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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是深圳一个贼-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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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大力在“侨社”门前卖“野药”,算是找到个好地段。因为当时最有钱的是华侨,和平路一溜红墙绿瓦小尖顶大阳台的楼房,大都是侨眷盖的。
说实在话,那时候虽说穷,卖的野药还算货真价实,都是按药方配的;到了乔大羽这一代就变味了,追求利润最大化,什么都是假的,愣用“生姜拌河泥”冒充“鹿尾续筋膏”,也不怕医死人。
乔大力卖的是“大力丸”。因为他长得人高马大,有一身腱子肉,能够舞动上百斤的石锁,卖“大力丸”有号召力。
每当他一手提一个石锁,耍出“霸王开弓”、“犀牛望月”等招式的时候,总能博得一片叫好声。
这天下午,他刚出摊不久,就发现一个穿中山装的男人,牵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站在人群里看他耍把势。那男人笑眯眯的,不住鼓掌叫好。等到人群散了,他还不走,笑眯眯地看着他。那女孩牵着男人的衣襟,咬着指甲,乖乖的一声不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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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大力心中犯了嘀咕:这人什么来头,想干什么?不过,他没理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乔大力心想。
等到收了摊,那人还是不走,笑眯眯地望着乔大力。
乔大力受不了了,一抱拳道:“这位同志请了,请问要买大力丸吗?”那人摇摇头。
乔大力又道:“那么,有什么需要帮忙吗?”
那人叹了口气,说:“以前俺也是干这一行的。”说罢,走上前去,抓起石锁,挽了个花,抛向天空,接着一个箭步,将石锁接到手里,拉了个架势,正是“霸王开弓”。
乔大力一看,知道遇到行家,不禁叫了声好。那小女孩咧嘴笑笑,将巴掌拍得啪啪响。
乔大力道:“真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呵!”
那人摆摆手,说:“不敢不敢,班门弄斧而已。”
就这样,两人交上朋友,在附近找个酒馆,边吃边聊。聊江湖,聊社会民情,聊得很投机。从谈话中乔大力得知,这个人叫何守义,在饮食服务公司工作,老婆两年前去世,与女儿燕儿相依为命。
在他们谈话的时候,燕儿始终乖乖的,也不说话。乔大力就奇了,心想这女孩肯定有毛病,于是问了一声。
何守义摇摇头说:“她嗓子哑了,说不出话。”
“怎么哑的?”乔大力问道。
“大年三十学北方人包饺子,在馅里裹个铜钱,谁吃到谁有福,不料……”何守义叹了口气:“不料,她非但没求到福,铜钱卡到嗓子眼里了。”
“找大夫看了吗?”
“大夫?”何守义苦笑了一下,小声说:“大夫都关在牛棚里,医院里的只会造反!”
乔大力略一沉吟,道:“我这里有个偏方,不妨一试。”说着,打开红包袱,从里面摸出一个纸包,拣出三粒黑色核状物,说:“碾成粉末,一天一粒,用蜜调服。”
何守义眼一亮:“听人说,酸枣核化铜钱,莫不是……”乔大力点点头。
何守义喜出望外,道:“早听说,就是没敢试。”
乔大力说:“那你就试试,包好!”何守义连说谢谢,从兜里摸出五块钱,往乔大力手里一塞。乔大力当然不要,推让了一番,最后何守义付了酒菜钱才算了事。
转眼间三天过去了。这三日,乔大力的“大力丸”出奇的好卖,忙得他不亦乐乎,所以就将此事忘在脑后。不料,三天后出事了,何守义带着七八个人,携枪带棒来找他,不由分说,挑了他的摊子,将他打得鼻青脸肿。
乔大力道:“我和你无冤无仇,干嘛砸我吃饭的家伙!”
何守义眼瞪得像铃铛,歪着头,指着他的鼻子骂道:“我把你当朋友,你白吃白喝也就罢了,为什么要害我?!”
乔大力丈二和尚摸不清头脑,道:“我害你?这话咋说。”
“咋说,俺闺女吃了你的药,都快死了!”
乔大力吓了一跳,说:“怎么可能?俺的药都是上山亲手采的。”
“天地良心,俺就这一个宝贝女儿,敢拿她开玩笑!”何守义急得跺脚。
乔大力知道他快急疯了,头脑不好使,于是说:“走,我跟你去看看,到底是什么原因。”
“走,走。”何守义一听,觉得在理,解铃还须系铃人嘛!于是,摊儿也不管了,一帮人拥着乔大力往家走。怕他跑掉,两个人还拽着胳膊。
何守义住在岗厦西,门口有棵大榕树,离“侨社”有十几里路,半天工夫才到。
他家是纵向式的屋宇,入大门为厨房,接着是天井,越过天井是正厅,厅后是卧室。乔大力进到燕儿的卧室一看,见她在床上躺着,就像得了哮喘,脸发紫,嘴呈O型,嗬嗬直喘。
乔大力问:“这药是怎么服的?”
“碾成粉末,一天一粒。”
“用蜜调了没?”
“现在哪……哪有蜜,用猪油糕。”何守义说话没了底气。
那时候物资缺乏,买什么都要凭票,买蜂蜜就要“蜂蜜票”,平时老百姓能吃上猪油糕就算不错了,哪里去找“蜂蜜票”?
乔大力知道原因了。他用手托起燕儿的脖子,说:“给我一根筷子!”
“快拿筷子。”后面传话。
筷子递到乔大力手里,他小心地探到燕儿口中,压住舌根,筷子一绞,一拍她的后脑,只听燕儿咳了一声,一个紫红色的脓块从口中飞出。燕儿哇地哭出声来。
围观的众人一看,脸上现出喜色。乔大力用筷子一挑那脓块,里面赫然露出一枚带孔铜钱,铜光如新,上书“开元通宝”四个字。
众人一见,神了!议论纷纷,有爱激动的叫出声来。
何守义反倒傻了,瞪大眼睛,张着嘴,下巴几乎掉到地上。女儿一年多没说话,这会儿竟能熟练地叫出“爸爸”这两个字,虽说声音生涩,却足以让他晕过去。
女儿的病好了,当父亲的当场晕倒,让众人喜忧参半。大家忙手忙脚,又掐人中,又灌凉水,等何守义醒过来谢乔大力,却没了踪影。
却原来乔大力想起自己吃饭的家伙还在那儿撂着,急忙赶回去收摊儿。心想,老天爷保佑,可别让人收拾走。那些石锁、药材是他全部的家当。
老天爷还真保佑好心人,他的东西整整齐齐搁在那儿,同村的小叔乔小七提着扁担守在摊旁。
乔小七就是后来的七爷,那时候他风华正茂,两条胳膊完好无损。
乔大力一见,喜出望外,道:“小七叔,怎么是你。”
乔小七说:“在家吃不饱肚子,来找你要碗饭吃。”
乔大力道:“瞧你说的,有饭大家吃嘛!”两个人亲热得搂膀子拍屁股。
乔小七说:“刚才是怎么回事,我一到就见你给人掠走了。”
乔大力拍了一下大腿,说:“别提了。”把事情经过一五一十讲了一遍。
正说着,何守义带着女儿赶了过来。一见乔大力,纳头就拜,口中连叫恩人。恩人对不起,恩人大人有大量,恩人……叫得乔大力不好意思,脸红到耳根。
此后的事情略去不说,无非是请客吃饭,赔礼道歉。何守义以前也是江湖中人,讲义气,拍着胸脯保证:“以后有什么事,尽管找我!”
乔大力也不客气,说:“我小叔来城里找活干,帮忙给安排一下。”
何守义一口答应,过不两天,手里捏着一张小纸条来找乔大力,笑吟吟地说:“走,跟我去报到。”就这样,乔小七成为新安酒家的临时工。
新安酒家坐落在深圳河畔,楼高四层,对面是深圳戏院。在当时是宝安县饮食行业的头牌。上面领导视察,港九侨胞走亲戚串门,都到这儿喝酒饮茶,因此生意红火兴隆。
当了临时工的乔小七勤快无比。他很珍惜这个机会,除了干完分内的活计以外,还帮大师傅洗菜,帮跑堂的端盘子;从一楼到四楼,只要有活干,准有乔小七。并且他为人机灵,嘴巴又甜,博得大家的一致称赞。酒楼的经理去饮食服务公司开会,见了何守义就夸他会介绍人。
何守义脸上光彩,与乔大力他们的关系贴得更近,隔三差五聚上一聚。他本来出身于江湖,这会儿遇到知己,如鱼得水,把家传的功夫也露了出来。
敢情他一身功夫不浅,双脚在墙面上交互一蹬,丈高的墙头一窜而过;尤其是那“壁虎游墙功”很是奇特,脚肘并用,竟能贴着墙角攀到楼顶。
据说这是少林寺的功夫,传奇将军许世友就会这一手。有一次,几个将军在他家喝酒,喝到兴头上,就说:“老许,都说你的武功了得,表演一下看。”
许世友眼一乜斜,说:“好吧,不过俺不能白表演。”他噌地拽出一瓶茅台:“表演的好,你们一人喝一瓶。”
那几个将军也是“酒仙”,手一挥说:“就这么定了!”
许世友对警卫员说:“关灯。”灯一闭,他就不知去向,只听他叫:“开灯!”
众将军左寻右寻不见,正纳闷之际,就听头顶上爆出粗豪的笑声。敢情他像一只大壁虎那样,贴在天花板一角。
那天,几个将军喝得烂醉如泥。
听何守义讲了这段故事,乔大力、乔小七啧啧称奇。三个人边喝边聊,喝到畅快处,乔小七萌生了拜师学艺的念头。
他说:“老何哥,你能不能教我两招,也好防身。”
何守义喝得高兴,痛快地说:“好吧,不过要看你是不是练武的材料。”说罢,伏下身捏捏乔小七的脚踝,点头称是,说:“有潜资。”
却原来他这一门功夫,练的是脚筋,脚筋柔韧弹性足,才能出功夫。
就这样,乔小七白天上班,晚上就跟何守义学功夫,不知不觉两年过去了。两年来,他的功夫已有小成,同时工作也很出色,练出一手端三个盘子的绝活,被提升为传菜组的组长,成了“转正”对象。
这年夏季的一个周末,他正忙着招呼客人,小师妹燕儿蹦蹦跳跳进来。此时,这个扯着父亲衣襟啃指甲的女孩,已经出落成一个美丽少女。她身穿一件的确良暗花短衫,左胸别一枚团徽,两条麻花辫又黑又长,浑身散发着青春的芬芳。
燕儿一进门就叫:“小七哥小七哥。”
吃饭的客人有喜欢开玩笑的,齐声答应:“哎——”惹得众人哈哈大笑。
燕儿脸一红,白了他们一眼,快步直奔后厨。
说巧也巧,此时乔小七刚好从后厨出来,差点撞个满怀。他一手端仨盘子,两只手就是六盘菜,急忙刹住步,却已晚了,尽管及时“刹车”,还是有两盘菜从手中飞出,直撞燕儿面门。客人的眼光正追逐着燕儿,目睹此景一声惊呼。
眼看热腾腾的菜就要扣燕儿脸上,说时迟那时快,她的腰轻软得如同棉柳,一折,菜盘贴着面门旋转而过。她随即伸出指头,只一夹,两盘菜稳稳停在指头上。
就在这一瞬间,酒楼里的喧闹声戛然而止。众人的眼睛像涂了胶水,全都粘在燕儿身上,不由自主立起身,慢慢聚拢过去。
燕儿将盘子顺手搁在旁边的餐台上,对乔小七说:“家里来了客人,俺爸叫你下班后去作陪。”
乔小七也惊呆了,一时没反应。
燕儿扯扯他的衣襟,娇嗔道:“带耳朵没有!”
乔小七连声回答:“带了带了。”
乔小七晚上收了工,请大排档的厨师炒了几个菜,盛在食盒里带到师父何守义家。他家是独门小院,天井一角搭着葡萄架;乔小七进门的时候,师父正与客人坐在葡萄架下聊天。
那客人颌下一撮山羊胡子,戴一副珐琅眼镜,穿一件蓝色花衬衫,一看就像有学问的人。
见乔小七进来,何守义招呼道:“这是我师叔,你该叫师爷。”
乔小七放下食盒,恭恭敬敬鞠了个躬。“师爷好。”他说。
那被称为师爷的名叫韦一平,江湖上人称“鬼手六”,在港澳东南亚一带赫赫有名。不过,这是后来知道的。当时乔小七只觉得这个师爷很和蔼,而且还送给他一个红包。
乔小七谢了师爷,打开食盒,往石桌上端菜。
何守义道:“你坐下说话,叫你师妹来。”
吆喝一声,燕儿像阵风一般从厢房里跑过来,一挤乔小七:“靠边。”
乔小七只好挪开,从石桌上抄起茶壶斟茶倒水。
那师爷看在眼里,暗自点头,说:“你收的徒弟蛮乖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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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守义一听,高兴得什么似的,把收徒弟的经过讲了一番。
师爷听了,脸上笑眯眯的,责怪何守义:“四十岁的人,还这么卤莽。”何守义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师爷又道:“怎么不见乔大力?”
何守义道:“今天是自家人聚会,没经您老同意,没敢叫他。”
师爷点头:“这还有点老成样儿。”
三个人边吃边聊。从谈话中,乔小七得知,师爷是香港人,研究珠宝的专家。接下去谈到的话题,乔小七就不明白了,像什么“泰米尔红宝石”、“金绿石猫眼”、“厄运之钻”等,还老是“克拉”、“克拉”不知什么可以拉。
不过,通过他们的对话,乔小七感觉到二人绝非江湖上的简单角色,尤其是师父何守义,仿佛换了一个人似的,话语中颇具锋芒。
乔小七不声不响听二人讲话,在一旁添茶倒水;足足有一个时辰,二人才意识到他的存在。
那师爷与何守义交换了一下眼色。师爷说:“明天我想逛逛宝安城,叫小七陪陪我吧。”何守义点头称是。
第二天,乔小七请了个假,陪师爷韦一平逛街。那时候逛街可不像现在,也就是看看戏,赶赶墟市,买点猪油糕、老婆饼、沙井蚝。可这师爷乐此不倦,从城南逛到城北,遇到好吃的东西,坐下就吃;遇到好玩的,玩罢就走;也不管乔小七有没有钱,反正谁陪谁付账。
幸亏乔小七早有准备,带的钱够花。而且,他还很细心,特意买了把伞,跟在师爷后面遮太阳。
溜溜玩了一天,日落西山的时候,韦一平的毛病来了。他脸上现出痛苦之色,两条腿软弱无力,手捂着胸口哎哟哎哟直叫。
乔小七连忙扶住他,关切地问:“师爷,您这是怎么啦?”
韦一平说:“老毛病犯了。”
乔小七说:“我背您上医院。”
韦一平摇摇头:“不用,扶我走走就好。”
那时候,他们已经到了莲花山顶。乔小七搀扶韦一平,一步一步往前挪。
当时莲花山还没开发,只有一条羊肠小道,一个人下山都费劲,更别说扶着一个人。到了山下,乔小七已经气喘吁吁。他说:“师爷,咱们拦辆车回家吧。”
韦一平说:“我这病坐不得车。”
乔小七说:“那我背您。”说罢,将韦一平背到身上。
俗话说:千里提灯草,也有千斤重。何况背着人。最让他受不了的是,这个老头看似弱不禁风,其实沉得要命。不一会儿,乔小七脸上的汗就下来了。乔小七咬紧牙关支撑着,故意装出轻松的样子,路上还直安慰韦一平。
走到彩田路,刚好碰到一个骑单车的同事;乔小七放下韦一平,说:“我借辆单车,推您慢慢回家吧。”韦一平点点头。
“义盗门”的来龙去脉(2)
这个同事是新安酒家掌勺的胖师傅,有亲戚在西德,回国探亲时没送别的,就送他一辆单车,特轻便,平时看得像宝贝一般,谁也不借。这会儿见有病人,又是乔小七向他借,勉强答应了。将车交给乔小七的时候,千叮咛万嘱咐,惟恐给他弄坏。
借了车,把韦一平载上,慢慢往前推。往岗厦西有两条路,一条比较近,但是道路凹凸不平,还要穿过一条长长的巷子;另一条比较远,却是新修的水泥路。因为怕韦一平颠簸, 乔小七特意选了那条较远的路。
折腾了半夜,两个人才到家。一进家门,乔小七就变成了软脚虾,脸色涨红,汗水直淌,贴着墙根动弹不了了。再看韦一平,病全好了,腿也不软了,胸口也不痛了,比小伙子都精神。
何守义早备好酒菜等他们,一见韦一平就问:“怎么样,还满意吗?”
韦一平笑着说:“是块好料。”此时,乔小七再笨也明白,这是在故意折腾他;换句好听的话,就是在考验他。
韦一平仿佛明白他的心思,安慰他说:“别怕,不是白折腾你。”吩咐道:“给我拿十只鸡蛋。”
拿来鸡蛋,韦一平往天井一站,动作变得无比轻灵。他刷地一抖膀臂,那鸡蛋犹如箭矢冲向天空,然后像流星般疾速坠落。说时迟那时快,韦一平两手如风摆荷叶,唰唰一抓,将坠落的鸡蛋一一夹到十指之间,快得犹如舞台上的魔术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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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小七心中一阵激动,知道这是要传他师门绝技了,顿时忘记了所有的疲劳。自从那天小师妹露了一手之后,他就盼望这一天。
只听师父何守义说:“小七,我虽然教你练功,却并未叫你行拜师礼,你知道缘故吗?”他面色一整,道出原因。
却原来他这一门属江湖上的“义盗派”,介于正邪两派之间,专取不义之财,济世救人。这一门最有代表性的人物,就是民国时期的“燕子李三”,当年他曾大闹北京城,皇宫内院来去自如,手铐脚镣锁不住他,恨得一干军阀牙根发痒。后来李三被朋友出卖,才被捕入狱,拉到菜市口斩首示众。
由于这一门修的是“盗术”,所以收徒甚严,规定每个师父最多收三个徒弟。反复考察其德行,才能行拜师礼。惟恐误收匪类,坏了名声。
到了何守义这一代,更是律人律己甚严;因为他“抗过美”,“援过朝”,思想境界自然高人一等(那时候的人确也如此,尽管生活贫困,作奸犯科的却少)。所以,信奉“盛世则隐”的门规,从不轻取一砖一瓦。
何守义一字一句说出来历,乔小七听了顿时醒悟。他早就猜想师父不是一般人,想不到有这么深的渊源。
他对何守义“盛世则隐”的观点非常赞同。所谓“有所为有所不为”,师父这般本事,却甘于过平常生活,由不得他不佩服。
师爷韦一平在宝安县住了三五天,便告辞而去。乔小七正式拜师,开始学习本门秘修“盗术”。既然是秘修,就不能让外人知晓,所以一般选择半夜授功。
为了方便起见,何守义干脆叫徒弟搬到家里住,在客厅里打地铺。他没有看错人,乔小七果然是个奇才,悟性特高,一点就透,不到半年,便已登堂入室。
常言道,一入江湖愁似海。既入江湖,它就不会让你过消停日子。即便在风平浪静之下,也隐藏着万般险恶。
半年之后,乔小七就领教了江湖的险恶。
那是八月份的一个午夜,师徒二人正在月光下切磋技艺,突听墙外隐约传来劈啪声,仿佛有人放鞭炮。
当时乔小七没在意;师父却脸色突变,竖起耳朵,足足听了有两三分钟。他对乔小七说:“你先睡吧,我到街上买包烟。”说罢打开宅门,急匆匆走了出去。
乔小七觉得奇怪:半夜买什么烟,肯定有事瞒着我。但他没往坏处想,自己又踢了踢腿,见师父还没回来,便冲凉回屋睡觉。
大约是在凌晨时分,乔小七被尿憋醒,上厕所路过师父房门,隐约听到里面传出抽泣声。
他以为自己听错了,侧耳趴在门板上。房内果然有人哭啼;乔小七顿时起了好奇心,推门而进。
只见灯罩半掩之下,师父跪在床前,手里捧着一件东西,正在低声细语。一股浓烈的酒精味扑鼻而来。
听到门响,何守义警觉地站起身,将手中的东西一藏;他见是乔小七,似乎松了口气,示意他到跟前来。
床上躺着一个人,面色蜡黄,已经停止呼吸。此人正是师爷韦一平。
乔小七一见大惊,半年前他还……这会儿怎么……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狠狠在腿上掐了一把,确信这不是梦。
真的不是梦。听到墙外的劈啪声,何守义就觉得不妙;他是打过仗的,知道这是枪响。
半年前韦一平和他说过,他去广州访一位老朋友,此次去可能凶多吉少。
掐指一算,韦一平该回来了。所以听到枪响,何守义就担心起来,因为枪响的方位,正好是他们约定见面的地方。
何守义果然没有猜错。当他赶过去时,韦一平胸脯上一滩血,已经昏迷,子弹穿胸而过,眼看着就要断气。
情急之下,何守义撕开衬衫,帮他包扎伤口,背回家中。
他是个至情至性之人,一激动,也没考虑后果。只是怕有人跟踪,沿途绕了几个弯,确信后面没尾巴,才回到家。
韦一平的死与一颗钻石有关。他名义上是珠宝鉴定专家,实际上是珠宝大盗,一生以搜罗天下名钻为乐。
香港人可能知道这样一件事:1972年圣诞期间,在浅水湾一座豪宅里,曾经发生过一起离奇的“珠宝失窃案”,豪宅主人家传的名钻“天湖之眼”不翼而飞,至今都是个谜。
这座豪宅的主人是个银行家,当时正在举行私人舞会,招待的都是香港商界的头面人物。为了助兴,他特地将“天湖之眼”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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