼羞成怒又不知道怎么反抗的模样。
    无论多少次,他依然觉得乐此不疲。
    “我上回还瞧见你写的风月话本了,里面的描写不是挺直白的么,怎么总是那么容易就害羞了,嗯?”
    他勾住对方的下巴,探头过去,几乎是贴着唐大人的唇角说话。
    廊下泛着淡淡梅香,二人靠得极近,隋州索性将人整个揽了过来,两人面对面,唐泛双腿分开坐在他身上。
    光天化日之下,又是对着院子,这种坐姿实在是……
    足以令卫道士们文诛笔伐!
    唐大人想要挣扎,但莫说他现在还在病中,就算平常状态下,也同样挣扎不出隋伯爷的五指山。
    “这样暖和,我帮你挡风。”隋伯爷理所当然地说道。
    唐泛:“……”
    他忍无可忍:“怎么我一告假,你就顺便偷懒了?”
    隋州很认真地解释:“我也告假了。”
    唐泛挑眉:“生病?”
    隋州:“不,照顾生病的家眷。”
    唐泛:“……”
    你的廉耻呢!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斗着嘴,外头传来拍门声:“这里可是唐阁老府上,有人在么?”
    唐泛趁机挣开隋州的怀抱,走过去开门。
    外头站着一名长随模样的中年人,看见唐泛出来,连忙拱手行礼:“大人,小的是刘阁老家里头的。”
    唐泛认得他,对方是刘健的仆从。
    “你家老爷找我有事?”
    “是,我家老爷就在巷子口,请大人移步过去一叙。”
    唐泛有些诧异,刘健今日原也告病在家的,怎么又跑出来了?
    他与隋州说了一声,又跟着对方出来,果然瞧见刘健裹着一身厚厚裘衣站在墙角,一边跺脚抚掌取暖,看样子倒不像是生病了。
    “晦庵公?”唐泛走过去打招呼,“既然都来了,不如上门坐一坐?”
    “不了。”刘健将唐泛扯过来一些,低声道:“你若现在无事,不如与我进宫一趟,去探望太子。”
    唐泛见他神神秘秘,不由问:“太子怎么了?”
    刘健道:“太子祭祀归来生病的事情,你知道罢?”
    唐泛点点头。
    这件事他是知道的,因为那场雨,很多人都生病了,太子也是其中之一。
    回来的时候,太子虽然有马车可坐,不像其他人那样一路都需要淋着雨回去,但从宫观出来到上马车中间有一段高高的白玉石阶,这段路是需要步行的。
    即使汪直即使除下外裳遮挡在太子头上,太子依旧难以避免地弄湿了头发和衣裳,回宫之后也像很多人一样染上风寒而病倒了。
    不过当时雨势并不大,所以就算像唐泛这样骑着马一路淋回去的,充其量也就是喝两碗苦药,而且那会儿许多人都脱下外裳遮在头顶上,一般即使生病,病情也不会很严重。
    而且这一次也没有人能怪到万党头上了。
    毕竟万党再希望太子被废,也不可能预料到那天一定会下雨,就算预料到那天会下雨,也未必能料到太子一定会因为淋雨而生病,若说他们想通过这种法子来除掉太子,那也实在是太可笑了。
    太子病了两天,昨日唐泛还询问过,听上去似乎并不很严重,太医也只是让静养而已,所以他一听刘健那么说,当即心里就咯噔一声,涌起不太好的预感。
    “该不会是太子……”
    刘健知道他误会了:“不是,只是我听说太子生病了,想亲眼见到他无事,方才安心,所以今日特地告了个假,听说你也在家,就顺道过来约上你。”
    刘健在入阁之前曾经担任过数年的东宫讲学,与太子之前情谊不同一般,会比其他人更关心太子的身体也不奇怪。
    唐泛就道:“我自然乐意陪晦庵公走上一趟,只是我现在身染风寒,若是在太子面前失仪,又或者将病气过给太子,反倒不美了。”
    刘健想想也是:“也罢,那我独自前去罢,明日我们在内阁再说。”
    他性子雷厉风行,说完就与唐泛告辞,匆匆离去。
    出于礼节,唐泛站在那里直到目送对方马车远去,寒风吹来,袍角扬起,长身玉立,说不出的俊逸。
    可惜……
    唐大人风寒未愈,所以他忍不住吸了吸鼻子,将快要流下来的鼻涕吸回去。
    然后转过身。
    唐泛:“……”
    隋州:“……”
    被发现了!我的温文尔雅一去不复返!
    唐大人的内心在咆哮,忽然有种流泪的冲动。
    隋州忍住笑:“回去罢,外头冷。”
    唐泛轻咳一声:“方才出来我没带帕子在身上。”
    隋州道:“所以你更应该和我回去喝药,否则明天在内阁当着下属同僚的面失仪,岂非落了你自己的面子?”
    他不说还好,一说唐泛就不由想象起来,若明天因为某件事与万党争执起来,自己原本辞锋凌厉侃侃而谈,结果忽然觉得鼻涕往下淌,然后忍不住吸了吸鼻子……
    所有气势完全付诸东流。
    唐泛:“……”
    看着他忽青忽白的脸色,隋州有些奇怪,他想了想,觉得自己的措辞应该没什么问题啊。
    还没等他想明白,就听见唐泛悲愤道:“我明天再告假一天!”
    这个愿望当然是不可能实现的,刘吉和徐溥两个人在内阁里干了一天,差点没被逼疯,最后连晚饭都只能留在内阁用,直到夜深人静的时候才走人,如果唐泛隔天继续请假,那他们估计就要派人上门来催促了。
    唐泛只好拖着尚未痊愈的身体去内阁当值,怀里揣着三条崭新的帕子,以防不备之需。
    其他人也都来了,包括首辅万安。
    今日没有会议,大家也无须碰头,过来点卯之后就到各自的值房里办公去了。
    唐泛与刘健一屋,正好问起昨日之事:“晦庵公见到太子殿下了?”
    刘健皱了皱眉,欲言又止。
    唐泛:“难道太子不肯见你?”
    刘健:“那倒不是,不过太子好似病得还不轻,据说原本躺在床上,是听说我来了之后才起来的。”
    唐泛吓了一跳:“可要紧?”
    刘健:“还好,太医正好也在场,说风寒可大可小,让太子好好将养,莫要掉以轻心。”
    唐泛点点头:“是这个理儿。”
    刘健这才说出自己心中的不满:“但我听说太子生病之后,陛下都未亲自去探望过!”
    只要一想起太子脸上的郁郁寡欢,刘健就忍不住替他难过。
    唐泛也叹了口气,这种事情外人很难评断,他们当臣子的,更不可能肆意谈论。
    从外人的角度看来,太子也许很可怜。
    但皇帝也许会觉得,自己已经给了太子天底下最好的东西——未来的帝位,那么太子就算受点委屈又有何妨呢?更何况父为子纲,君为臣纲,他们既是君臣,又是父子,哪里有父亲冷落儿子,儿子就怨恨父亲的道理呢?
    所以这注定是一笔算不清的账,纠葛半生,错综复杂。
    就连万贵妃,说不定也会觉得自己非常可怜,明明她才是最得皇帝看重的女人,到头来却还没有亲生儿子能够继承帝位,却反倒便宜了区区一个内藏女官的儿子。
    如果太子在登基之后,能够坚守本心,不被恩怨所纠缠而忘记治理国家的本职,那将会是相当了不起的,也不枉在他落难之时,无数人伸手给予的援助,甚至不惜性命的保护了。
    刘健显然也明白这一点,所以只是私底下跟唐泛抱怨了一句,便抛开此事不提,二人一天没来,通政司和六部那边早有不少公务等着他们,两人埋首其间,干得头晕眼花,直到傍晚才算解决了其中大半。
    “以后我就算死在任上,也坚决不告假了!”刘健摇摇头,开玩笑道,“这告了假回来还得累死累活,比平日还不如呢!”
    唐泛没忍住噗嗤一声笑,悲催地发现鼻涕又快落下来了,赶紧掏出帕子摁住,这使得他的声音听上去有些闷闷的:“晦庵公就别逗我发笑了……”
    刘健显然也发现了他的窘态,毫无同情心地哈哈笑了起来。
    好不容易挨到处理完要紧的公务,唐泛匆匆忙忙出宫往家里头赶。
    在没有完全康复之前,他准备谢绝一切宴请,谁来叫都不去,免得在人前出现更加丢脸的状况。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半道上他就让人给截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甜得不要不要的~
谁还敢说隋总跟唐大人不温不火,简直要闪瞎眼睛了呀→_→
注:
1、上章里,万贵妃与皇帝对话,自称我和直呼你,都是有意这样做滴~
寻常嫔妃要自称妾(没有臣妾这种用法),但是以万贵妃这种性格,和她跟皇帝之间的特殊感情,很有可能私底下是不需要这样严谨称呼的,随意一点更符合她的性格。
2、崇真万寿宫是真的存在过的,只不过在元朝的时候就被烧没啦,跟现在的白云观被并列为元朝京城的两大道观(看人家白云观多坚挺),所以崇真万寿宫这一段剧情纯属虚构,萌萌们不要去翻史书啦(*^__^*)
忍不住来个小剧场:
唐大人拖着流鼻涕的身体去上班,怀里揣着三条崭新的帕子,以备不时之需。
值得一提的是,这三条帕子上分别都绣着隋字。
不过这不是隋伯爷的帕子,而是他亲手绣的。
不要怀疑,隋伯爷虽然是个大老爷们,可他不仅会武功,会做饭,还会飞针走线。
实乃大明好相公也!

    第146章

    拦下唐泛的人是周景,却非什么无名小辈。
    对方乃重庆公主夫婿,如今掌宗人府事,算是如今声望最高的外戚。
    本朝公主与前宋肖似,存在感甚弱,嫁了人且默默无闻夫妻失和最后抑郁而终的也不少见,不过这重庆公主却是个例外,因为她同样是周太后所出,为当今天子的同胞妹妹,只这一层身份,便足够令人另眼相看。
    这位公主的命也不错,嫁了个夫婿也是脾性好的,好学能书不比一般读书人差,年轻时也是个翩翩少年郎,颇得先帝青眼,公主与驸马感情也很好,结缡二十几载琴瑟和鸣,是宗室里人人称羡的恩爱夫妻。
    “周驸马安好,上回一别还是大朝会的事了,看您一脸精神飒爽,想来过得不错?”
    周景自然不同于万通那样的便宜外戚,连唐泛见了他也不敢失礼,连忙下轿打招呼。
    不过他心里却很奇怪,因为两人虽然彼此认识,却很少往来,周景为人谨言慎行,今日却忽然做出在大街上拦人的举动,未免出格。
    “什么精神飒爽!”周景苦笑,将唐泛拉到一旁:“唐阁老,我是来求你帮忙的!”
    唐泛一听就更诧异了:“周驸马言重了!”
    周景唉了一声:“咱们明人不说暗话,形势紧急,我就不与你兜圈子了,实不相瞒,是我家出了点事!”
    唐泛:“公主府?”
    周景:“正是,我呢……咳,这两日因为一桩事情,与公主大吵了一架,听说唐阁老断案如神,所以想听你去帮我们断一断,也免得让公主冤枉了我!”
    重庆公主虽然受宠,可她嫁入周家以来,对待舅姑礼数周到,并未恃宠生娇,很是令人称颂,更别说跟驸马大吵大闹了,要说现在竟然闹到周景跑来找自己,那也真是稀奇了。
    唐泛虽然喜欢探究真相,却绝对不想掺合人家夫妻间的事,俗话说清官难断家务事,等会儿人家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倒霉的还不是自己这个中间人,所以他闻言就苦笑道:“这我可帮不了您,您还是另请高明罢!”
    末了将袖子从周景那里挣脱出来,转身就要溜之大吉。
    结果周景动作却比他还快,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力道之大,让唐泛觉得他若是再强行挣脱,只怕连官袍都得被拽下来了,只得停住脚步:“周驸马,您与公主是夫妻,有什么话坐下来好好说道说道也就雨过天晴了,何必将事情越闹越大呢,恐怕我也帮不上什么忙啊!”
    周景怒道:“你都还没听我讲,怎么知道帮不上忙!”
    唐泛无奈:“您看我这风寒还没好呢,正赶着回家呢,咱们能不能改日再谈?”
    开什么玩笑,公主和驸马夫妻吵架,他一点都不想掺合啊!
    周景却道:“那好办,你现在就上我家去,我让人备下一桌上好的酒席,我再慢慢给你讲,总之今日让我碰上你,你就得帮我想个主意!唐阁老,就当我求求你了,若是再让公主闹下去,传出去我这老脸就没地方搁了!”
    这又软又硬的一番话让唐泛哭笑不得,想拒绝也拒绝不了,因为人家死死拉着他的衣袖不放呢。
    唐泛叹了口气:“真不能不去吗?”
    周景断然道:“不行!”
    两人在大街上拉拉扯扯,身份又都非同寻常,很是惹来了一番注目,眼看要是再不走,连五城兵马司的人都得招来了,唐泛只能屈服,让轿夫先回去禀报一声,然后上了周景的马车。
    公主府的马车足够宽敞,两个大男人坐上去也绰绰有余,底下还垫着厚厚的缎面褥子,几乎感觉不到车轮在路面上的颠簸,但唐泛却没有心情感受,因为他刚刚在外头吹了一阵冷风,现在骤然来到温暖的马车上,登时没忍住打了个喷嚏,涕泪横流。
    周景瞅了他一眼,关切道:“唐阁老年纪轻轻的,可得保重身体啊!”
    唐泛用帕子捂着嘴巴,暗暗翻了个白眼。
    是谁非把我给拉来的?
    周景仿佛也感觉到他的怨念,干笑一声:“我也是被逼走投无路了,还请唐阁老见谅啊!”
    唐泛无奈问:“敢问驸马和公主到底因何而起争执?”
    上了马车,别无旁人,周景反而含糊道:“无非就是那些鸡毛蒜皮的琐事罢了,等到了府里我再与你细说。”
    唐泛忽然觉得有些不对。
    周景是个性格很好的人,重庆公主也不是嚣张跋扈的女子,更何况两人也不是新婚,要说闹出什么天大的矛盾,唐泛是不信的,可若非大事,周景又何至于在半路上拦下一位阁臣,请他去家里头调解?要知道唐泛与周景的交情远没有深厚到周景会让他来评断自己的家事,更何况还是公主与驸马的家事。
    想及此,唐泛放下帕子,声音因为风寒未愈的缘故有些发闷,不过听上去多了几分冷肃。
    “驸马可是有事要与我说?”
    唐泛正经起来的时候,很少有人能够在他锐利的目光下依旧保持若无其事,周景也不例外。
    他不由自主地避开唐泛的注视:“唐阁老很快便知,请勿再问。”
    马车在公主府门口停下,府中下人看见驸马带着一个从未见过的年轻人走进来,行止却透着几分尊敬,都有些好奇,心下暗自揣度着对方的身份,不过他们很快就知道了,因为驸马称呼他为“阁老”。
    阁老肯定不是一个人的字号,在大明只有七个人能够被如此称呼,相当于丞相宰辅,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
    尽管这个职位远不如外戚元勋世家的爵位那样稳定,常常每几年就一次轮换,但不可否认,能够当上阁老的人,无疑就掌握了大明中枢的权力,更决定着天下的命运。
    而这个年轻人看上去甚至才二十多岁,若他是“阁老”的话,难道天底下竟有这么年轻的宰相吗?
    不,其实也不是没有的。
    消息灵通的公主府下人很快就想到了一个人,而此人的年纪正好与眼前这个年轻人也对得上,只是他们没有想到,那位传说中年轻有为的唐阁老,竟是这样俊俏风雅的人物。
    唔,就是对方走路的时候总用帕子捂着下半边脸,好像身体有些不适?
    唐泛自然不会闲到去观察公主府下人们的反应,而周景很明显也没有那个心思,他带着唐泛一路匆匆往前,连笑容也没了,这让唐泛差点以为是公主出了什么大事。
    直到两人来到后院书房。
    后院乃至书房一般是不对外开放的,除非与主人家交情极好极熟稔,因为书房是私密重地,像有身份的人家更是,往往存放着大量的重要信函,别说客人了,有时候连主人家的子女很可能也不被获准进入。
    但现在周景却直接将唐泛带到这里。
    他推开门,对着里头的人道:“阿淑,我将人请来了。”
    坐在里面的自然不会是别人。
    重庆公主年过四十,风韵犹存,看上去不过三十开外,比唐泛也大不了多少。
    他却不敢怠慢,拱手行礼道:“公主安好。”
    重庆公主给了丈夫一个眼神,后者会意道:“我去外头走走,你们先聊。”
    事到如今,便是唐泛再愚钝,也能意识到事情并不简单了,更何况唐泛一点也不愚钝。
    能够让驸马亲自到外面把风,对方要说的,一定是非常重大的事情。
    所以唐泛没有急着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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