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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深日暖-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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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荷花打了花苞将将出水,蓉姐儿的生辰就又要到了,这一回的生辰礼又是王大郎送来的,自端午之后,他已经来了好几回,回回都是来送东西。
  王四郎既不在,王老爷就待蓉姐儿上了心,家里也有小孙女在,看见宝妞有个甚,便要朱氏为蓉姐儿再备一份,裁衣裳做鞋子,每季都叫人送过来。
  原来这些杂事都叫小厮跑腿,端午王大郎去了沈家一回,便回回都争着要来,无事便跑上一趟,每回来都要坐下来磨好些时候,把个一壶茶喝尽了,再走。
  王老爷还以为这个便宜儿子转了性子,知道亲近起王四郎来。朱氏暗自纳罕,连苏氏都骂他是个冲头,若是王四郎在,送东西讨他的欢心还能说得过去,如今他不在,巴巴的上门去有甚个意思,回回都拎了满满一盒的吃食,还有单给蓉姐儿的小玩意儿。
  他来的多了,瞅准了沈老爹午后要歇晌,桥下还有棋搭子等着,沈大郎不做木匠的时候也做些小玩意儿木梳木冠的送到铺子里头寄卖,孙兰娘有绸机,日日都跟上工似的去织绸,一个潘氏更是闲不下来的性子,东家串西家串的,有玉娘看孩子,她更是从早到晚的同人闲磕。
  他瞅准了玉娘一人在家,拎了礼物上门,玉娘又不好不给茶不给水的接下东西就赶人走,一来二去,也跟她搭上些话,只是十问里头只有一两句是答的。
  他看明了玉娘是在守孝,却腰细如柳眉目多情,天生了一付好相貌,便拿些个轻薄话去撩动她,一会儿便问她青春多少,一会儿又叹她年轻守寡,问她可想再嫁,他有认识的称头的人,给她牵一牵线。
  玉娘行院里出来,有甚看不明白,知道这是想来占便宜的,有心要喝斥他几句,把他骂出门去吧,又怕给沈家招惹麻烦,自家身份尴尬,只得忍住不发躲着他些。
  王大郎一来,只给沏上壶茶,就往堂前去,拿掸子抹布擦桌抹椅,假称沈老爹正睏中午觉,王大郎便不敢放肆,只拿眼儿在玉娘身上转了一圈又一圈,恨不得沾在她身上。
  这日他来,眼睛一瞬看见沈老爹拿了茶壶正在桥下看人下棋,心里先乐,推了门看见只有玉娘一人在,屋檐下只有一只猫儿甩着尾巴晒太阳。
  王大郎只作不知,把食盒放下就瞧见玉娘到堂屋里去,拿干布抹灰,他大刺刺的喝了尽一杯茶,只觉得日头晒得他从嗓子眼里头痒起来,眼儿在玉娘身上上下溜了好几回,迈步进了堂屋:“玉娘,给我添杯茶罢。”
  玉娘赶紧闪身出去,拎了壶把给他倒水,叫他一把握住了手,玉娘挣脱不得,立起眉毛来:“王相公放尊重些,家里叔祖父还在呢。”
  对外人只道沈老爹是玉娘的叔祖父,亲眷都不在了,这才投到他门上来,王大郎哈哈一笑:“你叔祖父正在桥下车马炮呢,好精怪的嘴儿。”
  说着就要凑上去,玉娘发急来,把茶壶往王大郎身上一抛,滚茶淋在他薄裤上,烫得他哀叫起来,跳了脚起性要去捉玉娘。
  他今日午间喝了一壶酒,朱氏苏氏两个在他耳边轮番说,朱氏还好些,不过是劝他出去寻个营生,她来贴些本钱,苏氏的话却难听,说他还不比过没卵的妇人家,整日在家吃闲饭,让她也跟着吃人耻笑,连家下帮灶的妇人嘴里还要不干不净。
  王大郎因着王老爷在家,有气儿没地方撒,闷了头要睡又被苏氏摇起来,骂他撑饱肚皮就闷头睡,万事不管,指使他出来找个匠人,把她的铜簪子磨一磨。
  王大郎忍了气接过来,苏氏还在后头说个不住,叫他有本事打了金的来,不必磨就是晃人的眼,他既不能在家撒气,碰上了小厮往沈家送东西,酒跟气合在一处便欺负个无力还手的妇人。
  玉娘叫他压在堂屋的桌上,两条腿蹬两下就他死死压住,嘴才张了一下,喉咙里发出一声:“救命”就被王大郎狠狠捂住了嘴儿。
  


☆、第50章 伪叔祖兴师问罪假儿子扫地出门(修)

  玉娘说是亲戚,这几回下来王大郎也看得清楚;不知是沈家哪里来的远亲;八秆子只怕都打不着,平日里只当个下人使唤,若不如此;他不敢这样大胆。
  原只是嘴上调戏几句便罢;趁着端茶递水的摸上一把,吃些嫩豆腐;今儿他又是气又是酒,两样合在一处,见着玉娘对他还爱搭不理;还骗他沈老爹在屋里睡觉,寡妇还作这贞节烈女的模样,十分气变作十二分,怒火烧心这才做下这样的事来。
  “装什么相,你长得这番模样,前头那个没死就不知戴了多少顶绿帽,如今守了寡,还不由着你快活,乖乖不出声还给你存个体面,就是闹了出去,吃亏的可不是我。”
  王大郎自家的娘是个守不住的,便只当全天下的女子便不贞节,那些个三贞九烈不过戏文里头唱一唱,可没见过寡妇真个就饿死的。
  他一把捞过玉娘就要上手,嘴里还不清不楚的:“你这么耗有甚个出路,不如跟我了罢。”说着拿出苏氏的那支铜簪子来:“这个先插戴了,明儿给你换金的。”
  玉娘叫他捂了嘴,呜哩呜哩叫不出声来,眼见伸手就要解她的裙带子了,大白跳上来狠狠挠了王大郎一下,被他上脚一踹,喵呜一声滚远。
  正午时分家家都在歇晌午,玉娘又叫捂了嘴儿嚷不出声儿,眼见就要遭难,外头来了个货郎,担了担子叫:“谁家的猫儿,怎的绕了摊子不走,有人家没有?”
  玉娘本已叫王太郎强按在桌上,听见这几句,拿头去撞桌上摆着的油灯,“匡堂”一声砸在地下,泼的满地是油,货郎立在门边听见这一声晓得里头有人,大白抓烂了他担子上挂的好好的彩线络子,他想着主人家不出声怕是要赖帐不赔,伸手推了门进去。
  见个吃醉了的汉子正压着个寡妇,抽出担货的扁担,上去就是一通砸,货郎年纪轻身子壮,王大郎后背火辣辣的痛,趁了酒性拎起拳头就想往后砸,叫货郎一扁担拍在脑门上。
  头冒金星晕得跌坐在椅上,货郎赶紧去看玉娘,见她花容失色,衣衫凌乱,拢了衣服哭得满面是泪,一立定就冲着货郎拜倒在地,话都说不出来,只一味的给他磕头。
  那货郎年轻轻的哪里见过这仗阵,待要去扶手里又拿着扁担,待在把扁担放在一边,又怕王大郎再欺身上来,转头一看,正瞧见王大郎往门外跑。
  他吃这一下酒醒过来,瞧见一片狼藉,晓得自己闯下大祸,酒劲一过心里狂跳起来,不管不顾的往家跑去。
  玉娘还跪在地下,货郎挠了头追又不是,不追又不是,作了揖道:“小娘子请起来,你可有家人,我这便去寻。”
  潘氏一家来便瞧见堂屋里淋漓了一地的水迹,茶叶沫儿瓷碎片撒了一地儿,她心里咯噔一下,推门见室里无人,转身往玉娘屋去,见她呆呆坐在镜前,一双眼儿哭得通通红,脸颊却惨白似个死人。
  潘氏吊起一口气,过去摇她的身子,玉娘自镜里瞧见潘氏进来,只坐着不动身,被她摇晃两下,刚咽进去的哭声又涌了上来,捂了脸呜咽起来,哭得肩膀抖个不住。
  “他可是坏了你的身子?”潘氏气得面皮紫涨,远远瞧见王大郎掩了脸从屋里奔出去,正要迎上去问,就有个脸生的年轻后生过来问,只说家里大姐寻她,潘氏一想,家里除了玉娘并没人在,脑袋一拍,知道坏事,迈了小脚跑回来。
  那个货郎还立在外头没走,蹲在檐下整他的货,王大郎走的时候,把他的担子一脚踢翻了,里头瓶瓶罐罐全洒了,胭脂香粉把青砖地都给糊红了,彩线丝络翻了一地,摇鼓都叫踩破了几个,一边唉声叹气,一边点着数。
  听见里头潘氏这样问,玉娘只哭不答,他倒立起来呆头呆脑接了句嘴:“这位妈妈放心,这倒不曾的。”
  潘氏听见他这样说吁出一口气来,眼睛里都能冒火星子,跺了两下脚,看看玉娘这付可怜模样,咳嗽一声压低了声儿问她:“既没叫他得手,咱们便别闹了。”
  玉娘自家也知道,这事儿在女家身上是绝不能闹的,她在行院这些年,还有什么腌脏事没听过没看过,出这样的事,再清白的人都要吃人说嘴,一句苍蝇不盯无缝的蛋便把人的路给堵死了,叫人欺负了还于清名有污。
  她本来便名不正言不顺的,若是真的闹出来,说不得沈家都呆不下去,玉娘怔怔的坐着,只觉天眩地转,哭也哭不出来,两声一呜咽,嗓子眼里吐出一句:“便听老太太的,我只当自个儿是草木人罢了。”
  不意这回潘氏没帮她出头,沈老爹家来听见了气得柱了拐杖,到檐下叫那货郎一声:“小哥,烦你跟了我来。”
  潘氏要去扯他的袖子,他一把甩脱了:“你这个蠢妇,这是欺到我头上来了!”潘氏待想说玉娘这是假称的侄孙女,自己倒又哑了声。
  一跌脚想通了,她跟玉娘都怕把事儿闹大了不好看,为着就是知道玉娘这身份是作假的,可外头人哪里知道,全当玉娘就是沈家的亲戚,是姓沈的,王大郎有什么依仗,吃了几杯猫尿就敢欺上门来。
  沈老爹一路过去,到了紫帽儿待,正遇上王老爷下衙,他难得瞧见沈老爹,抬手一请,见他眉毛都立起来了,心怕四郎有事,赶紧请来书房。
  沈老爹柱着拐弯了腰,势头动一点都不弱,还没等王老爷叫爷,就虚指了屋子:“亲家公好家教,你儿子怎的趁了家人不在,到我家里来坏我的侄孙女儿?可怜她正在守孝的贞节人儿,若不是这小哥贩货路过救下来,这时节咱们便在官衙大堂见!”
  王老爷吃了一惊,四郎正在外贩茶将将走到九江,刚写了信家来,怎的会去坏沈家的侄孙女,转念一想,家里还有个王大郎。
  他把脸一沉,眼睛往朱氏身上一扫,朱氏正拿托盘端了茶来,听见沈老爹这话刚想反驳,想到儿子回来是一身狼狈,绸衣也污了,脑袋还顶了个大包,心里一跳,说不得正有这桩事。
  刚要推说王大郎不在家,苏氏在外头嚷起来:“你个丧了天良的王八!”她听得真真的,沈老爹连人证都拉来了,还会有假。
  “去把他叫出来!”王老爷眼皮一垂,朱氏心里气苦,赶紧往屋里去,一进门先推开苏氏,点了儿子的头,见他浑身都是酒味,迷迷懵懵的还未全醒,拎着耳道:“沈老爹的侄孙女听说是个寡妇,只说是她勾引的你。”
  王大郎先喝了一杯冷茶醒酒,凉沁沁的冷茶下肚,刚冒了一身汗的身子寒毛都立了起来,走到王老爷面前脚都在打颤,未开口就先跪在地下。
  王老爷握了摇椅扶手:“想必你也知道了,亲家说的,可是实情?”
  王大郎伏在地下不敢动,闷声闷气的答:“儿子吃醉了酒乱了性确是实情,可儿子也有话说,原是那寡妇勾搭得我,我才上门她便踩我的脚给我使眼色,来来回回这几次,儿子都把持住了,这一回真是因酒多了,一时叫色迷了眼。”
  沈老爹还没急,那货郎先自急了,他的货还没赔出来,啧上一声开了腔:“府上少爷好口舌,小人不知甚个勾引不勾引,只瞧见那小娘子叫压在桌上,急得拿头撞油灯,恁大个包,若真是两下里你情我愿,叫小人撞破了,朝小人扔杯子还差不离。”
  货郎走街靠的就是一张嘴,他一句话说明了利害,沈老爹从鼻子里哼出一声:“青天白日你上下嘴皮一碰就要污人名节,玉娘如何我自家晓得,沈家也是诗书门第,这个侄孙女还想与她发嫁,如今在家捏着根绳子要上吊,真出了人命,别说我不顾着亲家的体面,横竖这一个与你也无干系。”
  苏氏一听这话急了眼:“哪个寡妇真守节,谁知道她是真烈还是假,嘴上说着要守孝,眼睛直往男人身上扫,把人勾过来拴到裙带子上,不过是戴了孝髻妆相,穿了一身孝的到处勾搭,我好苦的命!”她原是要闹的,王大郎这样说,便是已有了好几回的眉来眼去,可此时却忍住了,真要报官,一家子可怎么活。
  苏氏这话是帮着丈夫,听在朱氏耳朵里却是夹枪带棒的跟着耻笑她,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狠狠掐了把手心,见王老爷神色不好,还没等她上前劝两句,王老爷手上一盏茶兜头浇在王大郎脸上。
  茶原不烫,可王大郎脸上却有伤,他吃疼不过捂住了脸,王老爷冷笑一声:“你自家可照过镜子?你可晓得你脸上这伤甚个模样?瞒得旁人,你还能瞒得过我!”
  朱氏苏氏两个一看,抹去茶叶沫,除了一个斜斜的扁担印子,脸上还有好些指甲的挠痕,苏氏一呆,跌坐在地下大哭起来:“你个丧了良心烂了肠子的王八啊……”一面哭一面拿手拍腿,跟市井泼妇一般无二,朱氏再要给她使眼色已是不及。
  这一下算是给王大郎定了罪,沈老爹还柱着拐,耳朵里嗡嗡全是声,咳嗽两下还不见清净,拿个拐杖往青砖地上一砸,苏氏一噎把哭声咽了进去打起嗝来,沈老爹慢慢悠悠赞了一声:“亲家公断事如神,既清楚了,总要给个说法的。”
  王老爷往沈老爹脸上瞧一瞧,扫了眼朱氏:“这事干系着女子名节,真要往衙门去伤了和气两家都不得好处,不如咱们商量私了,别为着打个老鼠倒伤了玉瓶。”王老爷刚说到此处,朱氏还暗暗点头,不防他话头一转:“府上打烂了什么东西叫他照价赔了,大郎原在及冠那年,我便说让他搬出去单过,他娘心疼他才又留了这些年月,如今,正是时候叫他担事做个当家人了。”
  朱氏苏氏俱都愣在当下,王大郎也愣住了,抬头看着王老爷,动动嘴皮子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沈老爹脸上忽的一笑,又收住了,还是那付弯着腰的样子,点一点头:“为着玉娘,也只好如此,罢了罢了,唉。”
  那货郎左右看看,见事儿撕撸清楚了,叉了手道:“小人的扁担都叫打断了,府上赔不赔?”
  


☆、第51章 祸中福自立身家败有功大白断腿

  货郎得了赔款;点一点一共一两银子,算算也差不离了;虽没赚也没亏,他倒是个厚道人;没借此生事;咬住王家多把些银子封口;只合了手跟着沈老爹家去,他的担子还在沈家;要回去挑着走。
  兰娘跟沈大郎都回来了;原来放在陈阿婆家正睡觉的蓉姐儿妍姐儿也家来了,玉娘只把自己关在屋里,孙兰娘拍了门进去宽慰她;又不晓得说些甚,只好陪着干坐看了她抹泪。
  “万幸没叫他碰了去,这个挨千刀的混帐,爹上门理论去了,那头总要给你个说法的。”孙兰娘说这话心里也没底,出了事吃亏的都是女子,若他一盆脏水浇过来,哪还能牵扯得清。
  潘氏在院子里跺了脚,沈老爹这些年哪里跟人起过争执,他那万事不管的性子,往日里在家油瓶倒了都不扶一把,去了王家不定就要吃亏,朱氏恁般利的口舌,说不得倒要把屎盆子扣在玉娘脑袋上。
  王大郎见玉娘就叫苍蝇见了裂缝蛋似的,赶都赶不走,潘氏原也疑心是玉娘使了眼色过去,后头一想,摆着王四郎这样的玉娘且没上心,去勾个要财没财要人没人的王大郎,她又不是个傻的。再仔细看了两回,每回王大郎一来玉娘就躲到屋里,晓得两人无事,这才信她心正。
  玉娘初还坐着掉泪,后头便不再哭,目光定定望着木头窗框,外头蝉声阵阵,一句叫得比一句躁,这间屋子又是朝西的,坐不一会儿便叫薄汗湿了内衫,孙兰娘递了水杯过去,玉娘接了也不喝,只拿在手里,目光从窗外收回来落到杯沿上,看那一圈圈打晃的茶水。
  孙兰娘见她这付神色不对,怕她想不开,搜肠刮肚的要寻了话来安慰她吧,又实在说不出什么来,咬咬嘴唇道:“不然,我教了你织绸罢,秀娘置的二十张绸机还托了我管呢,租给旁人,倒不如给你,你学会了,往后也好有个营生。”
  玉娘原在发怔,倏地回过神来,把目光收回来,她本有心想学,可既在人檐下讨生活,便不能不多顾着,她的身契虽在秀娘手上捏着,可秀娘既把她交托给潘氏,潘氏说话才是有用的,这才小心翼翼的讨好沈家人,就怕潘氏一个不乐,要把她打发出去卖了。
  在沈家住下没几日,玉娘就晓得此地织绸才是大进项,平民女子若能织绸卖绸,哪怕是单身独户的,也可养活自家。大柳枝巷西头就有个刘寡妇,养蚕缫丝织得一手好绸,养活了三个儿子,娶亲说媳妇再不靠别人。
  玉娘有心要学,可她自己便是奴身,又要帮手潘婆子,哪得空闲,此时听见兰娘为她打算,心里意动只不能点头:“我是奴身,老太太虽不使唤也不能托大,怎好做私事。”编络子打结子寻个空闲便罢了,潘氏心善,她自家的活计再不来抽成,可缫丝织绸没个一天半天织不出来,倒不如不做。
  孙兰娘眼睛往外一溜,也是她觉得玉娘心思纯正,虽是脏地界出来的,却不往沈大郎身上多看一眼,就是端茶端汤也都摆到桌上,手指头都不碰一碰,这才愿意帮她出主意:“娘那里我也帮你说合,你自家去说,织得一匹,分三分利钱给她,她只有高兴的。”
  玉娘原还钻牛角,想着自家没了指望,亲人全无音信,好好的待在家中还有这大祸寻上门来,一付身子全寄在旁人身上,这会子脑筋一转,竟有法子养活自家,往南山上卖绸一匹倒有五六两银,若能攒下些来,替自己赎了身,得了自由,就算寻不着亲人,也不再是那无根的浮萍。
  孙兰娘见她双目回了神,松出一口气来,推推她的手:“你喝了茶润润嗓子,我去同娘说合,她必定点头的,放心罢。”
  蓉姐儿正绕了潘氏,把头埋在她膝盖上求情,她瞧见地上砸坏了那么些东西,又看见玉娘在哭,只以为是玉娘失了手,潘氏骂她,团着身子摇来晃去的不肯起来:“阿婆,阿婆饶她吧,喏,她下回不敢。”
  潘氏拿她全无办法,叫蓉姐儿摇得身子晃个不住,嘴里:“哎哟哎哟,”托着胳膊抱起来:“小祖宗哦,哪个怪她了,你莫问啦!家里进了贼,玉娘吓着啦!”
  蓉姐儿抬头怔住了,两道眉毛皱在一起,大眼睛瞬一瞬,压低了声:“那贼呢?”
  正说着孙兰娘过来了:“娘,我瞧着不大好,她是个心坚的,好容易挣脱出来,这回子受了这样的轻薄,想不开也是有的。”
  潘氏吃了一惊:“吓!她这莫不是要寻了短吧!”
  孙兰娘摆摆手:“原我瞧她是有这个意思,拿话给劝住了,往日里打量她是个有主意的,这回便拿教她织绸,让她日后有靠的话哄住她,可怜见的,娘是没瞧见,指甲里头全是皮肉渣子,皮子都叫掐青了,身上也不知有没有伤着。”
  王大郎酒醉力大,一只手捂着嘴,玉娘两颊青红一片,左脸上边一个姆指印子犹为显眼,潘氏把蓉姐儿放到地下,走到厨下:“赶紧的,给她煮个蛋滚一滚,哪好这样子出门,叫人看了更不成话。”
  孙兰娘一把扯住她:“娘,我是怕如今哄住了,等说是骗她,她更想不开呢。”
  “织绸是个多大点子的事,你带了她去就是了,那绸机原就是秀娘的,给谁不是租。”潘氏根本不当一回事:“一年不过忙上一季,两个孩子我还看得。”她白日里带了妍姐蓉姐两个,到陈阿婆家去,四个娃儿一处看,又不是把屎把尿的年纪,两个女孩都听话好带,再不似安哥儿那样淘气。
  不意潘氏竟这样好说话,想是实在怕她想不开,孙兰娘忍了笑刚要转身,蓉姐儿在她脚下绊来绊去,牵着她的裙角不肯放:“贼呢?”她怕极了,说完就要钻到兰娘裙子里去,孙兰娘哧得一笑:“叫你舅舅打跑了。”
  沈老爹柱着拐家来,货郎借了根扁担,把货拢起来担了要走,潘婆子留他下来:“没个甚好谢的,小哥且吃一顿饭再走。”吩咐兰娘把腊猪肉上锅蒸了,那货郎原就饿了肚皮,一听这话坐下来,嘴上哄得潘氏高兴:“谢阿婆,阿婆菩萨心肠。”又拿摇鼓绒花去哄蓉姐儿妍姐儿,两个娃娃绕着他的货担子,一个挑娃娃,一个挑布狗,沈大郎哪里能白拿,还是会了钞。
  吃完饭,潘氏才问,沈老爹得意洋洋的把事儿一说:“总算赶了他出门,往后看他还有脸在外头称是王家人。”这却不算分家,是王老爷把王大郎赶出门去的,他明面上是为着玉娘去争一口气,实则还是为着秀娘跟王四郎。
  眼见得女婿越来越出息了,偏还有个牵连不清的“假”兄弟在身前身后绊着,那茶园的事沈老爹从高大郎口里听来,阖家都骂王大郎混帐,却没法儿跟他说理,就是王老爷也不好拿捕风捉影的两句话去问罪他。
  “亲家公到底明白了一回道理。”沈老爹捋着胡子点头,瘫坐在摇椅上起不来身,伸手拿指头敲敲桌:“茶。”
  潘氏正听得兴起,啧一声,着急忙慌的拿了茶来,给他倒上一杯,沈老爹啜了一口咂咂嘴摇摇脑袋:“他心里若不是存了这个念头,哪会顺坡下驴,嘿嘿,倒有些意思。”
  沈老爹搭了个梯子是借题发挥,王老爷见色这样快是正中下怀,两个人一句私话都不曾说过,这上头倒有默契,一句话就堵死了王大郎的路,朱氏便是要哭要求,也没法子张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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