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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尊-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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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要扳道三品官员实属天方夜谭。
的确,而姬绍熙在宫里早已和亡灵一般无二,天枢初来乍到尚无势力,然而半个月后,太常寺卿却忽称身体抱恙,黯然辞官归去,由太子党的少卿接任。
我去见淳,他的眼中掩不住的疑惑与不可思议。
他问,你究竟用了什么手段?
我笑,其实简单得很。我只是差人送了两封信出去。一封送到了太常寺卿那里,一封给了少卿。信上揭发了太常寺卿收受贿赂帮助胡人的事。除此以外,我什么都没做。
淳冷哼一声,好一招狗咬狗。
他道,既然你已经如约做到,那么接下来,我们便来谈谈往后的事情吧。
回到盛德宫,天枢已经在我房中等我了。
他问情况如何,我告诉他一切顺利。
这次多亏得你相助,否则又怎么能将信笺传出宫外?
他却道,这只是小事,真正重要的还是信的内容。不过你又是如何得知太常寺卿的这些举动?
我笑,我自然知道,只因当年向他行贿拉拢他暗中勾结胡人的那个人便是我啊。
只是那时候,我还不知道贺广是赫连氏的长子,胡族的王,百恭的哥哥。
和贺广联手其实就发生在两年前我十九岁的时候,但现在想来,却恍如隔世。
我的人生以二十岁为界线被生生的割裂开来。
二十岁之前的姬绍熙为了保住百恭,每日强迫着自己周旋于朝廷之中,看各种黑暗龌龊之事,便自以为是堕落到了极点。却不知道,比起二十岁之后的他的所作所为,当初的这些小小挣扎不过是一切腐朽和糜烂的发端与序曲罢了。
那日,我第一次对天枢讲到了百恭。
天枢默默地听着,然后道,他在你讲来完美无缺,这世上真有这样的人?只怕是你心中将他的一切都美化了。
不是的,你若见到他,便会明白我所说的并没有夸张了。
但你也知道这已经不可能了。
……其实你见过百恭。
天枢很是诧异,哦?何时?何地?
你可还记得天玄门的青茗?
他失笑,自然,青家的老三,是江湖上有名的乖戾。一见到傲雪山庄的人就要上前缠斗,真是想不记住都不行啊。
那么,你还记得当年你与她交手时,曾经不慎伤过一个路人吗?
天枢皱起眉头,想了想,摇头。
你再仔细想想,那日你帮霜琴赎了身出来,与我做别,没多久便遇到了青茗。她硬要和你交手,却不敌,眼见就要伤在你的六月飞霜掌下,结果是一个路过的少年冲出来替她挨了这掌。那少年便是百恭。
天枢道,如此说来,的确有人替青茗挨过一掌。但我记得,那少年并非正巧路过,而是与青茗同行,两人一派早已熟识的样子。
我奇怪,百恭这时只是路过,应该还不认识青茗,又怎么可能熟识?怕是你记错了。
天枢摇头,我记得清清楚楚,就因为这,当他冲上来时,我还以为是天玄门的其他弟子,这才施出掌法。本来只想迫他后退,没想到他竟不是武林中人。虽急急收力,却只撤掉八分。
天枢不像是在撒谎,也不像是记岔了。
可为什么会和当年百恭青茗他们所说的有所出入?
我按耐下心中的疑虑,告诉自己,不要再想了,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而现在,我有更重要的事情,不得不面对。
与父王周旋,是一场心力交瘁的战斗。
连绵的阴雨日渐式微,潮涨的春水慢慢退去。父王也因此而得了些闲暇,在殿中下着棋。
他本就善弈,以前也常召皇子们来盛德宫对弈,陪他下得最多的其实是玥华,其次是隆和泓,但他们现在都不在了。结果留在内殿的我不幸中彩,被父王叫去陪他下棋。
父王的棋如他的人,每一步都暗藏玄机,稍有不慎便会被逼到死路。
我虽拼死拼活左右躲闪,却还是很快被他一次又一次的截住,吞噬而去。
眼见父王胜利在望,他却突然停下,冷冷道,小喜,你可知罪?
我赶忙跪下,小喜愚笨,小喜不知。
棋势危急,你却还在不慌不忙的笑,定是留有余力而未发,这不是欺君又是什么!
启秉陛下,小喜实在是因无奈而笑,若对手是别人,或许还会有所不甘,但陛下一开盘便将小喜杀得全无招架之力,既然输赢早已成为定局,除了无奈的笑以外还能有什么?
我看却不那么简单,要知道一个人若是成天乐呵呵的笑,不是笨到了无药可救,便是韬光养晦大智大能之人。
他问,你算哪一种?
陛下说小喜是什么,小喜便是什么。
……你很会应对。
谢陛下。
可你若以为单靠耍耍嘴皮就什么都能糊弄过去便是大错特错了。我便知道一个人,乍看上去迷迷糊糊,即便被人算计了也不在意,总是笑得温和无害,就因为这,上至先帝,下至宫人,没有人不喜欢他的。可就是这样一个人,一旦下定决心真要做些什么,即便用尽一切手段也在所不惜……
父王说着仿佛陷入了沉思。
我静候片刻,不见动静,这才去抓子故意弄出些声响。
他如同猛然惊醒一般,皱了皱眉头,道,你可知道这人最终下场如何?
小喜不知。
片刻的沉默后,我听见了他的声音。
——死了。
“啪”的一声,连我最后一片可以活子之地都被他攻破。
父王缓缓道,落子无悔。
那声音,竟像是一声叹息。
我本能的感到父王语气中的异样,若是顺着这条线索深挖下去,说不定能发现些意想不到的东西。
怀着这种想法回到侍卫房中,还未进门,却隔着门缝发现里面站着一个人。
我本以为是天枢,定睛一看却又不是。这人背对我站着,着便服,虽一身风尘仆仆却掩不住他傲然绝世的风采。
我的手莫名的颤抖了一下,用力推开门,他便转过身来,朝我张开双臂。
小喜,我回来了。
隆回来了。
若是小喜一定会欣喜若狂的跑过去抱住他,所以我紧紧地抱住了他,若是小喜一定会流着眼泪吻他,所以我长长的吻了他。
我告诉自己,这里没有姬绍熙,有的只是小喜。
因为小喜该这么做,所以我做了,仅此而已。
隆道,我一回宫便听到你被调进了盛德宫,父王他可有故意为难你?
我顿了一下,摇头。
他却皱起眉头,抓紧我的手道,我知道你是怕我担心,不过现在不要紧了,我已经回来了。我们这就回东宫去。
他说着就拉我往外走,我忙道,不向陛下通报似乎与理不合吧。
他却说,现在先随我回宫,明日我自会前去请罪,要是现在让他知道,我们便走不了了。
我点点头,跟上他的脚步,然而刚出门便遇上天枢,他虽不曾见过隆,但一见这架势顿时心下了然,我暗暗使了个眼色,他便默不作声的退开了。
出了侍卫房,疾走一阵便到了盛德宫门前。两旁的侍卫看到隆连忙下跪不敢阻拦,我抬脚正要跨出去,忽听得身后一声大喝:且慢——!
一回头,竟是侍卫长全叔。
隆怒道,是何人如此大胆,竟敢拦我去路!
全叔一溜小跑而来,满脸堆笑道,小的怎敢挡太子殿下大驾,不过是叫住宫中侍卫恭喜罢了,今夜该他轮值,误了可不好。
值夜这等小事随便找个侍卫补上便好,现在我就是要他随我回东宫,还不快快放行?!
全叔却赔着笑,顾左右而言他,摆明了拖延时间。
隆见吓不退他,正要强行离开,却看到大队人马疾驰而来。
——父王驾到!
父王看到隆,道,隆儿,原来你已经回来了,怎么不来请安便要匆匆离去?
隆的语气坚定异常,父王,儿臣今日前来只为带小喜回东宫去。
不行。
为什么!
你何必明知故问?
就因为他是男的?就因为我喜欢他?
他是男是女无关紧要,重要的是你,你为他神不守舍意气用事,失去了往日的冷静,竟不惜与你母后发生冲突,现在还敢公然顶撞于我,这变化实在叫人心寒。
隆毫不示弱。
父王也好,母后也好,为什么一定要将帝王定义为这样的模式?不能爱恋,不可专注,必须舍弃一切情感,抛却一切弱点,谁说只有这样才能当好大宣的太子?!只要不将感情和政事混为一谈,保持一个帝国太子应有的风采,谁又能说这不是一个合格的太子?!
听你侃侃而谈,似成竹在胸。只是你不要忘了,你只是太子,还不是大宣的王,若我要废你,易如反掌。
这话一出口,空气顿时为之凝结。我也未曾料到父王竟会说出如此绝情的话来,暗暗心惊。
谁知他又忽然温和的一笑,语气缓和了许多,道,隆儿,你是父王最欣赏的孩子,其实我也并不想为难小喜,我知道你担心他,所以,只要他在这盛德宫里安安分分的当他的侍卫,无论是谁,就连你母后也动不了他半分。
不过,若你继续一意孤行,真的逼为父下旨废你,你猜谁会是那第一个倒霉的?
就这样,我在盛德宫的侍卫生涯继续了下去。
就在隆灰心丧气回宫去的第二日,他来找我,他的眼神坚定,仿佛下了一个重大的决心。他说他一定会尽快稳固自己的势力,做一个让父王无法废黜的太子,然后接我回去。
他让我在那一天来临之前暂且忍耐。
好好的保护自己,不让任何人伤害自己。
直到他来接我。
我点了点头。
他便一把抱住我。抱得如此之紧,仿佛要把我嵌进他的身体里。然后,用力推开我,毅然决然的转身离去。
我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长长的宫道上,这才转身,一抬头便看见了站在不远处的天枢。
他看着我,眼中似有几分笑意,我走到他跟前,他却不说话。
你想说什么就说吧。
他想了一会儿道,我只是想不通,他原本是那样一个人,现在却护你至此,感情这东西,还真是说不清道不明。
我问他,你爱过吗?
不知道。
那便是没有。
我说,若你有一天投入全身心轰轰烈烈的爱了一场,便会明白了。
隆实践了他的承诺,努力稳固地位,壮大势力,他的忙碌有目共睹,尽管如此,他还是会努力抽出时间来盛德宫看我。
他虽从不说自己的辛劳,但我却能从他日渐清瘦的脸庞上看出。
发展自身势力远比他想象中来得更加困难,他与皇后闹僵,先失外援,而与父王不合的消息也早就从宫中传入朝廷,攀附在他手下的人不乏趋炎附势见风使舵之辈,眼见太子日渐失宠,为求自保自然开始摇摆不定。
失去了父王这座靠山,一切辛劳和苛责都成倍的放大,但他却咬牙坚持了下来。
一部分臣子在这场父子争斗中选择了观望,而另一部分则把筹码押在了其他人身上。
这便是三皇子淳了。
淳给人的感觉向来不伦不类,谁都不会将他视作主宾,也许这和他的出身有关。他的母亲是宫中不起眼的嫔,当今皇后过去的贴身侍女,皇后献上她只为在争宠时增加一个帮手。而淳的母亲也确如皇后预料的那样,努力维护着她的利益。
也许这是出于仆人最值得夸赞的忠心,也许这只是无奈的屈就,因为皇后是西燕的公主,出身高贵,盛气凌人。总之,我对淳的母亲的认识,只停留在父王的几次游园中。
她总是低着头,温婉的瑟缩在众多嫔妃身后,即便偶尔与旁人相谈甚欢,可一旦皇后不悦的目光投射过来,她便立刻闭上嘴巴,不敢再多言语。
她虽是嫔,却比一般宫女更像奴仆。而皇后对她的态度也远差于对待一般的嫔妃。
她注定是她永远的主人。她注定是她一生挥之不去的阴影。
这层奇特的关系随着血脉延续到了淳和隆身上,所有人都自觉自发的将淳看作未来朝廷中最受重用的亲信,若不是因为隆与父王失和,恐怕不会有人想起,他也有可能登上帝位。
他的尴尬在这一刻终于成了幸事,父王也好,隆也好,他两边都沾,两面讨好。
自然成了许多人巴结的对象。
说到底,他才是这场争斗中最大的赢家。
就在淳的势力暗地里逐步壮大的同时,我的计划也慢慢进行中。
初夏时,侍卫里多了个空缺,于是,霜琴便入宫来了。这办法果真如天枢所料,极费时间,但姬绍熙早已将自己的一生赌上,除了时间也没有其他东西可以输了。在等待白家弟子入宫的间隙,我还是乖乖当好我的侍卫,努力讨所有人的欢心。而霜琴轻功卓绝,也常趁夜色出行,暗中收集宫中鲜为人知的隐秘。
就这样,我知道了一个传言。
关于父王的弱点。
我那个表面温和骨子里却流着好战血液的父王,竟然会晕血。
我这才想起那年玥华大婚,酒水倾泻在父王的双手上,他看到那片殷红,突然变了脸色,发现用丝帕擦不干净时,竟一把推开玥华气急败坏的离去。
这一切反常的举动现在都有了解释。
原来,完美如神明般的父王竟也有弱点,这个事实使得复仇原本渺茫的希望再次鲜明起来。
而我所要做的,便是证实这个弱点,再善加利用了。
入秋时,我参加了生平第二次围猎。去年这时候我还在东宫的队列中,一转眼却成了盛德宫的人。
父王的排场无疑是所有皇族中最为隆重的,随行人员中仅侍卫便达十余人,由侍卫长全叔挑选,浩浩荡荡的出发了。
凭借天枢的关系,我也轻松入了队列之中,父王看到我在,冷冷一笑,谁都明白,我在侍卫中不过是个摆设,但他也并不因此非难,反而将我调到身旁,注意到隆不时朝这里看来,便会露出果不其然的神情。
而对于我来说,则多了一个近身观察父王的机会。
他除了在号角鸣响前向天空射出了第一支箭外,其余时间不过是坐在临时搭建的行宫大帐里悠然的下下棋喝喝茶,听两旁来报,哪位皇子方才又猎到了什么,记入账册后,总计多少等等。
或是居高临下,看下面人追赶猎物的情景。
他也极少看呈上来的猎物,至多不过是称赞两句晚膳时新增的野味。
我的父王一向小心谨慎,虽然他晕血的传言有板有眼,但这事情性命攸关,尚不能轻易相信。
于是,在秋猎的最后一日,我终于决定铤而走险,主动试探。
父王如前几日一样,纵使出了大帐也只是在附近走动。
这里地势较高,围场里的情形一目了然。年幼的七皇子和九皇子原本就只是陪衬,尚在狩猎的不过是些随从。或许是最后一天,隆看上去心不在焉,淳在众人面前也小心翼翼的收敛着锋芒。大家都明白这场秋猎在片刻间便可结束,现在,只等父王的号令了。
父王看了一会儿,或许是觉得没什么意思,真要回去,远处突然传来烈马嘶鸣之声。其声凄厉,隐隐含癫狂之色。这匹疯马速度极快,转瞬间便撂倒几个试图牵住缰绳的随从,径直朝父王冲过来。
父王是经过大场面的人,身侧还有影卫相护,竟不曾动容。
所有侍卫都一拥而上去拖缰绳,那疯马长嘶一阵,身子虽被迫向后仰起,眼见前蹄就要生生压下。
我在心里暗笑,窜前一步,拔剑,用力挥向马的喉头。
刹那间——鲜血喷溅而出。
半身的衣服湿透了,却掩不住血液的温热。
天枢跟上,侧里再补一脚,马便翻倒在地,断断续续的抽搐着。
我一把抹去脸上的血水,转身,跪下,道,陛下受惊了。
父王没有说话。
我偷偷抬眼,正看见他微微颤抖的指尖。
我又开口,不知陛下一切安好?
说着,借机抬头去看他的脸色。
他却突然暴怒,大发雷霆道,谁允许你抬头——!!!
我一慌,赶忙伏地跪下。
他气势汹汹的道,你就给我这么跪着!不许抬头!!!
说着便急匆匆地走了。
我那日跪了很久,直到父王身边的老太监传话叫我起来为止。
一站起身,那太监也不管我能不能走,便叫人强行拖我去行宫的温泉。
被血浸透的衣服早已僵硬,脱不下来,只能用剪刀剪开,当场扔进火盆里烧尽。接下来,我便被扔进温泉里,好似一件衣服般被宫女们用力搓来拧去,上香精,再洗掉,再上,再洗掉,如此循环。即使是当年开阳殿中的四皇子姬绍熙也未必有这样的排场。
据那太监讲,这都是父王的旨意,为了彻底去除身上的血腥气味。
传言果然是真的,颤抖的指尖,罕见的咆哮,这都证实了父王晕血的事实,只不过,发展到如今这种局面却是我始料不及的,这不能不说是父王反应过度了。
第二日,大队人马启程回宫,我却被勒令只能跟在最后头,可见父王心情依然不佳。
我不敢造次,即便回到宫中也低着头,站得远远的。
侍卫长全叔迅速的察觉到这种异样,为了不惹父王生气,极识实务的将我调开,留在晚上值夜,自然也就少了许多与父王正面冲突的可能。
而我大白天的得了闲,自然也不忘去各处转转。天枢则总是紧跟在我的身旁。
这日我和天枢恰好走到御花园深处,见到一个宫女正鬼鬼祟祟的四处张望。这条小径通向一座假山,中空,曾听人说过有宫女侍卫常在这里幽会。看现在在外面望风的宫女神情如此慌张,里面的人怕也来头不小。
我朝天枢使了个眼色,他便心领神会,施展轻功前去打探。
没过多久,便有人从假山里出来了。
为避免打草惊蛇,我赶忙蹲下身躲进灌木丛中。
看衣着打扮出来的那个像是后宫的嫔妃。望风宫女一见便松了口气,看看四周无人,赶忙一块走了。这嫔妃虽低头掩面,小心翼翼,却还是让我窥到几分。她肿着眼睛,像是哭过。这人我认识,却一时想不起来,正在努力思索,从假山后又闪出一个人来。
定睛一看,竟然是淳。
他环顾左右,一抖衣衫,也走了。
我这才想起来,方才那嫔妃原来正是淳的母亲。
天枢很快也回来了。
他说他到的时候淳的母亲已经开始哭了,也不知淳之前说了些什么。然后便看到淳把手里的包袱塞给母亲。说里面装的是儿子这次秋猎猎到的紫貂皮毛,大寒将至,万望母亲保重身体。儿子平日不能尽足孝道,只望这皮毛能代替儿子为母亲挡风驱寒。
淳的母亲边哭边道,我的儿,其实又何必拘泥,为娘早已习惯了,不值得你铤而走险啊。
淳却只是安抚母亲,说自己没有问题,叫她切勿担心。
两个人又絮絮叨叨的说了会儿便离开了。
淳自小跟在隆的身边,平日由皇后照看,宫中人都说他对皇后亲热有加,对自己的亲生母亲反而疏远,平日里总是不咸不淡、点到为止。现在看来,却并非如此。
从两人怪异的举止看来,淳一定还藏着什么重大的秘密。
刚过三更,正是万籁俱静之时,我起身去换班,路过偏殿的时候莫名其妙的感到一种诡异的气氛。
我本应置之不理,却还是鬼使神差的推开门,悄悄踏了进去。
仔细环顾一圈后发现偏殿里一切如常,我正在笑自己多此一举,突然听见背后有响动。
回头一看,只见一个人身披长袍,散着发髻,竟是我的父王。
父王看见我擅闯偏殿,并不出声训斥,只是吃惊得瞪大了眼睛,像在打量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我早就习惯了父王冰冷的眼神,所以,第一次碰到他用这样怪异的眼神看我,不禁愣了一会儿。幸好很快反应过来,跪下行礼。
小喜参见陛下。
……原来是你。
他这才如梦初醒,怪异的眼神也随之黯淡。
你怎么在这儿?
小喜该死,方才前去值夜路上突然觉得偏殿气氛异常,实在是怕有个万一……惊扰陛下休息,实在罪该万死。
他不耐烦地摆摆手,好了好了,起来吧。
我起身就要告退,父王却叫住了我。
他说,别去了,我正好睡不着,想找人说说话。
我应了一声,恭敬的站到一旁。
父王道,他们都说你会讲笑话,不知你是不是真的能把所有人都逗乐?
我心领神会,想了想,张口便来。
讲完第一个,父王只牵了牵嘴角。
我再接再厉,又说几个,父王居然笑出了声,虽然笑声如纱,轻且薄,转瞬即逝。
我渐渐放开胆子,越发绘声绘色,父王的脸色也越来越好,笑声渐渐多起来。
不知讲到第几个,我瞅准时机,挑了个最有意思的来讲。本以为父王听了一定会摇着头乐得合不拢嘴,没想到他听完,却突然沉默了。
笑容从他的脸上隐去,空气也跟着沉重起来。
我心中不免忐忑,却还是挤出笑脸问,陛下怎么啦?
他说,这笑话我小时候听过,那时候笑得简直喘不过气来,好容易克制住了,一想起来又忍不住要笑。最要命的是,就算拼命告诉自己不要再去想了,还是会想起来,于是又笑了,而且越笑越厉害,怎么都停不下来。结果那天晚上足足笑了一个时辰,第二天肚子酸痛得爬不起来。打这以后曦就不再给我讲笑话,生怕我哪天真的会笑死。
我听见“曦”这名字,一时反应不及,竟僵硬了片刻。
曦,我的生父,一切悲剧的缔造者。
我只从隆的闲谈中听到过他的事情,而现在,父王竟然也出人意料的提起了他。
父王道,当年我明明笑得那么厉害,可刚才听到你说时,竟然再也笑不出来。笑话还是那个笑话,我却再也不是当年那个少年。可见有些感觉真的只能存在于一时,失掉了,便再也找不回来了。
我在天快亮时回到侍卫房,倒头睡下,醒来时只觉得昨晚发生的事情只是一场离奇的梦魇,一切都显得那么不真切。
因为在这个诡异的夜晚,我那高高在上的父王竟然会用这种语气提到过去的事,这是我过去不可想象的。他的声音低沉,与其说他是要对我说些什么,不如说这只是他的自言自语。
或许,他也把这当作某个梦境的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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