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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血长弓射苍龙-第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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峰抱得牢牢的,几乎就要被追上,以一马之距逃了回去。林峰昏头昏脑地摔下马时还想着那草乌头毒药还是他给谢翎的,报应不爽啊?
甄楮粗通医道,识得林峰所中箭毒,他此次备战随身带了药匣,从梅坞寻出的干姜、甘草、绿豆和金银花全灌进林峰的肚子里,方及时解了。其中凶险,堪比林峰在山涧旁搭就紫盈,都是死里逃生。
紫盈不给林峰感慨,撅着嘴:“我说林郎,既然伤口无妨,你就准备像个木头一样站着吗?”林峰不解,低头看着雪中伫立的紫盈,半倚着栏杆,慵懒斜睨,红着脸,“还不过来吻我?”林峰醒来就知道溱固婚盟依旧的消息,紫盈看样子是想出嫁前再风流一下,他心中不甘,没有在帝都偷香窃玉时的忘情。
这座二层小楼座南朝北,楼上供未出阁的小姐居住,现在是紫盈和副马、奶妈住,一层是丫环婢女的房间。林峰看着楼上匾额写着:淑德可风,心中暗想这对紫盈的做派实在是绝妙的反讽。但还是上前搂住紫盈,低头含住了少女湿润的嘴唇。
和紫盈一样动作发紧的是队舞的指挥,他站在屏风后把弄着手里五彩装饰的竹竿,心里念叨着出场致语,刚才州丞大人把自己叫到了一旁,那里,溱州刺史郑大人,前言不搭后语跟自己讲了许多,在州丞大人的帮助下,大家才弄明白刺史大人的意图,临时安排了一个新的曲目,他不得不发挥急智,修改已经准备好了的内容。好了,乐曲将到尾声,勾队已经变换了队形,轮到自己出场了。
身着彩服的竹竿子又一次出现在场地中间,站在领舞的四个人前方,接下来将是他和花心的问答,然后是花心的独舞、二人起舞逐渐引出全队,这是队舞的华彩部分,周围的声音都低了下来,使女们也都停下站在一旁。
全场的眼光注视到竹竿子身上,他不为察觉地给了花心一个暗示,制止了花心上前,定定神,上前一步道:“能为参加“大饮蒸”的各位大人助兴,小人万分荣幸。“大饮蒸”宣扬孝道,坐中就有父慈子孝的榜样,正合近日聚会的本意。溱州刺史郑大人对爱子舔犊情深、父爱如山,特意准备了溱州鱼吃,安排在此,以谢郑炜大人的孝心和在座各位的抬爱。”
郑炜吃惊地看着父亲,郑琦骄傲地扬起下巴,颇为自得。郑炜好吃鱼,尤其是溱州颍川和涠水交界处,会有一种肉食鱼生活在两江汇合的激流里,以过往的其他鱼为食。这种鱼长约三尺,身扁刺少,一般三吃,加了辣椒的白汤尤美。郑炜和父亲翻脸后,经常安排人从江边用快马送鱼,总不及江边鲜甜,成为心中一大憾事。
只听那竹竿子接着说:“虎鱼生在颍川和涠水交界处的激流里,以其他鱼为食,极难捕捉。虎鱼刺少肉嫩,最合烹醒酒汤。而今天给各位大人烹的鱼仔豆花羹,一年中只有这三十天可以吃到。”
看到在座的大人物都来了兴致,好奇地盯着自己,竹竿子开始淌汗了,他那临时抱的佛脚全都兜底了,于是急忙推介“庖师钱四,是涠水烹虎鱼汤的绝世高手,且看手段如何?”
竹竿子说着,已有下人拿了锅、铫、盂、杓、汤盘之类的烹调用具,制式虽不粗陋,但是也远谈不上精致。疱师倒也没有架子,和下人一起出来,无声地施了一礼,指挥着摆放,人长得普普通通,就在众人开始有点失望,两个下人从后堂又抬出了个大木桶,众人都看得出木桶有点沉。
跟着出来的厨娘一身素净的白色旧衣,也不围围裙,面部用白色蝉翼纱遮了,走到案板旁,缓慢屈膝,身形婀娜,施了个万福。开口声音婉转,煞是好听,“小女子容貌粗鄙,不便见人,望各位大人原谅则各。”众人自是不信,有几个家伙趁着酒劲起哄,说要看看。
厨娘不以为意,一边把酒壶放到一个小炉炭火上热了,一边道:“虎鱼性喜寒,若非冬天,根本运不到这里。因为活在冷水中,生成缓慢,十年才能长一斤。”疱师揭开木桶的盖子,用网下去,捞了一条近四尺长的虎鱼出来,向众人展示,“这条鱼如此算来怕活有几十年,十分难得。”
除了郑家父子,其他人都是第一次听说,不禁感叹,郑琦下巴抬得更高,环视一圈,才又看回场中间,听那厨娘接着道:“这鱼产卵也是与别的鱼不同,也要放在寒冬腊月,兴是怕鱼卵遇寒不活,要先在腹中成胎,过得腊月生产。”
听着厨娘越说越新鲜,众人兴致都高了起来,半天插不上话的竹竿子忙让下人抬了木桶走了一圈给各位大人详细观察,庖师跟了,厨娘警告“各位大人不可伸手!”说着,把酒壶从炭火上取下,用一个酒柱子温着。
满足了大人物们的好奇心,木桶才又被抬回到案板前,庖师看看厨娘,厨娘微一点头,庖师在拇指上套了个骨头扳指,挽了袖子,小心探进木桶。众人看他小心翼翼,都伸长了脖子,连郑炜也是第一次见,总兵和几个武官都站了起来,只见庖师往后一缩身,手里已经拉了那鱼出来,鱼嘴正咬在扳指上,露出一圈锐利的尖牙。
庖师用两只手攥住鱼头,厨娘一扬手,抓住在空中扭摆的鱼尾,右手早取了一把小刀,锋利无比,轻轻在鱼腹上一划,鲜白色的鱼肉就像两边分开了。那鱼吃痛,更是扭动得厉害,庖师和厨娘忙把它丢进桶里,盖上盖子,整个大厅里都听得到桶里的水响。
良久,厨娘侧耳听了说:“成矣。”庖师再次拉出虎鱼,两人拉着,刀工轻捷,疾若电闪,割纤析微,分毫不爽,“舞梨花”、“柳叶缕”、“对翻蛱蝶”,刮鳞剖肚,运刀如风,厨娘拿了熟油轻轻一沥,庖师手提着鱼头,将鱼身放入锅中滚过,锅中早有沸水高汤,厨娘加了花椒、葱姜,顷刻,汤水变白,而鱼嘴犹自张合。
厨娘用一白纱网在木桶里捞了鱼仔,用一个大瓷盆盛了,亲自端给郑琦等人看,厨娘说道:“这鱼仔仅够做七碗豆花羹,请大人确定与何人分食,众人定睛一看,数百条鱼仔在清水中,每长不及半寸,浑身透明,仅头部眼睛一个黑点,大的已经能微微游动。
众人咽了口水,少不得推辞一番,郑家父子当然不可或缺,甄楮是主人,总兵俞登、侍郎谢翎及帝都圣使也都有份,剩下的目光都盯在了蒋勤身上,甄楮却摇摇头说道:“庖师、厨娘手艺高超,当分食这一碗。”在有资格分到汤羹的人中,除了蒋勤心中恼怒,其余都暗自佩服甄楮心细。
大概这个场面见的多了,厨娘、庖师脸上毫不变色,将鱼仔分入七个月白釉碗,取了豆花,唯恐其散碎,小心用特制的银勺放到鱼汤锅里一涮即出,倒入碗中,厨娘急急倒入温好的料酒,一浇,放了到郑琦的食案上,“需趁热。”
郑琦还没有老糊涂,大手一挥,“这碗赏了你。”
厨娘听了,随即撩起面纱一角,盛了一勺,轻轻吹了吹。瓷勺碰到瓷碗,声音清脆,又引得在场众人一阵口水。
“哎,也不分给你家良人一点半点?”,看厨娘吃得快,郑琦又说到。
厨娘略一迟疑,缓步拿给了庖师,庖师已然先施一礼,才接下快快吃了,末了还向自己的妻子笑了笑,整个晚上庖师第一次开口:“多谢娘子。”显然二人平时相敬如宾。
众人鼓掌大笑,笑声中,庖师和厨娘配合又飞速地做好了两碗,先后给了郑琦、郑炜,郑炜才吃了一半,庖师身形晃了一晃,松了手中的银勺,歪倒在案板上,把案板上宝贵的鱼仔都打翻了几碗,众人大惊,郑炜也感到不适,举着瓷勺的手停在了半空。
瞬间,郑琦已经双手按紧腹部,倒在地上,庖师轻声问到:“为什么?”
厨娘揭开了面纱,众人惊呼,一张脸半边面容姣好,半边满是狰狞可怕的伤疤,眼泪和鼻孔、口角流出的鲜血混合在一起,“对不住,我本没有想让你和我一起死,良人,对不住。”
厨娘泪流满面,合着献血一滴滴的落在地板上,着实让人心胆俱寒,她双手撑在案板上,不让自己倒下,看着在地上翻滚的郑琦,“你也有今天!”郑炜已经痛得跪在地上,一手拄地,一手扶着食案的一角,听得厨娘一字一句地对自己说:“可怜我家小姐,过门当天就被禽兽不如的公公奸污,流了一晚上的泪,本来你不杀她,小姐也要悬梁自尽,你一早冲进来,杀了这许多人也就罢了,为何还要把小姐砍了手脚,放到床上活活烧死?”
郑炜现在不只腹中如烈火在烧,千根万根银针在扎,心中也是剧痛无比,暴跳不止,往事一幕又在脑中回旋。
庖师已然倒地,忍住痛静静地看着自己的妻子,慢慢地咽了气。
厨娘脸上神色恍惚,如同梦游,回忆和现实的双重痛苦,让她的脸扭成一团,但还在继续自言自语,“这些畜生冲进来见人就杀,小姐忙把我推到床下,烈火,烤焦了我的脸,没有关系,可小姐在床上的惨叫声,在我心中,没日没夜。”
郑琦脸色苍白,手捂着腹部,豆大的汗珠一颗一颗从额头上冒出来,“师兄,我就要,就要死了。师兄,我不想死。”
甄楮心如刀割,带着哭腔喊道:“快拿我的药匣来。”
地上的女人面色灰白,只有嘴还在动,身子已经发冷,脖子都僵硬了,努力想转过头而终不能。
“谁也解不了的,州丞大人,即使像你这般聪明,你也不可能解了这毒,你们不知道,这毒里面有多少冤仇啊——”
“你说,到底是谁指使你这样安排的?”甄楮的喝问在竹竿子的耳旁轰响,众人的瞪视下,竹竿子脑袋有些不好使了,难道州丞大人忘了吗?大人不是也在场的吗?许多人围了上来,“谁指使你的?说!”“说!”激动地溱州副将突然一拳打在他脸上,头晕目眩。“不,就是刺史郑大,大人安排的吗?”他真的被这个血腥的事变搞糊涂了。
甄楮从郑炜的眼里看出了无尽的疑惑和痛苦,郑炜死前被最后的一个问题缠绕折磨,“难道真是父亲要我死吗?”他紧紧地抓住甄楮的衣袖,嘴唇发麻,“杀了他。”
早有副将听了,抽出长剑,一剑插在了竹竿子的小腹上。
竹竿子的眼光将信将疑,用手捂着伤口,环视着自己的同伴,花心脸上露出了焦虑,昨晚上他们还同塌胡混,享尽鱼水之欢;环视了满大厅的人们,刚才他们还在为自己的一言一行而欢笑,现在个个都面露狰狞、凶神恶煞;他踉跄地走到了场地中,用尽最后气力,清晰地吐出完场词:“歌舞既终,相将好去”。
第六章 翻云覆雨 四上
露台上林峰抱着紫盈,浑身发热,紫盈富有弹性的嘴唇像花瓣一样在自己的口中开放,他的手也伸进了紫盈的貂裘里,渴望地探索着,紫盈突然睁开了眼睛,温柔但是坚决地推开了他,“没有动静了?!”
“怎么会,等会儿动静更大。”林峰兀自缠着紫盈不放。
紫盈在林峰唇上轻轻一吻,“你刚复原,不宜过劳,早点将息。”说吧,召唤侍女带林峰去客房,临走补充了一句“你说得对,等会儿动静更大。”离天亮不到一个时辰,唇间那一吻的滋味还没有消失,林峰沉沉地睡去,此时此刻,在梅坞,能和他一样躺下的只有郑家父子。不同的是他们身体冰凉,并排躺在地板上,躺在也曾经是秦巍父子三人停尸的地方。
谁也没有想到英雄一世的郑琦,能够历经两朝而不倒,却死在了一个小小的厨娘手上,小狐狸郑炜无论军政,都自成一体,拿得起、放得下,假以时日,郑琦不把溱州给他,他也能凭自己的力量轻易得手,这样一个东陆后辈中的翘楚,有着谁也没有猜到的结局。
最先从喋血事变中清醒过来的是溱州军的两个副将。只来得及吩咐残存的那几十个溱州缇骑负责为主公收尸,就趁着夜色立刻返回了大营,能逃多远是多远,否则,很有可能有份躺下陪在主公身边。
俞登也是连夜赶回大营的。他比溱州人多耽搁了一点点时间,溱州副将打马狂奔没出梅坞南门,他就已经在密室静听甄楮开出条件了。双方一拍即合。世事难料啊,原本要和郑琦瓜分固州的俞登一转脸,要和秦紫盈去瓜分溱州了。形势急转而下,原来最为强悍的溱州成了现在抢手的软柿子。还是老办法,固州出钱、忠州出力。
俞登骑马直接闯入中军帐,千载难逢的机遇让他千头万绪,却先看到了担负整训义勇的副将在恭候,趴着,恭候自己。众将匆匆赶进大帐,赶上了这么个场景,一个脸长大胡子的四十多岁的男子,竟然也有这么白嫩的屁股,褪下小裤展示给总兵大人看,还抹鼻子、淌眼泪。
俞登眼睛里没有副将白花花的屁股,有的是和豆腐一样白、一样坚硬的溱州,得到甄楮全力相助的承诺,俞登决计要进军溱州,这个时候的此时不去攻打,更待何时?他现在已经不怎么需要林平了,但是,他需要时间。想到当初确实有发配副将的心思,好言宽慰了副将两句,命他好好养伤,不用再过问义勇的事情,等他从溱州回来,再来处置林平。所谓“好言”,是指总兵大人少有地温和大度,不计较副将私自借兵给谢翎的事情了,这才制止了副将的啰嗦,林平因此暂时逃过了一劫。
俞登不看重林平的原因是他认为义勇打了个败仗,死伤无数;秦紫盈把固州暗藏的反抗者全部歼灭,她认为自己是赢家;谢翎则刚好相反,认为除了郑家父子,自己是失败得最惨的人。甚至认为郑家父子比自己的处境还要好,毕竟,他们不需要面对任何事情了。只有王直认真点算了各方的死伤,倒霉的永远是无辜的百姓,安子堡到处是招魂幡,所以他和林平一样,也不认为自己打赢了。
忠州总兵虽然看不上林平,但把忠州义勇都交给了林平统领,他倾忠州的全部禁军去追击溱州军,没有多余兵力来提防新的盟友。同时,把原来副将没有解决的烂摊子都丢给了林平,谁让你把人给打跑了的。武器不够?可以自己制作长弓啊,不是用得挺好的吗?这些义勇依旧没有军饷,甚至吃饭都要林平来想办法。
安子堡战死的义勇在第二日就得到了安葬。因为游寨时被无辜伤及死者甚众,所以,这些年轻的躯体就包裹着马革下葬了。王直用牛筋制成冥弓,红柳枝制成冥箭代替了他们的长弓,因为那些弓箭虽然粗陋,林平还是决定给别的义勇留下,以后也成了忠州军的传统做法,所以今天才会有林平的长弓和他给宗英的两张反曲弓传世。
谁都知道,战场上最先倒霉的肯定是役兵。盛泰曾经讲述他每战,必先观看对方的营帐,那些军容不整,防御疏松的,肯定是役兵,列阵的时候,一定把精锐放到这些人的队列前。别看这个做法简单,却每每奏效。
说来奇怪,战力最弱的役兵往往还和最重要的军资——粮食在一起,所以经常成为偷袭劫营的对象,其伤亡比起正面战场上的还要大,常常连个斗阵的机会都没有,就开始溃散,而正面斗阵多少还有个收束,可以有组织的反击或者突围。
林平埋葬好死去的同伴,当天就把各地征集来的义勇进行了筛选,老弱病残找王直开具免丁由子,一律回家。包括那些已经逋事、逋逃的人,王直也都写了免丁由子,托同乡熟人带回,免得他们因为乏徭而获刑。
这么一来,留下的人数不到四百,加上原来安子堡的义勇,也就五百出头。但是,粮食依旧不够,溱州人跑得飞快,霎那间,除了义勇们俘获的那几十个,固州一个溱州人都找不到了。王直一时间没办法勒索赎金,只能裁减用度,连林平也只精米一斗、酱半升,菜羹一盘,宗英等弓手吃粗米,而其他义勇仅能填饱肚子而已。
郑家父子长达五个月不得安葬,与其说是停灵,不如说是曝尸,死后仍然为秦紫盈所用。秦紫盈当然不能让溱州缇骑收尸,显然,他们也不想要,醒悟过来后溜得一干二净。紫盈先是郑琦的尸首大哭。哭完,没事儿人一样站起,宣布以与郑琦有婚约的缘故要继领溱州。如此艰难的这一年,她只哭了两次,说来是郑琦的运气,一次是在老头儿的臂弯中,一次是在老头儿尸首前。至于那个运气好不好,只有天知道了。
以圣使的身份地位,他可没胆量答应秦紫盈近乎无耻的要求。结结巴巴地谢过了固州刺史的看重,但是,他还是建议刺史大人派个使者去帝都更好一些,面对甄楮暗示明说的一大笔银子,他很清醒地知道自己吞下的只能是口水。
胆小鬼!这个还用你说?紫盈心想。既然圣使不肯承应,那就自己去帝都面圣好了。然后,等她回来,自会扶柩去溱州将夫君郑琦下葬。至于那些个缇骑,可以先回去,顺便带个口信给郑家老大、老二,要他们过来祭奠父兄。听到这个消息,缇骑都傻愣愣地站在原地,傻到别人把他们的命还给他都不知道要,非要有人提醒才知道逃命,实在是比林平还要幸运。
说来好笑,原本在忠固间的各方——溱州军、固州军、忠州军,老老实实待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好几个月,屁股都要起茧子了,就当大家都习惯他们的出现,以为他们要住下了,突然,在嘉佑十八年的年底,都开始跑路了。
将要出安子堡县境,驰道变得足有六丈宽,但是依旧拥挤不堪。在上千人的护卫下,数十辆两轓都漆成红色的通幌车,覆盖皂缯,朱轩华盖,炫丽夺目。谢翎对此侧目,翻翻白眼,吟道:“济济鞭河道,赫赫王侯乘。冠盖荫四术,朱轮竟长衢。”他乘坐的车子被秦紫盈的卤簿给堵住了,离开帝都许多时日让他也抱怨车行缓慢了。
热恋中的男女可不着急。林峰又一次坐在紫盈的通幌大车里,这次可舒服多了。他头枕在紫盈的腿上,紫盈正一粒粒剥了冰葡萄,放到他的嘴里。自从两个人上次在露台温存一番之后,情谊渐浓,现在已是如漆似胶,一刻也不想分开。
紫盈这辆车厢里面甚是宽敞,因为轨距要和驰道宽度匹配,所以宽度仅有八尺,高则林峰站起来伸直才能够到车盖,长自不用絮语,车厢前后都有护栏,围成个小小的平台,让人可以站立,真正地走马观花。
车厢方形,前后开门,四周装漆隔扇,开有小窗,如今都垂着厚厚的暖帘,宽大的椴木地板上也铺着兽皮,车内正中放着一张紫檀螺细镶嵌的石面虎足炕桌,炕桌上放着茶色透明琉璃酒杯和几只釉色泛青的罂缶,正是承宗永丰年间霞溪出产的葡萄酒。炕桌两边对放各一张黑漆描金燕翅搭脑靠背,座面上铺着一整张纯白的羊皮,秦大小姐正坐在上面。
车厢前后门对放着一对牙雕的三阳开泰图座屏,红木制成的边框,屏心是染牙镂雕的三婴戏羊图,正好挡住门外的视线,座屏靠里一侧,都放着一模一样的紫檀嵌以如意纹卡子花炕几的,靠后车门的炕几上放着琉璃八瓣花形盘,装着几串冻葡萄,旁边放着突圈纹琉璃碗,装着冰块。靠前门的炕几上放着笔墨纸砚和小香炉。
在靠后门的屏风后架着铜火盆,炭火正红。在车外,林平他们顶着严寒前行,而车内则热得要脱了冬衣,紫盈不时拉动细绳,召唤车尾恭立的婢女,拿些冰块放入葡萄酒盏中,这让喝了几十天枣子酒的林峰大呼痛快。
“我说林郎,”紫盈倚在靠背上,把林峰拉到自己身上,“你中了毒箭难道那话儿也烂掉了吗?我听说你给女人脱衣服的速度,比你的刀还快呢”“当然没有,小妮子,可是你要拖到今天的,三天前你干什么去了?”林峰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动手解开了紫盈月华裙腰带上的宫绦。
和紫盈以往积极主动不同,她此刻柔若无骨,任由林峰将她的衣衫一件件除去,只是半眯着眼,在林峰的爱抚下颤抖。这还真出乎林峰的意料,他怎么也想不到胆大妄为的紫盈竟然是处女,他怎么也不敢相信这个满足地缩在自己怀中的少女现在还是一州之地的主人。少女合上了眼帘,似睡非睡,长长的睫毛,小巧的鼻子,细细的长腿,如此真实却让林峰感到非常的遥远,就像是对童年的回忆,曾经发生的一切,只在一瞬间就模糊不再了,他睁着眼,望着圆旋藻井垂下的宫灯出了神。
也许因为上次同车的可怕经历,情欲满足后安卧的紫盈听见了外面的呼喊,一下子坐了起来,打开通往车前面门上的小窗,“什么事情?车怎么停了?”
站在外面车架上的两个卫士急忙回禀是安子堡的义勇,他们“护送”到县界就可以回家过年了,所以喧哗。
安子堡的义勇?紫盈和林峰都想看看,于是草草收束了衣冠,紫盈红着脸看了林峰一眼,怎么看怎么帅气,英姿勃勃,于是让林峰扶了,靠在他的身上,来到了车后的木台上。
木台上在翘望的贴身侍女见了,忙施礼乖巧地退进车厢,去收拾整理杂务了。紫盈看见她完好无损地回来,惊喜地把她紧紧抱在怀中,然后给了重重的赏赐。她讲述从“野汉子”堆中脱险的经过,隐约谈到有个叫做王直的青年对她的好感。说实话,她不愿意要那些赏赐,更愿意刺史放她去嫁人,但是,这些被一贯细心体贴的秦紫盈有意无意地忽略了,她决心从帝都回来再明说,两个人年纪渐长,她慢慢地对紫盈生出了些畏惧。
寒风中,林峰给紫盈的窄袖衣外裹了貂皮对袍,搂着她看团练们的队列从车旁经过,在不远的高坡上,一个青年头戴圆顶风帽,帽裙及肩,身着皮貉袖,下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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