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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爱吾爱-第7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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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篇祭文悼念亦师亦友的沈太傅。他四下顾盼,并不见有人来扰,难道刚才那轻柔的声音是自己的臆想,不,他立刻否定,那样的句子是他心向往之却梦寐难求的。
隐约间又有章句借着风拂上他的面庞,“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七言诗,父皇提倡做七言诗,可效仿者甚寡,而此间——萧德施淡定惯了,然此刻听闻的词句简直都让他惊觉天成,一心要探个究竟,取浆破水,循声而去。
那藕花深处,终辨得是少女的曼妙之音,萧德施不敢造次,只收浆罢船,栖身于荷叶后,静待佳音,果然,少女稍歇片刻,又吟诵道:“荷叶罗裙一色裁, 芙蓉向脸两边开。乱入池中看不见, 闻歌始觉有人来。”
好个“闻歌始觉有人来”,德施暗笑,自己最初是为着那琴曲误入此间,后又被瑰丽清新的诗句所吸引。他全神贯注生怕错失一字,却不曾察觉夜风忽剧,轻轻推动他的船儿穿梭于荷叶间。他待细听她还有什么样惊世的句子颂出,却闻阵阵嬉水声,和女子娇滴滴的抱怨:“三千烦恼丝,剪了又何妨,苦了我哦!没有海飞丝,没有飘柔,老天啊!你好歹赐我一瓶潘婷啊!”她所言何物,他闻所未闻,正迷惑不解,却见眼前莲花移开,风送着船儿已出了荷林。但见一白衣女子坐在湖中一巨石上,不及萧德施看清她的容貌,那女子已迅捷的扎进水中。他有心挽留讨教诗文,却碍于礼教,不便出口,又怕她疑心自己存心偷窥。再说如此相见,既不符他一贯行事之风,也有损女儿家清誉。
眼见她凫水欲行,德施方急中生智,取出怀中玉箫吹奏,正是《采莲曲》。那女子闻箫声果然去而复返,栖身于巨石后偷眼打量他,竟是个大胆之人。一曲终了,他却无话可说,哪怕府中已有妻妾,可他依旧是不适与女子独处的。心中有千般疑问,难以启口,知她亦是通音律之人,他重新启唇,吹奏的是叙蔡文姬故事、配文姬大作的《胡笳》,谁知那女子竟咯咯笑起来,轻声道:“公子谬赞,我哪里有文姬的文采风流,不过是拾人牙慧罢了。方才所吟的都是隐士之作,公子虽不知,我也不敢窃为己有。”
她的声音如风中马铃般清脆,字字听在耳中都是享受,不似宫中女子故作娇柔的忸怩,他才暗愧自己的迂腐,朗声道:“姑娘吟诵的多为七言诗体,实在少见,是鄙人寡闻浅薄了!”他向来是自负的,哪怕是沈约、刘勰这些大渊之士,他也是平和看待,不觉有甚不寻常,可此刻却对一个弱质女子真心讨教,难道——他心神恍惚,长叹口气,竟失手将玉箫落入水中,那是他心爱之物,乃母妃所赠,此刻却已缓缓沉入水中。萧德施是个不拘于物的人,虽有遗憾,倒不至怅然若失。
反而是那女子比他紧张,迅猛的游过来潜入水底找寻,她水性极好,良久才浮出水面换口气,须臾间又再次沉入水下。月色朦胧,她那咬在口中的长发又遮去半边面孔,他并未将她的容貌看真切,只劝道:“姑娘不必在意,身外之物,不敢劳动姑娘费心寻找。”
水下毫无光亮,女子也是无功而返,再钻出来时,淡淡月光中,衣服紧贴肌肤,勾勒着身形。德施吓得赶紧闭上眼睛,缓缓坐下,摸了船桨,划水急行,慌乱中倒未失方向,听声音,船已入了荷林。
“十日之后你再来此处,我定能寻到你的箫。”
他这才睁眼,只觉心砰砰直跳,似已有所期待,不过如此私下相约,实在于礼教不合。可想要拒绝,却又不忍。
“你不相信?这湖里的鱼虾都是我朋友。十日后,你独自一人来!”
心潮为她的话澎湃,却又闻:“我会把你的箫放在那大石上的!岛上是不许外人来的。”
他不免有些失落,听着游水声渐渐远去,萧德施才忍不住回身去看,哪里还有踪影。他伸手入怀,箫已失,这才相信适才一切不是梦。
把玩着那小巧精致的玉箫,细看着那篆字,“维摩”,信佛者众啊!钟凝长叹口气,她于佛学,毫无兴趣,当初却偏偏选学个与佛相关的专业——古代僧人诗作研究。何止生僻,简直困顿到极点。
“弟弟,二皇子下午要来,你记得预备些小点心!”钟鍔眼见她藏件东西在身后,却不便追问,只当是萧世谦又寻了什么稀罕物件哄她开心。
钟凝从来都有法子与哥哥斗嘴:“又没外人在?我是你妹妹!”
“是你吩咐的!”
“那是指没人的时候!”
钟鍔无奈的摇摇头:“这样变来变去容易出错,我怕你又要埋怨。”
“真笨!可惜你没有我一半聪明,唉,可怜的哥哥!去吧,你不是要去王府么?”
“你——”
“中通外直,不蔓不枝——”背书是打发哥哥的妙招。
钟凝的记性虽好,可有些事相对久远,不免要反复回忆,好比这《爱莲说》,虽短却精,她一心要一字不差的颂出,好再次在世谦面前显摆。虽然哥哥钟鍔是不屑于这些的,父亲钟嵘总觉得她是偏好旁门左道,萧世诚那个小家伙,她简直连自负的兴趣都没有。只有世谦,私下她唤他缘觉哥哥,这是他的小名儿。她来自遥远的一千五百年后,历史书告诉她魏晋南北朝整个社会门第等级森严,人的眼睛都是长在额头上的。可是世谦堂堂大梁的皇子,对她却无半点傲气,总是小心翼翼的呵护她的自尊心,没有怜悯与施舍,只有无尽的关怀,她不是不明白,却不想太过明白。这个时代的人都奉行早婚,世谦已奉旨纳了一妃两妾,虽然世谦对王妃并不上心,可钟凝终究难以释然。
休提门楣,单父亲就是不乐意他们结交皇家之人,若非世谦才学过人,能陪着父亲谈经论道,历数各朝五言名家,想必芙蕖斋也会闭门谢客的。
来这里已十一年,她依旧没明白自己到底是投胎转世时忘记了喝孟婆汤,还是那小说中所谓的穿越,胎穿,为何前程往事在她脑海中不曾磨灭,此生的第一声啼哭就伴随着她满心的惊恐。这个新的环境所幸还算单纯,一如她前世的期许。父亲做了几天小官,就隐逸于这湖中小岛著书立说。八岁前,除却每日被父亲要求读书外,那生活简直就是完美的,母亲无微不至的爱让她几乎抛却前世的一切不愉快,她只是一个简单的享受童年的小女孩。哥哥,虽顽劣,却不欺负她,只教会了她游泳,让她学着上树去眺望远山。偶尔来的外人只有隔湖比邻的沈先生,这可是钟凝前世就知晓的大文人。
只是,三年前母亲去了,哥哥的心便不在拘于这小岛,他有了泛舟四海的壮志,他不甘于只在书中游历五湖。沈先生举荐哥哥去国子学做伴读,从此她的耳闻中听得最多的便是二皇子,什么文武双全、诚挚宽仁,哥哥把他所知的一切美好付诸于描绘萧世谦。
她又想起那日夜里所见的青年男子,虽未瞧见他的容貌,可那气度、那神韵,显然也是世家子弟。他倒是识货,钟凝颂的都是后世咏莲的绝世名篇,只是,这个男子怕也是这个时代封建教化的缩影,不过是单独说几句话,就吓成那样,没劲!
她将玉箫放入箱子里,顺手取出一包肉脯,这还是萧世诚偷偷带上岸的。好端端的,父亲规定吃长素,哥哥倒好,出了岛去大快朵颐,回来那蔬菜消油腻,她却是腹中无油,口里淡出个鸟来。这样的粗话若是当着父亲说,怕是饭都没得吃。
想她一大好穿女,学了四年中文,却被困在这岛上,真是埋没人才。在这个崇尚文学的时代,凭她,好歹混个酒足饭饱。
这样的念头只是一瞬,更多的还是感激母亲给予的爱,父亲虽然醉心学问,可心底还是爱着她和哥哥的。
肉脯多吃几块便觉乏味,钟凝抹干净油星儿,用茶水漱漱口,才到父亲书房外,道:“父亲,女儿要去湖边洗衣裳,父亲可有什么吩咐?”
“去吧!”父亲的声音一丝不苟。
钟凝答应着兴高采烈的去了,父亲怕是又要辟谷十日。这样不随大潮的人实在难得,如今因为皇帝礼佛,整个大梁佛教盛行,父亲却一味好道,还不吃不喝的辟谷。
她可是受不了的,湖岸树上藏着哥哥带回来的鱼叉,守着满湖荤腥吃素简直不是钟凝的做派。她动作迅猛,捕鱼、烤鱼、吃鱼,躺在大石上晒太阳。
睡梦中被细碎的脚步声惊醒,钟凝还不及坐起,就听见那熟悉悦耳的声音:“偷吃鱼的猫怎么不知道埋掉鱼骨?”
钟凝也不瞧他,只大咧咧的说:“萧世谦,我是耗子!”
世谦有些恼怒,走到她面前,瞪视着她。
她赶紧见风使舵:“别生气!你不是狗狗!”
他却不是为着她的指桑骂槐:“你叫我做什么?”那两道剑眉已拧在一处。
“缘觉哥哥!”她不自觉的喜欢他的霸道。
刚毅的脸上展露出温柔的笑容:“莲花开了,你欠我什么?”
巧遇
“爷!奴才在长春宫当值的徒弟说,四爷的人在打听良主子的事,巧得很,毓庆宫的世子爷竟早料到四爷会来问,使了银子封口。”那太监将事情的前因后果细细说了,要问的要瞒的都在那个“香”字上。
香,却原来踏破铁鞋无觅处,机缘竟在此处,只是中间藏着何事?要借题发挥不是难事,只是这个度如何把握才最关键。老四是个执着的人,他自然有法子避开弘皙寻出真相,推波助澜正当此机:“长春宫素来传哪个太医?”
“郭德纲,是十爷举荐的。”
“永和宫呢?”
“这个——”
“怎么当的差?”
“奴才该死!奴才这就去打听。”
“等等!头次于谦配的药你拿去问过了?”
“爷忘了,那药没错,和在胭脂里便有催情的效力。”
“他在延禧宫走动太久,也该挪挪地方了。”
“爷,左都御史赵申乔在门外侯着呢!”
“哼!这老匹夫还敢来?惹下的祸事要爷给他收拾烂摊子。叫他滚进来!”
墨涵为胤禩穿戴齐整,挂上朝珠。
“祭拜的东西都备好了,我这里却不好推辞,实在抱歉!”胤禩约了几个旧友饮茶,他素来和文人结交,并不自持皇子的身份。
“人家好意为你接风,你去就是了。”墨涵浅浅一笑,“你不是想为三个孩子请位西席么?”
“我也是怕你劳累。皇阿玛的意思,即便朝中的人,你瞧上哪位,都下旨进府教习皇孙。”
“你肯定是想在你的旧交中选那人品好的是不是?”
胤禩牵着她的手,往几个孩子院子里去:“有个人你一定中意,我可听你提起过。”
墨涵笑道:“旁的宗室避之唯恐不及,偏偏你好与那群极饮大醉、嘲谑骂讥的人来往,只是你的酒量,望溪先生怕是不屑一顾吧?”
她嘴里说的望溪便是安徽桐城派的鼻祖方苞,胤禩摇摇头,感叹道:“真真是不敢在你面前说胡话,我不过提起一次,你就记得了!正是想请方苞来教几个孩子,你不是说你的古文造诣不深,我是更不入你法眼的了。连李光地都夸望溪文章千古,当初便是他引荐相识的。”
“那我叫竹心带着三个小子在神武门外等着你,下了朝便一同前去,延师可得正式些!”
胤禩答应着,想想又说:“其实还有一人也不错,康熙四十八年会试时第一,殿试榜眼,如今在翰林院任编修,只是现跟着三哥编书,我不便要人。此人与方苞他们素有往来,我见过两次,人品是说得过去的。”
墨涵想起那年被老爷子以孩子相要挟,素来不睦的胤祉却好言劝导,的确犯不着为个文人去夺他所好,伤了感情,她只好奇什么人不过一两面就能吸引胤禩的注意:“那年的状元是谁?定然是强过你说的人。”
胤禩却是长叹口气,面色不悦,别有深意:“状元赵熊诏。”
“没听说过,名不见经传,起码我在三百年后就没听闻过。我不知道的,能有多大才学?”墨涵嬉笑着说得自负,“你说的榜眼又是谁?”
“这人想必你听闻过,有书遗世,戴名世,也是桐城人,号南山。”
几个孩子都吃了早饭在院子里玩耍,瞧他们来了,都腻在胤禩身边,墨涵却在回忆他说的人,生个孩子笨三分,只觉着那南山二字耳熟。
午后,墨涵给三个小伙子换了干净衣裳,又嘱咐一番:“见了望溪先生要行大礼,先生若问你们已学过什么,可要好好答。小鲁,三缄其口;小愚,三思而后行;旺仔,胆子要大,你是男孩子,哪怕刀架在脖子上,也不兴哭的。都明白了么?”
“罗嗦,阿玛走后不就说了一遍吗?额娘,你岁数大了,像老太太了!”小鲁说完,也不容她发火,就拉着弘旺出门,剩下小愚挤眉弄眼的笑笑:“天作孽,犹可违!额娘,后半句,儿子若说,便是不孝了!”
美眉爬到墨涵身上,揉揉她绷紧的脸:“乖!不生气!听话!”倒把墨涵素日的语气学了十足,逗得她笑起来,在女儿脸上亲一口:“还是我的宝贝女儿乖!等他们出去野,额娘带你去庙里看佛像去!”
竹心带着小鲁他们走了,胤锇才匆匆赶来,接她母女往赫舍里家的家庙而去。
行至半路,听见车外,有人向胤锇见礼,其中一个献媚的声音让墨涵觉着格外恶心:“王爷,头次奴才孝敬的兰草王爷可合心意?奴才托了好些人才由南边山里寻得的。”
想必胤锇也是厌恶,几句话将人打发走了,钻进车里来坐,怕再遇上招呼的人。
“是你旗下的?”墨涵将睡得迷糊的美眉放下,回京这么久,也没怎么和胤锇聊过。
“我旗下人敢这么跟我说话?涵妹妹,你也太小瞧我了!是个等着外放的候补道员。”胤锇如今封了郡王,说话气势似乎足了些。
“我是听他自称奴才,你如此瞧不起他,怕也非你门下的了。”她取件狐裘给孩子盖上。
“还是个状元呢!我都瞧不上他!不过是为着他老子赵申乔跟着九哥,我不好驳九哥的面子。”
墨涵想起胤禩说的状元也姓赵:“你八哥早起还不屑于一个状元呢!赵、赵熊诏!”
胤锇却有些惊讶:“方才那小子就是赵熊诏!朝里都说他的状元是他老子买来的。”
他忽有紧张的说:“你可别在九哥跟前说,他最烦这个!”
墨涵无奈的笑笑,胤禩还审着江南科举案,这老爷子眼皮子下还有这样的事:“殿试可是老爷子朱笔批的,难不成是老爷子收了钱?”
胤锇却是有些古怪的神色,顿了一下,见墨涵逼视着,才不敢隐瞒:“你哪里知道,这几年都是你表哥在点三甲呢!”
孰真孰假,无从考证,墨涵只心凉这些事又将胤礽牵扯进去,回来这许久,他总是借故不见,在朝堂上对胤禩也是躲避着。还在担忧,却听赶车人被拦住,胤锇已蹿出去与人争论,有个柔柔的声音一下止住了他的火气:“十阿哥还是这么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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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涵倒比胤锇还心急,猛地冲了出去,却见已到了寺外,两车都争着要停在寺门处。她早辨出那女子的声音,压抑着重逢的喜悦,墨涵学着适才女子打趣胤锇的语气:“唐妃娘娘还是这么娇?”
对面帘子挑起,一张欣喜的脸已在眼前,唐莞比墨涵还急切,蹦下车,拉着她也下了车。不及细看这几年的变化,墨涵已被唐莞搂住,笑声中又带着埋怨:“你上次一病四年,如今又离京三年,再不许走了。叫他留你在京里,我好想你!”
墨涵拍拍她的肩,安慰道:“你有丈夫、女儿陪着,想我做什么?赶紧给表哥添个儿子才是正事。”她拉唐莞站得远些,细细打量,清亮的眼睛如今已栖着愁云,浅浅的眼纹也刻下印迹。她收拾着悲戚的心情,想打趣几句,笑容却一下子僵持住,唐莞车上钻出个小小人儿,好奇的看着她俩,一双眼睛圆铮铮。
唐莞留意到墨涵的异样,转身去抱起孩子,一下子便不复方才的小姑娘模样,俨然是个成熟的小妇人,她先对着女儿说:“六儿,这就是你念叨的涵姑姑,她可是额娘最好最好的朋友!”她笑着戳戳墨涵呆傻的脸,“很惊讶吧!是不是觉着和你有几分相似,这侄女像姑姑有什么奇怪的?你这个样子倒像是不待见我女儿似的。”
墨涵实在有些反应不过来,怔忡片刻才勉强笑着,对胤锇道:“有劳十爷在这里等候了。我和表嫂许久不见,想说说体己话。”她拉着唐莞就往里走,只觉着没弄明白前,决不能让她见着美眉,两个孩子惊人的相似,若非六儿大一岁多,简直就如同双生子。她有个惊人的假设,可又被自己迅速否定,但事实又在眼前。
“你愣着做什么?也不抱抱我女儿?我倒不怕你说什么丑乖丑乖,反正她长得像你。说我女儿便是说你自个儿!”
墨涵随着唐莞进了家庙,赶紧接过六儿,小丫头已搂住她的脖子,主动的亲在她脸上,那一下,几乎有触电的感觉,六儿笑嘻嘻的说:“姑姑,你长得很好看!和六儿一样好看!”
唐莞已抢着道:“傻孩子,是你和姑姑一样好看,明白么?是小孩子像大人,不是大人像小孩子!”
墨涵呆板的笑笑,目光在六儿脸上逡巡:“六儿最乖了,姑姑听你弘皙哥哥说起过。”
“哥哥不乖,那天姑姑生日,哥哥不带六儿出宫玩。”六儿嘟着嘴撒娇,又转过头对唐莞说,“额娘,你不是说姑姑家有两个小哥哥还有小妹妹?姑姑,让小哥哥陪六儿玩,好不好?”
这孩子话极多,和美眉如出一辄,那眉眼、那神态,甚至撒娇时的小习惯,墨涵不禁生出无数猜测,难道当日抱错了?可她与唐莞生产不在一个院子啊?
唐莞对家庙很是熟悉,她抱过六儿:“去请慧远师傅来!你乖乖在后院里玩玩,额娘要和姑姑说说话!”
六儿贫嘴道:“知道了!好麻烦!”
唐莞又叮嘱道:“离花草远些!要是又脸上生小包包,你阿玛会心疼的!”
墨涵心中更惊:“哪个小丫头不喜欢花?你还去摘绛雪轩的海棠么?”
唐莞拉着她进了大殿:“先上香吧!难得你记挂着,还来家庙看看。小时候,我常跟着玛法、太太来这里,如今,他们都不在了。”她在香案在取了柱香交给墨涵,又自取了一柱点上,先跪在了蒲团上,诚心祈祷。
墨涵跪在神佛面前却是心烦意乱,她定定的望着佛目中透出的普渡众生的慈悲情怀,渐渐控制住纷乱的心绪,默默祷告:“求佛祖保佑所有的孩子!”她匆匆起身,却见唐莞还俯首于地,念叨半晌。
“你不知道,表哥虽复立为太子,可日子并不太平,他又时常记挂着大阿哥。”共同的担当让她更理解胤礽的苦楚,“六儿身子骨弱,你别瞧她活泼机灵,病起来愁死人,药就没断过。”
“丫头是这样,体质差些。”美眉出生后也好好调理段时间,才渐渐壮起来。想到美眉,墨涵忍住要叹的气。随着唐莞来到佛堂后的斋室,此处供奉着赫舍里家入关后几代人的牌位,墨涵除了知道索尼、噶布喇,旁的是一无所知。
唐莞掏出块白净的丝绢,拿了放在噶布喇的下方的一块牌位,诺哲。“这是阿玛!”她小心的擦拭着。
墨涵明白那一侧写着他他拉氏的便是她们的额娘,这位母亲诞育的肉身给了她的灵魂一个栖息之地。她与唐莞都算是他们的女儿吧,她忽然对这个家有了新的领悟。只是,是冥冥中的安排,让唐莞的女儿与她的女儿那般相像?按照遗传学是不可能的,但不可能的事还少么?
“莞儿,改天我再进宫看你!我,我还有事得回去!”墨涵拉着唐莞细看几眼,越来越觉着她与小鲁相似。她甩甩头,抛开潜意识里的暗示,可依旧无效。
“墨涵!”
“我不会急着离京的,相见的机会还多!改日再聊!”墨涵匆忙穿堂而出,却见六儿不知何时入了佛堂,不停嗅着四处飘渺的香气。她赶紧掏出绢子捂住六儿的口鼻,把她抱了出去。六儿已不停的打起喷嚏,一副可怜的样子,泪水已滚落出来。墨涵眼见唐莞闻声出来,便要放下六儿离开,却舍不得放下孩子。
一个尖锐的声音传来:“额娘,你不要美眉了?不许抱别家的孩子!”睡醒的美眉吵着要寻墨涵,胤锇拗不过,只得抱她来找。
要躲已来不及,唐莞已看清美眉的样子,六儿也盯着美眉,嘴里嘀咕出一句话,与当年唐莞对墨涵说过的话几乎雷同:“额娘,我在照镜子吧!”
“胤锇,记住,别把我遇见唐莞母子的事告诉你八哥!”墨涵叮嘱着。唐莞到底没经历过多的阶级斗争,很容易哄骗,只说着是仁孝皇后托梦就说过,会让墨涵与唐莞的女儿相似。她自己都嫌说得离谱,可唐莞却是乐于接受的。墨涵只嘱咐她莫与胤礽多言,怕勾起他思母之情。
她又给美眉立了不许废话的规矩。
“额娘,是要美眉帮着额娘骗阿玛和哥哥?”
墨涵实在想不出什么应该说给孩子听的正面教育,只随意敷衍着,偏偏她的女儿不是省事的,还喋喋不休的问这问那。车忽然停下,是胤锇府上的人来请他赶回去,说是阿茹娜生的嫡子摔伤了。墨涵劝他先回去,多事的美眉惦记着胤锇府上的花鸟,小愚头次去看了回来,吹得神乎其神。她是顺水推舟,巴不得这多嘴的丫头出去玩一天,忘记庙里的事,把美眉交托给胤锇。
她独自靠在车里,整理混乱的思绪,任由车摇晃着前行。直到停在一个宅子门口,车帘被掀起,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出现眼前。墨涵无奈的摇摇头,幽幽的说:“我是不是该提醒胤锇,他应当清理门户了!”
“你不会的!”他还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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