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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谋帝王心-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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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时分,京城主要街道上挤满翘首以盼的人群,等着看传闻中丰神俊朗的新郎官。
以胶东为首打着“清君侧”旗号的藩国联合军与朝廷派去镇压的军队在泰州城外陷入胶着状态,此时的京城着实需要一场热闹的婚礼来缓解民众对战事的焦虑。
雅鱼身着一袭竹青色长衫,做男子装扮,心情复杂的隐匿在人群中,跟着众人朝迎亲队伍行来的方向望去。
骑在高头大马上的轩辕靖,在大红喜服的映衬下更显眉目俊秀,清雅平和。
吹打喧闹的迎亲队伍以及他身后的喜轿在雅鱼眼前由远及近再由近及远,渐渐模糊,唯有神色寻常的轩辕靖从她眼里直落入心里,挥之不去。
等到迎亲队伍走远,人群逐渐散去,雅鱼还在原地愣了很久,直到暮色渐深,习习晚风带来丝丝凉意,方才醒觉过来。抬头再次望了望队伍远去的方向,终于下定决心转身离开。
待转回身,发现两步开外立着一个着粗布长衫,发未束冠,只将长发披散于肩,满脸胡茬的男子正凝视着她。见她看到自己,他笑着将手中的酒壶高举至眼前,遥对着她晃了晃。
本来正在嘀咕这人是谁,怎会如此看着她。他灿若星辰的一笑,雅鱼便迅速反应过来:“王……王公子?!你怎么会在这里?”
铭幽拎着酒壶,踱步至她跟前,笑道:“跟你一样来看热闹。”
“你这样出来不大好吧?”
没有朝廷宣召,藩王不得私自入京,否则便会视作谋逆。即便不是皇族,这样的规矩,雅鱼也还是知道的。
“怕什么,反正我也不是第一次这么干了。”铭幽满不在乎的笑道,“再说,不是连你也没认出我吗,还能有谁可以认出我。”
雅鱼再次仔细打量他一番,跟着笑道:“也是。你现在看着像个落拓的江湖客,怕是连你的娘亲都认不出……”惊觉自己说错了话,立时住口,片刻后才红着脸道,“抱歉。是我口没遮拦。”
铭幽大度的笑着摇头:“没什么。要喝酒吗,我可是专门赶来陪你这个伤心人喝酒的。”
“谁是伤心人!”雅鱼即刻反驳,忽然想到什么,大笑起来。
“笑什么?”铭幽不明所以的望着她道。
“我们最近总是在一起喝酒,也算得上是酒肉朋友了吧。”
铭幽挑了挑眉:“酒肉朋友?我还以为我们早就是朋友了。”
是吗?一句反问几欲出口,话到嘴边,却被雅鱼生生咽了下去。现在的气氛正好,又何必提那些煞风景的筹谋算计。无论他是不是为着他自己的目的来刻意接近她,讨她欢心,现在,有个人能陪她说说话喝喝酒,让她暂时忘却那些苦痛挣扎,也好。
回到客栈厢房,铭幽推开窗户,正对着天上一个滚圆金黄的月亮,铭幽想了想,回头道:“要不,咱俩学学那些江湖人士,拿了酒坐到外面喝去?”
“好!”雅鱼豪爽的应道。
所谓的外面,指的就是房顶。
铭幽搂着两小坛酒领着雅鱼避开众人,从阁楼的窗户爬到房顶。客栈的房顶用细瓦铺就,不陡,比较好坐。
雅鱼先抱着酒坛喝了一口,接着便大喇喇的躺下,双手枕头,望着头上的月亮,嚷嚷道:“这里好。天地开阔,觉得心也跟着变得开阔了。恩,还真觉着自己变成了传奇话本里头的江湖侠士。”
欧家做什么的?铸剑师常与江湖客打交道,虽然雅鱼自幼跟随父亲隐居山野,不过家里藏的书最多的却也是这些描述江湖侠士的传奇话本。雅鱼别的书没怎么看,这种书倒看得不少。自小也是羡慕那些游走于天地之间,快意恩仇,永远不会被俗事纠缠的人物。
没有俗事的纷扰,那该是怎样的快乐?
铭幽晃了晃手里的酒壶,看了她一眼,含笑道:“我说,你的酒量见长啊。我记得,第一次跟你喝酒的时候,你还是用酒杯,喝不了几杯就醉了。上次,你换了酒碗;这次,就干脆抱着酒坛了。”
雅鱼侧卧着身子,面向铭幽,骄傲道:“酒量这个东西,只要喝得多了,自然就涨上来了,有什么好奇怪的。”
这么说,她常常喝酒,所以酒量才会如此突飞猛进。铭幽不动声色的看向她,心内则为她的话紧了紧。
将手中的小酒坛与她的碰了碰,“那就继续,说不定今天这顿酒喝完,明日,四、五坛酒都醉不倒你。”
“那不好。喝酒要是喝不醉就没意思了。”雅鱼坐起身,笑嘻嘻的灌了口酒,回道。
“那好,我们不醉无归。”铭幽再次与她酒坛相碰。
两人一边闲聊一边喝酒,两小坛酒很快就见了底。铭幽再次拿了两坛酒回来,这一坛只喝了一半,雅鱼的脸就红得如同天边的晚霞,眼里也多了几分流转的光彩,在月光的照耀下,无端端平添了几许妩媚。
铭幽看得有些痴,不自觉的离她更近。雅鱼又喝完一口酒,感觉到身畔多出几分温热,下意识侧过头来,四目相对,两张通红的脸只有几粒米的距离。
对望许久,不知是否因为酒精的缘故,雅鱼并未退让,只保持原样,似在等待他的进一步动作;若是换做从前,或是换一个人,铭幽只怕早就拉人入怀,回房度春宵去了。可他没醉,他清楚的知道眼前的人是谁,面对她,他心有渴望,又不敢造次。这个风月场上的老手,此刻却像个未经人事的愣头青,生怕一个不慎,就将对方吓走。
雅鱼望了他半晌,忽然靠近,在他唇上轻轻一啄,便抬起头继续望着他。
她的蜻蜓点水,使得铭幽打了个激灵,在她抬头望着自己的瞬间,一把握住她双肩:“雅鱼。”
一双清透见底的眼,干干净净,如同清泉,仿若最初相见时的模样。
铭幽闭上眼,低下头。
他的舌尖从唇齿间细细深入,她笨拙的回应,引得他狠狠的将她往怀里箍紧、箍紧再箍紧。
在身体被彻底点燃前,铭幽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将所有的欲望强压回去,唇舌游移到她的耳畔,轻声问:“我是谁?”
话语出口,一直任由他妄为的身体立刻变得僵直,迅即推开他,前一刻的亲密,瞬间荡然无存。
对视半晌,雅鱼才咬着唇道:“我有些醉了,先回去休息了。”
说完,也不管铭幽作何反应,径直起身离开。
铭幽躺倒在屋顶上,对着头顶的月亮咧开嘴无声大笑。临淄王竟然差点做了别人的替身,真是可笑!
有了酒精的帮助,雅鱼直睡到日上三竿方才起身。待收拾停当,拉开房门,却正好对上一张眉目俊秀的脸。
轩辕靖一如从前的温和模样:“昨日,严渊看见你了。”
雅鱼没有搭话,只静静看着他,半晌才道:“我们没什么好说了吧。”
轩辕靖呆愣当场,许久才神色尴尬的回道:“是,我知道。我只是想来问问你,你的伤全好了吗?”
雅鱼下意识的站直身子,怕被他看出自己的腿脚不便:“好了。多谢关心。”
疏离的语气,丝毫没有要与他细谈的意思。轩辕靖不知道该如何继续。
“你尚在新婚,这样扔下娇妻,不大好吧。”雅鱼淡然提醒他道。
“我们,真的无话可说了吗?”轩辕靖苦笑道。
雅鱼沉默良久,才道:“你既已成婚,就当好好待你的妻子。”
尴尬的点了点头,轩辕靖只得说道:“保重。”
转过身,正欲离开,身后的雅鱼再次出声:“轩辕靖。”轩辕靖侧过头看向她,“恭喜你。”
轩辕靖挤出一丝笑,提步就走。
直到轩辕靖彻底消失在走廊里,雅鱼才合上房门,心里五味杂陈,与他相见,没有想象中难过也没有想象中洒脱。心底一个声音道,放下罢,就此放下罢。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五十八章 风云变幻(10)

毫无意外的在客栈大堂看到等候她多时的铭幽,雅鱼只淡笑着朝他点点头,结账退房,提步走人。
等着小二从马厩牵出马匹,雅鱼翻身上马,铭幽却只牵着缰绳道:“还早呢,不如一路闲晃着出城门?”
雅鱼并不答话,只顺从的下了马,手执缰绳与铭幽并肩而行。
“你见到他了?”雅鱼低声问道。
铭幽笑着点头,并未多问。
“那他看见你了吗?”雅鱼淡然问道。
“应该没有。”铭幽回想了一下,肯定道,“没有。”忽然想到什么,粲然笑道,“你在担心我?”
雅鱼停住步伐,侧头看向他,声色平静:“不管怎么说,你也算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总不能看着你死吧。”
“不能这么算吧。真要算起来,是你先救得我……”
“那好,我们就算是两清了,互不相欠。”雅鱼截断他的话头,道,“那么,我们是不是不用在继续装成朋友的样子?”
“装?”
“你这样刻意接近、讨好我,不就是为了达成你的目的吗?何苦呢,无论你怎么做,都不可能得偿所愿,何必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铭幽看着眼前与昨日判若两人的雅鱼,哑然失笑:“一个轩辕靖就让你这么失常?”
“干嘛扯上他?”
“你见了他之后就变得不正常,当然得扯上他。”
“我所说的都是心中所想,与他并无关系。”
“你是在想,这辈子就不该认识我们罢。”铭幽敛去笑,肃然道。
雅鱼被他说中心思,半晌没有说话,只拿眼紧盯着铭幽。
两人对视许久,雅鱼忽然轻叹口气,牵了马继续前行。
“欧雅鱼。”铭幽唤住她,她停住脚步,却不肯回头看他,“我不敢说我接近你完全没有目的。但是,从我把你救回来开始,我没有骗过你,我所做的一切,也并不只是为了欧家技法。”
雅鱼终于回头看他,眼里所包含的讯息,复杂莫辨,“告辞。”
铭幽忍了再忍,那句问话还是没忍住:“一定要去送死吗?”
即便她什么也没说,铭幽既能猜到她会来京城看轩辕靖的婚礼,就能想到她下一步的打算。可是,她独自一人前往泰州寻仇,无异于自寻死路。
雅鱼并不答话,只笑了笑,重又迈开步伐,毅然上路。
本来是想阻止她做傻事,到头来,发现自己并无这样的权利与立场。铭幽翻身上马,带着对自己莫名的怨怒,向着城门狂奔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五十九章 风云变幻(11)

将自己扔进浴池,数日的奔波劳累随着水温慢慢消散,铭幽闭着眼,轻舒口气。
“王爷好雅兴,这种时候还能偷跑出去玩这么久才回来,你要再晚些回来,牟湘可就要把王府给拆了。”陆蜻蛉语气平淡的责备着铭幽。
“不是还没拆吗。”铭幽仰头看向站在浴池边上的妻子,嬉皮笑脸道,“你怎么跟他说的?”
“妾身哪知道怎么跟他说。锦瑟妹妹气坏了,跟牟将军说,王爷风、流太过,得了脏病,不好意思请大夫来王府,只好自己出去求医问药。”
铭幽收了笑,满脸的难以置信:“她真敢这么说?”
“有什么是锦瑟妹妹不敢说的吗?”提起曹锦瑟的口没遮拦,陆蜻蛉不由得露出笑容。
铭幽难堪道:“要是牟湘信了她的话,我以后哪还有脸见人?”
陆蜻蛉满脸写着“活该”,轻咳一声道:“说正事。王爷应该听说了,临洮王近日也宣布跟随胶东起兵‘清君侧’了。”
“嗯。路上听说了,所以才快马加鞭的往回赶。”铭幽拍着水道。
临洮紧邻临淄,两国相距不远。如今,临洮王突然宣布起兵,而朝廷军队几乎都外派去往各国参战,此时能阻挡临洮杀进京畿的唯一关卡便是处于京畿门户之地的临淄国。
“临洮号称有十万大军,妾身估计最多也就八万人马……”
“厉害呀,朝廷那般监视,他都能招募到八万人马。”铭幽不急不忙,不像是身陷其中,倒像是听书的无关路人,“想我临淄可是规规矩矩照朝廷的示下,只养了五万人马。你说,要真的兵临城下,牟湘能顶得住吗?”
“我看他自己也没什么信心,否则也不会疯了似的到处找您。”
“孤还以为,他这么急着找孤,是怕孤王投靠叛军,原来是他自己没把握呀。”
牟湘在来临淄前一直在禁军中任职,还从未参与过实战,如今要动真格的,难免心生怯懦。
正说着,便有丫鬟入内禀报:“王爷,牟将军与何丞相求见。”
夫妻俩对看一眼,铭幽笑道:“说曹操曹操到。”
随即慢腾腾地起身,磨磨蹭蹭的穿戴整齐,方才往前厅行去。
牟湘在厅内转圈,颇为不耐,何童则安坐在旁,慢慢悠悠喝着茶水,眼瞅着牟湘,淡然道:“牟将军,先坐罢。你这样,转得老夫头疼。”
“我哪里坐得住。眼看这临洮大军离此仅百里之遥,咱们手里才五万人马如何抵挡得住?”
“陶城铜墙铁壁,只要将军坚守不出,他就是百万人马又能如何?”何童完全不将临洮大军放在眼里。
“丞相说得容易。”牟湘一屁股坐下,闷闷道,“我听说,朝廷派出去的军队输多胜少。前些日子,泰州失守已落入胶东与河间的联军手里;至于广成王正与莫将军在星野激战,听说战事陷入胶着,还指不定谁胜谁负。如果,广成获胜与胶东、河间会合,再赶往临淄增援临洮军,陶城就算是铜墙铁壁也未必守得住。”
从胶东王起兵至今,响应的藩国虽多,但顺利赶到泰州与胶东军队会合的却只有河间王一支。原因无他,其他几国的军队或在赶来泰州的路上与朝廷派往阻截的军队遭遇,被牵制在千里之外;或还来不及发兵,便被藩国内部支持朝廷的势力控制了军权并将藩王软禁;再不然就是朝廷军队早一步赶到造反藩国的城下,与之展开激战。响应胶东王的共有七国,其中实力最为强劲的只有一个广成国,可惜广成军正在千里之遥的地方与朝廷军队苦战,还不知道能不能最终赢得胜利并如期与其会合。
河间国民穷国困,实力不济,胶东王手上拼凑出十万大军,河间却只能拿出三万,而朝廷现下可以用来阻截他们的军队大概有二十多万,是他们的整整一倍。胶东王考虑再三,决定在泰州延长休整时间,等待广成军前往会合。
牟湘觉得要解除陶城的危机,就得趁临洮尚无援军赶来时,将之一举歼灭;可是何童却坚持应该守城不出,等到星野战事结束再做打算。两人分歧太大,谁也说服不了谁,不得不来找铭幽做最后定夺。虽然铭幽早已被他二人架空,但好歹是临淄王,在双方僵持不下的时候,也只能由他来做最后决断。
“牟将军说得对。”铭幽步入厅内,笑道,“如果等到其余藩国与临洮会合,陶城就算再坚固,也未必守得住。”
牟湘与何童忙起身行礼。铭幽示意免礼,自己坐了上首,悠哉游哉的等着何童反驳。
果然,何童起身后第一句话就是驳斥他们:“王爷。广成王究竟能不能赢,还说不准。就算他赢了,他还得先赶到泰州与胶东、河间会合,三国联军才能继续行进至临淄,赶往临淄途中,还得攻克十余座城池,就算这些城池全都守不住,总也要废些时日,待他们与临洮大军会合,已不知是几时。那个时候,朝廷的几路人马也会迅速回转,赶来拱卫京畿,只要我们能守到大军赶来,何愁不能歼灭叛军。”
“丞相,”牟湘赶紧道,“叛军若是一路攻过来,就说明朝廷的人马尽失,还有谁能赶回?还妄谈歼灭?只怕到了那时,各路人马能跑的都跑了,说句难听的话,怕是连朝廷都要迁都避祸,到时,陶城被围,进退不得,又被朝廷抛弃,那时要怎么办,开城投降吗?”
“你力主出战。老夫倒要问问,临洮十万大军,我们才五万人马,你要如何取胜?”
“咱们可以趁现在上书朝廷,请求朝廷派兵增援……”
“如今朝廷只剩下几支兵马护卫京畿,以防万一,怎么可能借兵……”
“临淄若丢了,京畿门户大开,就那几支兵马如何护卫得住……”
铭幽懒懒的窝进圈椅,看着越吵越兴奋的两人,没有开口。
其实,他更赞同何童的主意。以现下的形势和临淄的实力来说,坚守不出才是上上之策,牟湘太年轻,热血澎湃,总想着能建立战功,缩头乌龟似的守城之举,他如何能够接受。
铭幽看着牟湘,心下想着,若是将来他有幸被太后提拔,进入朝廷掌握兵马大权,那自己才真是高枕无忧呢。
“……王爷,此事关系到临淄的存亡,请您速拿主意,我们好早做准备。”
两人吵了一阵,谁也说服不了谁,转头看向铭幽,忽然想起他们就是来请铭幽做决断的,忙将皮球踢给铭幽。反正,最后决断是临淄王做的,输了,是临淄王无能,做不了正确判断;赢了,是自己的主意好;怎么算,都不亏。
铭幽假作难以决断的想了又想。他一直都是以胸无大志,无甚才能的形象出现在他们面前的,若判断做得果决,怕引得他们怀疑之前的伪装。低头想了好一会,在牟湘的催促下,方才笑嘻嘻道:“能不打就不打吧。再说,丞相说得也有道理,朝廷此时哪还有兵可借。所以……”
“所以王爷的意思,是照老夫说的办吧。”何童迅速接口道。
“对。”铭幽点头笑道。瞥见牟湘满脸的不屑,笑意更深。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六十章 风云变幻(12)

大略浏览了一遍牟湘派人送来的密报,综合起来就是一句话,“临淄王并无异心,值得信赖。”铭鄀将密报递与身畔的年轻宦官,宦官再恭敬的将密报双手呈给坐于上首的牟太后,太后随口问道:“陛下以为如何?”
铭鄀望向太后,眉目间染上微微的倦意,“牟湘的话,难道母后也信不过吗?”
牟太后沉吟片刻,道:“陛下不觉得,他太能忍了吗?端家被抄,广平王薨逝,太妃发疯,这样他都不说话。”
“十三弟这个人,向来明哲保身。端太妃偏爱幼子,以致他们母子不睦,是众人皆知的事,他实在犯不上为早已形同陌路的端家人得罪朝廷。再说,眼下临洮大军已快到陶城,母后若在此时召他入京,恐怕会被旁人妄加揣测;若引起其他效忠朝廷的藩国恐慌,只怕到时形势会更加复杂。所以,皇儿的意思,此时不宜召他入京。若母后实在信不过他,也请等平叛之后再行定夺不迟。”
铭鄀对太后在此紧要时刻,将铭幽召入京城软禁起来的想法持反对态度。虽说现下铭幽已然被架空,但并不表示临淄不需要藩王坐镇。如今是非常时期,朝廷除了剿灭叛军,还必须安抚住那些仍旧持观望态度的藩国;此时若轻易软禁某位藩王,怕是会引起其他藩国的恐慌心理,造成连锁反应,到时可真是得不偿失了。
牟太后许久没有说话。铭鄀的担心,她不是不知道,也不是没有想过,但是,她对铭幽始终不能全然信任。他在临淄为王十多年,除了丞相与属将由朝廷委派,其余官吏皆是藩王自行任免,倘若铭幽在此时突然发难,与他亲自提拔的官吏合起伙来反制住何童与牟湘,再开城迎临洮大军过境,直入京畿……
想到这里,牟太后不禁打了个寒战。
现在的形式,简直是骑虎难下。对铭幽,她不能完全相信,想要软禁他,又得投鼠忌器,担心其他藩国的反应。牟太后一时进退两难,在心底计较衡量,到底要怎么做。
凤仪宫的轻纱帷幕在微风的吹拂下轻轻飘动,微风拂过,引得铭鄀一通猛咳,打断了太后的思路。
“陛下要注意龙体,不要太过劳累。”太后眼神里带着心疼,“哀家怎么觉着,陛下近来身子越加虚弱了?皇后没有好好给你进补吗?”
“有啊。惊鸿几乎每日都亲自为皇儿熬汤药,绝不假手他人。”铭鄀好不容易停下咳嗽,回应道。
只是,牟皇后辛辛苦苦熬出的汤药,铭鄀都想方设法的倒掉。铭鄀曾对纪绯嫣感叹,自己与妻子也算得上是伉俪情深。但是,从他登基为帝,牟家重掌朝政以来,不知为何,妻子仍是一如从前的待他——至少,面上挑不出毛病来;可是自己却无法再像从前那般信任妻子。总是会不由自主的将自己日渐虚弱的身子与妻子辛苦熬出的汤药联想到一起。
铭鄀将话题重又拉回临淄王身上,“现在临淄内政、军权都不在十三弟手里,再加上陆蜻蛉,陆家也不会允许他做出连累自家的事。所以,母后根本不用担心。”
“陆家?”提到陆家,牟太后唇边漾出一丝冷笑,“只不知道,是我们通过陆家控制了铭幽,还是他通过陆蜻蛉牵制了陆家,又蒙蔽了我们。”
这些话传入铭鄀耳里,只觉得是牟太后欲借陆家已不可信之名,将陆家赶出朝堂,以使牟家在朝堂内一家独大。于是,装糊涂道:“母后的话有些绕,皇儿愚钝,没怎么听懂。”
太后淡淡一笑,没有说话。
“启禀太后、陛下,”一名中年太监入内跪下,将手中的战报高举过头,“这是刚刚送来的八百里加急战报。”
立于铭鄀身后的李公公忙上前捧过战报,呈予铭鄀。眼看这铭鄀的眉头越锁越深,太后心里也弥漫着阴霾,“怎么?”
“母后,”铭鄀叹气道,“临洮攻陷了淄川郡,大军直奔陶城。软禁铭幽的事请不要再提了。”随即侧过头对李公公吩咐道,“传朕口谕,命三品以上大员即刻入宫,到南书房议事。”
********************
淄川郡陷落。
铭幽难得的端正坐在宝座上,看着堂上官员因为这个消息而乱成一团,闹哄哄的议论不止,却没一个有建设性的提议。
临淄国共有五个郡。从地理位置来说,陶城正处于淄川郡通向京畿的道路上,换而言之,淄川陷落,国都陶城自顾不暇,再无力抽调军队保护藩国其他四郡。也就是说,铭幽这个临淄王如今可以控制的只剩下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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