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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越盲区-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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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时分,兵们都休息了,李胜明就悄悄地起床,先是到炊事班担起猪食桶,径直来到厕所。他便把粪池中的汤汤水水盛满猪食桶,又把担子挑到菜地,让这些汤汤水水浇灌着这些菜们。那些日子,每逢中午臭气终日缭绕着连队。同时,也是那些日子,那些菜在李胜明的精心侍弄下正在茁壮成长着。
指导员齐汉桥经常到菜地来看一看,有时也会长时间地伫立在地头,对这片长势喜人的菜们久久地守望,目光中满是柔情和喜悦。李胜明正在菜地里挥汗如雨,他对指导员的到来暂时保持着沉默的态度,他任劳任怨地干着。有时指导员也会走过来,帮着他一起把大粪浇灌在每株菜下。李胜明就忙说:指导员你快住手,你离远一些,太臭。
指导员听了这话就很不高兴地说:咱们都是农民的后代,没有这臭,哪来的香?
李胜明听了这话,觉得指导员这人与自己又拉近了一步。
晚点名的时候,指导员便感情充沛地讲到了菜地,然后讲了一番香与臭的辩证法,最后,指导员的话语就激昂了,他说:谁敢瞧不起农民?他说这话时,用的是一句反问,问完之后,有一个长时间的停顿。兵们没有人瞧不起农民,在指导员的反问中,渐渐地垂下了头。指导员就又说:农民是多么伟大呀,他们养育了找们。指导员在宏论了一番农民的作用后,话锋一转马上又说:李胜明很不错,他是我们农民子弟的代表,他没有忘本。
指导员把话讲到这里,感情已经很充沛了,甚至在他说这些话时,眼里都含了泪。于是指导员就一直把李胜明表扬得眼泪汪汪的了。
每次点完名后,回到班里,关班长都要把李胜明拉到自己的铺上坐下,吸溜着鼻子说:努力吧。说完再拍一次李胜明的肩膀。李胜明就哽着声音说:多谢班长了!
关班长满怀希望地望着李胜明。
熄灯之后,兵们看见关班长用被子把自己蒙了,身子却在被子里不停地抖颤。关班长伤心地哭泣着,兵们都清楚,关班长这是在伤心自己。
指导员这时会打着手电来查视一番,他用手电每张床铺都照过之后,便熄了手电,默立在关班长床前。关班长的唏嘘声便更加显得有声有色了。指导员站了一会儿,又站了一会儿,最后就悄悄离开了。
关班长伤心的哭声仍时断时续地回响在宿舍里,兵们便在关班长的哭声中,渐渐地进入到了梦乡。有时一觉醒来,兵们仍能听见关班长在梦中抽抽泣泣的声音。
指导员和李胜明漫步在机场上。
指导员就感叹:你们的关班长就要复员了,多么好的兵呀。
指导员的语气中有着感叹,也有着惋惜。
李胜明的心境被指导员这种情绪弄得也沉甸甸的。
指导员就又重重地拍了拍李胜明的肩头。
俩人默默地向前走着,走在无限美好的夕阳中。
10
父亲牺牲那一年,欧阳江河八岁,他是和这座机场共同成长起来的。
他长大以后,每年的清明节,他都要到大青山上去看望父亲。父亲只留下一座刻着姓名的石碑,他知道父亲是为了盲区牺牲的,盲区这一神秘的阴影一直笼罩在他的心头。那时他就发誓,总有一天,他要亲自探明盲区。
后来,他毅然决然地选择了飞行员这一职业。他没有忘记父亲,他也无法忘记。他深深地怀念着父亲。
父亲留给他惟一的礼物,就是在朝鲜战场上缴获的美军飞行员那架老式望远镜。这架望远镜成了他儿时的伙伴。也是他和父亲沟通的桥梁。这架望远镜便成了他的寄托,他通过这架望远镜能够清晰地看见石碑。他觉得父亲并没有死,父亲就站在大青山上,望着他,望着这座长大了的机场。
父亲是位出色的飞行员,他崇拜父亲的这种出色。那时,他立志要成为父亲那样的飞行员。
当他飞行学院毕业,站在这座机场的停机坪上的时候,他的心脏铿镪有声地在跳动。他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说:爸爸,我来了。这时他的心头涌起一阵阵热浪,这股热浪一声又一声拍击着他的心房。
他再次跨进飞机座舱,盯着坦荡的跑道,心里便莫名地漾起那一层又一层的热浪。握着操纵杆的手,手心里浸出了一层汗。他抑制不住那份激动。当飞机在跑道上加速滑行,他觉得此时是在用整个身心向广漠浩瀚的天宇里冲去。当飞机离开地面,冲入蓝天的刹那,他几乎不能抑制自己,他真想痛快淋漓地大喊大叫几声什么。飞机最后就融在了天空中,他的心同时也融在了那片蓝天里。
每当飞机驶近那片盲区时,父亲的身影便在他眼前晃动。有时他觉得父亲也在驾驶着一架弹痕累累的飞机,傍着他一往无前地向前冲去。每每这时,浑身的热血似一下子撞到了头顶,眼前的盲区似乎一下子变成了那片黑压压的敌人机群。有多少次,他真想就那么一头冲过去,冲出那片盲区。
可每一次,他又都不由自主地在盲区前转了一个弯。每一次他都留恋地向那片盲区的空域里望上一眼,这时他似乎看见了父亲那双似怨似恨的目光。接着是一声巨响,一片火光,父亲的身影消失在那片火海里。
他每次飞行,都觉得父亲在用一双目光网着他,使他想起父亲在金冈山那场悲壮的空战,以及父亲在盲区坠落时的那片火光,他曾无数次在眼前幻化出那片辉煌的一瞬。他敬仰父亲的悲壮,更向往父亲那个战火纷飞的年代。
他每次驾机驶近盲区边缘时,他的心里都被那股强大的热浪拍击着,他想象着盲区,幻化出那辉煌的一瞬,在冒险与悲壮中他演习着自己的快感和冲动。
欧阳江河从上学时,就养成了一种爱好,那就是他喜欢留心报纸,他对报纸上刊发的世界之谜,有着深深的留恋和痴迷。有一段时间,他曾沉醉其中不能自拔。每发现这些报载的世界之谜,他总是要剪下来,时间长了,他有了一个厚厚的剪贴本。他时刻翻看着世界之谜的最新消息。
UFO不明飞行物,美国专家对它已有了重新的认识,对于外星来客的说法,依据种种人类现代科技手段判定,这是不可能的。地球与其他星球之间的距离是以光速来记算的,不明飞行物从其他星球到地球来做客,就是以光速来计算也需要几十年或上百年。而UFO进入大气层,它若以光的速度飞越大气层,它表面温度因磨擦可达到几千度……种种原因分析,对外星人做客地球的说法是不现实,也是缺乏科学依据的……
近日,科学家对哥伦比亚传说中的“吃人森林”重新进行了考察。经考察进一步发现“吃人森林”的说法并不确切……这片原始森林因为没有被人为的破坏,密度太大,使空气在密林里无法流通……这片森林因生物链的作用已适应了这种生长环境。大量的腐殖物所产生的气体超出了大气中正常含量的近千倍,因此当人们走进森林时,很快便会窒息,并加速腐烂的速度……
欧阳江河一个大胆而冒险的计划终于产生了。
飞行大队,每个季度里,都有夜航的飞行时间。欧阳江河的计划就选择在夜航的时间里。每次夜航,飞机大都是单飞,并规定了详细周密的飞行路线,这是考验一个飞行员,在没有参照物的条件下,靠仪表飞行的一门单项技术。
那是一个夜航的日子,欧阳江河和往常一样,并没有显得有什么不同。在这之前他甚至写好一份遗书,那份遗书就放在他宿舍的枕头下。
飞机起飞之后,他先是按着规定的航线绕着机场飞了一个通场,速度加快的时候,他便把飞机升到了万米高空,这时飞机在人们的肉眼里失去了影子,也听不见任何声音。
飞机升上高空之后,欧阳江河便急切地寻找着盲区的交汇点,那是父亲标记出来的。他很快地找到了盲区的中心点。这时他的眼前又出现了父亲的身影,他看见父亲在向他微笑,这是他第一次看见父亲的笑脸。他在心里热热地喊了一声:爸爸,我来了。
他调整油门,手握操纵杆,他驶进了盲区,万万没有想到的是,结果什么也没有发生。一切正常,仪表上的数字清晰无误地显示着,发动机也一切正常。那一瞬,他怀疑自己是在做梦,飞出盲区之后,他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头。一股钻心的痛疼,让他出了一身冷汗。他大睁着双眼,调整着机头,又一次驶入了盲区,刚才没有发生的事,现在仍然没有发生。
这时,已经到了预定的返航时间,他仍然没有出现在人们的视线里。塔台指挥在呼叫着他。
他一下子清醒过来,一边回答着塔台指挥的询问,一边从高空降下来,出现在人们的视线里。他看见了跑道上亮起的灯光,探照灯也打开了,迎着他射来,他顺利地落在了机场上。
走出飞机座舱的一瞬间,他长吁了口气。夜风吹拂在他的脸上,让他感受到了刚才的一切都是真实的。
夜航结束后,他回到宿舍的第一件事就是烧毁了那份遗书。那一夜他没有入眠,眼睁睁地等来了天亮。
一个声音一声强似一声地在他耳畔回响着:盲区、盲区、盲区。
一会儿是父亲的喊声,一会儿又是庞师长的喊声,还有日本人惊骇的大叫声,接着就是一声巨响,飞机粉碎时砸在地面的爆炸声,还有那片如柱的火光,火光熊熊地燃着,照亮了整个世界。
恍忽间,父亲立在他的床头,父亲的双手摸着他的头说:小子,你成功了。
我驶进了盲区,我成功了!他在心里大声地冲父亲说。
父亲转身走了,父亲走了两步,扭过头看了他一眼,他看见父亲眼角上挂着的两滴泪水,他不知父亲为什么要哭。
他一惊,醒了,醒来之后,天便亮了。欧阳江河不知道这一夜是睡着,还是醒着。
11
陈平去卫生队的次数是越来越勤了。
他去卫生队真实的愿望是看白晔,白晔对他的这种愿望却无动于衷。庞巧妹却很高兴,她以为陈平一次次出入她们的宿舍,是为了她。这样一来,三个人的关系便微妙起来。
陈平去卫生队的时间大都是晚上,他敲开她们宿舍门的时候,总是庞巧妹来开门,她能分辨出陈平的脚步声。
庞巧妹一开门,果然见是陈平,脸上便盛开了两盏花儿。陈平就说:没出去?目光透过门缝却往门里看。他看见白晔无动于衷地在宿舍里忙着什么。
庞巧妹便一脸笑容地把陈平迎进屋来,其实她不迎,陈平也会进来的。
陈平冲白晔说:白晔你很忙呀。
白晔就有些心不在焉地说:坐吧,坐吧。
其实庞巧妹已经搬了把椅子递给陈平。陈平望着白晔,白晔依旧忙着。庞巧妹就拿出一些糖果、瓜子招待陈平。接下来庞巧妹就和陈平不咸不淡地说一些皮皮毛毛的话。陈平的目光依然追随着白晔的身影。
白晔忙了一气,便不忙了,她就站在门旁用手拉着门把,回过身,兴高采烈地冲两个人说:你们说吧。
说完就出去了。
陈平这时就有些怔,他听着白晔的脚步声一直消失在楼道的尽头,然后是走下楼梯。
庞巧妹发现了陈平低落的情绪,便低声说:知道么,白晔和欧阳江河谈恋爱呢。
陈平的头“嗡”的响了一声,心里阴晴雨雪得很不是个滋味。那个欧阳江河在足球场上踢球时,他就曾在白晔的目光牵引下认识了他,有关欧阳江河的一些事,他也听说过。也已经从白晔目光中看出了一些不正常,但他没料到这么快俩人就谈上了恋爱。
你听谁说的。他对庞巧妹的话有些半信半疑。
这还用问,白晔现在准去是警卫连找欧阳江河去了。庞巧妹对自己的判断充满了自信。
接下来,陈平是无论如何也坐不下去了。他空洞地望着屋内的一切,发现不知何时她们的宿舍中间拉了一条铁丝,那上面挂了一些女兵们的衣物。
他望着它们时,他希望能从中分辨出哪些是白晔的。
庞巧妹的脸就红了红,压低声音说:挂在外面不好意思呢。
陈平便觉得庞巧妹有些变了似的,定定地看着她。
庞巧妹再望他时,目光中就含情脉脉了,嘟着嘴娇嗔地说:你们男兵都不是好人。
此时,他的心思并没有在这里,他想去警卫连看一看,去验证一下庞巧妹说的话,况且他也有好几天没有见到田壮和李胜明了。想到这他便起身告辞了。庞巧妹拉住他说:再坐会嘛。
他就扯谎说:有篇稿子还没写完,我得先走了。
从机关大院到机场警卫连只有十几分钟的路,路是很好走的,柏油路平平坦坦一直通到机场。
陈平走到机场时,他就看见了前面的两个人影,他们依傍在一起,不紧不慢地在走着。接下来他就听见了白晔那熟悉的声音,白晔说话声音很低,他听不清她在说什么,但他认定那人就是白晔。
陈平就僵僵地立在那里,一种巨大的失落感从脚底一直升到头顶。他呆呆地立着,一直望着他们的身影走远。
他漫无目的地向停机坪走去,这时他就看见一个卫兵持枪立在停机坪上,问他口令。他听出来那是田壮的声音,他没好气地答:是我。
田壮也听出是他,便笑着说:“本报讯”来了。
陈平自从到了宣传科后,田壮和李胜明便开玩笑地喊他“本报讯”。
陈平见到田壮,便伸手向田壮要烟,田壮就把烟掏出来递给陈平,并小声说:停机坪上不准吸烟,你快吸,要不然连长来了,非得批评我不可。
陈平就说:屌!
他有一肚子火气。他点燃烟,就一屁股坐在停机坪上,停机坪是水泥块拼成的,很光滑也很干净,经过一天太阳的照晒,此时仍是温的。
田壮把枪放在地上,面对面地和陈平坐在一起说:胜明在二号停机坪站岗呢,我把他也叫过来。
陈平不说话,狠狠地吸烟。
田壮就冲黑暗处打了声口哨,接着就有个人影向这里走过来。李胜明一边走一边问:有情况?
俩人不说话,李胜明摸到近前才看见田壮和陈平,便高兴地说:“本报讯”来了。
陈平不说话,仍一口口地吸烟。
田壮看出了苗头,说:我知道你为啥不高兴,是不是为了白晔。
陈平就说:你别提她!
李胜明也说:最近我发现白晔经常和欧阳连长在一起。差不多每天晚上都来。
田壮就说:白晔这人也是,你们俩是啥关系,她和欧阳才认识几天?
李胜明也说:人家欧阳连长是干部哩!
屌!陈平把烟头远远地扔了,然后又说:你们帮我想想办法。
田壮就深思熟虑地说:我看白晔和欧阳江河的关系长不了,除非白晔能有机会提干。要不然,等复员回去,俩人还能在一起?
李胜明啧啧嘴说:也是,田壮说的有道理。
陈平不说什么,他又点上一支烟说:这东西也不是强求的,我从现在起,决定不理她了。
我也不理她!田壮说。
她不够意思,咱们是兄弟,我更不理她。李胜明说。
三个人静了一会儿,田壮又说:欧阳要不是连长,我就揍他一顿。
就是!李胜明也补充着。
陈平就站了起来,冲俩人说:那咱们就说好了,从今以后谁也不理她。
田壮和李胜明异口同声地说:谁理她谁不是人。
陈平就走了。
田壮冲陈平的背影说:有时间就来玩。
陈平没有说话,一直走进黑暗中。
陈平一走,田壮就叹口气。
李胜明在暗处望着田壮。
田壮就感叹说:这人变得可真快。
可不是。李胜明啧着嘴。
小时候,白晔她爸妈死后,陈平对白晔就像对自己亲妹妹似的。田壮说到这里,又想起了数年前那个大雨天。陈平背着白晔,白晔在陈平的背上扯起一块塑料布,刚到学校门口,陈平被一块石头绊倒了,白晔大哭起来。陈平把白晔连拖带拽地终于弄到了教室,陈平这才看见自己的膝盖被石头划破了,血流如注,是白晔掏出手绢给陈平系在腿上。
童年的往事,如烟似雾地在他眼前飘过。
李胜明抱着枪,怕冷似地缩着身子说:你说咱们以后还会像现在这样,亲似兄弟么?
田壮在黑暗中望着李胜明,他一时不知说什么好。摇摇头,又点点头。
田壮点了支烟,又递给李胜明一支,李胜明接过来。
田壮说:指导员对你不错,说不定会有机会提干的。
李胜明突然被烟呛了一口,咳起来。
半晌李胜明说:说真的,你比我强,要是有这样的机会,我宁可让给你。
田壮笑一笑说:指导员对农村兵好。
其实指导员这人也挺不容易的,他家就是农村的。他对我说,他们老家在山区,当兵前都没见过汽车。李胜明低着头说,把烟头在鞋帮上擦来擦去。
欧阳连长这人神神道道的,我看他的心思也不在咱们这些人身上,连队的事只有指导员说了算。田壮又说。
欧阳连长说不定啥时候又去飞行了,他爸是咱师的功臣哩。听说他爸和庞师长的关系可不一般。这事都是指导员对我亲口说的。李胜明眼睛一眨一眨地看着田壮。
那为啥师长还让他停飞哩?田壮望着黑乎乎的大青山。
有些事咱们说不清楚。
就是。
俩人站起身,顺着停机坪走了走。
营区传来熄灯号的声音,接着灯火通明的营区便黑了下来。
俩人便望天上的星星,星儿们一群一簇地在天上醒着。俩人就一遍遍在停机坪上走。停机坪上的飞机似乎都睡去了,安安静静地卧在那儿。
你说关班长能入党么?田壮突然说。
也许差不多,指导员说过几天就要研究哩。
要是这次再入不上,以后就没有机会了。
就是。
接下来俩人便不说话了,在停机坪上一遍遍地走,静静的夜晚,传来俩人的脚步声。
12
付晓明对保密室的岳越有些走火入魔,他一天看不见岳越在走廊上走几遍,他心里便无着无落。于是他就倒剪了双手烦躁地站在世界地图前长吁短叹,然后一遍遍地说:这他娘的是什么日子,怎么就不打仗呢。
陈平便翻着报纸说:付干事,报纸上已经有些日子没有咱们师的消息了。
付晓明就盯着陈平,眼睛努力地在镜片后鼓突着说:你说咱们写那些平安无事的稿子有什么用?今天训练,明天训练,后天还是训练,只训练不打仗,你说国家养着我们有什么用?
陈平回答不出,他瞅着激愤的付晓明不知说什么好。他知道付干事为什么烦躁,因为这些天,岳越一直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很少走出来,即便出来,也匆匆地走过,对付晓明大敞开的门理也不理。有许多次,付晓明一听到岳越的脚步声,脸上的表情便急剧地丰富起来,准备迎接岳越的一瞥,可岳越旁若无人地走过去,又走过来。岳越一脸正气,不可侵犯的样子。
付晓明在以前的日子里曾挖空心思追求过岳越。不仅付晓明,许多单身干部都追求过她。他们使出了各种招数,有偷偷写求爱信的,有送礼物的,还有大胆一些的,直接找到岳越表白的。岳越都无动于衷。
付晓明曾给她送过无数次电影票,也约过她星期天去公园,她有时赴约,有时拒绝。这就让付晓明无从把握岳越到底想的是什么。
岳越偶尔也会赴别人的约会,或看电影,或进公园。这令付晓明如雾里看花。时间长了,不少人对岳越这种捉摸不定的态度失去了信心,便纷纷另选目标去攻城拔寨了。惟有付晓明痴心不改,对岳越进行着艰苦卓绝的“攻坚战”。
岳越的态度直接影响着付晓明的情绪。付晓明似乎对岳越没有更高的要求,只要每天岳越或远或近地冲他绽开几次笑颜,付晓明的情绪便空前地高涨。他便埋下头来,一篇接一篇地写他的“本报讯”,站在地图前关注世界局势时,也总是很大度地说:暂时不打就不打吧,总有一天要打的。那时他的心态像小溪流水一样地平和。
这几日,岳越一反常态,这使付晓明如坐针毡,火烧火燎。不仅是这样,他还有一个重大发现,每天下班前,岳越办公室门口总会有一个身材高挑的小伙子来等岳越。下班的铃声一响,岳越便亲亲密密地和那小伙子离开办公楼,走出大院。
岳越的家住在市区,她每天总是坐公共汽车上班,再坐公共汽车下班。
高挑小伙子的出现引起了付晓明的高度警惕,并集中足够的注意力。每天临下班前,他就在走廊里转来转去。小伙子来了,人长得很白净,眼睛亮亮的,他的态度很友好,见人总是点头微笑,见到付晓明时也不例外。付晓明不理会他的点头。小伙子便在付晓明一脸正气的注视下走过去,一直走到岳越办公室门口。小伙子来时,有时离下班还有一段时间,他就轻轻敲几下岳越的门,岳越很快便在里面打开门,微笑着把小伙子迎进去,小伙子回过头冲付晓明做了个鬼脸,便一闪身走了进去。
这时岳越办公室的门是虚掩着的,隐隐地还留了一条缝。这时的付晓明别无选择地走过去,他顺着门缝就看到了这一幕。岳越给小伙子用自己的喝水杯子倒了水,递到小伙子手上。小伙子冲岳越笑一笑,岳越也笑一笑,那种笑付晓明很陌生,是那种既亲昵,又充满爱意很温暖的笑。有时岳越会伸出她的纤纤素手,爱抚地在小伙子的头上拍两下。
再以后,就是小伙子静静地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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