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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奴左三知-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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扫着雪,几个家丁也不时交头接耳,谈论着府里的事情,但他们看到街那边一匹马朝这里过来,便都住了嘴,又老老实实地接着干活。
那马踏雪而来,蹄子后面卷起被泥污了的雪块。马上端坐一人,正是裴府二少爷裴陵的亲随裴勇。
只见他脸上都是愤怒之色,到了门口,还来不及下马,便大声问那几个家丁,二少爷人在何处。待听明白裴陵在书房和裴老爷说话,便匆匆将马交给家丁,自己快步向书房走去。
书房里,裴老爷捧着茶盏坐在太师椅上。他是个注重保养的人,但这几年家中的变故让他的头发白了大半,脸上的皱纹也一日赛一日地增多。
小口品着茶,他用有些僵硬的手指沿着茶盏的边沿转动着,等站在面前的裴陵解释为何今年过年时家里显得这样窘迫。
「爹,你知道,原先我们裴府的进项除了田租、商行的进项外还有您、大哥和我的俸禄。那时候逢年节,皇上也都有赏赐。」
裴陵拿着帐簿,一笔笔给裴老爷算帐,「如今,商家那边我们被迫撤出那几成银子,便没了进项,而田地收成也不好,所以我减了租子,免得把那些佃户逼得连自己都养不活了。」
裴陵回到京城后便没了官职。他再去找从前的一些朋友喝酒聊天,结果很多人都避而不见。感慨世态炎凉的同时,他也收敛了很多往日的个性,忍气吞声打理裴府的一切。
「他们死活我不管,咱们裴家过年的体面才是最重要的。说到体面,你不觉得心里有愧?」裴老爷瞪着裴陵道:「你大哥那个不争气的孽障,死就死了,还连累我也丢了官。我本来指着你在边关立功,谁料李振中那个老匹夫不让你去打仗不说,还找借口把你囚禁回京,害你被削职为民。你也不小了,怎么还让那个老匹夫抓了把柄?你看看,如今我们裴家变成这个样子,那些下人都暗地笑话你,你知道不知道?」
「爹,是孩儿的错,跟李将军无关。事已至此,我觉得我们最重要的是考虑日后的事情。」裴陵翻了翻帐目,接着道:「裴府府邸太大,开支也大。如今小妹要嫁人,爹和我又不需要那么多应酬,所以我想把裴府卖掉,买个小点的地方。这样可以免去大部分的仆佣,节省开支,加上田租,生活也是衣食不愁。」
「胡说八道!」裴老爷听到裴陵的这番建议,拍桌怒吼道:「你存心让那些人看我们裴家的笑话吗?我裴家没了做官的,没了经商的,就连这房子也住不得了吗?我告诉你,我就是死也要死在这里。」
「爹,面子和生计哪个重要些呢?」裴陵放下账册,淡淡道。
「……我告诉你,除非我和你娘都死了,否则你别想碰裴府这屋子和屋子里的东西一根指头!」裴老爷把茶盏摔在地上,大口喘着气,他站起来在地上走来走去,伸出手指着裴陵,手指头哆嗦着,才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那些田租你给我提上去。仆佣你适当减掉几个,说是他们不专心也好、偷东西也好,总之不能让别人说我们裴家是雇不起人才撵他们走。你能平安回来,我和你娘都很高兴。丢官日后可以再打点,丢了命,阎罗王咱们可打点不来。你受了这些罪,性子比从前稳多了,但你那妇人之仁却还是改不掉。你下去罢,有空多陪陪你娘去,自从你大哥去了,她整天都跟丢了魂儿似的。」
「知道了。」裴陵点头退了出去。他知道自己是不可能增加佃户的租。前些日子为了地租的事情,他亲自去田产那边看了眼,结果见到那些因歉收而终日惶然的租户们各个衣衫褴褛,家里的米缸也都见了底。
那样的情形,他根本不忍心按原租金受租,只能让裴勇、裴义告诉那些租户,租金减免一些,实在揭不开锅的人家,等了好年景再还租也不迟。
人生一世,每日所吃的不过是几斤米,睡的也不过是一张床,等死了,也不过是埋在坟里等着灰飞烟灭。在世时玩笑打闹、意气之争还能算是人生乐趣一桩,可把别人逼上死路,又怎么称得上是君子所为?
裴陵长叹一声,摇了摇头。他盼自己能尽快想出个好办法,既不逼那些租户走上绝路,也能让裴府找回些往日光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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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少爷,不好了。」
裴勇刚刚从外面跑进来,到了书房不见裴陵,就出来四处找。找了一圈,才有下人跟他说裴陵好像是去了小姐那边。他便匆匆赶来,在裴陵进裴小姐住的园子前拦住了裴陵。
「出什么事了,怎么这样慌张?」裴陵只一个妹妹,是爹和妾室所出,年纪轻轻,个性还很羞涩。
自从裴家出了事情,她便终日把自己关在房里,也不敢迈出园子一步,生怕惹到不如意的爹娘生气。裴陵怜她不受爹娘重视,便常常过去看她。
「小姐,小姐……」裴勇在地上狠狠跺了下脚道:「刚才我照您吩咐去跟咱家小姐定亲的高府问吉日确定没有。结果那高府的少爷竟然说他要退婚……」
「你说什么!?」裴陵听见这话,声音陡然升高。他往园子里看看,怕有仆佣听到传给妹妹,便拽着裴勇回到自己的房里追问究竟。
说起裴小姐的亲事,还是前几年定下的。那时候裴小姐尚未成年,朝中几位有年轻子嗣的官员便都登门求亲。
裴老爷那时没有失势,裴大少爷的头也好好长在脖子上,裴陵更是在边关无限风光。虽然裴小姐是庶出,但却是裴家唯一的女儿。这样的门第,那些官员抢破了头都要巴结。他们为了自己和儿子的前途着想,便不遗余力地跟裴老爷套关系。
裴老爷挑来挑去,最终选定了三品大员高老爷的儿子。
那人裴陵也见过,觉得长相还不错、说话也还得体,加上还算门当户对,便也同意了。后来裴大少爷出事,高家见到裴老爷,说话便不再跟从前那样有些低声下气,等裴老爷被罢官,而裴陵也削职为民,高家见到裴府人时,态度更是趾高气扬。
裴陵虽有感受,但也没有太在意,所以让裴勇、裴义三番两次去高府问成亲的事宜,希望妹妹可以嫁入高家,免得在裴府终日郁郁寡欢。可他没料到高家几次支吾后竟然要毁婚。
听完裴勇的话,裴陵抬腿便踢翻了桌子,让裴勇赶紧牵匹马来,他带着裴义,骑马直奔城北的高府而去。
***
到了高府,裴陵站在门口递了帖子,可那门口的家丁却没让他跟裴义进去,反而是让他们二人在门口等待。裴义气得要抓那无礼家丁理论,裴陵却阻拦住裴义。他示意裴义不要轻举妄动,先等等再说。
两人在寒风中站了半个时辰,那进去通禀的家丁才慢慢悠悠出来跟他们说高少爷有请。裴陵谢过那家丁,带着裴义进去见那原本是自己妹婿的人。
进了屋,裴陵发现不仅高少爷在,高老爷也在,那两人见到自己主仆,不仅没有客气地让座,还冷冰冰问他们来干什么。
压住肚子的火气,裴陵笑着道:「高世伯。我适才听下人说您要毁婚。我想是下人哪里听错了,便责骂了他一番,前来跟您说一声,免得有人信以为真。传了闲话出去,对我们两家都不好。」
听了裴陵这话,高老爷冷笑着开口:「世侄,不是我倚老卖老。如今,裴大少爷已被杀头,裴老爷和你都被罢了官。这样的门第,裴小姐配老夫的犬子恐怕不合适。所以,我才跟犬子商量,请裴小姐另择高门。」
「高世伯。裴家虽然败落,但我妹妹自幼受得好家教。德、言、工、容,没有一个欠缺的。虽然我裴府不能为高世兄提供仕途上的帮助,但嫁进高府,必定也是高世兄的贤良内助。」裴陵听到高老爷亲口承认,气得心里哆嗦。他按捺住火气,维持自己平和的态度给高家父子分析利弊。毕竟退婚是莫大的耻辱,如果真的被退婚,妹妹恐怕再难寻一门亲事。
「世侄,你是明白人。我当着明白人不说暗话。」高老爷指了指自己的儿子道:「他科考虽然不是前三名,但殿试后也被放了个外官,可谓前途不可限量。这样的人,你自问你妹妹能攀得上吗?她现在是罪臣的妹妹,不是当年风光的裴小姐了。」
「高老爷,常言道风水轮流转,没人一辈子一帆风顺。说不准哪日就翻了船,又说不准哪日就一步登天。所以,我觉得您不要把事情做绝了才好。」裴陵听高老爷把话说得死,就也冷了语气。
「世侄,既然你这么说,我也把话说得更明白些。」高老爷用手指敲着桌子道:「我已经为犬子另外择了一门亲事。你那妹妹还是留在裴家吧,我们高家是绝对不会让她进这个门的。」
「呵呵,好。」裴陵咬牙,瞪着高少爷道:「高世兄,常言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你也是七尺男儿,你自己对这个事情总有些看法吧?」
「我……」高少爷看了眼高老爷,唯唯诺诺道:「我一切都听爹爹的吩咐。」
「你……哼哼,也罢,强扭的瓜不甜。你们嫌弃我们裴家,嫌弃我妹妹,我们裴家难道就不嫌弃你们吗?」裴陵冷笑,指着高家父子二人道:
「既便退亲之事传遍京城,总还是有人指责你们高家落井下石。亲事退就退。我们两家就当没有当初的约定。你们高家当年定亲的礼我也会派人送来。裴义,我们走。」
裴义听了高家父子一席话,早就气得不行。他听到裴陵的吩咐,便快步跟着往外走,还不时回头,狠狠瞪了那高家父子几眼。
高家门口的几个家丁见裴陵主仆出来时面带怒色,便猜出一二。他们看笑话一样瞧着这主仆二人,嘴巴里咕哝了些难听的话。
裴陵回京后虽然比从前收敛很多,但脾气中火爆的部分还在。他在屋里忍了半天,本来就没处发泄。此时听到那些下人说自己妹妹的闲话,不由怒从心头起,上前几脚把那几个家丁踢翻在地。
「等会儿进去告诉你们主子,就说我裴陵谢谢他们让我早日看清他们的嘴脸,免了我妹妹嫁过来受罪。」裴陵掸掸袍子,狞笑着道:「主人势利,奴才跟着势利,这样的人是不会有出头之日的。就当给你们个教训吧。」说罢,他带着裴义转身出门去牵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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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解下马缰,裴陵还没有上马,却看到高少爷飞也似地从里面跑出来,连声叫裴陵,让他等一下。
「事情已了,你还要说什么?」裴陵见高少爷脸上露出兴奋之色,便皱紧眉头。
「裴兄,刚才我跟爹爹商量过了,毕竟我和令妹是有婚约的。虽然我爹爹另外给我选了亲事,我为了不辜负令妹,想在成亲后再娶她,这样也不算反悔。」高少爷擦擦额头的薄汗,他一个文弱书生,从里面跑出来,便累得上气不接下气。
当初相亲见过裴陵的妹妹后,他便觉得那姿容举止都是上乘之选,心里也很高兴。虽然拗不过高老爷的主张另择了人,但他心里还是记挂着裴陵的妹妹。和裴陵谈话后苦苦恳求一番,他爹才同意了这样办。
满心欢喜出来追裴陵,把念头跟裴陵说了,本以为裴陵会高兴,谁料裴陵却黑了脸,几步走过来拽住他的衣服领子说:「你是让我妹妹给你做妾?」
「我、我……我虽然不能给她名分,但我会对她好的。」高少爷见裴陵气势汹汹,话音都颤了。
「你还算男人吗!」裴陵听了这话,手握成拳高高举起,很想给高少爷一拳,但咬着牙晃了几下又放下道:「我是武将,不打你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人,你回去告诉你爹。不要以为我们裴家这样了,你们就可以为所欲为,我们走着瞧。我裴陵有恩必偿,有仇必抱!」
「我、我……」高少爷在裴陵的拳头下哆嗦着,不住往门里看去。门里几个家丁见势不好早就把护院都请了出来保护少爷。
高老爷听到消息也出来了。他见裴陵拽住自己的儿子做势要打,便一声令下,让那些护院冲上去打裴陵和裴义。
裴陵见那些人狐假虎威包围了自己和裴义,便大笑两声,将手中的高少爷丢给裴义看着,自己上前,揪起最近的一个护院举过头顶,摔向圈外。其余人见到裴陵如此勇力,不由都倒退几步。裴陵见状亮出架势,上去三拳两脚,把那些人都打趴在地上。
「裴陵,你竟然敢打我的护院!我可是当朝的三品大员。你还不快快将我儿子放了?」高老爷见众多护院都挡不住裴陵,才明白当年裴陵从边关传过来的名号不是虚的。他大声斥责裴陵,但面上惊恐之色却已明显。
「裴义。」裴陵摆手。裴义放开高少爷,推了他一把,谁料高少爷却腿软如泥跪倒在地上,额上都是汗,胯间裤子也有了些湿湿的痕迹。
「这样的人去做朝廷命官,真是给皇上丢脸,让天下百姓心寒。」裴陵不屑地抓起高少爷丢还给高府家丁。他看着不远处跑过来的官差,知道是高老爷命人去通知的。他不屑地看了眼高老爷,嘲讽之情溢于言表。
高老爷见来了官差,悬着的心才放下。他刚刚见儿子受困于裴陵手中,就马上命人去叫官差,无论裴陵再怎么藐视他,京城之地,裴陵这个身无一官半职的人还是斗不过他这个朝廷命官的。
那些官差只识得高老爷的府邸,见裴陵主仆衣着不算特别华丽,便按照带领他们的小头目的命令上前抓裴陵、裴义。
裴陵碍于朝廷的法律,只得束手就擒,但他一双目光凌厉的眼睛依然蔑视地瞪着高老爷。裴义则是吐了口唾沫在地上,大声骂着高家父子二人。
「殴打朝廷命官,你们还不将这两人带走审讯?」高老爷大声吩咐那官差头目的同时,往那人手中塞了一锭银子。那人拿了银子就命手下带裴陵主仆二人回官府。
可他们还没转身,就听到后面有人用低沉的嗓音说道:「你们挡住我的路了。」
那声音不大,但带着威严。众官差和高府上下听了一齐回头,见雪地上站着两匹骏马,一红一白,而马上两人皆是武将打扮。
骑白马那个文质彬彬,眉头微皱,神情不悦,而骑枣红马的那个则是披了件白色披风,嘴唇紧抿,没有一丝表情,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嗜血的气息,彷佛刚从站场下来。
「哎呀,刘大人,失敬失敬。」高老爷看到这两人倒吃了一惊,他认得那个骑白马的就是当朝有名的武将刘时英。
而见到刘时英,才想起朝中人都传这刘时英跟二皇子的关系菲浅,而裴陵又是刘时英的挚友,这层关系,让他不免忐忑起来。
「高老爷,我的兄弟裴陵得罪你了?他脾气一向不好,你多担待些吧。」刘时英回京述职,刚刚进城路过这里。见到裴陵到了这步田地,他心里难受,但面上并不过多表露,而是跳下马去跟高老爷寒暄,问这事情经过。
「都是下人不懂事。」高老爷不愿得罪刘时英这等红人,忙给管家使了眼色,管家便马上跟官差们打点,让那些人把裴陵、裴义放开。
高老爷做势让儿子给裴陵行礼赔罪,自己则套近乎一样问刘时英旁边这位是谁。他听到刘时英语气温和,便知道刚才说话的那人是骑枣红马的。他没见过那人,但瞧那人态度,却是脸上挂了层寒冰般,让人不得随意近身。
「这位是左大人,最近被授为武节将军,边关的传奇人物。」刘时英笑笑,引见了左三知又拉着裴陵的手说:「我和三知刚回京城。正要去你家,没想到在这里碰上。你妹妹好吗?我一直记挂着她。还给她带了些边关的新奇东西,希望她喜欢。」
「想娶她就拿聘礼来啊。」裴陵大咧咧伸手。
他看着刘时英,嘴角露出笑,明白刘时英猜出事情原委,正做戏给高家父子看。而果不其然,高家父子听了这句话,脸色立刻变了,尤其高老爷,还以为刘时英真的对裴陵的妹妹有意思,脸上不由青一阵白一阵的。
刘时英见到效果不错,便鸣金收兵,跟高家父子二人道别。牵着马,跟裴陵一路谈着往前走。裴义跟在后面看了看交谈中的少爷和刘时英,又偷眼瞧了瞧牵枣红马跟在三人后面的左三知,目光中带着无限的困惑。
他知道少爷的丢官跟左三知有关系,但又不明白个中缘由。在边关时候问刘时英,刘时英也只是笑笑,并不回答,而他又不敢问裴陵,所以一直把疑问憋在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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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三知见裴义偷偷看向自己,不由一笑,拍了拍枣红马的屁股说:「怎么,不认识裴义了?」
枣红马似乎听懂了左三知在说什么,打着响鼻跑了几小步到裴义身边,甩着马尾吐气。裴义见枣红马跟自己也如此亲昵,不由笑着摸着枣红马的背脊安抚似地拍了几下,又跟左三知说:「左大人,回京述职?」
「叫我左三知就可以。我们之间不用客气,当初若不是你和裴勇好心帮我,我也不会有今日之功。」左三知也笑着说:「我在京城没有府邸,暂时住在时英的家里,有空的话去他府上找我,我还想请你带我在京城转悠一下呢。」
裴义见左三知脾气还似当年,便也放下些戒备点头答应着。他看裴陵和刘时英在前面谈得开心,就凑到左三知身旁,想低声问左三知当初的事情经过,可要问没问的时候,却看到裴陵转过身来,狠狠瞪着自己。他吓得一哆嗦,慌忙跑到裴陵身边问裴陵有什么吩咐。
「我和时英要去宇内楼吃饭,你去订个雅间。」裴陵看也没看左三知,仿佛左三知并不存在一样,甚至也没看枣红马,好像枣红马从来就不是他的坐骑。
「两个雅间。吃完饭,我还要带三知回府。」刘时英笑着补充。他回头,见左三知一扬眉,脸上的冰冻似乎有些融化的样子。
裴陵听了刘时英的话,牙一咬,但仍然不说什么。他沉默片刻,又拉着刘时英,跟刘时英讲自己与高家父子的恩怨。刘时英听了也十分不悦,觉得高家此举也太过了些。
「落井下石,这劣根处很多人都有,倒没什么。回京这么久,世态炎凉见得比从前更多,心态也便渐渐平和了。」裴陵苦笑,拉着刘时英的手走进了宇内楼的门,在跑堂的带领下进了楼上的雅间。
左三知跟在三人后面并不说话,见他们进去了,才叫过跑堂的,在那人耳边耳语几句,并给了他一块碎银。跑堂的连连点头,把原先裴义订给左三知的雅间换成另外一间——挨着裴陵主仆和刘时英的那间。
裴义机灵,明白刘时英跟自己少爷有话要说,等酒菜上齐后便想告退去找左三知聊天。刘时英看透裴义的想法,便跟着裴义出去,吩咐裴义先行回府,也不用去找左三知了。
裴义见自己订的雅间没人,还以为左三知走了,就悻悻地离开了宇内楼。刘时英看裴义十分不甘心的模样,便捂嘴笑笑,推开隔壁雅间的门,发现左三知果然坐在里面,面前还有一壶老酒跟两盘肉菜。
「你真是无肉不欢啊。」刘时英喜欢清淡的菜肴,对左三知的饮食风格不敢恭维。
「边关打仗,不吃这些怎么有力气。你算是异数了。」左三知自斟自饮,「去陪他吧,他恐怕有一肚子的话要跟你说。」
「好啊,不过你可不要自损大将的威名,贴着墙板听我们说话。」刘时英过去也讨了杯酒喝。他在酒方面倒是比左三知强些。
「我的耳力还需要听墙根?」左三知呵呵一笑,「你也知道我听声音的本事。快去吧。不然他知道我就在隔壁,会更不高兴的。」
高兴不高兴就只有他自己心里明白了。刘时英想起裴陵方才的言行举止,倒比从前沉稳很多,虽然意气风发不比从前,但内敛的模样倒让他比原先更有大将风度。
跟左三知又说了几句,刘时英便回了雅间。他见桌上菜还未动,酒却已经少了半壶。裴陵自己喝着,见刘时英过来就拉住刘时英的手问:「边关那里怎么样了。」
「都还太平。就是西北狼烟又起。你不在的这大半年,我们又打了很多次硬仗。我虽然没升官,但赏赐得了不少,左三知他出生入死屡建奇功,便被授衔。」刘时英夹了口菜到嘴里,不住感叹说:「还是这宇内楼的菜地道。军营那边的菜只求能熟便好,谁会在里面花这么多心思。」
「谁让你和兵士一起吃来的。你们当官的不都有小灶吗?」裴陵听到左三知的名字眼底闪过阴霾,但那复杂情绪又转瞬消失。
「同甘苦比较容易服众。本来只有我那样,不过后来发现三知也那样,便更觉得没什么了。」刘时英看看裴陵的表情,轻声问道:「日后打算怎么办?你既然领教了那些人趋炎附势的态度,想必心里也有了些打算。毕竟,裴家这样虽然还能维持,但你满腹的才华却是被埋没了。」
「常言总说,锦上添花人人会,可雪中送炭却少人为。从前虽然也知道这个道理,但亲身体会了,才明白个中滋味。」裴陵端起酒杯,递到刘时英唇边道:「来,时英,让裴某调戏你这个雪中送炭的炭夫一下。」
「虎落平阳,我看你能忍到什么时候。」刘时英就着杯子喝下那酒,玉面微红,「你们这些莽夫总是喜欢出言不逊。」
「我们?那个人是谁?不是……」裴陵脸一沉,眼睛也眯了起来。
「不是说左三知。你紧张什么?他在边关除了打战就是读书,从来不去找营妓,也不沾染那些风月情事,搞得很多人都说他那活儿受了伤,不能行房。」刘时英笑着答道,「你究竟如何打算的?闲了这些日子,你脑袋里没主意才怪。」
「我哪里紧张,他搞不搞那些名堂与我何干?」裴陵听了刘时英的取笑,面色为赧。他平静了下,才接着道:「想过是想过,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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