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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化十四年-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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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的女人万贵妃有关。
    太子本人也很懂事,他虽然伤心伴读的死,却没有哭着喊着要为自己的小伴读报仇,当皇帝问到他的时候,他也只是说遵从父皇的意思。
    大家都希望大事化小,只有万贵妃不愿意。
    皇帝陛下非常无奈,又不愿拂逆了心爱女人的意思,事情就此僵持在那里,在唐泛来之前,他已经将自己最信任的两个宦官,东厂的尚铭和西厂的汪直都找了过来。
    尚铭为了揽功,马上就主动请愿交由东厂来查办,但汪直却很明白皇帝的意思,他们既想知道真相,但又不想大肆声张,在皇帝看来,偷偷地去查,万一发现跟万贵妃有关,也好作遮掩。
    所以他向皇帝推荐了一个人,唐泛。
    汪直推荐唐泛的理由是:唐泛人很聪明,目前在顺天府任推官,职业挺对口,在先前武安侯府案里也有出色的表现,可以让他来调查。
    皇帝同意了,于是就有了唐泛的进宫。
    旁人还奇怪唐泛什么时候跟汪公公搭上线了,唐泛自己听完来龙去脉,却只想苦笑:汪直这是在把自己往火坑里推呢,谁愿意沾这种棘手的事情啊!
    这位汪太监果然是年轻气盛,任性之极,想一出是一出,这也不要紧,却将唐泛拖下了水。
    “唐泛,现在事情你知道了,对于此案你可有什么看法?”汪直问。
    唐泛对汪直这种身居高位就喜欢自作主张,不把自己当回事的行为相当反感。
    但他不是一个会抱怨的人,事到如今,既然已经被架上了火堆,当着皇帝内阁的面,也没有他任何拒绝的权利,唐泛的怒意仅仅只是一闪而逝,随即就被他压到心底,转而开始思索起解决之道。
    他想了想便道:“下官能力有限,当着陛下与诸位宰辅的面,更不敢随口胡说。如今更只是听了个大概,既未见到韩早的尸体,也未曾询问过所有与案件有涉的人员,所以暂时没有什么可说的。”
    成化帝闻言有些失望,他本来也没打算让唐泛一上来就能立马揭开真相,真有这能力,那比神仙还厉害了。
    但听他这样说,成化帝仍然忍不住对汪直抱怨:“汪内臣,你方才还说得这人如何厉害,依朕看来,也就是跟外头那些言官御史一样,嘴上功夫天下无敌罢了!”
    唐泛眼观鼻,鼻观心,装死,好像皇帝说得不是他一样。
    汪直暗暗觉得唐泛不识抬举,没有赶紧表忠心,还在杵在一边跟木头人似的,忙道:“陛下容禀,如今许多事情如同一团乱麻,确实也很难立时发现什么,不如请陛下宽限一些时日,好让唐泛慢慢去查。好教陛下知道,成化十一年金殿提名,唐泛得中二甲第一,当时还蒙陛下亲口夸过呢!”
    他为了证明自己眼光不错,将陈年往事搬了出来,成化帝掀了掀眼皮,依稀记得好像确实是有这么回事,对唐泛的印象略略有了一些好转。
    “既是如此,唐泛,这桩案子就交由你负责罢,不过……”皇帝看了汪直一眼。
    汪直会意,随即道:“此案事关重大,切不可对外乱说,否则当重重惩之。”
    众目睽睽之下,唐泛终于出声,一开口却是石破天惊:“臣不敢奉命。”
    什么?!
    这人疯了不成?!
    他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吗?!
    这种场合,也是能耍脾气的?
    所有人,包括那些充当背景的宫婢侍卫,个个都忍不住睁大了眼睛,都瞪着唐泛。
    首辅万安抢在所有人面前大声叱喝:“大胆唐泛,岂敢不尊圣意,目无尊上!”
    汪直心里更是恼怒,他知道唐泛对这桩差事,很可能心里有嘀咕,但汪直也有自己的打算,就算唐泛再不乐意,眼下也只有乖乖听命的份,怎由得他喧宾夺主?一个小小的从六品推官,还真把自己当成一棵葱了,皇帝金口玉言,他竟然还说“不敢奉命”,这是要打皇帝的脸不成?
    “唐泛,你是失心疯了吗,这是什么场合,由得你在这里放肆!若敢有二话,项忠、商辂便是你的前车之鉴!”
    项忠和商辂,一个是前兵部尚书,一个是前首辅,两个人都曾因为反对汪公公而下台,一个被革职为民,一个自己辞职跑路了,汪直拿他们出来,显然是要威胁唐泛,你若还敢说三说四,那他们就是你的下场。
    万安暗暗摇头,心想汪公公也是怒火攻心,口不择言了,要知道唐泛现在也只是一个从六品推官,你拿项忠他们两个来举例,那不反而是在抬举唐泛吗?
    成化帝则皱起眉头,盯着唐泛,面露不悦。
    他不是一个喜欢杀人的皇帝,这是他好的一方面,但如果对一个人看不顺眼,他挥挥小手,要么将人罢官,要么将人贬职发配,那也足够让对方喝一壶了。
    太子朱佑樘同样不发一言,只是好奇地看着唐泛。
    案子事发至今已经过了大半天,眼下本该是就寝的时辰,但因为事情与自己有关,他却仍然不能去休息,但太子并没有流露出不耐烦的神色,虽然有些累,却依旧站在父亲身边,恭谨如初。
    等到疾风骤雨般的斥骂告一段落,唐泛这才拱了拱手,缓缓道:“陛下容禀。臣身为推官,推的是死人,推不了活人,此案粗粗一看,只怕复杂程度远超想象,故而若陛下将此重担交由臣,臣不敢不接,但有些事情却不能不事先问清楚的,还请陛下恕臣无罪。”
    成化帝道:“你只管问,恕你无罪。”
    唐泛点点头:“那臣就斗胆问了。陛下可敢担保,此案的的确确与万贵妃无关?”
    此话一出,四下惊诧更胜方才。
    所有人都觉得唐泛不仅是失心疯,还是一个愣头青。
    这种疑问放在心里也就罢了,那是可以直接说出来的?
    就连首辅万安也是一愣,然后才禁不住暗自摇头,他想的却与旁人不同:不得了,真不得了,唐泛明知那位在场,故意有此一问,为的是先声夺人,将案子摊开来说,免得日后自己遭了暗算。
    万安自然也还记得,三年前,正是自己一句话,使得这个年轻人原本应该到手的状元之位,转眼成了煮熟的鸭子,飞了。
    果不其然,就在万安这么想的时候,屏风后面一道人影,已经按捺不住,怒气冲冲地转了出来。
    “若此事是我所为,我便天打雷劈不得好死,若非我所为,你便天打雷劈全家死光!”

第32章

    万氏一代宠妃风范,果然一张口就非同凡响。
    却听见唐泛依旧用那个不紧不慢的语调道:“好教贵妃知道;臣父母早逝;家姐外嫁,不算唐家人,严格说来,确实是全家死光了。”
    所有人嘴角抽搐;都为这番话而绝倒。
    连万氏也是一愣;瞬间忘记自己要骂什么了。
    唐泛话锋一转:“臣说过;臣乃推官;推的是死人;而非活人;既然有贵妃这一番话,那臣也就可以安心追查此案了。”
    这件事,他已经被牵扯进来,骑虎难下,不能不接。
    万贵妃当众否认此事与自己有关,那就等于当众立下誓言,有了这句话,唐泛在调查的时候受到的掣肘也就会相对少一些。
    但唐泛也不会因为万贵妃的话,就认为此事真的跟她没有关系了。
    直接下毒的办法虽然看起来很笨,但如果有效的话,也并非没有可能,万氏宠冠后宫,就算太子死了,皇帝也未必会追究她,多的是借口可以帮万氏撇清责任,既然如此,为什么万氏没有可能赌一赌呢?
    总而言之,案子未必复杂,但因为案情牵涉的人物全都是重量级的,所以便格外让人头疼。
    本来这样一件案子,怎么都轮不到唐泛来负责,起码也该是刑部或大理寺接手,但因为推荐他的人是汪直,汪直又是万贵妃的人,在场的内阁宰辅基本又都是不愿意跟皇帝对着干的,所以在场一时竟也保持了一种奇异的沉默,无人出声反对。
    再仔细想想,反正大明朝稀罕事从来就不少,既然有抱养儿子当做自己所出的太后,有装聋作哑的文武百官,有被异族俘虏为人质的皇帝,还有比皇帝大十六岁依旧能得宠的贵妃,更有不到二十就让百官畏惧的太监,那么让一个从六品的小小推官来查这件案子,似乎也不是那么让人难以接受了。
    成化帝打了个呵欠,折腾大半夜,他是真困了:“既然如此,那就这样罢,现在也晚了,太子先回去歇息,各位阁老也都先回去罢。”
    汪直询问:“陛下,那案子……?”
    成化帝摆摆手:“明日再说罢,唐泛也可以先回去,明日再进宫,到时候有什么需要问的要查的,汪内臣你尽量配合便是。”
    汪直只得应下来。
    万贵妃走过去挽住成化帝的手臂,一边冷冷地看着唐泛,意味深长道:“此事身系我清白,还请唐大人务必要查个水落石出,免得让我平白背了污名!”
    唐泛仿佛没有听出她的警告,拱手道:“臣当尽力为之。”
    皇帝太子一走,三位阁老自然也不想多待,瞬间都走了干干净净,尚铭让汪直抢了风头,一腔火气全发泄到唐泛身上,不阴不阳地笑道:“唐大人,案子烫手,你可要好自为之啊,别查着查着,把自己的小命给搭上去了。”
    唐泛喔了一声:“多谢尙公提醒。”
    汪直假笑:“尚铭,可别说我没提醒你,别总想着内斗抢功,多想想如何为贵人们分忧解难啊,有本事你也去把凶手找出来,贵妃定会记住你这个大人情的!”
    东西两厂向来不对盘,尚铭和汪直两人对视的目光里几乎可以冒出实质性的火光了,最终,前者翻了个白眼,哼了一声:“别得意得太早,若是姓唐的没能拿出个满意地结果,你也得跟着倒霉!”
    说罢他腰身一扭,甩袖走了。
    汪直看着他的背影冷笑一声,转而对唐泛道:“唐大人,我送你出宫罢。”
    唐泛知道他这是有些话要说,也没推脱,二人出了慈庆宫,便一路往宫门的方向走去,汪直只准让闲杂人等远远跟着,他自己则跟唐泛一人一个灯笼,并肩而行。
    “汪公,你我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你这次可把我害惨了。”唐泛淡淡道。
    汪直呵呵一笑:“富贵险中求嘛,你那么聪明的一个人,在潘宾那种庸人手下岂不可惜了,如果这次能帮万贵妃洗刷冤屈,这可是一份天大的机遇和人情,到时候升官发财,平步青云,还不是指日可待?”
    唐泛面无表情:“汪公也太瞧得起我了,只怕到时候还未升官,我小命就先不保了。”
    汪直道:“这一次的事情纯属意外,谁也不希望发生。唐大人知道我是如何跟尚铭平起平坐的罢?当年西厂的建立,同样也是意外,但既然已经发生了,我们就要将意外化为机遇。”
    唐泛道:“汪公就不必绕圈子了,有话直说。”
    汪直对他的语气不以为意:“我不妨先给你交个底,这件事不是贵妃所为,否则贵妃断不会强烈要求陛下彻查到底,非但如此,贵妃私底下,其实已经隐隐认定了凶手。你知道是谁么?”
    唐泛微微挑眉。
    汪直也没卖关子,一字一顿道:“贵妃觉得,此事是太子所为。”
    唐泛眉毛一跳,继而深深皱起。
    汪直道:“其实以你的聪明,并不难想到这一点的,对罢?三年前太子生母的死,想必你也有所耳闻,贵妃认为太子年纪虽小,却已经记事,所以怀恨在心,想借此事栽赃陷害她。”
    唐泛皱眉:“但太子还小……”
    汪直打断道:“不错,但太子身边有的是忠心耿耿的人,连你们这些文官,不也有许多心向着太子吗?”
    万贵妃把持后宫多年,但凡宫中有子嗣诞生,最后总逃不过早夭的命运,太子朱佑樘的存活堪称奇迹。在万贵妃身边的宦官张敏,废后吴氏,周太后,掌印太监怀恩,还有许多不知名宫婢内侍的帮助下,朱佑樘瞒过了万贵妃的耳目并一直活到他被册立为太子。
    从另一个角度来看,可以想象万贵妃在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是多么震怒,但那个时候,除了朱佑樘之外,皇帝膝下没有子嗣,朱佑樘是名副其实的长子兼独子,万贵妃没法把朱佑樘塞回他娘的肚子里去,也就没法阻止他被册立为太子。
    三年前,也就是朱佑樘被册立为太子的同年年底,太子的生母纪氏就暴病而亡,虽然没有证据,但许多事实都表明这是万贵妃的杰作。
    万贵妃见太子名分已定,就想将太子认在自己名下,纪氏成了碍眼的存在,所以非死不可。
    但在那之后,太子似乎心存芥蒂,对待万贵妃也是疏远有礼,轻易不主动靠近,万贵妃想把太子养熟的计划泡汤,对太子又恨了起来,总觉得他很难忘记生母的死,总有一天要向自己报仇。
    这段往事不是什么秘密,唐泛也略知一二。
    汪直缓缓道:“上回潘宾给我出了个主意,让我多与东宫结善缘,这个主意其实是你出的,对罢?我听了你的话之后,觉得挺有道理的,没成想眼下就有个现成的机会送上门来了。如果你能够证明这件案子既与万贵妃无关,又非太子所为,不单万贵妃对你另眼相看,连太子都要感激你。你能从这件事里得到的好处,还需要我多说吗?”
    从汪直刚才点出太子,唐泛就已经猜到了他要说的话,他淡淡一笑:“汪公,那个主意是给你出的,不是给我自己出的,既然如今案子已经到了我手,我想怎么查,自然还得照我的规矩来,倒是汪公你推荐了我,如果我到时候破不了案,你可要被我连累了。”
    汪直怒道:“唐润青,我警告你,你可不要乱来!难道我还说得不够明白吗!以你的聪明和手段,案子会往哪个方向走,还不全由你来掌握吗!这件事办成了,你我都有好处,别不识抬举!”
    唐泛倒还一派悠然平静:“你本来就没事先征询过我,结果现在事到临头了,就强摊到我头上来,这也太不厚道了罢?不错,照你说的去做,我们确实都有好处,但我瞒不过我的良心,为官者就算不能为百姓谋福,起码也不能颠倒黑白。现在咱们都在一条船上,我只能答应你尽力去查,但最后真相如何,不是汪公你说了算,也不是我说了算,而是事实说了算。”
    话到此处,两人已经走至宫门附近,唐泛也不再搭理他,将快要熄灭的灯笼往前面引路的小黄门手里一塞,一反刚才的慢吞吞,大步便往宫门外面走去。
    夜风拂起他的衣摆,遥遥望去,在广阔宫城的映衬下,唐泛整个人显得如此渺小,又如此遗世独立,渺渺澹澹,直欲凭风而去。
    汪直没有追上去,只站在原地,眯着眼,目送着他的背影渐行渐远。
    “汪公,夜深风大,唯恐着凉啊!”后头的小黄门凑上来,露出几分小心讨好。
    汪直没有说话,表情高深莫测,良久之后,才发出一声哂笑:“本以为又是个刘棉花,谁知道却碰上个商弘载……文官,哼!”
    小黄门不明所以,满脸茫然。
    唐泛进宫的时候没有碰上隋州,回家之后也没有见到他,直到天色蒙蒙亮,他刚刚有些睡意,就听见外头隐隐传来院门被打开的声音,披衣出去一看,果然是隋州回来了。
    后者不掩满面风尘和倦色,但眉目神色依旧冷峻锋利,他抬眼也瞧见了从里头走出来的唐泛,立时就拧起眉毛:“听说昨夜你也去了?”
    唐泛点点头:“是。”
    隋州的眉毛拧得更紧了:“你不该去。”
    唐泛摊手:“人在官场,身不由己。”
    他见隋州还是面色凝重,不由噗嗤一笑:“行了,船到桥头自然直,你还未吃早饭罢,走走走,出去寻个早点摊子,先吃点东西暖暖胃,也精神些。”
    这时辰,该上朝的早就上朝了,该去衙门的也早该坐在衙门里了,但唐泛昨夜大半夜都在宫里,如今身上又担了东宫案,精神实在有些吃不消,索性就准备抱病告假了,等明日去衙里的时候再补上假条。
    这一带是居住区,街上卖早点的摊子不少,隋州和唐泛他们随意挑了一间做油条油饼的摊子坐下,要了一盘油饼和两碗豆浆。
    唐泛便将昨夜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
    其实大致情节,隋州也都已经知晓了,韩早死了之后,锦衣卫这边就得到消息,随即入宫,因为情况尚未明朗,兼之两年前妖道李子龙意图夺宫的事情还历历在目,北镇抚司的人被分成好几拨,分往皇宫各处执勤,隋州因为级别较高,又有周太后那边的关系,所以知道的也比较多,只是毕竟没有像唐泛这样详细。
    在唐泛这一番描述之后,他对事情的了解也随之更加清晰。
    闹市之中,二人坐在角落喁喁私语,其中一人又是吓人的锦衣卫,自然无人靠近,说话倒也方便,不虞有人窃听。
    隋州听罢唐泛描述,眼神一冷,直接便道:“汪直不怀好意。”
    唐泛点点头,苦笑:“不错,凡事有因必有果,我没想到前些日子给潘宾出了个主意,兜兜转转,倒把自己给绕了进去!”
    隋州语带淡淡关切:“那你打算怎么办?”
    唐泛笑了笑:“事到如今,还能怎么办,无非一个查字,只是怎么查,从哪里查,也是有讲究的,不过我昨夜在宫中,也只是听了汪直的片面之词,兼之陛下与万贵妃都在场,肯定有许多话不好说,不知道你在北镇抚司那边,可有探听到什么消息?”
    隋州想也不想:“我与你一起查。”
    唐泛摇摇头:“我一个人就足矣,怎好将你也牵扯进来,弄不好是要丢乌纱帽的。”
    隋州道:“我无妨。”
    唐泛断然道:“但我却不能这样对朋友!”
    隋州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既然是朋友,就不必拒绝,我意已定。”
    唐泛有些感动。
    相处久了,他知道隋州其实是一个外冷内热的人,但这份热,也不是针对所有人,而只是用在他所看重的人身上。譬如阿冬,唐泛很清楚,若她不是自己的义妹,隋州绝不会对她高看一眼。
    然而事实上,他与隋州之间,也并没有多少年的深厚情谊,仅仅是在武安侯府一案中所建立起来的交情。
    白首如新,倾盖如故。
    有些人天生便有这样的默契,朋友二字,也不在于时间长久,而在与彼此是否意气相投,古人尙有为了一面之交就以命相托的。
    他唐泛何其有幸,遇到了这样一个朋友。
    话说到这个份上,拒绝反倒是打脸了,唐泛洒然一笑:“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隋州面色淡淡:“本该如此。”
    他顿了顿,道:“我得到的消息其实并不比你多,但有一点可以确认,韩早绝不是急病而亡。”
    唐泛精神一振,这句话可太重要了,能直接决定他们查案的方向,忙问:“此话怎讲?”
    隋州道:“韩早是韩方的老来子,韩方四十岁上才生的他,一家人爱若珍宝,这韩早顽皮异常,从小身体就结实,经常爬树下水。三日前,韩早与太子一道在周太后那里用膳,正巧太医过去请平安脉,太后便让太医也给韩早号了一下,当时太医的结论是韩早身体康健,反倒是太子先天不足,略显瘦弱一些。”
    唐泛沉吟道:“如此说来,韩早致死的原因,果真与那汤碗上涂抹的剧毒有关?”
    隋州摇摇头:“不知道。案发之后,韩早的尸身就被转移到西厂去了,如果要查的话,就得尽快,否则等到尸身腐败,又或者韩家来要人,会更加棘手。”
    唐泛点头:“正有此意,你一夜未眠,先回家歇息罢,西厂那边我去就好。”
    隋州看了他一眼,没说话,但那寓意很明显:你一个文弱书生都没喊累,我会比你更累?
    二人将早餐吃完,直接就朝西厂而去。
    隋州这一身锦衣卫服饰在西厂颇为显眼,不过唐泛奉旨办案,那些内厂番子想来是早已得了吩咐,一听唐泛报上身份,便将他们领了进去。
    接待他们的掌班原先也是锦衣卫的人,叫边裕,从他的表现来看居然还是认得隋州的,态度非常热情:“汪公说了,唐大人想查什么,让我们都尽力配合您,韩早的尸体确实也存放在这里,一大早韩家的人就来要过一回了,不过我们没给。”
    唐泛点点头:“我想先见一见贵妃宫里给太子送汤的那名宫女,听说她也在你们这里?”
    边裕道:“是,她昨夜就被带过来了,我带大人过去。”
    他又看了隋州一眼,笑呵呵的脸上带着一丝为难:“隋百户,您也知道,西厂与锦衣卫向来不怎么对付,汪公要是知道我放您进去,定要追究我的责任……”
    “我不追究你的责任。”
    汪直的声音响了起来,三人循声望去,这位西厂的始创者兼一把手走过来,脸上带着笑容。
    “润青兄啊,昨夜睡得可好?”
    要知道昨晚唐泛和汪直两个人一言不合,说得差点翻脸,汪直还指着唐泛的鼻子叫他不要不识抬举,唐泛虽然不畏惧,但也绝对不认为汪直会大度到不记恨。
    没想到才隔了半个晚上,汪公公就表现得好像完全忘记昨晚的不愉快似的。
    在人前的嚣张跋扈,在皇帝和贵妃面前的小心翼翼,最初见到唐泛时的高高在上,以及现在的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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