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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越盲区-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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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越盲区》
作者:石钟山
内容简介:
盲区,这方鬼魅、迷离的空域,令日本侵略者在这里命丧黄泉。五十年代末,共和国第一批飞行员在这里献身。烈士之子欧阳江成为第二代飞行员,追寻父亲的足迹,驾机驶进盲区。奇迹出现了,他成功了,然而他面临的却是停飞,是命运还是其它?七十年代末,一群青年男女走进了军营,笼罩在他们头顶的仍是那片盲区。他们为各自的理想努力着,然而他们却陷入了生活的盲区,他们追寻着、沉浮着……这方充满魔幻的盲区,使他们迷惘、困惑,然而,他们并不甘心沉沦,他们用青春和生命为代价,寻找着生活的座标。小说以父子飞行员前赴后继不屈不挠地奋力穿越地域和人生的“盲区”为主要线索,赞颂了两代军人一往无前的英雄主义品格,在空灵的艺术风格中寄意遥深。
作者介绍:
石钟山,男,当代著名作家,1964年生于吉林,1981年入伍。先后在空军雷达兵、航空兵及总后某院校工作16年。1997年转业后,在北京市广播电视局和北京电视台工作。现为武警总部政治部专业作家。1984年开始发表小说,现发表长篇小说《白雪家园》、《飞越盲区》、《男人没有故乡》、《向北、向北》、《影视场》《军歌嘹亮》《玫瑰绽放的年代》、《遍地鬼子》、《大院子女》等多部,中短篇小说集四部,共计500余万字。短篇小说《国旗手》获《小说月报》第八届百花奖。作品曾获《十月》、《人民文学》、《上海文学》等刊物奖。他的小说《雁》编入《2001年中国年度最佳小说》一书,刊登在沪教版八年级第二学期的语文书上。根据石钟山小说改编的电视剧《激情燃烧的岁月》、《军歌嘹亮》、《幸福像花儿一样》、《母亲,活着真好》、《角儿》、《玫瑰绽放的年代》等,以其独特的艺术魅力征服广大观众。。。。
文章试读:
早秋说到就到了。
秋天一到,世界一下子变得干净起来,天上有缕缕的云,很淡很远的样子。树木们开始转黄,不紧不慢的秋风,清清朗朗地吹拂着。早归的雁们,三三两两地觅了同伴,很规则地在空中排成了阵式,嘎嘎呜叫着,告别北方,长途跋涉着向南飞去。
一条清亮的河,在镇外弯了几弯,折了几折,向远方流去。河畔傍了一抹矮山,山上生了些柞木,样子并不茂盛,疏疏淡淡的,草们却生得滋润,此时虽黄了枝梢,依旧浓淡相宜地铺着。
陈平和白晔坐在山坡的草地上,山坡下停了两辆自行车,阳光下一闪一闪的。俩人已经在这里坐了许久了,陈平膝前摊着日记本,口里叼了枚草叶,样子跟诗人一样,很深刻地思想,坐在一旁的白晔,用手托了腮,一脸崇敬地瞅着陈平。
在白晔眼里,陈平差不多已经是诗人了。陈平在镇文化馆的《二龙山周报》上已经发过几首小诗了。陈平是为了写诗才到这里来的,以前陈平经常到这里沉思,然后就写出许多诗来,摊在陈平膝前的日记本快写满了。陈平和白晔高中毕业快两个月了,这两个月期间,两个人几乎天天到这里坐一坐,坐在这里,远离山镇便觉天高地阔。
陈平这时立起身,念了一首刚写完的诗:
天远云谈河水流,
山近草黄微风拂。
俩人静坐久不语,
天山云雁心中装。
白晔听完眼里又多了些崇敬,脸红红地涨了,微喘着,定定地瞅了陈平。脖子上的红纱巾一抖一抖的。
好诗呐。白晔也站起来,立在陈平一旁。
陈平这时扭过头瞅了白晔一眼,又瞅了一眼,呼吸重了些。白晔似乎领略了陈平目光中的含意,便低了头,用脚尖去踢脚下的草。这情这景陡增了陈平心中的豪气,他伸出手,一把捉了白晔的手,白晔似被电击似的那么一抖,却并没有收回手的意思。陈平就一把把白晔抱了,日记本从俩人中间掉在了草地上。
平哥。白晔轻轻地呼了一声。
俩人的牙齿碰在了一起,他们嗅到了对方的气息。相互抱了片划,不知是谁推开了对方,接下来俩人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我要去当兵。陈平突然这么说。
白晔的脸就白了一些,她愣愣地瞅着陈平,突然眼里就含了泪。
陈平看见了,怔了几秒钟,又伸手捉了白晔的手:要去咱们一起去,部队也招女兵呢。
我能行?白晔怯怯地问。
第一章
1
早秋说到就到了。
秋天一到,世界一下子变得干净起来,天上有缕缕的云,很淡很远的样子。树木们开始转黄,不紧不慢的秋风,清清朗朗地吹拂着。早归的雁们,三三两两地觅了同伴,很规则地在空中排成了阵式,嘎嘎呜叫着,告别北方,长途跋涉着向南飞去。
一条清亮的河,在镇外弯了几弯,折了几折,向远方流去。河畔傍了一抹矮山,山上生了些柞木,样子并不茂盛,疏疏淡淡的,草们却生得滋润,此时虽黄了枝梢,依旧浓淡相宜地铺着。
陈平和白晔坐在山坡的草地上,山坡下停了两辆自行车,阳光下一闪一闪的。俩人已经在这里坐了许久了,陈平膝前摊着日记本,口里叼了枚草叶,样子跟诗人一样,很深刻地思想,坐在一旁的白晔,用手托了腮,一脸崇敬地瞅着陈平。
在白晔眼里,陈平差不多已经是诗人了。陈平在镇文化馆的《二龙山周报》上已经发过几首小诗了。陈平是为了写诗才到这里来的,以前陈平经常到这里沉思,然后就写出许多诗来,摊在陈平膝前的日记本快写满了。陈平和白晔高中毕业快两个月了,这两个月期间,两个人几乎天天到这里坐一坐,坐在这里,远离山镇便觉天高地阔。
陈平这时立起身,念了一首刚写完的诗:
天远云谈河水流,
山近草黄微风拂。
俩人静坐久不语,
天山云雁心中装。
白晔听完眼里又多了些崇敬,脸红红地涨了,微喘着,定定地瞅了陈平。脖子上的红纱巾一抖一抖的。
好诗呐。白晔也站起来,立在陈平一旁。
陈平这时扭过头瞅了白晔一眼,又瞅了一眼,呼吸重了些。白晔似乎领略了陈平目光中的含意,便低了头,用脚尖去踢脚下的草。这情这景陡增了陈平心中的豪气,他伸出手,一把捉了白晔的手,白晔似被电击似的那么一抖,却并没有收回手的意思。陈平就一把把白晔抱了,日记本从俩人中间掉在了草地上。
平哥。白晔轻轻地呼了一声。
俩人的牙齿碰在了一起,他们嗅到了对方的气息。相互抱了片划,不知是谁推开了对方,接下来俩人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我要去当兵。陈平突然这么说。
白晔的脸就白了一些,她愣愣地瞅着陈平,突然眼里就含了泪。
陈平看见了,怔了几秒钟,又伸手捉了白晔的手:要去咱们一起去,部队也招女兵呢。
我能行?白晔怯怯地问。
咋不行,我干爹说了,今年咱们镇上有女兵名额。陈平握着白晔的手就用了些力气。
能轮上我?白晔不敢相信陈平的话。
有我呢,怕啥!到时候,你的事我和干爹说,准行。
白晔便把头倚在陈平的肩上,任手在陈平手里握着。那两只手已出了些汗,潮潮的,但仍紧握着。
虽是早秋了,阳光依旧很足,照在山坡上仍灿灿的。烘得两个人身上都热了,两个人又拥在了一起,他们的牙齿又碰了碰,发出些响声,最后在那里停了,他们都感到了对方的潮湿和温热。
平哥,我喜欢你。白晔悄悄地说。
陈平揽着她的手就多了些力气。
时光似乎静止了。
两个十八岁的青年,在镇外的草地上,恍似做了一个冗长的梦。
白晔看见山下来了几个人,确切地说是三个人,他们骑了两辆自行车。他们看见了山坡上的他们,便不走了。斜着身子,腿搭在车梁上,叼着烟,斜着眼睛往山坡上看。
白晔推开了陈平说:咱们回去吧。
陈平留恋地从白晔的怀里抽出手,他也看见了山下那几个人,心里有些慌,但仍很镇定地说:怕啥!
陈平下意识地把头上的帽子摘了下来,想了想又戴在了头上。陈平的帽子,是货真价实的军用品,是干爹送给他的。干爹是山镇武装部长,这顶帽子是去年秋天,一个接兵部队干部送给干爹留做纪念的。帽子里面还写着字:81134部队,李云良。
陈平知道送干爹帽子的军人叫李云良。他戴上这顶货真价实的军帽后,很是牛气了一阵子。山镇的青年人,都以穿军装、戴军帽为荣,货真价实的军用品却不多,大部分都是一些仿制品。山下那几个青年也戴着仿制的军帽,陈平一眼就看出来了,阳光下那几顶帽子的颜色一点也不正。陈平说:那咱们就走。这时,白晔把胸前的一个纽扣系上了,扣子是陈平解开的,然后陈平的手在那里停了许久。白晔的衣服也是仿军品,洗了几遍之后颜色有些发白。白晔此时觉得前胸有些热也有些胀,她低头看了眼,看见了它们在衣服外面描绘出的饱满而又坚挺的轮廓。这是近一年来的事情,一年前,白晔还没有发现自己有这么大的变化,这种变化,时常令她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心情迷乱而又忐忑,但又有一种莫名的兴奋隐在身体里,让她生出许多怪诞的梦来。
两个人从山坡上走下来,山坡下停放着他们来时放在那里的自行车。
另外三个人就站在距他们不远处的沙土路上,仍在斜着眼睛望他们。陈平认真地看了几眼那几个人,觉得有些眼熟,又一时想不起在哪见过,有一点敢肯定,这几个人也都是山镇的。
陈平和白晔推着自行车走到公路上,白晔已经骑上了车,陈平刚想上车。那几个人却围过来,为首的脸上有块疤的人,先是尖厉地打了声口哨,然后问:你就叫陈平?
陈平想走,知道自己走不成了,便立住脚冲白晔的背影喊:你先走。白晔停下车,回过身来望这几个人。
刀疤脸又说:你叫陈平?
陈平感到,今天要有事情要发生了。他不说话,望着那几个人,有个人就绕到了陈平的身后,伸出手去摘陈平的军帽,陈平已有防备,早一步先摘了帽子。那人的手落空了,扯掉了陈平几根头发。陈平说:你们想干什么?
刀疤脸笑一笑,点燃了一支烟说:你帽子不错,哥几个想跟你换着戴两天。
陈平就死死地抓住手里的帽子。
刀疤脸把自己头上的仿军帽摘了下来,扔给陈平,陈平没接,顺着胸前掉到了脚上。陈平转身欲走,站在后面那个人拦腰把他抱了,另外两个人走过来,掀翻了陈平,陈平大声喊:你们干什么?干什么?
那几个人不说话,伸手扯攥在他手里的帽子,扯了几下没扯动,刀疤脸就说:整死他。
几个人就用脚踢陈平,陈平在地上滚动。白晔一边往这边跑一边喊:不许打人,不许打人!
陈平冲白晔说:别过来,别过来……
陈平的胳臂被狠狠地踢了一脚,半个身子都麻了,紧攥帽子的手便松了开来。刀疤脸扯过陈平的帽子,吹一声口哨,三个人骑着两辆自行车飞奔而去。
白晔扶起陈平的时候,陈平咬着牙说:看我不整死他们。
陈平的脸肿了,身上许多地方都很痛,他立起身,抢他军帽的三个人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了。陈平推着车子向前走了几步,便试着骑了上去,身上仍然还疼,却并不碍事。
陈平就说:这几个人我算记住了,看我不整死他们。
一路上陈平一直重复着这句话,白晔一句话也不说。她盯着车轮一圈圈地辗过沙石路,山镇离他们越来越近了。
2
田壮在扫院子。
张香兰在屋里洗衣服,张香兰刚才在院里洗,后来田壮就扫起了院子。院子不大,也就是几步开外的样子。院子里已经很干净了,田壮心烦,他看见张香兰洗衣服,他就扫开了院子。扫院子前,田壮一直在屋里躺着,高中毕业都两个月了,他一直在屋里躺着。
上午张香兰把老莫领来了,老莫是山镇印刷厂的厂长,屁股挺大,走起路来,总是一扭一扭的,像女人。张香兰把老莫领来之后,便让老莫在外间喝茶,张香兰走进里间。张香兰是个四十多岁的女人。张香兰停在田壮床前,立了一会儿,田壮用枕巾把头蒙了起来。张香兰默立了一会儿,尽量小声说:莫厂长来了,他答应你去印刷厂做临时工,你出去和莫厂长说句话,也算应了人家。
田壮在老莫走进院门那一刻,他就知道老莫来了,他熟悉老莫身上的气味,他一闻见老莫身上的气味就想吐。他从小就熟悉了老莫的气味,他恨张香兰,更恨老莫。
张香兰说完便静等着田壮回话,见田壮久久不语,张香兰就叹口气,声音哽哽地说:老莫人家可是一片好心,那么多待业的都想去做临时工,老莫都没答应。
谁爱去谁去。田壮闷头闷脑地甩了句。
张香兰就抹了两把眼泪,又立了一会儿出去了。
田壮听见外间的张香兰和老莫不知小声嘀咕了几句什么,然后就听见老莫说:那我先回去了。接下来,他又听见老莫大声地说:壮壮,这可是次机会,现在虽说是做临时工,三年五载的,等有机会,你莫叔我一准给你转成正式的,你妈和我都不强求你,你自己好好寻思寻思。
老莫走后,田壮心里就开始愈发地烦乱。他想骂人,更想摔东西,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烦。张香兰一洗衣服,他就扫开了院子。尘土呛得张香兰咳了起来。张香兰就说,干干净净的扫它干啥?
田壮就梗了脖子:我爱扫就扫。
我是你妈,和我说话就不能消停点?张香兰瞅着田壮。
田壮不说话,仍梗了脖子,奋力地去扫院子,尘土纷纷扬扬地飘了起来,张香兰忍气吞声地把衣服端到了屋内。田壮忽然觉得这院子扫得一点意思也没有了,他拄着扫把竟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张香兰在屋里嘀咕着:一把屎一把尿把你养这么大,我还错了?
田壮想喊一声什么,要么把扫把远远地扔出去。他暂时没有那么做,正犹豫间,街上的高音喇叭响了。喇叭先是“嗞嗞啦啦”地响了几声,然后是静音,少顷,那里滚出了浓浓的哀乐,哀乐响成了一片,响满了整个山镇。
田壮被这突然而至的哀乐惊得愣住了,他感到一定又有重大的事情要发生了。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任哀乐潮水似地从心头流过,心便一抽一紧的。
屋里正在洗衣服的张香兰也听到了这哀乐,她先是侧耳听了一会儿,便甩了甩手里的肥皂沫站到了院子里,朝街上望去,喃喃自语着:这又是谁死咧?
哀乐渐渐地隐去,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的播音员用一种史无前例的悲痛声音发布讣告。田壮和张香兰都清晰地听到了讣告中死去的那个人。
在那一瞬间,田壮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听了一会儿,又听了一会儿,待确信自己没听错,手里的扫把便缓缓地从手里倒下去,他先是在院子里走了两步,又走了两步,他抬头望了眼天空,天空中依旧很干净,干净得有些可疑。他一时不知自己在哪,惶惶的,不停地转动着身子,这时他非常希望握到个什么东西。院子里空空荡荡的,只有刚离手躺在地上的那支扫把。他缓缓地蹲下去,没有去拾那扫把,而是抱住了自己的头,头向前伸着,目光无助又呆痴地望着自己的脚尖。他穿的是仿军品的胶鞋,帆布胶鞋洗得已有些发白了,他呆呆地盯着自己的脚尖。
张香兰讶异地张大嘴巴,沾在她手上的肥皂沫纷纷破灭,她似乎听见了它们破裂时的声音。哀乐和讣告交替响着,一遍又一遍,那滚滚的哀乐,像一条奔腾的河在她胸中流过,从脚趾处升腾起一股莫名的情绪,这种情绪很快遍布了她的全身。不知为什么,她想哭,想痛痛快快地大哭一场。她立在那里,张着两只沾满肥皂沫的手,先是眼泪汹涌地流了出来,想止也止不住,心里发热,鼻子发酸,她哭了,一发而不可收拾,最后竟嚎啕了起来,她控制不住那种从天而降的情绪,她双手捂了脸,转身跑回到屋里,她一头扑在床上,悲痛地哭起来。
田壮听到了张香兰的哭声,从那一瞬间,一股巨大的潮头从心腔里蓬勃地升起涌到了喉头,他想忍住,便用手抓了自己的腿。那股迅雷不及掩耳的悲哀冲破了他的防线,眼泪和哭声同时奔涌而出。他不知自己为什么要哭,他却哭了,哭得畅快淋漓。他想起了没见过面的父亲,还有张香兰以及童年,他哭着,真心实意、全力以赴地哭看。
哀乐一遍又一遍在山镇响起,讣告一次又一次播放着。整个山镇都被哀乐和讣告笼罩了。当顶的太阳一点又一点向西边移去,早秋的寒气略带风尘地走来。
哀乐。
讣告。
田壮红肿着眼睛站了起来,他茫然四顾,天依旧是那天,小院也依旧是那个小院,刚才的一切,恍似做了场梦。哀乐响着,透着初秋丝丝的寒气一点点地走来。此时田壮的心情已经平静了,平静得似乎什么也没有发生过。讣告一遍遍播放着,一下子,他觉得自己成了个局外人。
此时屋内张香兰的声音也平息了下去,她又走到外间拼命地揉搓盆里的衣服,她的头发披散着,她不抬头,只是发狠地揉搓着。田壮站在院子里,突然心里竟升起一丝对她的同情。他甚至想走过去,帮她把头发拢起,可是他没有动,就那么木然地站在院子里。
这时陈平推门走了进来,陈平的头发蓬乱着,脸有些肿胀,身上有许多地方仍隐隐地疼着。他和田壮是同学,他来找田壮帮他出气。田壮望见了陈平,他没有说话就那么望着。
田壮,我让别人打了。陈平说。
毛主席死了。田壮说。
我的军帽也被他们抢走了。陈平仍说。
你听这哀乐。
那三个杂种好像是粮食局的。
毛主席真的会死?
你帮我找到那些杂种,咱们收拾他们一次。
毛主席死了,你听这哀乐……
俩人不说话了,蹲了下来。俩人谁也不看谁,陈平从兜里掏出盒纸烟,撕开来,抽出一支递给田壮。
田壮没接,眼睛却盯着那盒纸烟,烟是“迎春”牌,纸烟盒的颜色有些紫也有些蓝,田壮一时说不准那倒底是一种什么颜色。
抽吧,咱们现在都是大人了。陈平鼓励着田壮。
田壮以前也抽过烟,那是好奇,也是为了玩。这次田壮有些不敢接那烟。
抽吧,我来时刚买的,今天我心情不好。陈平自己也叼了一支。
田壮就把那支烟接过来,然后两个人就深一口浅一口地吸。
毛主席死了!田壮说。
不会是假的吧?陈平隔着烟雾望着田壮。
怎么会呢,你听这哀乐。田壮又说,他又有了想哭的感觉。
毛主席他怎么会死呢?陈平有些喃喃。
你说以后咱中国会咋样?这次是田壮问陈平。
说不定要打仗了。
没准,美帝苏修说不准趁这时候和咱们打上一仗。
咱们当兵去吧。
要是真打起来,就是不想当兵也得当。
说心里话,想当兵么?
田壮马上想到了父亲,还有老莫,他点点头,又摇摇头。
你到底想当还是不想当?陈平推了一把田壮。
田壮又想到了张香兰还有这个家,他这次果断地点点头,又补充道:我要是当兵,就再也不回来。
那是,我也不想回来。陈平说。
毛主席死了,今年征兵说不定会要很多人。
操他妈,我的军帽让他们抢走了。
是谁,你认识他们么?
不认识,但很面熟,可能是粮食局那帮小子,我早晚能碰上他们。
你自己不要和他们来硬的,到时你来叫我,咱们再去叫李胜明。
我自己不会动手的,他们仗着人多,还打了我。陈平说完撸起衣袖让田壮看自己的伤。
你别急,毛主席死了,咱们先等一等,等有机会再报仇。
操他妈的,他们抢了我,还打了我。
你要去当兵,白晔怎么整?田壮扭了头,瞅陈平的半张脸。
她和我有啥关系?
你和她那点事,谁还不知道。
陈平就红了脸,低下头,用手去抠脚下的地。
要当兵,咱们都去,再叫上李胜明,还有白晔。田壮神往着。
到时候,我和我干爹说一说,要去咱们都去,就是打起仗来也好有个照应。
那是。田壮虽这么说,他的神情却黯淡了下来,他想到了父亲。
天渐渐地暗了。
那我回去了。
陈平立起身。
田壮把陈平送到门口,他看着陈平骑上自行车,一歪一扭地顺着胡同骑出去。
小镇出奇地宁静,先是有三两家灯火燃了起来,很快山镇都被灯火笼了。那天晚上,山镇的人们很少有人出门,人们都显得忧心忡忡。
田壮一时不想走回到屋里,他怅然若失地站在小院里,心里一遍遍地重复着:毛主席死了,真的死了!
一时间,田壮的心里空空荡荡。他仰头望了眼天空,天空里很幽静,那里繁星点点,一颗流星,划破天际,陨落了。田壮的心里就一紧。他曾听人说过,每当地上有死人的时候,天上就会有一颗星陨落。田壮是高中生,学过地理,他知道宇宙的含义。但他宁愿相信传说。田壮痴痴地望着天空中的星河,他努力地寻找着。
3
早晨,山镇仿佛依旧被浓浓的哀乐笼罩了。一夜之间人们的臂上都戴起了黑纱。
田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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