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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离骚-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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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来也怪,在挑选的时候,他明明更想要那把削铁如泥的匕首,可一看见盒子里的这朵碗莲,就觉得小夫子一定会喜欢。
就因为小夫子会喜欢,他才选了它。
有廊风吹过,撩起一缕长发,掠过玉碗的上方,柔软地绕着那朵莲花的千指。
周棠忽然闻见一股清甜的香味,曼妙而悠远,一时间他分不清是那朵花的味道还是身边这人的味道。
鬼使神差地,他伸手抓住那一缕黑发,循着它一直摸到洛平的鬓角。
洛平僵住:“你做什么?”
周棠愣愣道:“你的头发乱了。”
本来把乱掉的发丝别到耳后,周棠就准备撤回手了。可是见到那只微微泛着红的耳尖又忍不住伸手去碰,谁知手指刚刚碰到,洛平便像受到惊吓般猛地向后退去。
只听哗啦一声脆响,木盒倾翻在地。
里面的玉碗摔碎成数瓣,莲花的根茎也断了,清水流淌一地。
两人都怔在当场。
周棠愣了好一会儿,眼睛发直地望着一地狼藉。
还是洛平先反应过来:“殿下,对不起。”
周棠看看他又看看地上,脸上先是苍白,转而变得通红:“这是父皇给我的赏赐!他给我的第一件赏赐!你怎么能摔碎了它!洛平你混账!你拿什么赔我!”
怒骂着他,周棠的双眼都气红了。
泪水在眼眶中打转,但就是倔强地不肯掉下来,那一层湿润看得让人心疼。
洛平把碎片和残花拾进木盒,递给他,还是那句话:“殿下,对不起。”
“我不用你跟我说对不起!我不要你的道歉!”
周棠也不知道自己在愤怒什么。
东西已经碎了,他知道无可挽回,也知道不能全怪小夫子。
可他就是止不住地难过。
听到洛平向他道歉就越发难过。
胸口一阵阵纠痛着,好像自己才是犯了错的那个人,好像该说道歉的应该是自己,却都被这个人抢了去。
“你走开!”抱着木盒逃离这条中廊,周棠此刻不想面对洛平。
也不想面对混乱的自己。
洛平望着他的背影叹了口气。世事无常,总有太多的无可奈何。
这朵碗莲终究是碎了,就像一个命运的捉弄。
上一世是周棠故意拽他,害得他的碗莲从手上跌落,这一世碗莲的主人换成了周棠,害它摔碎的人却成了他。
明明只是一样微不足道的物件。
可无论前世还是今生,他们都要为它而伤神。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预告:
帝师?帝师会随便勾搭寂寞的小宫女吗?
☆、第七章 论江山
天色阴沉沉的,雨点打在青石路上劈啪作响,吵得人心里越发烦闷。
想要开窗透透气,吹进来的风带着料峭寒意,小小的浮冬殿显得更加冷清。
周棠一连两天没有去扫荷轩,说好要与洛平讨论的《却乱》放在桌上,自己想提的疑问早已忘光了。
他在生气。
生洛平的气,也生自己的气。
他气洛平打碎了父皇赏他的碗莲,气自己拉不下脸面去扫荷轩找他。
其实,他很想见他。
这两天周棠茶不思饭不想的,整日在床榻上翻来覆去。时而盯着小木盒里的碎片发呆,时而蒙着被子自己跟自己发脾气。
浮冬殿里的下人原本听说主子在皇帝那儿得了赏,心想以后日子会不会好过一点了,都想着法儿地讨好主子。可一见自家主子带回来的是一堆破碗烂花,又见他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就估摸着还是没什么指望,多半那赏赐也是皇帝随便丢给他的。
于是浮冬殿很快又恢复了以往的冷清。
周棠从被子里钻出来,坐到桌子跟前直愣愣地盯着那本《却乱》,最后还是一咬牙,把书揣进怀里准备去找洛平。
恰巧这时有人通报:“殿下,翰林院洛大人求见。”
一听这话,周棠蹭地一下又坐了回去,脸上绷得死紧,心里却乐坏了:
“传他进来。”
周棠巴巴地望着门口。
他看见那人收了伞,递给一旁的宫女,笑着对她道了谢。
洛平的相貌并不英俊,但肤色白皙、眉眼柔和,唇角的线条尤其好看,笑起来如同微风拂面,很容易亲近的样子。加上他年轻有才气,又是皇上最赏识的新晋官吏,秣城里不少闺中少女都留意着他。
这位宫女见他如此谦和有礼,心里就是一动。抬眼看了看他,红着脸一福身:“洛大人,殿下有请。”
周棠撅起嘴嘀咕:“色鬼就是色鬼,哼。”
鞋子和衣摆沾着泥水,走进殿内留下了一行水印,洛平的脸上也有些潮湿,发丝粘在脸颊边,衬得肤色更白。大概是冷得,他的嘴唇有些发紫。
周棠见状喊了声:“芸香,奉茶!”
话音未落茶已经到了,周棠呆了呆。
平日里对他这个主子都爱理不理的丫头,对洛平还真是殷勤得很。想到这里,周棠便又在心里暗骂了几声“色鬼小夫子”。
洛平走进内堂,行礼:“微臣拜见七皇子殿下。”
“嗯,起来吧。”周棠故作矜持。
洛平起身立于一旁。
“你、你坐到这里来。”从没在小夫子面前摆过皇子的架子,他一下子适应不过来。
洛平恭敬地坐到他身边。
周棠问:“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洛平答:“我来向殿下赔礼。”
说着从衣袖中取出一样东西,摆在周棠面前。
那是一块白璧玉坠,温润透亮。
“这是什么?”周棠把它拿起来,手心里还能感觉到一丝热度。玉坠上雕刻着一只兔子,怀抱圆圆的玉石,扭头斜睨,像是守着自己的宝贝,模样活灵活现。
“这也是南莱今年上贡的贡品,名叫‘玉兔抱月’,材质与那只玉碗相同,都是南莱特产的踯躅玉。微臣记得殿下是属兔的,就想到把它送个您,为上次的事情赔罪。”
周棠攥着玉石就舍不得丢手。洛平来找他,就已经让他的气消了大半,还送他这样的礼物,更是让他把什么愤慨纠结都丢到九霄云外去了。
凑近了又闻到一阵香气,与上次闻到的那种一样,浅淡而悠远,可是这次没有莲花在边上,周棠不禁奇怪道:“咦,哪里来的香味?”
他探出身体要去闻洛平身上的味道:“是你身上的味道吗?”
“并不是臣身上的味道。”洛平侧身让过,“殿下有所不知,踯躅玉的特别之处不在玉质,而在香气。玉石若是与人的体温接触,便会散发出幽香。”
周棠点头:“哦,原来如此。你说这块玉是贡品,那你从何处得来?”
洛平瞅了他一眼:“皇上今日召臣入宫议事,赏的。”
“嗯。”周棠轻抚着玉兔,垂首不语。
他忽然发现,自己为了一朵碗莲跟小夫子闹脾气是多么幼稚。洛平为官短短数月,已获得许多赏赐。皇上随手赏给臣子的东西,都比他这个皇子多得多。
他又何必去计较那一点点施舍。
洛平知道他沮丧,却无从安慰。人心本就是偏的,皇上恨屋及乌,这么多年下来,那种厌恶都已成了习惯。
他叹了口气说:“殿下,臣不便在宫中久留,就此告退。明日若是天气晴好,您便出去散散心吧。”
“嗯,我会的!”周棠抬头笑说。
什么“散散心”,为了掩人耳目,有些话洛平不好明说,但他怎会不懂小夫子的意思,明日他定然会去扫荷轩找他。
周棠用红绳子拴好那只玉兔抱月,挂在脖子里贴身放着,捂暖了它便能闻见一阵若有若无的清香。
那香味似有安神的作用,这一夜他睡得格外好。
梦里是某日午后,他在扫荷轩一时贪睡,迷迷糊糊醒来,眯眼瞧见小夫子坐在自己身旁看书。桌上一碗清茶一块糯米糕,窗外荷塘潋滟,那人的侧脸笼着一层柔光……
第二天,果然放晴了。
————
洛平来到扫荷轩的时候,远远地看见周棠蹲在荷塘边上玩耍,感觉有点哭笑不得:他让他散心,他还真的就跑出来散心了,也不怕别人看见了说闲话?
往前走了两步,洛平突然顿住脚步,因为他意识到,这个情景是那么熟悉。
他看见周棠伸手在池塘里蘸了水,在地上一笔一画地写着什么。他甚至可以猜到,他写的是什么字。
“殿下。”他喊了一声。
那个梦境终于继续下去,周棠回过头来,笑着对他说:“小夫子,你来啦。”
望着他满是依赖的笑脸,洛平好不容易整理好情绪,走过去问道:“干什么呢?”
周棠侧过身子让他看:“练字啊。”
地上的水迹很新,在阳光下反射着莹莹亮光,笔锋辗转,是两个端正而隽秀的字——
江山。
洛平的眼神微闪。这与他记忆中的那两个字截然不同。
上一世周棠在写这两个字的时候,还是个小文盲,字迹歪歪扭扭,只能勉强辨认出轮廓,而此世此时,他已经能把“江山”二字写得这样好。
洛平看后不动声色,舀起一捧池水,淋在那两个字上,令他们融为一体,消失不见。
“小夫子你做什么?我写的不好么?”周棠不知他是何意。
洛平看向他说:“殿下,现在我说的话,你一定要牢牢记住。”
周棠见他如此郑重,连忙点头:“嗯。”
“以后不要在人前谈论江山社稷,至少在你能够出宫自立之前,不要与任何人说起你的‘江山’,包括我在内……”见周棠要提问,他摆摆手道,“不要插嘴,你先听我说完。”
周棠只好闭嘴,但显然很不服气。
洛平叹息:“你不明白,我会慢慢说给您听。皇上有七个儿子一个嫡孙,如今太子未定,几位年长的皇子正在拉拢朝中的大臣,各自为营,还在宫里的皇子也都想方设法讨皇上的欢心,周衡也被安置在朝阳宫里。那么多人觊觎着大承的江山,你觉得凭你的势力,能够在这场洪流中存活多久?”
“我知道你天资聪颖,知道你不比其他任何一个皇子逊色,也知道你胸怀天下。但是,现在江山对你而言是忌讳,它离你不远,但你千万不要急着去碰它,眼下你该做的事,是把自己藏起来。”
“我还是不明白。”周棠忍不住说,“既然我一点也不比别人差,为什么我不可以去碰我想要的东西?我想证明给父皇看,我是值得他骄傲的儿子,我不是个一事无成的废物!前两天我不是成功了吗?父皇说我的治国之略最正确,对我刮目相看了!”
“这件事是我的错。”洛平道,“我很后悔没有早些告诫你,我现在教你的这些东西,不能用来炫耀,尤其不能在你的父皇和皇兄面前暴露出来。你若一直是个不得势的废物皇子,他们便不会对你有戒心,你就会有更多的时间来丰满自己的羽翼。”
“你的意思是让我装傻充愣?”
“是的,在你父皇和皇兄面前不要露半点锋芒,直到时机来临。”
“时机?什么样的时机?”
“一个可以让你自由的时机。”
周棠冷哼了一声:“自由?出生帝王家,哪里还有什么自由?再说了,谁知道那个时机什么时候到?万一它一直不来,难道我还要装一辈子废物么?”
洛平道:“殿下,请相信我,那个时机一定会来临。”
周棠睨他一眼:“为什么你总是这么有信心?你能预知未来吗?”
“我不能,但我一直坚信,你会成为大承的君王,大承的江山,迟早是你的。”
“这种话你也敢乱说吗?你不是说这是忌讳吗!”周棠吓了一跳,这人分明比他猖狂多了,怎么还敢义正言辞地数落他!
洛平淡笑着,以指蘸水,在干掉的地上重新写了两个字——
周棠。
他说:“殿下,有朝一日,让您的名字成为天下人的忌讳,便是洛平此生最大的心愿。”
深深望进洛平那双温柔而坚定的眼中,周棠觉得自己的心跳好快,身体里的血液像是烧了起来,撞击着鼓膜,耳朵里嗡嗡作响。
他脑中在想的事情却很简单:
不为别的,就算仅仅是为了这个人,他也要得到自己的江山。
“小夫子,那你会一直陪在我身边吗?”他问。
“我会竭尽全力地辅佐你。”洛平回答。
明明是比自己的要求更诚恳的答案,不知为什么,周棠却不甚满意。
“好了,殿下,该去念书了。我可是以帝师的标准定位自己的,不严格一些可不行啊。”
周棠跟着他走进扫荷轩,口中讽刺道:“帝师?帝师会把未来的皇帝晾在一边自己喝茶看书吗?帝师会把带来的点心自己一个人吃光吗?帝师会一天只讲一个时辰的课,其余的时间全部自修吗?帝师会随便勾搭寂寞的小宫女吗?”
“……殿下,你怎么那么多废话。”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预告:
我们不能明着搞,那就偷偷地搞。
☆、第八章 不能武
洛平将扫荷轩稍微打扫了一下,给自己沏上一碗茶,说道:“殿下,耽搁了几天,你还记得我上次布置给你的课业吗?”
周棠点头:“记得。”
把那本《却乱》放在桌上,他坦白:“书都快被我翻烂了,里面每句话我都明白,可我还是搞不懂小夫子你的意思,这本书跟高祖皇帝的那一战有何关系?”
洛平缓缓道:“此书是前朝隐士傅云林所著的杂谈,旁征博引了许多民间故事和古时案例,行文浅显,内涵却深远,私以为把它当做一部治世之作也不为过,你年纪尚幼,一时领会不全也情有可原。”
“治世之作?”周棠皱起脸,“隔壁家的鸡吃了他家的米,他苦想一夜,终于想出诱杀那只鸡,并把它拆吃入腹还不让邻居发现的应对之策什么的,这也叫治世之道?”
按他的想法,这根本是小人行径。
洛平笑了:“人性自私,他这样做,既保住了家里的粮食,又给自己和家人带来好处,有何不妥?若是用在治国上,你能设下一个让敌方不知不觉折兵损将、还奉上自己最好贡品的圈套,难道不是一件乐事吗?”
“小夫子……你觉得这样做是正确的?”
“手段没有对错之分,能达到目的才是最重要的。站在你的立场上,一味地做好人,什么也得不到。当然,仁义道德还是要做给别人看的,拿别人东西的时候,不要脏了自己的手。”
周棠有点发愣,他没想到洛平会宣扬这种理念。那个为了正义忠言直谏的清高之人,和眼前这个说着“未达目的不择手段”的是同一个人吗?
他发现自己越来越不了解小夫子了。
洛平瞟他一眼:“别扯远了,我们来说说高祖皇帝那一仗打得值不值。”
“唔……嗯。”
“你上次说高祖皇帝当时别无他法,只能硬攻,这话没有错。但实际上是他自己把自己逼到那一步的。”
“怎么说?”
洛平把那本书翻到其中一页,问他:“这里你读过了吗?”
周棠伸头看看:“读过了,是先机篇中的一个小故事。”
他过目不忘,已能把它复述出来:“说的是一个穷困潦倒的酒肉和尚救了一个匪徒,他让那个匪徒假意追杀他,然后自己躲进山下富商家中。富商可怜他一个出家人遭此横祸,便收留他,供他吃喝,最后和尚与匪徒联手,里应外合,抢光了富商家中财物。”
洛平颔首:“那和尚的作为虽然令人不齿,但也有可取之处。他知人善用,不问出处,从一开始就掌握了先机。如果高祖皇帝也像他这样做,攻破越州,不过两三天的事。”
周棠就喜欢这些打仗的例子,一听这话来了精神:“小夫子,那你说应该怎么打?”
洛平吊他的胃口,悠悠喝了口茶才说:“当年高祖皇帝攻打越州,之所以久攻不下,是他错过了先机。他是在自己孤立无援的情况下打的硬仗。实际上如果他之前不斩杀涂州的降将钟明,便可以联合涂州围剿越州。”
“钟明?”这个事情周棠在高祖本纪中读过,“那是个很靠不住的人吧,高祖皇帝尚未打到涂州之时,他就吓得屁滚尿流前来投靠了,这样的人怎么能信任?”
“正是因为他是个胆小怕事之辈,才方便利用。”洛平解释,“钟明是奸佞之徒,背叛自己的将士,出卖自己的城池,不忠不义,确实该杀,但高祖皇帝杀他的时机不对。
“倘若他在攻打越州之前暂时接受他的来降,与涂州两面合围,就完全可以避免硬碰硬的伤亡,在那一战中占尽先机。
“所以殿下,请你看得更深远一些。”
“嗯,小夫子教导得对。”周棠想了想,虚心接受了。
令洛平欣慰的是,很快周棠就学会了举一反三,对于各种案例有了不少自己的看法。
比如对于他父皇平西疆一事,他已能站在客观的角度评价:那不是向大承百姓昭告的什么“固守疆土”,而是对西昭的侵略和剥削,但强者为王,正义永远站在胜利的一方。父皇的作为正是洛平所说的,拿别人的东西,不弄脏自己的手。
之后一想到新的观点他就说给洛平听,让洛平帮他分析,洛平便会为他逐一解惑。
有时周棠的想法虽然略显粗糙,但非常有新意,若是精心设计雕琢,想必能成为一个出奇制胜的策略。他确实很有治国的天赋,这种天赋想掩盖都掩盖不了。
洛平不像太学院中的太傅少傅那样让学生摇头晃脑地念书,大多时候只是扔给他一些乱七八糟的书籍让他自己看,看不明白的来问他,看明白了的他就会出题考他。
他出的题总是很刁钻,但不得不说,周棠每次解完都受益匪浅。
虽然很怀疑他年纪轻轻的怎么懂得那么多,嘴上也常讽刺他“什么帝师,傲慢!轻浮!色鬼!”,但他能感觉得到,洛平真的是在教他帝王之道。
他在教他,怎么把那江山、把那百姓,名正言顺地放进自己的胸怀中。
————
洛平有点饿。
他觉得周棠吃太多糕点不大好,于是就趁他专心学习的时候,把自己带来的糕点全都吃完了。等周棠回过神来,糕点盒里已经空空如也。
他苦着一张脸说:“小夫子,你不是带过来让我吃的吗?我正在长个子啊,你怎么能抢我的口粮,我现在要饿死了,怎么办?”
洛平舔干净手上的渣渣,惹得周棠咕咚一声咽了口口水,也不只是馋的还是怎么的。
“殿下,你这种年纪,就该好好吃饭,别总是指望着点心填肚子。”洛平厚颜无耻地说。
“那小夫子你做饭给我吃好么?”
“……”洛平沉默。
“那就这么说定了,明日你带自己做的饭来给我吃。”不等他否决,周棠便收拾好书本,跑出扫荷轩回宫了。
想到自己能尝到小夫子的手艺,周棠心里那个美啊。
洛平就没他那么高兴了。
他此生在人间走了两遭,什么人情世故曲折起伏都经历过了,早已成了个人精,要说他有什么事情应付不来,那就只有——做饭。
上一世,周棠与他最亲近的时候,也让他做过饭给他吃。洛平跟自己府上的厨娘学了好半天,做出来的东西连狗都不肯吃,到后来周棠也对他绝望了。
想来这一次也会是一样的下场。
不过,给那孩子做一次又何妨呢,让他长点教训吧。
这样想着,洛平第二天带了个扎好的食盒去翰林院。
坐得离他比较近的一个编修吸了吸鼻子道:“有没有闻到烟熏的味道?”
另一人说:“哎?好像真有。难道是哪里着火了吗!”
大家一下子紧张起来,翰林院藏书颇多,其中文渊阁更是历代皇帝存放重要文书的地方,失火可不是小事,严重了可是要掉脑袋的。
于是所有人都忙着找火源,翰林院闹腾了一早上,可什么也没找到,根本没看见半点火星子,最后只能不了了之。
只有洛平一人淡定地坐在那里,修着自己的书,撰着自己的稿。
因为只有他知道那烟熏味从哪儿来。
周棠从窗户里看见外面吵闹了一阵,听人们嚷嚷着“哪里失火了”,颇觉奇怪,往外看了看,没发现什么异常,也就没在意。
殊不知引起这场骚乱的就是他家小夫子……带来的午饭。
中午时分,洛平来了。
周棠翘首盼着他,毛笔在手中转得快要飞起来。洛平前脚跨进门,他就跳下椅子,一把夺去了他手中的食盒。
“咦?什么味道?”周棠皱着鼻子问。
“……”洛平但笑不语。
打开食盒以后,周棠安静了一盏茶的时间。
他终究没有勇气去吃那份饭,以及旁边还渗着血丝、似乎是排骨的东西。
干笑了两声,周棠放下筷子说:“小夫子,我突然不饿了。”
洛平淡淡道:“不饿就别吃了。”
周棠如蒙大赦,心中暗暗发誓:以后再也不随便使唤小夫子了,后果太可怕。
洛平又说:“今日你不用念书了,我另外有课业交给你。”
“什么?”
“去朝阳宫。”
“朝阳宫?”周棠很是惊讶,“我去朝阳宫干什么?那是父皇给衡儿安排的住处,我哪有资格能去?”
“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总之必须接近朝阳宫。”
“为什么?我干嘛非要跑到那里去,我肯定会碰一鼻子灰的。”周棠很不满。
皇上对周衡的疼宠和过度保护宫里人尽皆知,就连周衡的生父周枫要见他一面也不容易,更别说他这个诅咒过周家子孙的女人生出来的孽种。
“我不去。”
正闹着别扭,周棠的肚子突然咕噜一声叫了出来——饿的。
洛平笑道:“你若是接近得了朝阳宫,说不定能从皇长孙那里分一顿饭食,要不然今天一天都得挨饿了,还是说你觉得自己连一个幼童也对付不了?”
“小夫子你是在用激将法吗?”
“随你怎么说吧。”洛平正色道,“我并不是在耍你玩,我要你去朝阳宫,是因为你可以在那里学到我教不了你的东西。”
“有什么是你教不了我的?”周棠对这一点很好奇。
“骑射、技击、内功。”洛平泛起一丝苦笑,“殿下,很抱歉,臣能文不能武。”
周棠也敛了说笑的神色,的确,虽说洛平称不上纤瘦羸弱,但看着也挺单薄,斯斯文文的,一看就不是习武之人。
“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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