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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根狗尾巴草的浪漫-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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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
“洛丽塔。”我听见她说。
那位遥远的歌人似又重逢在眼前,即便他不在了,在相似之人身上也能看见他的影子,偶得怀念。郭璞放下手中的茶盏,一声叹息就那样溢出,“画不尽相思,思无涯生离。”
午时三刻,钦差监斩,万人空巷。
“下跪者何人?”监斩官执出一方令牌,斧头刀下之人一声不吭。
“下跪者何人?”监斩官再次大声询问,依旧只有刀光闪闪。
人声鼎沸之中,只听有大汉高声喊道,“钦差大人,此乃我加林城之二公子龙阳。”
“龙阳,汝可知汝所犯何罪?”
“龙阳,汝可知汝所犯何罪?”
人声鼎沸之中,又有人尖声喊道,“钦差大人,二公子无罪。”这次是个女娃儿。
钦差看向城主郭璞,二人皆是眉头微皱。善于察言观色之人,立马挥手制止。女娃儿又道,“如果二公子有罪,罪就罪在他太过**潇洒!”众人哄笑不已。混乱中又有女子冲上防线,对着那虎头刀下之人又哭又怨,“公子,你走了,奴家和孩儿可如何是好啊?”
“公子,别走。”
“龙阳,你放心的去,濛濛随后就来…”此女说着说着竟真摸出一把短刀,急于自刎,这可吓坏了大笑之人,纷纷收敛不少。
“胡闹!尔等竟敢藐视法场,来人啊,把闹事之人收监,稍后发落!”惊堂木狠狠一拍,钦差与城主面色皆是十分难看。
重整法场肃穆后,也不再问。抬头瞧见一片乌云,刑场中央被阴影笼罩,有些鬼魅森森,唯有侩子手巍然不动,一柄大刀猎猎冲天,正气凛然。乌云过后,正日当空,钦差扔下枚令牌,“行刑!”
刀斧手饮尽碗中酒,洒亮手中刀,使尽全身力,一颗头如一颗球滚落在地,人眼不眨。男子喟然成叹,女子连连惊呼,抢幼子于怀,轻言抚慰。
阿菊又问,“头呢?”
“葬了。”
“葬在何处?”
“乱葬岗。”
“…其身如何?”
“埋了。”
“埋在何处?”
“野狼窝。”
阿菊木然片刻,又问,“城主今夜可还设宴请客,阿菊想去瞧瞧。”
“瞧谁?”
“洛丽塔。”
“瞧一幅画?”
“一幅画?”
“是的,一幅画,瞧画毋需去宴会。”
“那我该去哪儿?”
“正厅。”
穿过回廊,路过百花园,又经松风亭,再穿回廊,就是正厅。不一刻阿菊就回来了,手中持着一方卷轴,进门也不与人说话,呆呆地坐在窗前。有些麻雀,跳跃在窗牖竹枝之间,唧唧喳喳,唧唧喳喳……
又过一时,管家领着大小奴仆,在房里翻箱倒柜一通。我平躺在**上,瞧着窗外的麻雀,闹得吵得可真热闹,屋里却像冰一般冷。一切尘埃落定之时,背上两个包袱,牵着阿菊,站在门前也不知在与谁告别,“走了。”
“稍等,”管家又递了一个包裹在眼前,“唐公子,菊姑娘,请一路走好,奴才等就不再送,只是城主有一封信需唐公子亲启,其他俗物皆为城主所赠……”即是俗物,又何必巴巴地送上来,即是俗物,又何必再来招惹…阿菊手心已冰冷一片。
一轮红日,落霞千丈,几骑轻尘,悬崖踟蹰:“如今去哪里?”
几匹高头大马被人骑着,啼鸣摆尾,马气哄哄,颇为自负。枣红色的马尾甩来甩去,悠闲地打着牛蝇。骆子平收回眼线,一甩马鞭,余音朗朗,“快马加鞭,归心似箭!”
快马加鞭,归心似箭…归心似箭…归心似箭…无关风月,只是眷恋。眷恋着马老太婆的依托,胸前沉甸甸地押着两封书信。一封谈着生离,一封诉着相思,都为了那一个呼之欲出的答案。
小路尽头又是人家。将马绳系在榆树上,掀开马车的车帘,阿菊仍抱着画卷,呆呆地窝在一角。黄卦轻唤之,“阿菊,到了。”仍没反应,从那日开始便一直如此,最操心的人,最关心的人,她一概不再搭理。仿佛有一个世界专属于她,她的魂魄在另一个世界漫游。
我们都不信她是撞邪,我们只相信她在做一个美梦,梦完了,她就能睁开眼看看这世界,梦完了,她也就醒了……
大地白茫茫一片净土,所有的黄花都已消散,只留下花香余韵。空荡荡的秋风挂着茅屋,已被风干的土块,翻潮起的泥土有着淡淡甜味。不守控制的白狐,腾跃而上高岗,阵阵嘶吼。
或许被这片空旷惊悟,或许被秋风吹凉,或许被莫落唤醒,阿菊木楞的眼神,终于不再空无一物。她的眼睛是那般漂亮啊,连天上的星星都比不来,有那么一刻,竟听到了黄卦埋在阿菊头顶呜呜作声,失而复得,如珠如宝,他自是一步都不敢离开。
泪眼朦胧中,这里似乎一切如旧。马老太站在篱笆边笑着挥手,眼中泛出泪花极是期盼,火花的蔷薇在她身后开得鲜艳夺目。蜂蝶儿一起嬉闹,向阳花般大朵大朵的开放。
栅栏里几只大公鸡闲庭信步地打着鸣,几只芦花大母鸡蹲在墙角嗮着太阳,太阳晒着公鸡的鸡冠更显金黄,微风吹着母鸡的毛更是舒爽。马老太洒着鸡食,咕咕咕唤着他们的名儿,“美人尖回来了,孔雀扇也回来了,凤凰焦呢?哦,在那儿,黄鼠狼、竹竿虫、穿山甲、花娥娥…洛丽塔、洛丽塔,风啊,洛丽塔呢,洛丽塔,你怎么还不回来?”
拔掉土包前的根根杂草,从郭璞给的包裹中,掏出骨灰陶罐,摆在马老太的坟前,“洛丽塔说娘你想我?他心急就回来陪你了。”
从泥土爬过的蚂蚁,把蔷薇做美味的食物,从花心到花梗啃噬得支离破碎。浦一看见斑驳凋零的花瓣,留白处投射的青衣白衫,我这双善于发现生活美的慧眼,却突兀地流泪了,这生命的结局仿佛早已预定。
多想告诉他,只要在篱笆那儿诚心的祈求,昨日蔷薇会重新爬上枝头,可是他却静静的走在树后,抬起水桶,灌溉。冬日,水结成冰,花儿依旧不见踪影。坚硬冰冷的光镜倒影出两个世界,褐色泥巴下缩在壳里,娇靥酣眠的花种,蔷薇留白处的粉墨青衫。他默默的站在篱笆边,伸出手,摸摸往日的倩影,眸中渐趋回暖,鲜红的血花绽放在冰凌上,任爱在雪中颤抖。
这一滴冰雪上的光亮,映射着挑水人离开的背影,远至昆仑山的天线,再也不见。一滴融化的血水渗透在了冰水中,融进了雪地里蔷薇姑娘的美梦里,人翩然而笑。
第二年,这一片开春的大地,风风火火的蔷薇,开得猛烈而迅捷,日日从蔷薇墓中盛装而出,期待着那个给以美梦的人,所有的花摇曳着,纷纷洒落的是一场最美的花嫁,却也是凄厉到绝望的花葬。
暮春到初夏的时候,乌鸦嘲笑着由最美变得最老的新娘,蚂蚁时时窥视着娇艳的花瓣,连那秋风,时不时的摧凌着姑娘的嫁衣。一滴清泪洗尽悲伤,北风吹过平原,这凋零的花再次沉睡进梦乡……
此间梦,梦醒十分,仍有十二分悲凉。
☆、A33
“呀,夏天啦!”其实春天还吊了个尾巴,春末夏初罢了,然而在田中劳作的人们,看到秧苗兜底发出新芽,便知道,漫山遍野野花霸占的春日将尽,夏天要来了。
沾了些青草浆汁,粉红的掌心渗入淡淡的几根绿丝,描摹着掌中丹青,一蹴而就几许浮夸。同龄的女娃儿,三五成群,广袤的原野圈圈成一群群蝴蝶,色彩斑斓引人遐思。
银铃般的笑声,穿过云霄,逗乐了翩翩而飞的云雀。远方的牛嘴中嚼着青草,鼻中满意地哞哞叫唤。云雀落在了牛背上,附和般叽叽喳喳地吵闹。一根根泥腿子倚在土墙边喂草,牛嘴边嚼出的泡沫抹在了鼻子上,泥腿子也笑……
一簇簇野花中喷发出一道绚丽的流光,滑过田地,滑过水塘,直到撞在了一根泥腿子上才停下。老远就听到那束流光高兴地唤道,“阿爸,阿爸…”泥腿子抬起腿,腿上的娃儿就如水癞一样巴着,扯也扯不开。泥腿子张开蒲扇的大掌,拍在了娃儿的屁股上,牛甩甩牛尾巴,乐得直哞哞。娃儿哎哟哎哟地叫着疼,仍巴着泥腿子,“阿爸,快,快……”
“老马,跟去看看吧,瞧你家娃娃乐的,说不准真稀奇呢?”肩上扛着牛梨,旁人又道,“去吧,去吧,这不也收工了……”拉上自家的牛,看看不远处一家一家的茅屋,屋里冒着烟,屋前有人招手,也忍不住笑了,“这老娘们……”
泥腿子向上一托,把娃娃抱在怀中,捏他鼻子,拍他小脸,“睡醒了?”娃娃说,“嗯!”泥腿子哈哈大笑起来,又是往上一举,娃娃便稳稳地坐在了牛背上。泥腿子转身牵着牛绳,不防头顶上的头发被娃娃一把揪住,回身一看,娃娃在悬悬地挂在牛背上,差点就掉了下去,他叫了一声,“狗崽子唉……”吓了一大跳,抬手摸摸眉心,又是汉黏黏,又是冷冰冰。
泥腿子把牛绳拴在榆树上,从牛背上抱下娃娃,弹弹他被风吹过红润的鼻尖,“你个狗娃儿,带阿爸去哪里啊,你阿娘还在家等吃饭呢?”娃娃咯咯笑,指着那条隐于稻草间的田埂,露出两颗大门牙,泥腿子心里爱犊之情滑滑往外冒,一张大胡子脸就在娃娃的小脸上乱扎,扎得娃娃受不了,一双小手乱扯着大胡子,疼得泥腿子哇哇叫,“狗崽子唉,狗崽子唉!”
说话间,娃娃猛地挣扎着从泥腿子身上跳下,找到一处稻田,扒开故意掩盖的稻草,小指头放在唇边,“嘘,阿爸,黑黑在睡觉觉……”泥腿子笑笑,黑黑?怕又是娃娃逮着的猫崽子,小鸭子,他就爱这样给人家取名字。当即板著脸,低声训斥道,“你个狗娃儿,张婆婆上次跟你说了什么,再抓她家的小鸭子,就把你的手剁掉,”
娃娃瞪圆了眼,放在唇边的手一下背在了背上,泥腿子眼睛溢满了笑,又狠狠点着娃娃的小胸脯,“这一次,是不是张婆婆家的小鸭子?”
娃娃摇摇头,一把抓住泥腿子的手,“阿爸,别吵,黑黑在睡觉觉……”泥腿子瞪圆了眼,哪个黑黑啊,娃娃这样在意。娃娃拖着他扒开稻草,“阿爸,黑黑……”看清黑黑是个什么东西,泥腿子不禁倒抽了口气,“娃唉,黑黑是个人啊!”娃娃只是笑,秧盆里睡着的黑黑,可是他花了大力气弄回来的,连阿爸给他做的小船,他都给了黑黑睡觉觉…
“狗娃儿,你在哪里找到的黑黑,我们把他送回去好不好?”泥腿子连忙下水,推着秧盆,乘着人还未醒,一心不想招惹什么麻烦。熟料头顶又是一疼,娃娃揪住他的发髻,一双豆豆眼乖巧中带丝狡黠,“阿爸,黑黑是狗娃儿捡到的,不知道黑黑原来在什么地方。”
泥腿子又问,“在哪里捡到的?”
“水里。”“……”
“阿爸,黑黑好看,狗娃儿要,狗娃儿要嘛……”娃娃扯着他的发,肉滚滚的身子扭来扭去,当心他掉到水里去,水凉,又心疼自己的头发,老了不知道要秃多大一块。泥腿子无奈地叹了口气,执意劝说:“娃娃,难道阿爸打的野鸡不漂亮,阿妈养的小白兔不漂亮,你有好多……”
“不要了,都不要了!”
“娃娃,养人是要吃好多好多饭的,野鸡、小白兔都不够吃,哪有饭给人吃……”
“不吃了,都不吃了!”
“娃娃……”泥腿子板着脸,怒喝,“怎么不懂事,阿妈不是要你乖乖听阿爸的话么?”
“……”娃娃眨眨扇子般的长睫毛,泪眼婆娑,“阿爸,养一天行么?”粉嘟嘟的小嘴抿着唇,好似不答应,就要哭出来了。
终归是自家娃娃,心头肉啊舍不得舍不得。秧盆用稻草掩住,免得被人顺了去。泥腿子把秧盆中的男孩儿背在背上,“这下你可要自己走了?”逗着自家娃娃。
娃娃连连点头,屁颠屁颠地走在前头,一声衣衫东一块西一块地抹着泥巴,偏偏还得意地回头嘟着小嘴,“阿爸,亲亲……”泥腿子尽管心中有几分高兴,却又为娃娃学些旁门左道担忧,空出一只手揪住娃娃后脑勺的小辫,假怒,“狗崽子,谁教你的?说,不说叫阿娘不给你饭吃!”
娃娃绕过胳膊,拉着自己小辫,有些气愤,“阿娘才不给你饭吃!”小辫扯得紧了紧,“嗯?”小胳膊小腿自然拗不过,却又仰着头不肯认输,“你偷偷瞧张家媳妇儿,阿娘就不给你饭吃!”
泥腿子面子薄,耳根子红了红,“小混蛋,老子什么时候偷偷瞧张家媳妇儿了?”娃娃使个巧劲,挣脱泥腿子的束缚,吐了吐舌头,“老混蛋,阿娘罚你滚搓板,你却乘我睡觉觉,偷袭阿娘,”嘟着小嘴,把那天晚上两口子的情调学得像模像样,“翠莲,亲亲……”
风从田野里吹来,吹在了泥腿子的脸上,稻叶的边锯也像割在人脸上,泥腿子脸色涨得像猪肝红,暴跳如雷,“小滚蛋,跟老子站住!”可惜啊,娃娃已经爬到了牛牛背上,扮着乖相,“阿爸,快,快……”
稻子割得差不多了,连绵的梅雨一天接一天地下了起来。水珠串成的挂饰一长串一长串地挂在青色的瓦片上,青色的是瓦上的青苔,远远看来,就像是两岸绿荫中奔泻而下的叮咚瀑布。
那是常年能看到的景象,大约在稻子收后不久两三个星期,雨便来了,有时极一些,有时缓一些,也不碍事,农人往往赶在前头,已经收割完,打出来晒干,统统装仓,剩下的就是年下缴粮税了……
若是赶不及又如何?
黑黑换了一身泥腿子的灰衣,可是娃娃依旧喊他黑黑,在娃娃嘴里,黑黑比灰灰亲切得多,也顺口得多。他坐在一条矮凳上,挨着堂屋门,一瀑洒脱的雨帘已映在了他的眼里,他的眼清澈明净,又有许多波澜,明净是因为他的记忆一片空白,代表着他没有了过去,波澜是因为他想要知道过去的事,却又不知如何知晓。
娃娃赖在他怀里,安安静静地端着碗吃饭,也不吵他,只是偏要赖在他怀里,一双圆鼓鼓的小眼睛,像是缩在洞里的耗子,时不时地在洞边偷偷瞧他,瞧他作甚,瞧他是娃娃饿了,娃娃饿了,瞧着他,大口大口地饭便吃着香。
他凑巧地低下头,娃娃正看着他,被发现了就笑一笑,玛瑙似的眼珠程亮,一粒新米黏在小耗子的鼻尖。他抬起头,接着看雨,也应和着大娘的话,“若是赶不及又如何?”
大娘和泥腿子是对夫妻,可是夫妻间却毫不相似,泥腿子就是泥腿子,祖祖辈辈扎根在泥里,有着泥性。大娘以前是官家小姐,两家有着姻缘,后来他老爹官场不得意失了势,便早早地下嫁了泥腿子,离开那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也算全了她爹最后的遗愿。
大娘想得开,日日脸上挂笑,温婉得似朵豌豆花,谁人见了不夸耀:泥腿子踏实能干,娶个娘们赛比天仙,生个牛犊子活蹦乱跳……有时路过,泥腿子抱着娃娃,身旁紧紧挨着老娘们,还戏谑地朝村人努努嘴,“看到没?老子壮得像头牛,再多田老子也耕得下来!”
说着便挨了老娘们偷偷一掐,也受了娃娃一拳,路人瞧见了,摇摇头大笑,“有田还须慢慢耕,有种还须缓缓点,秧苗一瞬也不长成稻……”当晚娃娃在**里边,似睡非睡时,仍听见了**头泥腿子那声声牛叫,“翠莲,翠莲……”
怎么办?翻过身继续睡,当是疯牛病发作。
“赶不及啊…”大娘坐起身,豌豆花的裙上落下一颗露珠,她的语气中多了一丝悲悯,“那就是天灾人祸…口粮没了,也缴不起税,官家是要抓去做苦役抵税,日子就难过了……”
娃娃似听懂了,在黑黑怀里狠狠地点着头,自己喂自己米饭,却喂得到处都是,如泼墨的画滴。大娘就笑,豌豆花花枝乱颤。他的眼中难得有丝温润,雨渐渐小了。
娃娃仰起头,唤他,“黑黑…”大娘嘴替他擦嘴就擦重了些,“叫哥哥。”他也不在意,轻轻地点点头。细雨飘洒在了娃娃脸上,娃娃仿佛被惊到了,从他怀里跳出,他被吓了一跳,替娃娃擦嘴的大娘也吓了一跳,“娃儿,咋啦?”
娃娃双眼亮晶晶地瞧着他,不一会儿掉头就跑,跑时回他娘,“困啦!”他爹还背着草笠,从肩上卸下月锄,他娘急急替他爹接过,又埋怨他爹,“雨下得大,也不知避一时,着了凉活该受罪!”他爹笑哈哈地,也不争辩,弯腰拍拍娃娃跑过的屁股,恶狠狠地,“困啦?困还跑这么快,小牛犊子!”
小牛犊子见了风的长,又是年年春天,个头梭梭地多了一大截。他爹说,长是长得快,却像是一根竹竿。他娘淬他爹,哦,都像你,长得像只熊!他这个旁人听了就只是笑,这些年,无论如何,他始终觉得自己是个局外人,无论这个家是有多么融洽。他甚至觉得自己生性凉薄,活该那年被扔进水里,是罪有应得……
娃娃不知何时又贴在了他背后,毛手毛脚地比划,“看看,比我差这么多。”比划完了又戳着他胸膛,“阿娘叫你吃饭,你要挑食,我现在比你高了,你要听我的,以后不许不吃芹菜,不许不吃苦瓜,不许不吃青椒…所有菜里统统都要放姜!”
娃娃又从窗户里伸出头,“阿娘,你听到没有?!”他娘在整理鸡舍,鸡舍里便传来低低的回声,“听到了,听到了,不要再欺负你哥哥,小心你爹回来揍你!”
娃娃得了满意的答案,从窗户里缩回头,“呐,你听到的,娘说了菜里要放姜,很多很多姜……”他翻着书页,点点头。窗外种了一片紫竹,一片竹叶落在了书间,他伸手拾起,却被另一双手握住,掌心有茧,蹭得他不舒服,忍不住皱了皱眉。娃娃看着他的眼,也皱着眉,眉间能夹死一只苍蝇,“你听没听到我说话?!”
他仍旧点点头,拨开娃娃的手,一个一个的字就浮现在他眼前。不知过了多久,背后彭地摔上了门,耳旁再也没了聒噪声,书里的字映进眼里却是似是而非……
缴粮税往往全家出动,一家一家的人赶着牛车相遇在岔路口,得了空便三三两两地招呼。有人见了他家的牛犊子,就哦哦地惊叫,拍着他厚实的肩膀,“老马,你小子耕了块好田,播了颗良种啊,瞧这壮的!”
幸好他娘们没在身旁,不然少不了一顿好掐,可是他家牛犊子暗暗地递了个白眼给他,可把他给臊的,连忙拉出另一个小子,“咱家都是良种,他哥,一表人才,他娘说这叫…叫…叫玉树临风,要不考虑考虑把你家萍萍嫁过来,可不得亏她!”
那人还真真仔细地扒眼瞧了瞧,“大嫂子不说,还真看不出来,这孩子长得还真像戏文里写那啥……对,对,白面小生,长得倒是英俊非凡,”又为难地皱皱眉头,对着泥腿子碎碎念,“就是不知道有没有哪力气耕好田?”
他的语气不小,周围人自然听到了,纷纷淬他,人群中有人吓唬他,“王老三,你家婆娘来了!”王老三,你家婆娘来了,你就要遭殃了!吓得他四处瞧了瞧,影子都矮了一截。谁不知道他家婆娘一把菜刀舞得生风,尤其是揪着他耳朵时,叫他往东他就不敢望西,叫他做牛耕田,他就不敢学鸡下蛋!
白面小生不悦地瞅了眼黑面大盗,娃娃撇开眼,谁也没在意那句话就是他喊的,或许知道了,也只当小孩子家玩闹。嘴里说着他长大了,其实所有人心里仍然把他当做娃娃,不懂事的娃娃。他撇开眼,看向更广阔的平原,田间绿油油的油菜一茬接一茬地发芽,心中埋下的种子也是一发不可收拾,他懂,可是所有人都当他不懂。
怎么办?他不可能再装聋作哑,他已经长大,不再是娃娃。
☆、A34
入了秋,一拨一拨的乡试子弟纷纷入了城。大娘准备好了一切用品,倒是没有哭天抹泪地来个离别十三曲,只是长声短叹地把包袱收拾齐整。老马抽着旱烟,咂一咂烟杆,“老大,跟我出去逛逛。”
小的个长着一幅霸王脸相,却生就了晚娘的面庞。放下手中舞舞生风的棍棒,夹着短衣,吆喝道,“等等,拿俩饼…”老马回头,“拿饼干嘛?”不等回答,小的手中已然握着个碎花布,碎花布里是大娘刚烙好的饼,放在簸箕里,一转身,就被他快手快脚偷了两块。他握着饼,也不理老马,递给一旁站着的人,似是而非地答,“喏,你的。”
那人接了,他便欢天喜地往前,“走吧。”
老马磕着烟杆,“在家呆着,小牛犊子!”拿饼的人握了握,觉得烫,又还给他,“拿去放着吧,太烫。”退却了霸王的意气风发,晚娘脸一下拉得老长,眼睁睁地看着老头子带人离开。
他娘不知什么时候站在背后,锅铲敲了一下他的头,“偷老娘的饼被抓到了!?”
他看也不看甩给他娘,“喏,还你。”似是生了闷气,掉头就跑。
他娘捏着碎花布,“看着好看,闻着也香,却是不好下口,外面裹了一层,打开来,还烫!”烫的不知是饼,还是他红肿的手,亦或是那颗跳动的心。
他跑得飞快,甚至听不清他娘的低叹,唉,唉,一声接一声,却融进了奔跑中的风声,让他听见,让他看见。他站在高岗上,发白的狗尾巴草迎风招展,细碎的茸毛好似柳絮飘飞,迷了他的眼。
有人对着泥腿子一揖到底,没折了读书人的风采,反倒多了几分潇洒。他站在高岗上,一种莫名的恐慌,想要抓抓不牢,想要追追不上,莫名的使他恐慌。一条条交错纵横的田陌,田里的喇叭花漫过小径,就成了他眼中异样的一缕缕红线,似是一张网,想要网住谁。那只蹦跳的麻雀?那只打鸣的芦花鸡?他恐慌。
告别他爹他娘,二人跟随同乡上了牛车。他爹扛着钉耙下了田,他娘仍在篱笆门前挥手,直至小路尽头不再见。同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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