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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箸成欢.上-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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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很诚恳的说完这番话,却发现他说话的对象,完全没有把注意力拨给他一点点,全神贯注的在和鹌鹑厮杀搏斗。
「好吧,慢慢吃。」盛宁坐了下来。正在吃东西的小孩子,真显得特别乖巧可爱,和白天那副刁钻样子完全是判若两人。
「嗯,齐颜,我这么喊你行吗?」
「行,肯定行。」盛齐颜一抹嘴,「这是你做的啊?真厉害,我从小到大都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
盛宁莞尔,「真的?呵,其实这会儿还不到吃晚饭的时候,当点心,尝个鲜就行了。晚上我们吃面鱼儿,还有青叶三烩,你留点肚子。」
「嗯,怪不得盛世尘他不想回家呢,家里可没这么好吃的东西。」盛齐颜恋恋不舍的放下最后一根啃得光光的骨头,眼珠一转,「你说,盛世尘一月开你多少月银啊?要不要跟我走,我给你开双倍,你什么也不用做,光替我做菜吃就行。」
盛宁笑着站起来,把碟子和托盘收起,「吃饱了?别坐着不动,起来走走转转,我们庄里没什么小孩子,不过倒有很多有意思的东西,你可以四处看看。有什么事情,找我也可以,找刚才你见过的盛心也可以。」
「喂,你等等。」盛齐颜吃饱喝足,力气又回来了,跳起身拉住他衣袖,「我不要别人,我要你陪我。」
盛宁摇摇头,「可我还得去准备晚饭呢。」
「那我和你一块儿去。」
「灶间很呛的。」
「没关系啊。」盛齐颜的下巴抬了起来,圆圆小脸儿显得极倔,「我才不怕呢。」
「好吧,不怕你就跟来吧。」
两个人穿过庭院,盛齐颜有一搭没一搭的问:「盛世尘去哪里了?」
「唔,我也不清楚,大概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盛宁想了想,「也可能是出门访友去了吧。」
「访友?是林与然吗?」
「嗯?」盛宁侧过头来,「谁?」
「就是那个害他被我们族爷爷赶出来的家伙啊。」盛齐颜嘴一撇,「一身病骨,脾气又差,整天冷着脸不理人,对谁都是一副傲了巴叽的样子,我看啊,也就是盛世尘那个脂油蒙心的家伙才觉得他有好处,当个宝贝似的……」
「当!」
盛齐颜一惊住了口。
盛宁脸色有些僵硬,弯下腰慢慢去捡掉地的托盘,还有打碎的碟子。
「哎,没事吧?」盛齐颜有些不安的问。
「没事……」盛宁把大块的盘子的碎片捡起来,小块儿用脚尖轻轻扫到一旁。「走吧。」
盛齐颜进了厨房,鼻子就一缩一缩的嗅个不停。「什么味道?以前没闻到过。」
盛宁有些心不在焉,揭开锅盖,拿出一个小小的瓷瓶,「你尝尝。」
里头盛的东西白白的,看起来像是很浓的豆浆,闻起来却带着一股酸酸的味道。
「这……这什么?」
盛宁拿筷子搅了一下,「酸奶。」
「酸?奶?」盛齐颜有些惊异:「酸的?牛奶还是羊奶?」
盛宁抽出筷子,点了一下头,「牛奶。」
「能、能喝吗?好像是馊掉了。」
盛宁从他手中把瓷瓶拿过来。「爱喝不喝。」
自己喝了一口,感觉还算成功。清新爽口四个字,还当得起。
盛齐颜唯恐吃亏一样把瓶子抢回,「我也尝尝。」匆匆的喝了一大口。
盛宁好奇的盯着他看,盛齐颜脸上的表情有些怪异,说不上来确切是什么表情。
「怎么了?」
盛齐颜咽了下去,扁了扁嘴,「酸的。」
盛宁笑出声来。「笨蛋,酸奶当然是酸的。」
「我不是笨蛋!」他举着瓶子吆喝:「你不能喊我笨蛋。」
「好好,不喊,你别把瓶子摔了。」盛宁忍不住伸手摸了一下他的头,「吃饱了么?洗洗手,去花园走走吧,我们这里的花园又大又漂亮,有许多花木。庄里也有和你差不多大的小孩子,每天上午他们都在花园后面的小书阁里念书。这会儿大概是散了,明天你也可以去,和他们一块儿玩。」
盛齐颜脸上有一目了然的、硬撑出来的老成。「我不是小孩子了,我的辈分可高着呢,那些书我也不用念。」
盛宁无言的看了他一眼。
虽然他说的话很荒诞,但是盛宁居然发现自己在渐渐开始相信他。
「对了,你也不大像小孩儿。」盛齐颜老气横秋的说:「你做事挺稳当的啊,比你师兄弟都强多了。」
盛宁哧的一声笑:「那可多谢你夸奖了,我真不敢当。好了,刚才吃了这么多,渴不渴?那边有汤,自己去盛了喝吧。」
外头不知道何时起了风,吹得窗纸哗啦哗啦轻响。
盛齐颜果然在桌上找到汤钵,掀开盖子就可以闻到一股醇美浓香,欢呼了一声,拿起一边的汤勺,舀了就往嘴里送。灌得太急,汤汁沿着下巴向下滴,咂嘴吮舌的样子,活像一只没开过腥的馋猫突然见了一大锅鲜鱼汤。
盛宁推开窗,一股带着泥土味儿的风吹在脸上,让人有些烦躁。
盛世尘究竟去了哪里?什么时候才会回来?
天黑的很早,因为阴天的关系。
盛心过来找盛宁一起吃饭——盛宁在整个庄子里面吃饭是最晚的一个,总是差不多别人都吃过了,他收拾完了,才坐下来多少吃一点。
盛心说过他几次,而盛宁总是笑,说:「我一天做多少道菜?每样尝一口,已经饱得不得了。再说,我现在也是胖胖的,一点也没饿到。」
盛心却不太乐意,后来只要有空,就时时的过来,等盛宁一同用晚饭。
「汤不错,今天有风,正好多喝点。」
「会下雨吗?」
「哎,这个我爱吃,你别和我抢。」
盛心的筷子啪一声敲在盛齐颜手背上。「小鬼!这个核桃酥肉是盛宁特地给我做的,你不过是沾我的光,居然还敢叫我别抢?」
盛宁看了一眼窗外,筷子在米饭里戳了几下,半天也没吃一口。
「看样是要下雨。」
「下雨就下雨呗。」盛心夹了一块笋到他碗里,「你最近胃口好像不大好。」
盛宁嗯了一声,鲜嫩的笋子烹调的恰到好处,吃起来脆嫩滑爽,但是盛宁一点心情也没有,丝毫不觉得享受。「可是看起来,像是要下大的样。」
「下大就下大呗。」盛心皱起眉头,「再吃一口。」
盛宁干脆放下了筷子,「不饿,不吃了。」
盛心眉毛都快竖起来了,盛齐颜却眉开眼笑,一手就将盛宁跟前那盘菜拉到自己面前,大快朵颐。「唔,正好正好,你不吃我吃。」
盛心没心情和他生闲气,把碗一放,「伸手。」
盛宁一愣,「嗯?」
「手伸出来,我把一下脉看看。」
「行啦,」盛宁勉强一笑:「我没生病,今天吃了不少东西了。」
「少来!」盛心在他单薄的肚腹间用力一按,「这么空,哪有什么东西?」
盛宁一笑,拉着两腮的肉对他扮鬼脸,「你看你看,这么多肥肉,还用得着吃肉么?」
风从敞开的窗户吹进来,盛齐颜连忙伸手去护着盘子碗,省得落上灰。盛心则干脆放弃了和盛宁讲理,直接一把扯过他的手,平平放在桌上,三根手指轻但是坚定的按了上去。盛宁苦笑,转头看窗外。
没生什么病,只是没有胃口。
总是不由自主的去想,盛世尘现在在哪里?和谁在一起?在做什么事?
要下雨了,他会不会被雨淋到?
还是,他会像之前的某一次雨天,撑着一把纸伞,在雨中漫步踏青?
盛心把过一只手,又换一只手。
盛宁说:「我没事。」
盛心白了他一眼,「没事也不能老这么饥一顿饱一顿的,看看你的脸,比上个月瘦了多少。」
盛宁捏捏腮上的肉,「你是不是就想提醒我,我以前有多胖啊?我有瘦吗?你看我这脸,肉赶上你两个脸蛋儿多。」
盛齐颜嘴角沾着饭粒,抬起头来看看他们两个,煞有其事的点头,「没错,我看也是。」
盛心一瞪眼,「吃你的,这么多菜还堵不住嘴?」
盛齐颜嘻嘻一笑,重新把头埋进饭碗里。
盛宁有一下没有下的敲筷子,外头闪了几下亮,响起了闷雷。
盛齐颜说:「打雷啦,晚上会下雨吧?」
盛宁忽然站起来。「糟,先生的屋子好像是没关窗。」碗筷一推,转身匆匆走了。
盛心追了一步,「喂,让人去关就行——你把饭吃了——」
盛宁没有答应,已经走远了。
大雨一直下了两天两夜,一刻都没停。庄里的人,难得的多了起来。
盛计和盛心都留在了家中,还有一个半大不小的孩子盛齐颜,成天嚷嚷着自己是庄主的族叔,只可惜没有一个人相信他,都只是当笑话听听。
「我可告诉你,辈分和年纪没多大关系,我……」
「行了。」盛计打个呵欠,「反正你又不是我叔,我也没你这个侄儿,你就别处坐坐吧,我看了一夜的帐,要睡了。」
「你别对我这么无礼,要知道算起来我高你们两辈……」
盛心头也不抬,「让开。」
「嗯?」
「让开,你挡着亮了。」正在秤药的盛心像挥苍蝇一样挥挥手:「哪儿好玩哪儿玩去啊,别在这儿跟个疮似的惹我心烦。」
说来说去,最和气最讨喜的还是盛宁。耐心十足,会做各种好吃的,对他的态度也和其它人不一样。不管他说什么,他都可以听完,并且可以回答,而不像其它人一样,要么是听而不闻,要么是根本不给他说的机会。
「盛宁,你人真好。」小孩子也是懂得判断鉴别的,和另几个家伙相比,盛宁无疑是个上佳的伙伴。
「是么?」盛宁搅着手里的糖粥、薏仁、莲子、枸杞、五谷米……翻上来又落下去。他的心情,也差不多和这粥一样,什么颜色、什么杂料都有。
盛齐颜吞一口口水,「那当然哪。」
盛宁一笑:「你太过奖了,我没那么好,师兄弟们人人都有所长,我什么也不会,就是喜欢做菜、烧饭。来,尝尝看米烂了没有。」
木勺舀的粥,冒着热气,香喷喷的引人垂涎。盛宁吹了吹,觉得不那么烫了,才递过去,盛齐颜笑的眼睛眯成一条线,张大嘴巴,把粥吞了。
「对了,我不是听说,你们有五个人的吗?」盛世尘掰着手指,「我见了那个满身药味儿的草头郎中,那个一脑门儿全装着铜钱的盛计,还有你。应该还有两个吧?」
盛宁点了点头,「嗯,辉子出门去了。安子呢……基本上他是闲不住。这会儿不是在赌坊,就是在找活儿干吧?」
虽然盛安的活儿,和别人一般理解中的活计有点不大一样。
盛齐颜看看外头,「可是雨下的很大啊。」
盛宁问:「粥怎么样?」
「挺好……莲子还不够软。」
「唔,那就再焖会儿。」
「盛世尘什么时候回来啊?」
一句话,盛宁一闪神,勺子敲在了砂钵盖上,「你应该喊他盛庄主。」盛宁嘱咐他:「我虽然不计较,但是让安子他们听到,肯定要教训你。」
盛齐颜狡黠的眨眨眼,「我知道,我就在你跟前喊,他们跟前我可不这么说。」
再说了,就算我说,他们得肯听啊。有些郁闷的盛齐颜在心里补了一句。
盛宁真好,一手好手艺,恐怕皇宫的御厨都比他不上,况且那些不停翻新的花样儿也多,住了两天了,一样重复的菜色也没吃到。
「好了,别再这里偷食。」盛宁看他又想去拿酥肉,筷子在他手背上敲了一下,「马上吃晚饭了。」
「再吃一块,就一块!」
「一块也不行。」
「真的,就一块……」盛齐颜涎着脸,好在年纪小,耍赖这种事做来还是很自然的。「求求你啦盛宁……」
盛宁笑着摇头,「好吧,一小块。」
盛齐颜马上抓了最大的一块,跳下板凳,一溜烟似的跑了。
盛宁笑着追在后面喊:「晚上没你吃的了。」
因为下雨,所以晚饭吃的也早,吃饭的时候,外面已经擦黑,雨声淅淅沥沥的始终不停,盛宁记挂着盛世尘书房里的那些书。虽然是关着窗子,但是潮气大,难免不坏了书,回来跟他们说说,房里放些吸湿的东西。
桌上还放着本写花卉的书,一边的砚台下,压着盛世尘走时留的字条。盛宁抹了一遍灰。其实房里也没有什么灰。
只是这么做的时候,空悬悬的心里觉得,会踏实一些。
这里处处都是盛世尘生活的痕迹,似乎呼吸间都可以嗅到他的气息。
盛宁打亮火折,把灯点上,再罩上纱罩。房里一团暖融融的,雨色的光。
彷佛这屋子的主人没有暂离,一切还是和平时一样,椅背上还搭着一件盛世尘家常穿的衫袍没有收走。盛宁或许是没有留意,也或许是觉得就让它留在那里,也没有什么。
袍子本来是月白色,被纱罩的灯光一映,显得有些茫然的青。
盛宁把袍子拿了起来,握在手里。袍子的质料极好,滑得像水一样,握住的地方有些凉滑,然而手心里却是暖的,衣裳上面有淡淡的,说不上来的清香。
是茶香?花香?书香还是墨香?
分不清楚。
盛宁在盛世尘常坐的椅子上坐了下来,把那件袍子披在了自己的肩膀上,慢慢的合上眼,半仰着头的样子,脸上神情沉迷而恍惚。
在这样出神的陶醉中,盛宁几乎忽略了身边的一切,柔和的灯光,连绵的雨声,给人一种催眠的暗示。
平时克制的那么好,却在这个下雨的晚上,把心事摊开来,在灯光底下,一件件的翻看。
然后他还是听到了响动。一时他没有反应过来,只是本能的转头去看。
门不知道什么时候打开了,有个人站在门口的暗影里。
盛宁眨了一下眼,突然跳起身来。
那人迈了一步,进了屋里。
盛宁嗓子里彷佛填了一大团布,嘴唇动了好几下,才哆嗦着说:「先、先生,你回来了?」
那站在他面前的人,俨然就是盛世尘。
然而,盛宁却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他。
盛世尘整个人都是湿的,头发、衣裳、肌肤都在向下滴水,脸色惨白,眼神呆滞,他简直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像一条绝望的鱼。
盛宁的心几乎不会跳动,惊恐和狐疑占据了他全部心神。「先生?」
盛世尘依旧不发一言,腿向前迈了一步,忽然身体毫无预警的软倒下来。盛宁怔在那里,就这么看着盛世尘的身体软软滑落,黑发白衣,苍白如一张淋湿的纸。
「先生!」
下一刻盛宁冲了过去,跪在盛世尘身侧,手伸了出去却不敢碰触他的身体。
盛世尘毫无声息,彷佛是在沉睡……
可是,还有另一种可能。盛宁的手颤抖着伸过去,试了一下盛世尘的鼻息。
啊,还好。
「先生?先生?」急切而轻声的呼唤,盛世尘一动也不动。要不是他还有微弱的呼吸,真的很像……
盛宁爬起身来,扑到墙边,拉了墙上的那个唤人的铜铃。
或许是雨大,或许是所有人都没有想到这时候盛世尘会回来,而且会唤铃叫人。
铃响过之后,并没有人来。
盛宁只觉得呼吸艰难,一步步挨回盛世尘身边,将他慢慢扶起,让他的头枕在自己身上。湿透了的头发像是刚从水中捞出来的丰美海藻,闪着水淋淋的,带着一点暗绿颜色。
「先生?」
盛世尘眼睛紧闭,长长的睫毛沾在苍白的肌肤上,显出一种惊心动魄的荏弱。
盛宁只觉得这间书房中彷若静谷,静的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一声又一声,一声更比一声不安。手脚发软,口干舌燥,他发了一会儿呆,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托住盛世尘的背,将他半扶半抱起来,移到了书房的里间。
这书房中有一张便榻,盛世尘有时候会在这里午睡,所以旁边的箱中有两件替换的家常衣服,榻上也有简单的寝具。
就这样将他放在榻上是不行的,他比一条鱼还要湿。盛宁和他身体接触的部位,衣衫已经全透了,凉凉的贴在身上,那种触感让他情不自禁的打了一个寒噤。
可是,让他战栗的,难道只是冷?
盛宁做了两下深呼吸,试图平复越来越脱轨的心跳,然后伸手去解盛世尘的湿衣。
第六章
    虽然他贴身服侍盛世尘这些年,他的衣物、起居、饮食都是经他的手,从不假手旁人。但是,盛宁却从来没有看过盛世尘的身体。
盛世尘与他的距离是那么近,但是,又那样远。
他事事听从他的吩咐,他奉他为主,为师,为友……他是一切美好感情的象征和寄托。
但是他不了解他,他不知道他的家族,他的心思,他……他的所爱。
湿了水的盘花钮扣显得特别难解,盛宁的手又抖个不停,半天才解开一个。盛世尘的肌肤隐隐透出一点青色来,盛宁明白,这个季节虽然太阳还暖,但是身子热时浇冷雨,却最容易害病。
他心里一横,手上的动作顿时快了,麻利的将外袍敞开,拉开里衣的系带,一手轻轻托起盛世尘的后颈,一手将湿衣快速又不失轻柔的剥了下来。
他这一连串动作做的纯熟无比,彷佛练过许多次一样,工多艺熟,毫不迟疑。然而到了腰间的时候,却对着那同样湿透的腰带和下裳烦了难。
书房的里间也有一条铃。盛宁知道,他若是伸手去拉,总会叫来人的。
叫小僮来继续下面的工作,对他,对盛世尘,对……对每个人都是正确的。
然而手伸了出去,却在指尖碰到那条铃绳的时候,他触电般缩了回来。
接着牙一咬,眼一闭,伸手向下,他摸到了盛世尘的腰带上。那里打的是一个双花结,并不难解,伸手拉住绳尾的穗子轻轻向两边用力,感觉到那带子一下子便松开了。
然后,就是……盛宁眼睛闭的死紧,但是,他只能做到不去看。而接下来的动作,却不能一点不碰到盛世尘的身体。
其实他的动作很轻快,没有耽误多少时间。可是完成了这一艰巨任务的盛宁,却一头是汗,脸涨的通红,彷佛刚跑完三公里越野跑一样气喘急促。
把湿衣团起来抛在地下,盛宁从床头拿过一条柔软干爽的大巾,从上到下替盛世尘擦拭。那被雨水浇透的身体冷的像一块寒玉,那样紧窒,柔滑,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香气。
很浅的体香……
盛宁甩甩头。别胡思乱想了,这是香皂的味道,还是自己写的做法,自己调的料,自己教人提炼来的玫瑰精油,做出来的香皂上压着很漂亮的花纹,浅浅的紫,微微的黄,还有琥珀一样的脂色……放在白玉的小匣子里,捧到盛世尘面前供他取用的。
只是香皂的味道。
别胡思乱想。
身体擦干了,再拿了一套干净柔软的中衣替他穿好,抖开被子将他盖住。
做好了这一切工作,盛宁站了起来,狠狠闭了一下眼,用力之大,觉得眼睛与眼皮都一起发疼,像是被烟熏过,总有点胀胀的、想流泪的冲动。
这个夜晚真的让人措手不及。他咬着下唇,拉动榻边的绳铃。
隔了片刻,又拉了两下。
回过头来,盛世尘安静的躺在榻上,脸色依旧苍白,但却也可以看出,刚才那种叫人心悸的隐隐的青色,却已经消下去了。
武功到了盛世尘这个地步,还有什么风寒可以伤他身体?他受了伤的,只怕并不是身体吧?
盛宁站在榻边,痴痴的望着他。
若是,我能知道你在想些什么,能让你感觉到我心中的……
很快的,他听到脚步声响,由远而近,雨声仍旧,可是心境却与刚才完全不同了。
小僮推开书房门走进来,垂着头,声音轻快而恭敬。「庄主,有什么吩咐?」
「你去叫盛心来,不要惊动别人。还有,去把那张虎皮毡找了送来。」
盛宁想了想,没有再说别的,只说:「去吧。」
那小僮抬起头来看到盛宁站在里间的门口,神情有些疲倦,眼睛却显得极晶亮,与白日和和气气善良略钝的模样大不相同,心里有些吃惊,答应了一声,便回身去了。
「这是怎么了?」
盛宁淡淡的说:「我请你来就是想问问你,这是怎么了?」
「这,这脉象,看起来是感染了风寒……」盛心摇头着,「可是,先生他不可能!」
盛宁却像是并不吃惊,只说:「那你开个驱寒温表的方子抓药,我来煎。」
「哎,这不对头……」
「治好先生比什么都要紧。」
盛宁抬起头来,盛心才看到他脸色也不比床上躺的盛世尘好到哪里去,苍白苍白的,尤显得一双眼睛又黑又亮,里头的光芒更加奇怪,乍一看让人觉得冷,可是和那眼光对上的时候,却有种要被灼伤的错觉。
盛心飞快的瞄了一眼床上躺着的盛世尘,再看看盛宁,提起笔来写了一张方子,轻轻吹一下墨迹,「照这个方子煎吧。」
盛宁正要伸手去接,盛心却改了主意。「算了,你在这里守着先生,我去煎。」
小僮来敲门,送了那床号称能凭生内火的虎皮毡进来。盛宁把盛世尘身上盖的被子揭开,把那床虎皮毡盖上去。屋里的架子上有个药盒,里头摆了零零碎碎的一些小瓷瓶,盛宁辨清瓶子上写的曲曲弯弯的小篆标签,拿了一瓶盛世尘自己配制的祛风丹。
刚才也是急胡涂了,这药丸就在手边,都没有想起来。
盛宁倒了一杯水,然后喂盛世尘吃了一颗药丸。
盛世尘还可以吞咽,但是却一直没有睁开眼。
「先生,先生。」盛宁低声唤了两声,外头雨声潺潺,屋里却安静的可以听到极细碎的声响。
盛宁坐在脚踏上,头慢慢靠在榻边,望着盛世尘安静的睡颜。
有许多疑问,然而那些都可以留待以后再想。
这一刻,这世上好像只剩下他和盛世尘两个人。
「先生……我一直以为自己是敬爱你,原来不是啊……」盛宁脸上露出一个淡淡的笑意,有些甜蜜,又有些苦涩,「我是在心里喜欢你……」
忽然盛世尘的手指微微一动,盛宁立即住口,欠起身去看,不过盛世尘并没有醒来,刚才那一动应该也只是睡梦中无意识的动作。
替他把毡子又捂紧一些,盛世尘的脸色渐渐缓过来,显出一点淡淡的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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